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男人被驯化成女人——寒枝阁提笔人【完结+番外】
时间:2023-03-24 11:24:09

  “他前段时间在北堑城中拒敌,北堑城破后,他便突围出来,现在正在东狩城。”
  “好,既然如此,我这就下一道军令。”
  冷倾写好军令,交给副官后,才屏退左右,跟凤十六两人一边吃饭一边饮酒,她不由道:“实不相瞒,我最近确实是寝食难安,让你看笑话了。”
  凤十六淡淡摇头:“怎么会呢?在我心中,阿倾永远是一个潇洒恣意、往来不败的少年将军,就像你我初见时一样。”
  冷倾笑问:“那么久远的事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那时清河郡刚刚度过那场劫难,我跟随母亲来圣地向先皇告罪,在圣地煌煌的大街上,遇到了前来迎接的你。你那个时候也就十三四岁吧,穿着一身白袍银甲,骑在马上,又漂亮又骄傲。当时你对我说,你要用一生守护雌阴国。”
第99章 第十七章
  冷倾也渐渐想起来了,笑道:“是啊,然后你说,那我应该去辅佐你,因为你日后会成为雌阴国的至尊。当时我觉得这小姑娘好大的口气,你们分明是来向先皇请罪的,连你母亲都不敢夸口说自己会成为储君,你怎么敢?”
  “可你还是信了。”
  “那是因为我想看看,你到底要怎样一步步走上这个位置。”
  “我一直在努力,从来没有放弃过。”凤十六道,“阿倾,等我登基以后,我会给你盖一座宫殿,一座金碧辉煌的,超过制度的,配得上你的宫殿,让你住在里面。”
  冷倾笑着饮酒:“这是什么?金屋藏娇吗?”
  凤十六倾身过去抱住冷倾,将下巴抵在她的肩窝,道:“我不能将你藏起来,因为我的阿倾是世上最好的少年将军,你理应在战场上纵横驰骋,我怎能将你藏起来?我的阿倾,是受万民朝拜的阿倾,他日后人撰史,是要大书特书,流芳青史的阿倾,日后史书工笔,写今朝今日,你我之名当在一页纸上。”她蓦地笑了笑,“算作你我婚书也未尝不可。”
  凤十六很少主动亲近冷倾,她这番举动让冷倾心中感动不已,也回抱住她,柔声道:“你是否累了?怎么觉得你今日有些多愁善感?其实,就算你我永远无法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我也没关系的,只要我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保护你,就可以了。”
  凤十六摇头:“我不累,你是不是累了?”
  她这么一说,冷倾还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头脑昏沉,似是就要睡去,她挣扎着甩了甩头,道:“不,你我好不容易相见一次,我想多陪陪你。”
  凤十六道:“没关系,你好好睡吧,我看着你睡。”
  说着,她轻轻拍着冷倾的后背,冷倾便彻底被困意席卷,不知不觉睡着了。
  凤十六轻柔地拍了一会儿,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以抱着冷倾的姿势,对准她的后心,用力插了进去。
  她下的药药劲极大,冷倾的身子只微微颤抖了一下,便不动了。她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在睡梦中,在爱人的怀抱中安详地走向了死亡。
  鲜血顺着伤口汩汩地流出来,像是眼泪。
  孟流光在得到突袭的军令后,便点了士兵在城外等着,他知道过不了多久,射月的部队便会依计划前来攻打东狩城,他需要赶紧将凤十六送出城去,送到安全的地方,可他独自在冷倾的住处外等着,凤十六却迟迟不出来。
  就在孟流光有些焦躁,想冲进去找人的时候,凤十六裹着斗篷踏出了冷倾住处,她看起来神色如常,行止有度,没有任何不对。
  孟流光紧走两步上前拉住她,才惊觉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孟流光问:“你没事吧?”
