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盏真不是故意看到的, 谁让周祈年正在炒菜,有消息进来,他让云盏念出来。
于是云盏一个字一个字地将上面的内容念了出来,念完后,古灵精怪地看着他:“天下第一的周king?嗯?周king?”
“能别叫了吗?”被人叫过那么多次周king, 周祈年第一次这样浑身不适。
“多霸气的名字啊,怎么就不让叫了?”
“你是想说非主流吧?”
周祈年洗完碗,扯了张纸巾擦手,云盏见缝插针钻进他怀里,勾着他脖子笑眯眯地:“这名字谁取的?”
他睨她一眼,脸上表情写满了“能别问了吗?”、“除了我还能有谁?”
云盏都想给他竖个大拇指了,“你怎么这么非主流的?”
擦完手的湿纸巾被扔进垃圾桶里,周祈年双手扶着她的腰把她抱起来,让她脚尖踩着他的脚背,两个人跟连体婴似的走进客厅沙发上。云盏从善如流地坐在他大腿上,周祈年垫了下腿,神情无语又无奈,过好半晌才说:“十六岁干这事的时候不觉得非主流,觉得自己酷毙了,你懂吗你?而且你男朋友那个时候就是天下第一,就那个时候,情窦初开,追我的女生能从初一遍及高三。你可能不太懂,你男朋友真的很抢手。”
“好抢手又怎么样?不还是追在我屁股后头给我搬行李给我叠被子?”云盏不服输,慢悠悠道,“真的天下第一吗?我怎么觉得我才是天下第一?”
周祈年哑然失笑,还是哄她:“嗯,在你面前我永远是第二,你才是第一。”
话虽如此,在那之后,云盏把这称号挂在嘴边,她声音清甜又软,每次叫的时候像是叫爱人的亲密昵称,又像是憋了一股子坏劲儿。可无论怎样,周祈年都生不起气来。他发现自己对她不是没有抵抗力,是毫无原则可言。
所以周祈年答应了和云盏一起过除夕的邀约。
云盏爷爷奶奶家是在除夕这天贴春联的,年年如此。云盏的爷爷奶奶家是市中心的老小区,开车过去得一个多小时,因是除夕,街上熙熙攘攘,张灯结彩。路边行道树上挂满了红灯笼,商场外围还有彩带在空中飘荡。车子走走停停,下午三点多,车子停在胡同口的停车场,云盏解开安全带下车,等着下车的周祈年和他一同进巷子里。
结果周祈年下车后绕到车后备箱,云盏问他是落了什么东西吗,周祈年提着大包小包的袋子说,带了一些东西给爷爷奶奶。
燕窝,人参,鹿茸,茅台,香烟,丝巾……
云盏当然不肯,“你带着些来干什么?放回去。”
这事周祈年没法依她,“我是客人,过来做客手上得拿点东西的,要不然多没礼貌?而且要见的人还是你爷爷奶奶,我想给他俩留个好印象。”
“你人站在那里就已经是最好的印象了。”云盏说,“爷爷昨天还说了,不用带东西,你这样我不好交代的。”
“没事,我过去交代,有什么事你祈年哥顶着。”
一阵风呼啸而过,二人站在路边,边上是自行车停车棚,一g雪顺着棚顶往下滑,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声响。有什么东西好像也砸在了云盏的心上,沉甸甸的,在冰冰冷冷的寒雪天,熨烫着她的心。
两个人沿着巷子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一个四合院门外。院门敞开,里面隐约有人声响起,被簌簌飞雪卷入室外。
“都三点了,云朵什么时候过来啊?不是早就出发了吗,老婆子,要不你给她打个电话催催?”
“催什么,说不准在路上遇到什么好吃好玩儿的就玩起来了呗。打什么电话?人和她小男朋友在一块儿呢,也不知道咱们云朵的男朋友长什么样……隔壁老陈他孙女长得多漂亮啊,昨儿个带回来的男朋友好像挺优秀的,二十六岁,个高,也是咱们本地人,说是搞计算机的?但是头发都快掉没了!”
