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旬陷入沉思:“可长公主府中暗卫个个都是好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杀死风追影难度太大……”
卫遐微笑道:“姬丞相若是觉得此事难为,卫遐可以代劳……”
姬旬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卫遐武功确实不错,如果他在外面确实有可能完成。可是如今他自己都身在囹圄,又如何出手?
卫遐懒洋洋道:“姬丞相不用讶异,我自然有可用之人完成此事……不过,这次的变故完全是姬丞相失误所造成的。若是我出面弥补,除了我们原先的约定,姬丞相还需答应我另外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将燕国占领的卫国十五城交还给卫国。”
姬旬的目光中爆射出一道精光:“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就算姬旬并没有长公主那般吞并天下的野心,可是要将吃进去的肉吐出来还是颇为肉痛。
卫遐好整以暇:“那丞相自己处理这件事吧――”
姬旬怒声道:“卫遐,你不要得寸进尺。事情闹得不好看,对我们谁都没有好处”
卫遐轻轻一笑:“卫遐本来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可是丞相如今处境,进一步便可一人之下,不用再受人辖制,可是退一步,说不定全家都会掉脑袋。何况十五城本是卫国的,退一步说也是燕国的,并不是丞相你自己的,此事着实对你没有任何损失――”
姬旬神色几变,最后咬牙道:“好,成交。”
作者有话说:
卫遐所谋甚大,你觉得他的目的?????是边境十五城吗?当然不可能只有区区这点小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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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乐璎犹疑道:“中毒?可是他方才进宫之前明明是好好的?”
太医道:“长公主有所不知,他中的毒乃是慢性毒药,中毒之后并不会立刻发作,甚至外表看不出任何异常,但是一段时间后才会毒发,但是一旦毒发,便会立刻毙命。”
“那依太医推断,他大概是什么时候中的毒,这毒又是怎么中的?”
“中毒时间不会太早,大概也不会太晚,大概是一个时辰之前,至于是怎么中的毒,微臣也看不出来,可能需要仵作验尸才能有答案。”
金殿之上有一个死人,着实有碍观瞻,乐璎唤来侍卫,命人将风追影的尸体带走验尸。
她的双眼望向姬旬的方向:“好一个釜底抽薪,想不到姬丞相为了摆脱嫌隙,竟然不惜杀人灭口――”
姬旬也不甘示弱:“长公主此言差矣。风追影一直在长公主府,从今早到现在也一直是长公主派人看守,若说杀人灭口,最大的嫌疑也是长公主你。长公主含血喷人,可是心虚?”
乐璎紧抿双唇,风追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人下手,公主府很有可能已经被人渗透,出现内奸,这些只能回去之后再追查。但是眼下想将姬旬扳倒的计划却也就此落空,她想救出卫遐的计划也就此受阻。
而姬旬也绝不会放过这个反打一耙的机会。
果然,姬旬上前,走至燕王御前道:“陛下,太后,自三年前长公主受到先皇遗命监国以来,把持朝中大权,飞扬跋扈,根本不将他人放在眼里。今日更勾结外臣,意图行刺陛下,实乃我燕国之祸啊……”
