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连璧思考了片刻,似乎有些心动。
半晌之后,他望向乐璎:“那你会放卫遐和我一起回去吗?他是我的表哥,如果让他和我一起回赵国。我有九成九的把握能说服我的父王接受这个计划……”
乐璎:“不行。”什么让赵王扶持自己的外甥登上王位只是说辞而已,她是绝不可能放卫遐离开燕国的。
赵连璧犹豫了片刻,摇头道:“那算了,我不要回去了,我留在燕国陪着他……”
作者有话说:
三人行,必有猪队友。一群腹黑之间,必有傻白甜,赵连璧就是那个傻白甜的猪队友
赢朱:卫遐,这就是你的完美计划?这就翻车了?
卫遐:赵连璧你脑子有坑,我需要你陪?
赵连壁:兄弟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是不会一个人先走的。
赢朱&卫遐:傻逼。
第十章
乐璎离开赵连壁的小院时,有些茫然。
赵连璧放弃回国的机会,只是因为卫遐。她不知该说他是重情义还是说他傻,总之看着也是个不太靠谱的,和公子赢朱半斤八两,难怪会被送过来当质子。
那么她是该选这个半斤的,还是选那个八两的呢?
这时,青霜快步走了过来,低声道:“公主,公子赢朱方才回报,隐盟死士眼下就在行馆之中――”
乐璎一惊:“什么?”
青霜快速道:“应该是在我们离开房间不久,隐盟的人就出现与公子赢朱接头。在他离开之后,赢朱就向我回报消息,他说不想在燕都呆下去了,希望公主信守承诺,放他离开。”
乐璎迅速冷静了下来:“你迅速通知孙都尉,全城戒严,再将公主府的暗卫全部调过来,务必要抓住这个人――”
“是。”
“还有,务必保护好两位公子的安全。”
隐盟的死士出现在燕都,可能是来救人,也可以能是来杀人。毕竟只要三位公子中的任何一位死在燕都,三国都可能出兵。权力场上浸淫多年,她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自己的敌人。
就在这时,乐璎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从一人多高的院墙上掠了过去。
那个隐盟的死士显然已经知道自己行踪已经暴露,不想坐以待毙的他选择了立刻逃走。
乐璎立刻追了上去,她虽然身着一身宫裙,但是行动丝毫不慢。在跃上院墙的时候,她手上已经摸上了一把刀。她自幼好武事,也曾在军中历练过数月,单以武艺而言,足可称为高手。
片刻之后,她便已经追上了那个黑衣人,手中刀毫不迟疑,悍然出鞘――
若非隐盟从中穿针引线,如今卫国早已成为大燕的领土,更不会有后来的三国联军。今天,她便要杀了这个隐盟的死士,给他们迎头一击,让他们知道,与她乐璎做对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黑衣人显然没想到她会自己追上来,更没有想到她的速度会如此之快,但他身法极快,在刀光就要就要划破他后背的一瞬,以一个灵巧刁钻的角度转身避过这一击,他的手中已多了一柄短剑,与她贴身缠斗在一起。
乐璎才看到那人的整张脸几乎都用黑色的布带蒙住,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甚至那双握剑的手,也用布带缠得严严实实,不露出一点肌肤,整个人几乎完全溶于黑暗之中。
这时,乐璎发现他用的竟然是左手剑。这人是个左撇子。
剑锋很利,几乎每一击都是贴着她身体的要害之处刺过来。寒芒如刺,让她几乎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头都感受到了那如针刺一般的压力。
她毫不犹疑,只要她露出一丝破绽,这柄剑就会划破她的咽喉。可是她的血却沸腾着,心也愈加兴奋起来,这可是个难得的好对手――
她许久未曾与人动手,可是此刻刀锋所至,并不见任何生疏,反而杀意滚烫,一刀比之一刀凌厉。就如同他想杀了她一样,她也不打算放过他。
刀柄不长,剑身不短。两人都没有多少辗转腾挪的空间,几乎是贴身搏斗,动静之呼吸间可感觉到对方灼热的体温和如同鼓雷的心跳声,在锋刃交织交换着彼此的疯狂与不甘。红影翩飞,黑影凌厉,如同这暗夜里最华美的双人舞。
忽地,长街尽处传来脚步声,无数的暗卫朝这边靠过来。
黑衣人心道不妙,他竟然痴迷于这生死间缠绵的刀剑争锋,忘了自己应该尽快脱身。
他急于后退,可是乐璎显然不打算放他离开,追得很紧,几乎每一招都是攻向要害。他一咬牙,手中之剑,却突然换手。紧接着那柄剑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斜挑向她的下腕,刺破她握剑的手臂。
鲜血滴下,“叮――”的一声,乐璎手中之刀落在地上。
黑衣人朝着与暗卫相反的方向,飞快离开。
南栀这时才从行馆大门追了出来,看到乐璎手腕的伤势,南栀的眼眶都红了:“公主伤得这么重,又是伤在手臂上,若是留下疤怎么办?”还好,南栀随身总是备着伤药,又取了绷带将她的伤口裹住。
伤口火辣辣地疼痛,这一剑伤在关节处,她的手此刻几乎动不了,乐璎的眼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传令孙都尉,全城戒严搜查,一定要将这个人找出来。”
……
这时青霜已经带着大队人马过来:“暗卫已经尽数调了过来,公主是否要亲自指挥抓捕行动?”