“没有头发可以植发,只要对咱们云朵好就行。哎呀,你快给云朵打个电话嘛!”
“我不打!”
“为什么?”
好半晌,传来云老太太委委屈屈的声音:“我一想到她男朋友在边上,我就紧张。”
“……”
话音落下,门外传来噗嗤一声笑,然后云老太太就看到门边探出一个小脑袋瓜。那张小脸,笑的古灵精怪。老太太愣住,别别扭扭地别开脸,“我突然想起来我锅里还炖着鸡,也不知道鸡熟了没,我去看看。”
别人家的老太太没事干的时候喜欢扎堆在一块儿嗑瓜子聊天,东家长西家短地都聊一通,爱好跳广场舞。云盏家老太太不一样,她虽然喜欢听八卦,但从来都是站在自家院子里竖起耳朵悄默默地听,在菜市场买菜遇到熟人都会低头惶然四顾装作没看到。她是这么形容自己的――一位社恐但不忘八卦的俏老太婆。
院子里头只剩下裹得严严实实的云老爷子,老爷子左右张望,“那小伙子呢?”
云盏往门外瞥了眼,天下第一的周king此刻背对着她不知道干什么,但是脸前源源不断浮起的白茫茫雾气分外明显。
……这是,紧张的在深呼吸吗?
云盏叹了口气,突然怀念十六岁天下第一的周king,即便她没见过,但是那种年少无所畏惧的飞扬跋扈,应该足以支撑起见家长的情绪。二十岁的京军工绝色,见个家长怎么能紧张成这个样子?
“周祈年。”她叫他。
周祈年转过身,清隽帅气的脸端着冷静,“来了。”
等周祈年进院子里,云老爷子鹰隼似的眼上下打量着他,眼神要多锐利有多锐利。周祈年呢,脸上神情没有一丝变化,叫过一声“爷爷”后,纹丝不动地站在那儿,任他打量。
小伙子腰杆子是真的挺,胸膛挺阔,不畏手畏脚,眼神笔直迎着老人的审视目光。有雪花落在他身上,他丝毫不受影响,身上气质像雪,清冷独特,但是眉眼五官很有精气神,像太阳,朝气蓬勃。
嗯,看着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
重点是,头发跟野草般疯长,发量茂盛。云老爷子满意极了。
“云朵说你们开车过来的,巷子路窄,车只能停在外边儿,走过来要一会儿吧?看看你,头发都被雪淋湿了,快进屋,别在外面待着了,万一冻坏可不行。”云老爷子招呼着,云朵立马过去,半扶着老爷子进屋,随即朝身后的周祈年挤眉弄眼。
屋里暖气开得足,桌子上摆满了一堆水果零食。一看就是小姑娘喜欢吃的,特意给云盏买的。果不其然,云盏坐下后就拿起一包纯手工自制爆米花,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囫囵不清地说,“爷爷,你是在刘叔那儿买的爆米花吗?”
“对,你不就爱吃小刘那儿的爆米花吗?刚吃完午饭我溜达过去买的。”云老爷子眼眯成缝地笑着,眼里脸上的宠溺神情怎么也藏不住,然后他又转头问周祈年,“小伙子,叫什么?”
“周祈年。”周祈年解释,“祈愿年年平安的意思。”
“名字不错,祈年。”
周祈年微微低头,笑了一下。
云盏之前以为周祈年只有在穿军装的时候没有混不吝的模样,现在发现,周祈年在长辈面前也温顺的像只被驯养的小狗。他的头发被雨雪淋湿了,软趴趴地耷拉着,眉眼低敛,老爷子问什么他答什么。
真的像只小狗狗。
好想摸摸他的头发。
云盏浮想联翩之际,冷不丁身边响起一声训斥,但训斥话语里满是老人的关爱,“我不是说了别带东西来吗?你才二十岁,还是读书的年纪,买这么贵重的东西干什么?就是来家里陪我们两个老人家吃顿饭,有必要带这么多东西吗?是不是云朵没转达给你?”