  凤十六张了张口,一口心头血乍然喷出来,她的身子也剧烈一抖,差点站不住。
  孟流光忙扶住她,将她抱在怀里,送上马,与她共骑一乘朝城外奔去。
  凤十六静静坐在马上,听着耳畔的风呼啸而过,孟流光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地响在她头顶。
  他说:“其实你也可以将冷将军抓起来囚禁住,也能达到你的目的,没必要非让她死。”
  凤十六的声音也轻乎乎的,飘散在风中。
  “我不能那样对她,我怎能折断她的双翼,让她眼看着自己家破人亡,让她备受囚禁与侮辱?我怎能如此折辱她?
  “冷倾,是翱翔苍穹的鹰,我宁可她死在最幸福的时刻,也不要她活着承受痛苦。”
  孟流光的叹息隐匿在风中,落不到地上。
  何以爱人至此?何以爱人至此。
  第二日晚,射月希达可汗正在营帐内与诸位亲贵首领饮酒,有传令官疾行来报:“报——大王,我军已拿下东狩城,敌军将领冷倾已死。”
  “好!”耶律希达抚掌叫好,“短短半年,我军已拿下雌阴国两城六关,如此我军可一鼓作气,吞并整个北境,再剑指中原,逐鹿天下!”
  席上众将领纷纷祝贺,耶律希达笑着对耶律阿哈尔说:“阿哈尔,没想到你的姐姐如此有本事,倒比你强多了。”说着大笑起来。
  耶律阿哈尔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辫着一头的鞭子,皮肤黝黑,身材精瘦,一双眼睛亮得吓人,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整个人如野狼般野性难驯,此刻笑道:“还是大王您受到天神庇佑,我姐姐才能为您开疆拓土。”
  耶律希达道:“传令下去,再加派人手去前线,支援耶律雁。”
  “是!”
  传令官得令下去,耶律希达等人在帐中笑得合不拢嘴,为野心将要达成而沾沾自喜。这时,帐外忽然嘈杂起来,有人慌慌张张冲进来,还没跪稳便道:“大王!不好了!不知何处来的一支雌阴国骑兵杀将进来了!她们手执神器,无人可挡,已逼近大王营帐!”
  “什么?”
  帐内众人皆惊,纷纷看向耶律希达。
  耶律希达沉下脸来,道:“众将无需惊慌,不过是一群女人,尔等清点兵将,随我出去迎敌。”
  有人道:“可是大王您已将主力部队全部派往前线了,如今营中只剩下数百名亲卫,恐难以制敌。”
  耶律希达一脚将此人踹翻,怒道:“废物!竟然乱我军心!”说着就拔出腰间砍刀,一刀挥下去将此人人头落地。
  然后环视一周,对其余人道:“我们射月男人本就是在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难道此时要退缩不成?你们一个个的,都拿起刀兵,随我出去杀敌!”
  有人道:“可是雌阴国士兵虽是女人,但手持神器,我们就算是再勇猛也敌不过啊!”
  耶律希达大怒,挥刀又要砍死这人,忽然众人只听帐中一声惊雷般的响声,耶律希达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他睁着不可置信的眼睛垂直倒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站在他身后的耶律阿哈尔手里拿着一柄枪,正对着耶律希达的尸体。
  有一人愤怒地拔刀对着耶律阿哈尔:“你!你竟敢行刺大王!”
  话音刚落,耶律阿哈尔一枪结果了此人的性命。
  登时营帐内噤若寒蝉,众人一动不敢动,都畏惧地看着耶律阿哈尔。
  耶律阿哈尔拿着枪,在帐中扫视了一圈,问:“还有谁有意见?”
  众人皆默不作声。
  耶律阿哈尔抽刀上前,对着耶律希达的尸体捅了一刀又一刀,确认他死得透透的之后,对诸位亲贵首领道:“射月王位,原本属于我父乌达可汗!是希达狗贼行刺我父,谋权篡位,如今他被天神谴责,才有今日之祸,我是替天行道,也是替父报仇。眼下敌军围在外面,只有我们献出希达的人头讲和,才能避免你我都人头落地,众位还有什么说的?”