乐璎忍无可忍,怒喝道:“分明是姬旬你贼喊捉贼,栽赃嫁祸,大燕国有你这样的人担任丞相,才是国之不幸。”
她同样上前一步,望着御座之上的少年君王:“陛下,太后,人犯遭人灭口,此事大有蹊跷。但是无论如何,肯定是背后之人意图掩盖真相才会杀人灭口。乐璎提议此案暂时搁置,等先调查出风追影的死因之后,此案择日再……”
御座之上的少年天子打断他的话,大声道:“不用了――”
满朝文武皆是一愕,乐衍已经接着道:“为了此案,姐姐与相父连日以来争执不休,互相指责,孤着实痛心不已。从前孤年幼之时,是姐姐与相父共同辅佐于孤,我大燕国才能有如今面貌,称雄诸国。如今姐姐和相父却为了一名刺客反目,无论最终结果如何,皆会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这着实不是孤愿意看到的事。”
“依孤之意,不如此案到此为止,横竖那名刺客并没有真正伤到孤。此事不管是谁所为,孤都愿意原谅他,不再追究他的罪过。孤也相信,在座各位也都是我大燕的肱股之臣,绝非意图弑君谋反之徒――“
“至于公子遐,既是公主府的客人,孤赦他无罪便是。”
满朝文武都震惊地看着御座之上的那道人影。任谁也没有想到乐衍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从前这些燕国的臣属们都只注意到长公主的明艳张扬,杀伐决断,倒是没有真正注意到这位燕国真正的君主,此时看过去,只见少年已脱了往日的稚气,显露出作为帝王的威严态度来。
而这番话更是宽仁大度,言下之意不管刺客是长公主所派也好,还是姬旬所派也好,都不愿再追究,只希望以后君臣和谐相处。一时之间,朝臣都对这位未来的燕国之君啧啧赞赏。
姬旬也知见好就收的道理,跪地道:“吾主圣明。”
登时,全场的目光都放在乐璎的身上,君王已摆明态度不再追究,甚至愿意赦免卫遐,这看起来已是给了乐璎天大的恩遇了。乐璎此时若要再追究,未免显得不识抬举。她只好跪下,与姬旬一同下拜道:“吾主圣明。”
乐衍将手一挥:“公主请起,丞相请起。你们二人都是国之重臣,希望日后能摒弃前嫌,一同为国尽力才是。”
姬旬与乐璎对视一眼,两人就算在心中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在此时也不得不一同称是。
接下来,乐衍话锋一转,道:“但是守卫王宫禁卫军和燕都卫城军在此事上有玩忽职守、怠慢不力之罪,一个放纵刺客入宫,一个迟迟找不出真凶。孤以为禁军统领蒙懈和燕都卫军统领孙祯对此事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应该将两人革职,另外选贤任能才能拱卫王都安全。孤提议由禁军副统领姜明以及原云州军副将项敏才,分别替代两人职位,诸卿以为如何?”
乐璎心中一凛。
乐衍以退为进,表明不再追究刺客一事,看似宽仁大度,最后的落脚点就是在这最后的换人之举。
禁军首领蒙懈原本依附丞相姬旬,而燕都卫都尉孙祯则是乐璎的人,因此两人的势力在燕都中一直处于微妙的平衡态势。
乐衍此举,便是想要将禁军与燕都卫的统领权一起收归君王,为一年之后的亲政做准备。
他提议的两名人选,姜明虽是原本禁军的几位副统领之一,但是他出身外戚姜氏,乃是燕王的堂舅。至于项敏才,此人原先是燕国镇守西南云州的一名将军,因为被乐璎查出在军中腐败、吃空饷等行为,革职不用,在燕都赋闲已有一年。不过此人生有一名女儿,在燕都城颇有艳名,蛛网昨日传回的消息便包括项敏才意图让女儿参与此次秀女采选,作为进身之阶。如今看来他已然成功。
