盯着她的眼睛,傅西庭仿若快要控制不住郁气一般,咬字极重地问:“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如果今天出点事,我该怎么办?”
“……”
傅西庭:“你难道是想让我这辈子都活在愧疚里吗?”
听出他稍稍变了调的尾音。
姜疏宁心口发紧,收拢了手指,赶紧跟他解释:“我现在这不没事儿吗,你别自己吓自己呀。”
可傅西庭像是后怕到极致,完全不吃她这一套:“难道你就能提前知道会发生什么?要是这样的话,这世界上还会有人发生意外吗?”
一声比一声拔高。
姜疏宁眨了眨眼睛,笑容骤然僵硬。
望着傅西庭,她很轻地咬住下唇,极其诚实道:“可我不想你再看到被噩梦缠住,我也跟你一样,会心疼的。”
“……”
因为知道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不占理。
所以姜疏宁从始至终,都想要好好与傅西庭解释,也明白他是担心自己。但听到他从没有过的冰冷语气,极其浓厚的委屈与酸涩根本收不住,冲上鼻尖,刺激的她想要抹眼泪。
看到她的眼眶倏然变红,傅西庭的心头生出浓浓的无力,以及发现自己根本狠不下心来去教育她时,产生的挫败。
怒意转而变淡。
傅西庭发现,他根本无法忍受姜疏宁有什么事。
姜疏宁的目光晦涩。
他眼底挣扎与后怕交缠,刺伤了她的眼。
踯躅好半晌。
姜疏宁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傅西庭的指尖,见他没有躲避,随即用力捏稳,嗓音战栗:“傅西庭,我也想像你保护我那样,保护你。”
“……”
姜疏宁的眼尾发红,像怕惊扰到什么一样,轻声说:“我从来都不是温室里的玫瑰花。”
“我是可以跟你并肩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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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没有二更啦,休息一下手。
第71章 难驯
四目相对。
傅西庭撞进姜疏宁试探的眼里, 一股强烈的自我怀疑浮现,忍不住去想他到底在干什么。
明明姜疏宁此时,需要的根本不是指责。
从得知她来这边开始, 心底染上挥之不去的焦灼郁气。
在看到警车的那一刹那加重, 又在这个时候,因为姜疏宁的眼神,而逐渐散去。心口坚硬的某处变得柔软, 甚至于一点点的,被填满了姜疏宁这三个字。
盯着她看了会儿,傅西庭轻叹。
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他也知道, 应该很可怕。
盖上消毒水瓶,又把棉签重新装好。
傅西庭没再多说什么, 只抬起手,五指陷入姜疏宁的发顶, 很轻地揉了两下。而后从医疗箱拿出一卷纱布,给她包扎。
发顶的温度尚存。
姜疏宁悄悄松了口气, 又无意识地摸了摸, 嘴角抿起一丝弧度, 小心问:“你还在生气吗?”
“……”傅西庭说,“不至于。”
得到这个词,姜疏宁就知道暂时逃过一劫。
乖乖张开手心给他, 任由纱布缠绕过自己的掌根, 密密麻麻的细微刺痛传来,可姜疏宁却很高兴。
“有点儿饿, 我们吃什么?”
傅西庭没什么表情地瞥她一眼, 扯了扯嘴角:“你现在好意思跟我喊饿。”
姜疏宁:“你不生气, 那我心情好嘛。”
闻言,傅西庭低嗤。
姜疏宁最见不惯他这幅样子,没忍住生出坏心思。趁傅西庭捏着纱布条的手压下时,指尖翘起,很轻地勾了下他的。
缠纱布的手微微一顿。
傅西庭抬起眼帘,与姜疏宁的视线触碰。
没多说话,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姜疏宁被他这一眼盯得头皮发麻,缩回手,正打算出声询问什么事的时候。
傅西庭迅速将纱布打了结,而后收拾东西。
到嘴边的话被压下。
见傅西庭起身,姜疏宁也站起来跟上去。余光扫过他垂落在裤边的手,姜疏宁抿了抿唇。
犹豫着慢慢探出两根手指,去抓傅西庭的指尖。
然而下一秒。
傅西庭宛若始终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极其自然地,反手捉住姜疏宁的手指。而后缓慢上移,掌心贴近,十指相扣。
姜疏宁始终垂着脑袋。
亲眼见证了,傅西庭的这一动作。
酥酥麻麻的异样感袭上心头。过了好几秒,姜疏宁才口干舌燥地移开眼,心跳加速。
……
他们跟着警车去到警局。
做完笔录之后,因为跟踪姜疏宁的两个男人,并未对她造成任何恶劣行为,但碍于有过前科,拘留五日并处罚五百。
结束流程,姜疏宁拽着傅西庭找到戚灵哥哥。
三人站在办公室外。
姜疏宁看了眼里头在研究的警官,低声问:“设备是不是有被人为拆卸过呀,我看很像。”
“初步确定是。”戚队说,“而且查到这只监控器,生产时间是在傅先生父亲去世后的第八年。我们现在怀疑,设备很有可能被二次更换过。”
闻言,傅西庭的眼皮动了动。
“八年后才生产,那势必不会是最开始的监控器了。”姜疏宁面色讶异,无声喃喃,“到底为什么要换掉。”
“这我们现在也不清楚,目前——”
“戚队!有发现!”