云盏心道冤枉啊。
好在周祈年如他所说的天塌下来有他顶着,“云朵和我说了,但我觉得还是得带点东西过来的。今儿个是除夕,我不管上哪儿吃饭都得带点东西不是?而且您还是云朵的爷爷,云朵经常说您很好,对她很好,我就想着要讨好讨好您,这样您可能看到别人追云朵的时候,会觉得我看着比他们那些人顺眼一点儿、站我这边呢?”
这话多圆滑啊,夸了老爷子,也夸云盏,也夸他自己有清晰的认知,知道自己女朋友很抢手,所以危机感十足。这种往人心窝子里讨好的方式,太犯规了。
老爷子被他这一通话说的,乐的嘴角就没下去过。一下午都拉着周祈年聊天,聊云盏小时候的趣事,给周祈年给云盏小时候的照片,就坐在院子外头,穿着红色比甲袄子,漂亮的像个年画娃娃。周祈年对此很感兴趣,在一边听着,时不时抬眸看一眼云盏,两个人心有灵犀般地同时看向对方,默契一笑。
除夕宴就四个人吃,吃到中途有个小孩儿过来敲门,见到是云盏开门,把手里的仙女棒塞给云盏,扔下一句“姐姐,除夕快乐哦。”便和身边的小伙伴欢快地跑了。
云盏拿着一把仙女棒一头雾水地进屋,老爷子正和周祈年聊天,他俩是真的很能聊,聊的内容也很广泛,天文地理,政事新闻,都能聊个几句。他漫不经意地瞥过来一眼,说:“你朱奶奶身体不好没开小卖部了,所以你没地儿买仙女棒了。我下午回来的路上遇到你朱奶奶的孙子,他说待会儿吃完晚饭给你送过来。你吃完饭能和祈年一块儿玩这玩意儿。”
“……哦。”
祈年祈年,叫的真顺口。
到她这儿一口一个“你”,哎,云盏叹气,京军工绝色何止是老少通吃,简直是男女通吃了。
吃完晚饭,周祈年撸起袖子打算洗碗,被老太太拦住,老太太不太会劝人,尤其是周祈年这种对她而言还不算亲近的人,脸涨通红,和云盏求助:“你管管你男朋友啊!”
云盏把周祈年拉上去的袖子卷回来,“你别去,老太太不喜欢厨房里有别人在,而且你别觉得白吃白喝有负担感,老太太一天没什么事可干,厨房是她的职场,她觉得只有在厨房才能体现出她的价值,给家里人烧饭洗碗,她也觉得很开心。因为是为了家人付出。”
周祈年很想说可他不是她的家人,但这话在这种举国欢庆的大喜日子说未免太煞风景了,他喉结滚了滚,感知到喉咙干涩泛苦,一阵阵铁锈味涌了上来。
老爷子早已回到沙发上看春晚,屋子里是春晚唱歌的声音,喜气洋洋热热闹闹。
云盏看着周祈年干净清冽的脸,有的话就这样真情实感地说出口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回家过除夕吗?不是想和你炫耀我的家人对我有多好,不对,可能也是想炫耀吧。我就想告诉你,我身边的人很好,对我也很好,他们也会对你很好的。”
她深吸一口气,比起承诺她觉得更像是一个约定:“周祈年,我有的,你都会有。”
只要你是我的男朋友,我有的,你都会有的。我身边的人对我好,你不需要眼红,因为他们也会对你好的。
关于那个除夕,周祈年记得最深的不是这句话。
是后来跨年的时间点,他和云盏在院子里放仙女棒。白茫茫的雪,两个人嘴边呼出一嘴雾气,老爷爷老太太都睡了,所以他们说话声音放得很轻,笑声也很轻。
“还有一分钟哎,现在就点了吧?”云盏说。
周祈年拿起打火机,“嚓――”的一声,蓝绿色火苗亮起,点燃仙女棒。
云盏背靠在他怀里举着仙女棒,耳畔突然传来一阵激动的,群情激昂的,带有少年少女们稚嫩嗓音的欢呼雀跃声:“――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云盏转过头,她眼里好似还映着仙女棒一簇簇的细小火花,璀璨耀眼,声音很小,语气却很坚定,“很遗憾没见到十六岁天下第一的周king,不过没关系啊,二十一岁的京军工绝色,在我心里是天下第一、无人能及。”