乐璎摇了摇头:“不,让孙都尉统筹指挥便是,你带几个人,我们回公主府。”
青霜愕然道:“回公主府?”
乐璎道:“不错。”
……
她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一开始的时候,那个黑衣人用的是左手剑,她还以为他是个左撇子。可是使用最后一招的时候,他却将剑换到了右手。正是这最后一剑,他刺伤了她的手腕,最终从她的手上脱身。他的右手剑强于左手剑,他并不是左撇子,那他为什么一开始不用右手?
她想起,下午的时候,卫遐在花园中弹琴,被琴弦割伤了右手,还是她亲自替她包扎的伤口。那黑衣人既然是隐盟的死士,蒙面行动很是正常,可是为什么他要将两只手都用黑布缠起来,他是为了隐藏什么?
虽然她下午出门时,侍卫回报卫遐已经喝得烂醉如泥,醉倒在房里。凭左手剑和缠着的双手不能说明黑衣人就是卫遐,而且她并不觉得卫遐能有这么高超的武功,不然他早有机会逃出燕都,绝不至于差点被姬家大小姐强抢做面首,出于直觉她决定立刻回公主府看看。
是也不是,回去一看便知。
第十一章
马车还未到公主府门口,远远地乐璎看到门口已围了好大一群人,为首的是一名女子,她满面酡红,即使远远地也能闻到她身上的酒气,她的神态也因为醉酒而愈加娇纵轻狂,她一边踢着公主府的大门,一边吆喝那些站在一旁的家丁侍卫:“你们过来,给我把大门砸开。今天就算是强抢,我也要将公子遐抢回去。”
这女子她十分熟悉,正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姬云秋。
在姬云秋旁边站着一位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那是丞相府的詹事左无明 。他拼命地想要将姬云秋拉回去,分明是寒冷冬日,他的头上已经满是汗珠,他的声音近乎哀求着:“姑奶奶,这可是长公主的府邸。长公主咱们可惹不起,祖宗,我们回吧――”
姬云秋嚷嚷道:“有什么惹不起的,就算她是监国公主,可是我爹也是先皇钦定的辅政大臣。凭什么她可以抢男人,我姬云秋就抢不得,我不管,公子遐是我先看上的,今天就算拆了这公主府我也一定要将人带回去――”
“放肆――”她还没说完,便听到一道清亮的嗓音,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她抬头一看,只见一位身着青衣的侍女正站在她的身边。
而在不远之处,乐璎冷冰冰地望着她:“再打――”
青霜正欲动手,此刻姬云秋也反应了过来:“你不过公主府的一个小小丫头,竟然敢打我,我也可是丞相之女,姬家的大小姐,你竟敢打我――”
她的眼中迸发出无尽的恨火,与青霜扭打在一起。她借着酒劲,倒是有一身蛮力,青霜很快就云鬓稀松,簪环散乱,脸上多了几道抓痕。
乐璎怒火升腾,哪能忍住,厉声道:“来人,将姬云秋拿下。”她身后的暗卫一?????个个都武艺高强,很快就将姬云秋按在地上。
那相府管家看到乐璎出现,登时吓得面如土色,跪下道:“求长公主恕罪,小姐她今天喝醉了酒,并不是有意冒犯长公主……”
乐璎面如寒霜:“都跑到我府中拆大门,殴打我的侍女,还不是有意冒犯?”
管家擦拭着额头的汗珠:“府上财物若有损失,都愿照价赔偿。青霜姑娘受伤,我们也愿意赔偿医药费,求长公主看在丞相面子上,网开一面。如今长公主与我家丞相一同辅佐幼主。事情若是闹大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朝中更是人心惶惶……”
乐璎闭上眼睛,强自按下心中怒火。这管家说得没错,她与姬旬一起辅政,虽然军中多半是她的人,可是姬旬在燕国为相已有十数载,在朝中势力并不容小觑。她向外扩张,也需姬旬稳住后方,现在就与姬旬撕下脸皮,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乐璎强自按下心中怒火:“事情可一不可再,你回去告诉姬旬,姬云秋这三个月都不用出门了。若是让我再看到她,一定打断她的腿。”
那管家唯唯诺诺道:“公主的话我一定转告。”
他招呼身后的相府侍卫:“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将小姐带回去――”
姬云秋还欲挣扎,最终还是骂骂咧咧地被相府的人带有了。只是折腾了这么一通,倒是浪费了不少时间。
乐璎进入公主府中,便径直向后院卫遐居住的小院而去。此时,夜色已深,巡逻的守卫看到她立刻行礼:“见过长公主。”
乐璎问道:“公子遐可在院中?”
守卫道:“当然,公子遐下午心情不好,喝了不少酒,醉倒在床上,之后就没有再出去过。”
乐璎皱眉道:“当真没有出去,中间你们可进去看过?”