姬旬虽然也一瞬震惊,但他他很快便拱手道:“禁卫军负责拱卫王宫安全,如今陛下差点遇险,禁卫军首领确实该换人。陛下一年后即将亲政,禁军首领确实应该换上能得陛下信重之人,老臣支持陛下的决定――”
姬旬本为朝官之首,他既然发了言,便有无数的大小官员纷纷站出来,道:“臣等支持陛下的决定――”
而那些站在原地不动的,大部分都是平常站在长公主这一边的人,还在等着她的决定。
乐璎登时骑虎难下。可是此事含糊结案,卫遐是被赦免了没错,孙祯却无法洗脱办事不利的罪名。乐衍想要换人,就算是乐璎也想不出反对的理由。
乐衍已经十五岁,亲政之事确实应该提上日程。他今天在朝堂上的表现大令众臣侧目,她若是在此时说“不”,便是明摆着早有异心。
她确实有篡位自立之心,但是一切还未准备就绪,此时绝非最佳的时机。
她看向王座之上的乐衍,忽然觉得自己的这个弟弟如今变得越来越陌生了。她甚至有理由怀疑,就连遇刺之案都很有可能是他自导自演,便是为了以名正言顺的方式将燕都的两支军队掌握在自己手中。
她此时觉得,自己让白瑜进入后宫教乐衍法家之道应该是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可是,后悔已经无用。孙祯失去燕都卫都尉一职,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她只能设法之后再找补。眼下她并无可以反对的立场,她微微拱手,声音清冷:“我也支持陛下的决定。”
乐衍脸上浮现满意的微笑:“来人,将公子遐放了。”
很快便有人过来,将卫遐身上的镣铐解开。
这一场大事议定,天色已近午时。燃嘈布下朝,燕王太后各回后宫,群臣也纷纷离开。唯有乐璎站在原地不动,脸色有些难看。虽然如今卫遐算是成功脱险,可是失去燕都卫都尉一职,无疑对她将来密谋的大事将构成极大的阻碍。虽然镇守燕国六大边镇的几位实权将军仍然听命于她,可是调用边军入京,那是最后没有办法的办法。
而且她与乐衍在朝中形成针锋相对的态势一旦形成,乐衍一定还会进一步想办法削弱她手中的筹码。
卫遐看出她的意态消沉,他走到乐璎面前,行了一礼,道:“多谢长公主为卫遐奔走,方能让卫遐平安脱险――”
乐璎看了他一眼,无论如何这一趟卫遐平安无事,总算也不是全无收获。
她颔首:“走吧,先回去吧。”
第二十一章
两人一起步出宫门,看到门口停着两辆马车。乐璎上了前面的一辆,对卫遐道:“我还有事代办,你先回府。”
卫遐心知乐璎此时应该要去找孙祯,这次孙祯失去职位,但是此人能堪大用,长公主必定对他另有安排。他点点头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发现齐太医早在车上等候,而车上早已备好了针对各种刑伤的药膏。
齐太医见到他进来,道:“长公主一早便吩咐我在此等候,说公子进了刑部大牢,少不得身体会有损伤,若是时间长了,留下疤痕就不好了。”说着便挽起袖子要替他敷药。
卫遐道:“劳烦太?????医。其实也不急于一时,等回到府里在医治也是不迟。”
齐太医脸上浮现一缕意味深长的笑容:“想是公子遐风姿秀色,所以得到公主格外体贴。我们家这位公主从前可不会这般体贴人,还望公子莫要辜负了公主这番情意才好。”
卫遐心里微微感到一丝愧疚,但是这丝愧疚很快便烟消云散了。
如论如何,他只是想要拿回本来属于卫国的东西而已。权力场上,本就是尔虞我诈,你死我活,他卫遐是如此,乐璎也是如此。更何况,对他而言,这本来是一场赌注。乐璎既然接下了这盘赌局,本来就要做好满盘皆输的准备。
马车正欲启动,忽然有一名燃嘁宦沸∨芰斯来,道:“请卫国公子留步――”
齐太医掀开车帘,问道:“何事?”