话音被打断,办公室内的警员似是拆卸了监控器,在设备外壳内部发现了一张薄薄的透明胶带条。
条上印有一串数字,与非常详细的地址。
姜疏宁下意识跟进去。
只见两名警员围着办公桌案,戚队走近,带着手套捏住那张透明胶带,盯着上面的打印字迹。
沉默两秒,他让人拍了张照片备份。
姜疏宁偏了偏头,目光轻闪。
松开傅西庭的手往前走了两步,隔着戚队的袖口,捏住他的腕子朝这边挪来,低声说:“这有指纹诶。”
“……”
得到这消息,戚队立马安排科室进行筛查。
姜疏宁盯着证物袋,看向傅西庭:“你说这个事儿,他们知道吗?或者说设备是被他换掉的。”
傅西庭重新牵住她的手。
两人走出办公室,为了等待比对结果,只好暂时在公安局等待片刻。坐在长椅上,傅西庭低垂下眼睫。
“不好说。”
姜疏宁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之前给我送监控录像的男人吗?”傅西庭声线平稳,“其实算算时间线,那段视频到我手上是第九年。”
“……”姜疏宁诧异,“这不恰好是被换的第二年。”
傅西庭没多说,只点了点头。
见状,姜疏宁回想到今天发生的,低下脑袋,似是在琢磨这整件事,逐渐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傅西庭看她表情,轻叹一声。
而后捏了捏姜疏宁指尖,顺口转移话题:“你怎么突然想到去那边,发现事儿了还不跟我说。”
“我也就想着碰碰运气。”姜疏宁朝他身侧靠去,面上带了些乖顺,手指反握,“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叔叔临走的时候会突然看向摄像头。”
“……”
“本来想着,或许是凶手说了什么,但又觉得不对。”
傅西庭嗯了声:“哪里不对。”
“如果东西是凶手装的,那视频为什么会时隔好多年,送到你手里。”姜疏宁抬眼,“而且那时候,凶手都已经被捉拿归案了,再给你看这些有什么必要。”
“……”
姜疏宁舔了舔唇角,犹豫道:“如果凶手不知道,那这只能是叔叔装的。而他看向监控,肯定也不止是为了留下自己被杀的录像。”
手指收紧,傅西庭与她视线相撞。
姜疏宁:“他不是在看镜头,看的是证据。”
傅西庭很难有思绪静止的情况。
可从意识到姜疏宁或许遇险求救的那刻,他的思维就开始凝固。此刻看姜疏宁的红唇一张一合,他却满脑子回荡的,仍旧还是最初的紧张与后怕。
抬手揉了揉微蹙的眉心,傅西庭疲惫道:“等结果吧。”
“你是不是不舒服?”察觉到不对劲,姜疏宁打量他,“脸色好难看,要不然我们先回去吧。”
“不用,再等等吧。”
见他坚持,姜疏宁没再劝说。
警局外天色已暗,墙面的钟表时针从数字六走向七,而后直到七点半左右,戚队从旁边的门内探出头。
“傅先生,您过来看看。”
两人进到房间。
在围满了人的电脑前,傅西庭刚走近,一眼就看到了,屏幕上那张尤为熟悉的脸。
瞳孔微缩,他忍不住动了动唇角。
戚队侧过头:“这是经过遗留指纹与数据库的比对,最后确定了,透明胶带上的指纹是他。”
“……”
“并且我们查到,这位于先生生前与傅濯先生极其要好。”戚队微顿,探寻道,“您认识他吗?”
好半晌没等到傅西庭回应。
姜疏宁侧头,见傅西庭唇角紧抿,“怎么了?”
听到声音,他倏然回过神。
像刚从水梦里拽出,神色间满是恍然,侧眸看向姜疏宁,嗓音苦涩又沙哑:“他就是把视频交给我的人。”
而至于为什么要拿到录像,还要刻意换掉监视器。
这一切都只能等待调查结果了。
-
从警局回到家。
姜疏宁与傅西庭都疲倦不已,好在家里还有速食,匆匆煮了两份虾仁饺子充饥。
吃过饭,洗完澡之后。
姜疏宁走出浴室,看傅西庭站在阳台,单手插兜,垂落在腿边的手夹着烟,背影寂寥。
擦头发的动作稍稍停顿,姜疏宁走了出去。
“在这里干嘛?”
