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什么?”
“聊天下第一的周king,聊你以前在临坞的生活,开心的,不开心,聊你为什么会做饭?你以前在家里都是自己下厨的吗?”她吸了吸鼻子,抓起他的手心擦自己脸上的眼泪,这动作太可爱了,像是个小姑娘委委屈屈地撒娇,但她确实是个小姑娘,嗯,他的小姑娘。
于是那个晚上,两个人不仅身体贴得那么近,毫无隔阂,心也成了世间最近。
周祈年说临坞就是个小县城,虽然晋升为市,但是地方就那么点儿大,从城东到城西开车最快一个小时就能开到,你能想象它有多小了吧?不过那地方的人确实有钱,路上遍地是豪车,他和他妈待在一块儿,从小就挨她的打挨她的骂,不过这都是他自作自受,主要是他嘴憋不住,老说些有的没的,他也知道这样不好,可下一次,还是管不住他那张破嘴。
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考试第一吧,挺开心的,因为考第一有奖学金。我大学前攒的奖学金将近小三十万,后来我回到这边,那笔钱我都转到我妈账户上了。我知道那谁给了她钱,她说她收了,但怎么可能?她恨死他了,怎么可能要他的钱呢?所以我把我的钱都给她了。
也没有什么不开心的,未成年的时候能有什么不开心的?我真没有什么不开心的,我成绩好,穿的又好,你是不知道,你男朋友每个礼拜都买一双新球鞋,整的我们班同学都以为我买假鞋。
云盏窝在他怀里咯咯笑,周祈年捧着她脸嘬了口,给她脸颊吸出一块红印子,接着说。
唯一不开心的,大概就是我们学校食堂的饭菜真的很难吃。我读的高中是私立学校,听着倒好,顿顿大鱼大肉,可是荤菜的处理流程都是先油炸又水煮,又油又腻。做菜是那个时候学会的,我妈其实也挺支持我下厨的,她说有门手艺活以后好找老婆。现在的恋爱市场竞争很激烈的,男孩子不会下厨做家务基本没女生要。毕竟现在的女孩子一个个都娇生惯养的,人在家里做小公主,嫁给你做保姆吗?这不行,所以高一那个寒假,我妈天天教我做菜来着。
云盏对她妈妈显然很感兴趣:“你妈妈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
周祈年想了想:“很漂亮,很知性,她的学生都很喜欢她,哦对了忘了说,她是个老师,我高中那年她被评为高级教师了,还搞了个语文工作室,她在临坞市的语文教研组很有名。”
“怪不得。”
“什么?”
“怪不得你这么优秀。”她说,“你妈妈对你很好哎。”
周祈年叹了口气:“你是没看到她拿着衣架追着我打的时候。”
云盏:“肯定是因为你惹她生气了,小时候小棠惹她妈妈生气了,她妈妈也拿着衣架子满屋子追着她打。”
注意到她的神情,周祈年发愁:“被妈妈打也羡慕啊?”
云盏目光炯炯:“羡慕啊,不过我妈妈要是还活着的话,应该也不会打我,我爸爸说她很温柔的,就是有点轴,很固执己见。对了,我还有我妈妈的照片,在我卧室里,待会你送我回家我上楼拿来给你看,她长得很漂亮的,说不准能和你妈比一比,对了,你有你妈妈的照片吗?”
“没有。”
“好遗憾啊,”她惆怅道,“你是不是长得和你妈妈很像啊?”
周祈年嗯了声,喉结滚了滚,有些干涩地说:“宝宝,我可能没办法带你见我妈妈。”
“……为什么?”云盏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
周祈年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和她贴得更近,声音莫名变小,几乎是气音和她说:“我和她断绝关系了,在我来京市的前一晚,我不会再回临坞了,也不会和她见面了,所以以后咱俩万一结婚,你可能没有婆婆,行吗?”
最后一句话,让云盏瞬间睁大眼。
万籁俱寂的半夜,十月底,京市已经步入晚秋,秋风吹拂着窗帘不断翻涌,云盏听到自己的心脏狂跳,她默了默,小声道:“你也没有丈母娘,行吗?”
? “怎么,这就想和我结婚了?”周祈年欠了吧唧地说,“要不等你到一十岁,咱俩扯证去?”
“得要一十周岁吧?”云盏还真一本正经地和他算,“那得等到我大三,也就是明年下半年……那个时候你在干什么?对了,你要考研吗还是要工作?应该不是考研吧?你最近闲的让我以为你被学校开除了。”
周祈年眼神涣散,人懒懒地笑了下,“我刚发的奖学金你没看到是吧?就我这种好学生学校怎么会开除我?”
“那你怎么这么闲?”天天陪她上下课,搞得他们班同学都揶揄他说他是新闻一班编外人员了,还说让他改个名吧,别叫京军工绝色了,改名叫京北大绝色得了。
“可能是因为我恋爱脑吧,每天只想和女朋友黏在一起。”他没心没肺道。
云盏才不信:“你该不会是保研了吧?”