燃嗟溃骸疤后有令,宣公子遐觐见。”
齐太医一惊,刚才燕王当庭放人,莫非太后反悔,要将人扣下。他向卫遐看去,见卫遐也是一脸诧异。
那燃嗉两人犹豫不决,又道:“两位不用惊惶,太后只是有几句话要问卫国公子。”
此时,乐璎的马车已经走远。不论是齐太医和卫遐都无法违背太后懿旨,齐太医只好道:“你先去觐见太后,如果两个时辰之后你还是没出来,我再将此事回报给长公主。”
卫遐点点头,便跟着领路的燃嘁宦返搅颂后居住的长乐宫。
***
冬日严寒,长乐宫的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丝绒地毯,地毯之上绣着一朵朵金丝牡丹,富丽而糜艳。博山炉之内燃着香膏,异香扑鼻,氤氲沉沉,在珠帘之后,姜太后的影子影影绰绰。姜太后今年三十五岁,加之保养得宜,看起来仍然是非常年轻。
卫遐立在珠帘之外,行了外臣之礼,道:“卫国公子卫遐拜见姜太后。”
姜太后轻声道:“免礼,来人,给公子遐赐座。”
燃嗳×俗垫过来,卫遐跪坐在地上。姜太后挥了挥手,殿中燃喙女尽数退了出去。转瞬之间,内殿便只剩下姜太后与卫遐两人。
姜太后的声音从珠帘内传来:“公子遐,我们又见面了。”
卫遐道:“恭喜太后,一举从丞相和长公主分别收回禁军与燕都卫的大权,想必他日陛下登基,根基也会愈加稳固。”
姜太后赞叹道:“这一切多亏你的献计,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一步棋确实高明。”
卫遐微笑道:“姬旬早就想扳倒长公主独掌大权,而长公主早有不臣之心,而燕王名义上虽然一国之君,却处处受人挟制。唯有挑动丞相和长公主彼此争斗,太后与燕王才能火中取栗。今天大殿上的一切,足可证明卫遐的判断。如今,这一切都只是开始,卫遐可以向太后承诺,只要太后一切遵照我的意思行动,很快,燕王就能一步步收回燕王才能一步步收回王权,成为真正的燕国之主――”
姜太后神色微微犹豫。
在两个月前,她身怀隐疾,不好请燕国的太医医治,便命人秘密请有着七国第一神医的凤岚入宫治病,可是请到的人并不是凤岚,而是眼前这个自称凤岚传人的卫国公子。
彼时,她对卫遐有所耳闻,只知此人在卫燕之战后,在燕都为质已有半年。卫遐轻易而举的就治好了她的隐疾,她派人给了赏金便欲送他离开,谁知卫遐在离开之前,对她说道:“太后,治身上疾容易,治心中疾却难,卫遐斗胆,想为太后一治心中之疾――”
姜太后心中陡然一惊,卫遐已经只顾自说道:“如今长公主监国、丞相姬旬辅政,燕王大权旁落。燕王年幼无知,长公主天天命人授以腐儒之学,就算将来亲政,也不过是长公主之傀儡。太后心中忧思,是以成疾,我说得对吗?”
姜太后抬头望向他,其实她的隐疾与此毫无关联,但是她敏感地知道眼前的青年人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必是意有所指,她隐藏好眼中的情绪,淡淡道:“又如何呢?”
卫遐道:“我有一策,可以帮助燕王从姬旬和长公主手中收回大权,只是接下来两个月之内,太后的行动都需要按照我的吩咐来行动――”
姜太后眼神一冷,眼前的年轻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过是一个微贱的质子,竟然还想操控堂堂一国太后。
察觉到太后不善的目光,卫遐并不惊慌,他甚至微微笑了道:“太后,按照燕国旧例,幼主登基,应该由太后垂帘听政,从没有公主监国的道理。您是女人,而长公主同样是女人。凭什么长公主能掌燕国大权,而太后您只能困于深宫之中,仰他人鼻息,难道太后甘心吗?”
“退一步说,太后不为自己想想,是不是也该为燕王想想呢?人一旦染指权力,就很难将之交出,太后真以为燕王一年之后能顺利亲政吗?”
姜太后心中微微一动,她平日里并没有染指权力欲望,毕竟乐璎是老燕王亲自指定的监国长公主,她也素来相信乐璎的能力。可是卫遐的话确实让她心中一跳,长公主掌权偌久,她真的甘心交出手中的权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