  众人面面相觑,立刻便有人上前一步跪倒在地道:“请阿哈尔王顺应天命,立刻继任大王,我愿拿希达的人头与敌军讲和。”
  他这一表态,其余人也三三两两地都跪下了。
  耶律阿哈尔心满意足,隐忍多年,终于大仇得报的快感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双眼猩红如血,任谁见了不说一句这是一头年轻强壮的头狼。
  孟流光带着突袭队围住射月的营帐,等待着。
  果然没过多久,便有人如计划中料想的一样,捧着耶律希达的人头来求降了。
  北境的震动直到正月才传到圣地臣民耳中,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人惶惶不可终日,没有人可以想到,射月竟在半年内连续攻占了北境两城六关,攻势之迅猛前所未有,且每占一地必定屠城,城内所有士兵无一幸免,百姓也死伤惨重。裹挟着浓重血腥气的传闻弥漫在圣地大街小巷中,求神拜佛的人骤然增加,人人噩梦连连,愁云惨淡。
  彼时早已回到圣地的水月和晏晏听到消息后惊震不已,水月再度去找卫子君求助,想从卫子君那里得到些孟流光的消息。
  卫子君正在书房对着一大堆公文书信发呆,听到这话,头也没抬,只道:“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圣地,半步也未踏足过北境,倒是你在北境待了段日子,若要问孟流光的消息,不该我问你吗?”
  水月道:“我确实在北境穷奇关碰到过孟哥,可过了数月,孟哥说他想采买些圣地的东西,便让我帮他回来置办,谁料我刚回到圣地不久,便听到了穷奇关被破的消息,我出于害怕,不敢再回北境,只想方设法托人打听消息,得到的却只有北境城池接连被破,没有关于孟哥的半个字。”
  “他也许死了吧。”
  水月闻言剧震,抬头看向卫子君。
  卫子君的脸上全是疲惫。
  “射月再这样打下去,整个北境都会沦陷,北境失守,雌阴国必亡,国破家亡,皇亲国戚都尚且朝不保夕,遑论黎民百姓?你与其为别人担忧,不如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考虑。”
第100章 第十八章
  水月苦涩一笑:“我这种人,本就是天地间一飘萍,命运何曾掌握在自己手里过?人生苦短,不过一死罢了,我纵是死,也要死得离孟哥近一些。”说罢转身就走。
  卫子君叫住他:“你去哪里?”
  “去北境。”
  “你等等。”卫子君盯着桌案上的一封战报端详着,“或许还有转机。”
  半个月后,二月初一的夜,圣地城外驻扎着一支军队,正是孟流光率领的机动队。
  孟流光跟凤十六坐在篝火旁,看着不远处黑漆漆的圣地城墙。
  两年了,他又回到了这里。
  孟流光道:“明日,你拿着射月新王的降书回到圣地,你便会成为雌阴国的英雄,你的姐姐再也争不过你了,我提前恭喜一下你。”
  凤十六道:“不,还差一点。”
  “差什么?”
  “你得嫁给我。”
  孟流光微微一顿,面无表情道:“我不会再成婚。”
  “可你说了你要不惜一切代价送我坐上皇位的。”
  “这两件事有必然联系?”