傅西庭闻声回过头,轻轻呼出口中烟圈,半眯着眼将烟蒂咬进嘴里。走到姜疏宁跟前,接过毛巾:“伤口见水没?”
姜疏宁仰头:“没有碰到水。”
傅西庭淡淡地嗯了一声。
视线落在他脸上,姜疏宁忍不住出神。
阳台的灯光是刺目的白炽灯。
这段时间天气渐暖,姜疏宁开始喜欢抱着电脑,坐在阳台的吊床上追剧。傅西庭说过几次,发觉她不为所动,便将伤眼的暖黄橘调灯,换成了简单的白炽灯。
而眼下,明亮的光线洒落在傅西庭眉间。
睫毛垂落时,一片浅淡的阴影遮挡在他眼底,颜色极深的眸间,清晰可见的是姜疏宁的倒影。
大概觉得不方便,几秒后,傅西庭摘掉烟。
覆在头顶的手因此停顿。
姜疏宁抬脸看着,眼见傅西庭即将吐出烟雾,脑子一抽,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那瞬间她踮起脚,掌心搭在他胸前,迎面将唇印在了傅西庭的唇。
触感细腻湿滑,姜疏宁喉咙吞咽。
对上傅西庭居高临下,又略显惊异的眼里,缓缓张开嘴,舌尖抵.入他的齿关,极其呛人的烟顺着滑进姜疏宁口中。
下一瞬,她便忍不住撤开咳嗽。
傅西庭敛起渐深的眸色,手掌贴着她的背轻拍:“干什么?”
“我就想试试。”姜疏宁耳根眼尾通红,“这东西有这么好抽吗?你为什么戒不掉。”
闻言,傅西庭收回手继续帮她擦脑袋。
他嗓音淡漠:“心烦。”
姜疏宁的眼前被头发蒙住,费劲地从缝隙辨别傅西庭的脸:“查到真相还不好吗?”
傅西庭:“我说是为这个了?”
姜疏宁:“那为什么?”
傅西庭:“为你。”
一听这话,姜疏宁立马愣在原地。
等到反应过来,她又抿起泛着水光的嘴唇,皱眉:“不都说好不生气了吗?怎么还想着呀。”
傅西庭安静地垂眸看着她,一声不吭。
“我明白你担心我,但是现在,”姜疏宁停了下来,在他面前转了个圈,“我不是好好的吗。”
“……”
她转身的时候,睡裙裙摆跟动作扬起,袖口边的几片蕾丝边颤动,看上去仙气又漂亮。
傅西庭忍着喉结滚动,上前一步。
弯腰将歪头看自己的姜疏宁揽进怀中。
姜疏宁身形一怔。
傅西庭的下巴垫在她的肩头,低声喃喃:“可我会害怕。一想到失去你,就觉得人生也没了意义。”
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听傅西庭说这些。
姜疏宁的手指蜷了蜷,咽下酸涩,直接把脑间第一浮现的念头说了出来:“那我跟你保证行吗?”
肩膀上的人一动也不动。
姜疏宁见他这样急了,竖起手指:“我今天跟你发誓,以后姜疏宁任何事,一定先告诉傅西庭。如果有违约,我就——”
“你就怎么样?”
姜疏宁哽住,咬了咬牙:“任凭你处置好了吧。”
像是被她的语气逗笑。
傅西庭一扫起初的低沉烦闷,颤颤气声在姜疏宁耳边回荡,一高一低,胸膛也因此起伏。
姜疏宁觉得羞恼。
但依旧是有头有尾的,耐着性子问:“这样可以吗?”
傅西庭:“确定不骗我?”
居然还被质疑。
姜疏宁感觉自己都要炸开了,耳根滚烫,压着恼怒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人,当然说到做到。”
看不到姜疏宁的表情。
但傅西庭也能听出,她硬着头皮想要哄自己的决心。于是始终没能消散的情绪莫名化作了强烈的欲.念,染上眸色。
似乎只有将她彻底占有,才能确定这是真的。
这么想着,他也这么做了。
傅西庭的手抬起,隔着睡裙勾住姜疏宁,将她往自己怀里带的近了些,而后漫不经心地垂眸。
“行。”
他话音刚落,姜疏宁就察觉后腰覆上一只手。
霎时间,她的表情愣了下。
很快,眼前的场景骤然颠倒,胃部卡在傅西庭的肩上,脚下悬空。
还没反应过来,落地窗被推开。
傅西庭的声音飘进她耳中:“我本来打算放过你了,但也的确没想到,会有你这样,逃过一劫又把自己亲手送来的人。”
“……”
“那你就先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点代价吧。”
听他这么说,一口气没能喘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