热烈燃烧的仙女棒恰在她话音落下的最后一秒燃尽。夜晚月光凉澄澄的照着世间万物,寒风冷寂,裹挟着飞雪。巷子里少年少女们手拉手欢快前行,憧憬着新一年美好的未来。一墙之隔的院子里,周祈年和云盏热烈纵情地拥吻。
报道称那年春节是京市二十年以来最冷的一个春节,可云盏对那个春节的认知是周祈年给她的,细细密密的吻,像是江南秋天的雨,雾蒙蒙裹挟着花香,飘飘荡荡进她的骨髓里,涌入她的四肢百骸之中,刻进她一生的回忆里。
不知道亲了多久,彼此都喘着粗气,云盏仰起头,看到他被暖气烘干的头发湿哒哒地再次垂在额前。或许是那晚的月色太迷离,衬得他那张满是戾气的脸分外柔和,桃花眼弯起蛊惑人心的弧度,云盏被他看得浑身颤了一下,刚准备低下头,又被他掐着后颈被迫仰起头迎接着他的吻。
呼吸间的气息涌动着暧昧和缱绻,鼻息逐渐加重,直到最后,二人都有点受不了。
云盏从他火热的唇齿中逃离,听到他令人眼红心跳的喘息声,这还不够,下一秒,听到他说:“我有点忍不住了,我们回屋。”他舔着她的耳尖,补充了一句话,“你放心,这回我带了套。”
第48章 chapter46
云盏和周祈年放假后成天窝在一块儿, 热恋情侣难免擦枪走火,云盏用手帮周祈年解决过,到底是女孩子, 再怎么主动好了, 真动手的时候磕磕绊绊,一副强装镇定的模样, 结果手刚碰到,眼睛就红了。
周祈年哭笑不得, 哑着嗓子诱哄她,一会儿说动一会儿又说别动。
“到底是动还是不动?”云盏下巴搁在他肩头,完全忘了刚刚分明是自己提议的“帮他解决”, 嗓音柔柔弱弱的, 委屈巴拉的,“……你自己能解决吗?”
“……”哎,周祈年觉得自己才是最委屈的那一个,明明被她强拉上贼船, 最后还是自己下船, 进洗手间自己解决。
等到他解决完出来, 看到自己的小女朋友盘腿坐在床中央, 一脸认真地说:“我做好准备了,你再硬一次,这次我帮你。”
“……帮个屁。”而且吹气球呢?可大可小。周祈年难得爆粗口, “下次再招惹我信不信把你就地正法了。”
哪知道云盏不被威胁, 还轻蔑地嗤笑一声:“算了吧, 我再招惹你又怎样?你有套吗你说这话?”
周祈年确实没有套。
所以他昨天离开之后,去超市给云盏爷爷奶奶买礼品,在结账时看到收银台附近的货柜上摆满了层层叠叠的生理用品, 顺手拿了两盒一起结账。
结账的时候,周祈年以为这玩意儿还要过一阵子才能用上,结果没想到今晚就派上了用场。
就是用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儿意外,那玩意儿有点滑,屋内黑不溜秋的,周祈年看不太清,试了好几次都没戴好。云盏窝在被子里,手伸出来拉着被子边沿往下拽,露出小半张脸,瓮声瓮气地说:“要不开个灯?”
“你不是不好意思吗?”刚衣服脱到一半,她就推开他,挣扎着说,关灯。
屋内暖气开着,像是桑拿房似的,云盏脸上身上不停地冒汗。她什么都没穿,被子底下光秃秃的,临到这关头其实还是发怯的,但又觉得箭在弦上,真不得不发了。前几次她都糊弄过去,她能感受到周祈年憋得很难受,她也不太想让周祈年憋了。两个人都成年了,做点成年人该干的事儿,也没什么的,反正保证安全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