  “有。北境人人皆知是你亲自带队逼降的射月,如今这支最强的机动队也尊你为头领,我若要登上王储之位,需要你的力量。同时,你也需要我的庇护。你虽然立下了赫赫战功,但你是个男子,你无法像女子一样凭战功在朝堂某个一席之地,那些文武大臣都会排挤你、打压你,你必须倚靠一个庇护,才能全身而退,而我正是最好的人选。”
  “靠人不如靠己,我不会再倚靠任何人,你也不行。”
  “这只是一种很理想的看法,事实上,你不可能不依靠任何人,你的衣食住行,哪个不是靠别人为你提供服务?人终究不能做独行侠,你必须倚靠别人,只是你得时刻保持可以离开倚靠之人的力量罢了。”
  孟流光沉默了一会儿,苦涩笑道:“我不是对你有什么看法,我只是心里头有些坎过不去。”
  “我知道,过往的婚姻没有给你留下什么好回忆,但我并不是要你做我的丈夫,我是要你做我的王妃,我们是合作关系。”
  见孟流光沉默不语,凤十六道:“你不用害怕,我并不需要你为我承担什么义务,我会给你一个清白的身份,你是卫子君的胞弟,不是嫁给甄家的那个,是孪生的另一个胞弟,你为救国,男扮女装前往北境从军,在北境立下赫赫战功,荣归故里。”
  孟流光不由笑道:“还是你会算计,迎娶这样一个人做王妃,你一方面可以示好武将,一方面可以拉拢文臣,可谓一石二鸟。”
  “是一石三鸟。”凤十六隔着篝火看向孟流光,“我还可以和心爱之人做夫妻。”
  孟流光侧头看向凤十六,火光掩映下,她的面容模糊不清。
  “你喜欢我吗?”孟流光淡淡问,“你心爱的人不是死在你手中的冷倾吗?”
  凤十六被戳破了隐秘情思,却没有丝毫无措,反而平静地说:“我就不能喜欢两个人吗?”
  孟流光顿了顿,道:“我是真搞不明白你了。”
  凤十六微微一叹:“我很累,也很孤独。”她罕见地将自己脆弱的一面说了出来,声音夹杂在噼噼啪啪的柴火燃烧声中,有些断断续续。
  “我看起来似乎游刃有余,其实我每一步都在赌。我可以跟任何人做朋友、做夫妻,只是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我会节省很多力气,也会稍微轻松一点。你不必理解我,正如我也并不理解你。只是我还记得你曾说过,你来自一个人人平等的地方,你希望帮助我将雌阴国也建设成那样。哪怕你中途背弃了我,跑去嫁人了,我也仍然认为你心中依然存着那个理想。”
  她这话说的如软刀子一般扎着孟流光的心,他的确曾因为那自以为是的可笑爱情背弃了与凤十六的约定,他以为他自断双翼,委曲求全,就可以换来所谓的家庭美满,婚姻幸福,但这些都是可笑的幻想。
  孟流光用手撑着自己的额头,道:“对不起。我是很懦弱,无数次想逃避,只有被逼得退无可退的时候我才肯认清现实。我已经意识到了为了爱情而献身是多么的愚蠢。我可以与你合作,只是我太害怕了,我害怕失去一个人的本质,再度成为什么人的附庸,所谓的王妃也好,皇后也罢,不过是大一点的甄家,大一点的吴府罢了,归根结底又有什么区别?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堂堂正正地,作为我这个人而活着呢?
  “我已经在与这个世界的斗争中精疲力尽了,十六娘,”他看向凤十六,“我还可以再相信别人一次吗?”
  凤十六道:“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火光在二人中燃烧,如死灰复燃的希冀。
  第二日,龙抬头,东海郡王凤相捧着射月阿哈尔王的降书踏入了圣地,解了让整个雌阴国惶惶不可终日的燃眉之急,皇帝命百官前去迎接,从城门口到皇宫的那条大街上人头攒动,百姓夹道欢迎,人人都说,没想到东海郡王看起来闲云野鹤不问政事,却真正是为国为民的好皇女啊。
  凤十六一并带回来的,还有她从射月人手中换来的冷倾尸首,她不愿让她的心上人客死异乡。
  凤十六向皇帝上奏,说明冷倾乃是战死沙场的烈士,给她风风光光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举国哀恸,万民朝拜。封棺的时候,她扶着棺椁上的纹路,轻声对里面沉睡着的人说:“等我登基以后,我会给你盖一座陵墓,一座金碧辉煌的,超过制度的,配得上你的陵墓,让你住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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