保研倒还真有这回是,不过被拒绝了,不是被周祈年拒绝,是被周为礼和陈老一同拒绝的。保研最好也不过是保送京北大学,出国留学的学校,可是世界排名前五十的大学,两者一对比,傻子都会选后者。
周祈年:“也没有被保研。”
云盏:“那你是打算找工作吗?”
周祈年漫不经心道:“还不清楚,到时候再说吧。”
“什么叫到时候再说?你的人生规划呢?”云盏对未来有清晰的蓝图,考上最好的大学,读自己喜欢的专业,毕业后在本城找一份专业对口的工作,每年能够出去旅游两次,她想游边大江南北,看尽祖国的美丽风光。
“我的人生规划啊……”周祈年后颈微仰,后脑勺贴着床头,聚焦的瞳孔渐渐涣散开,脸上表情一点一点地冷淡下来。
要怎么和她解释,他的人生不是他的人生这个事呢?
隔了好久,周祈年蓦地低头吻住云盏,细细密密的吻像是一场雨,哗啦啦淋下来,让云盏猝手不及,她声音破碎:“你……周……不是……怎么又……来?”她双手推开他,四目相对,她眼神笔直且干净,“你先回答我呀,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周祈年暧昧不明地哼笑一声,接着又欺身吻了上去,含糊不清地说:“和你谈恋爱呗,谈个恋爱结个婚,多好。嗯?想不想和我结婚?云朵?宝宝?媳妇儿?乖乖?”
他一到床上花样特多,有的没的的称呼也特多,荤话张口就来,可云盏就是很吃这一套。她想周祈年这种人哪怕不会做菜都行,就他这张浸满了甜言蜜语的嘴和这张迷惑人心的脸,找女朋友肯定不费劲。
第49章 chapter47
云盏发现, 周祈年在逃避她,严谨点而言,他在逃避未来。
但她很聪明地没再追问, 周祈年不想说,她不想逼他说, 她知道只要她坚持逼问下去, 周祈年一定会说的, 可她不想让他做他不想做的事。
对比大四一年都在公司实习的席闻Z,周祈年大四这年是真的很闲。
席闻Z每天西装革履上下班,周祈年不太注意形象, 穿着短袖T过来找云盏,天冷了穿件卫衣,再冷一点在上面的基础上加件羽绒服。他俩经常撞见, 席闻Z对他向来熟视无睹,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周祈年也无所谓,直到隔年开春, 周祈年再一次来接云盏出门, 被休息在家的席闻Z遇到, 他朝他抬了抬下颌, 冷淡地甩了两个字过来:“谈谈。”
周祈年顿感好笑:“我和你能有什么好谈的?”
席闻Z:“我听说你要出国了,是吗?”
周祈年脸上表情登时冷淡下来。
他俩大学四年舍友, 严格意义而言,这是他俩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沟通对话。
春风料峭, 他们并肩站在院子外的紫薇树下,紫薇树枝桠疯长,零星冒出绿芽。春回大地, 是令人充满希望的季节。
周祈年问他:“谁和你说的?”
“这很重要吗?”席闻Z冷笑了一声,还是回答了,“前阵子我爸说带我去见一个叔叔,去了才知道那人是你爸,他说的。”
“只是他单方面说的而已。”
“难道你不打算出国?还真是反骨仔。”
周祈年难得正经地说:“这和反骨没关系,我不想出国不是因为想和他对着干,是我觉得没有必要,我在哪儿待着都行,读不读书,都行。”
“没有必要?提升学历对你而言没有必要吗?”席闻Z双眼锐利,“那你为什么要读书?这个社会有多现实你可能不知道,没有社会地位的人就得靠学历一步步往前走。你有家底,没错,但是周家的情况有多复杂你可能不太清楚。周听澜虽然去航天所了,但他那个妈在光耀科技占了大半的股份,你是专业对口没有错,但你会做生意吗?你懂生意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吗?光耀科技能走到今天,可以说都是她的功劳,和你爸毫无关系。你以为你爸为什么要送你出国留学?他要你学计算机,还要你读商科,这样,等你回来,他就有可以和周听澜母亲抗衡的资本了。”
周祈年站在他身侧,蓦地转头看他,思索了一会儿,问:“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因为云盏。”席闻Z和云盏或许命里是有兄妹缘的,他俩处理事情的方式尤为相似,有一说一,果断直接,“她喜欢什么样的人,都好,她的眼光肯定不会差的。但是周祈年,你的家庭太复杂了,你让我怎么放心把她交给你?你现在在周家有话语权吗?没有。等毕业了直接去光耀科技上班,你看光耀科技谁会认你周家二少爷这名号,多的是瞧不起你用各种阴招害你的人。社会不是学校,在学校你可以考着你的脸放肆横行,进了社会谁还看脸?长得帅有饭吃吗?还是说你打算吃软饭,用吃软饭的钱养云盏?”
周祈年脸黑下来,“席闻Z,你话别说的这么难听。”
“难听吗?难听就对了。现实社会就是这样,认学历,认实力,认父母的社会背景……脸?也有些人口味独特喜欢小鲜肉,只要你愿意,也可以用年轻换金钱。”
席闻Z猛地转过头来,和他对视,“我说这么多,无非一个目的,如果你不够强大,没有办法挣脱他们的束缚,那么你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顺从。”
他还说,等你长出獠牙,再回到狼群和那堆狼撕咬吧。
时值正午,阳光明媚,穿过枝桠纵横,毫无阻碍地直射入周祈年的眼底,强光令他不适地眯了眯眼。随后,他背上一重,有个人猛扑到他背上。
突如其来的撞击令他惯性往前踉跄几步,双手却往后稳稳地接住她的身子,让她安心地趴在自己的背上。
“猜猜我是谁?”她粗着嗓说。
“我媳妇儿。”他吊儿郎当地回。
云盏呸了声,“周祈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的?”
周祈年背着她往自己家的方向走,脸部线条流畅柔和,拖腔带调地说:“你第一天认识我的时候不就知道了吗,我就是个没皮没脸的。”
“能退货吗?”她问。
“不能,商品一旦售出,概不退换。”
云盏装模作样地叹气:“奸商啊。”
两人到了周家,院子门一打开,甜甜小跑过来迎接。自打周听澜毕业后,整日困在航天所,恰好周祈年事少,自己的狗还是自己带了。大概是春天到了,甜甜也进入春天,成天逮着个东西就蹭,周祈年无可奈何,只得带它做绝育。
因是周末,宠物医院的人很多,周祈年和云盏带着甜甜在外面排队等号。
边上座位坐着一个女孩子,她一个人带两只狗过来做绝育手术,一会儿工夫,三只狗噌到了一起,云盏头疼地把甜甜到怀里,那个女孩更头疼,连连道歉。
云盏:“……没关系的,我理解。”
女孩儿身心疲乏:“我是真的要疯了,他俩同一时间……那什么,再不做绝育手术我感觉我都要被他们气的绝经了,天天蹭来蹭去,找个地方就蹭,我拉屎的时候都跟过来蹭我脚踝。”
云盏给她了一个同病相怜的眼神:“我家狗也是。”
女孩儿:“不过还好,你只有一只狗,不像我,顾得了这只,顾不到那只,真的要被烦死了。”
闻言云盏瞥了眼坐在自己另一边的周祈年,意味深长道:“不是的,我还有一个狗。”她用的量词是“个”,就差把周祈年三个字指名道姓说出来了。
周祈年挑了挑眉,脸上表情写着“我就是狗怎么了?”,很嚣张。
结果那个女孩儿显然误解了,好心提醒她:“另外一只狗做绝育了吗?这家宠物店最近打折,两只狗绝育的话可以打八五折,要是没绝育你可以把它带过来一起做绝育手术,很划算的。”
正好叫号叫到女孩儿,女孩左右手抱着一只狗匆忙走进手术室。
云盏看着周祈年黑下来的脸,差点笑疯。
一通对话下来,周祈年差点儿葬送了命根子,还是自己女朋友葬送的。这直接导致他下午回家的时候一声不吭,下车前,慢悠悠地扔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云盏下车的脚一个不稳,差点儿摔了。
她太清楚他这话里的意思了,今晚大概不会好过。
回到家里,正好遇到周听澜,他自打春节之后就在航天所没回来过,今天应该是他休假。云盏乖乖巧巧地喊他:“听澜哥。”
周听澜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前茶几摆放了好多东西,大大小小的照片证件。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微微一笑:“云盏过来了啊。”
云盏嗯了声,见他视线始终落在周祈年身上,于是说:“我先上楼。”
周听澜:“好。”
过了半个多小时,周祈年上来了,一进屋他就往云盏身上蹭,蹭的云盏呼吸艰难,“你……属狗的是吧?”
“我就是狗。”
“迟早把你送去绝育。”云盏绝情死了。
话音落下,周祈年猛地进去,边动边哑声道:“绝育吧,绝育完老子还对你有感觉,见到你就发情。”
家里还有人在,云盏没继续第二次。忙了一下午,洗完澡已经是晚上了。
陈老给周祈年打了个电话,讨论毕业论文的事儿,云盏也收到席闻Z的消息,让她早点回家吃晚饭。云盏对他这个哥哥真的挺有好感的,虽然话不多,还给她搞了个门禁,但是每次只要她回家,家里都有热乎饭。是他下厨做的。
回了席闻Z的消息,云盏用口型和周祈年说:我回家吃饭啦。
周祈年还在打电话呢,手搂住她后腰,俯身一言不发地亲了一下她的嘴,才放人:走吧。
云盏下楼时客厅灯还亮着,周听澜仍旧坐在那里,对着茶几上的东西走神。楼梯到玄关的路经过客厅,云盏走过去时,瞥了眼茶几上的东西,一眼就看到周祈年的身份证。她一愣。
与此同时,周听澜回过神来,笑意有些牵强:“怎么下来了?不陪祈年再待一会儿?”
“不了,我哥哥叫我回家吃饭。”云盏犹豫几秒,还是问他,“听澜哥,这些是什么?”
“签证资料。”
说完这四个字,空气仿佛凝滞住。
云盏眼神笔直地望向周听澜:“周祈年要出国旅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