守卫道:“没有。公子遐自到公主府一向安分守己,除了今天上午从未外出……既然他喝酒睡着,属下们也就没有进去查探,以免惊扰……”他看着乐璎晦暗不明的神色:“难道出了什么事吗?”
乐璎摇头道:“没有,把门打开,我看看。”
守卫打开房门,又点燃烛火。只见粗陋的小床上,卫遐和衣握着,手中还抓着一坛未喝完的酒,酒水倾洒在他的胸口,打湿了大半衣裳,而他恍若未觉,依然梦至沉酣。乐璎将烛火举得更近了些,只见他艳若桃花的眼尾犹有一行洇下的泪痕,她下意识地向他的右手望去,她下午包扎伤口用的白绢依然好生生地裹在他的手上。
那双手莹白如玉、指节圆润修长,乐璎曾听过这双手弹出过世上最动听的琴曲,此刻,她实难想象这双手握剑的样子。
也许是自己搞错了,她想。
作者有话说:
作者os:奥斯卡影帝也没有你会演。
第十二章
燕都卫搜寻了一夜,最终也没有找到那个忽然出现又神秘消失的隐盟死士,乐璎悻悻然,只好让他们加强燕都城守卫。
不过行馆的守卫倒是撤回了许多,乐璎最终决定放秦国公子赢朱回到秦国。虽然他看起来头脑简单、粗鲁愚笨了些,但是最后选择向乐璎出卖了隐盟关键情报来换取自己的自由。只要乐璎将这个消息放出去,势必会影响三国之间的合作。
果不其然,在秦国公子回到咸阳的第二天,秦国便选择了撤军,只有赵卫盟军已然在边境线上坚守。不过乐璎也不急得对付他们,过于寒冷的冬天并不适合燕军作战,更重要的是,燕都出了一件新的让她头疼的事。
白瑜自从成为卫衍的老师之后,每日便同师歆一起负责为燕王讲学。燕王课业的重点也从儒学转为法家之道。上次的事情,引起了乐璎的警惕,有姜太后的影响,乐衍不会是个她可以随意摆弄的少年君王,此时,再教授乐衍儒学已经不适用。
白瑜得了乐璎暗中的吩咐,每日课堂之上便总是有意无意向乐衍讲起乐璎为政的一些举措,比如十丁抽一,使用峻法,奖励军功,向外扩张。
这是乐璎新的计划,一年之后乐衍将会亲政。不论她愿不愿意,都势必要将手上的一部分权柄交还给乐衍。而在那之后,她想要做的事情若要继续完成,势必需要获得乐衍的支持。乐衍虽然现在仍然信任她这个姐姐,但是帝王天生会有猜忌之心,将来会如何实在不好说。所以她需要利用这一年的时间,好好教导于他。法家权术之道,可以让他更快的成为一个成熟的君主。让他理解自己的姐姐所做的一切举措,是为了让他将来能拥有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帝国,这样,他将来才会继续支持她。
这天,白瑜照例授业,道:“‘法自君出,言出法随’,君王一言,万夫莫不敢应。所以君王更应该谨慎自身言行,为万法之表率。”
年轻的君王听完之后,并没有向从前那样对自己的姐姐表示迷醉与崇拜,而是若有所思道:“先生说‘法自君出,言出法随’,如今我是燕国之君,是不是说明我之所言才是金科玉律,应该是姐姐应该听从我,而不是我该听从姐姐。”
白瑜道:“当然。但是如今王并未亲政,长公主有监国之权。不过长公主本是王上之亲姐,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王上而谋划,王应该好好听长公主的话,理解她的一片苦心……”
他还没说完,便被乐衍打断:“所以并非是‘法自君出’,而是‘权尊于法’;想要做到言出法随,必须先掌握无上的威权。譬如姐姐如今监国,她就可以任意决定我的任何事情,我的老师是谁、我每天该学什么,我将来应该做一个什么样的君主,都应该由她来规划,是吗?”
“既然是这样,我又算什么一国之君?”
白瑜哑口无言。
乐璎听到白瑜回报的消息之后,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适得其反了。
世间所有君主天生便对权力迷醉、向往、渴望,而乐衍已经十五岁了。他十二岁的时候,能接受姐姐给自己安排的一切,等到十五岁的时候未必仍然愿意。
当他学儒家仁义之道时,还可以压制内心的天性。当他开始学法家权术之道时,他心中对权力的渴望便开始真正觉醒。
他比原计划中,更早一年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可以想见的是,在姜太后的支持下,他会迫切地更早地想从自己手中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利,这对乐璎而言并非不可接受。但还可能会出现更为糟糕的情况,权力天生具有排他性,她将来想做的任何事情,都不会再获得乐衍的支持。
后者,对她而言是绝对难以接受的事情。
三年之前,老燕王临终之前,曾经拉着她的手道:“吾儿雄才大略,可惜生来却是个女子。若为男子,孤必传位于你。孤死之后,你以长公主身份监国。承吾之志,兴大燕,灭六国,使天下一统。若衍儿贤明,璎儿可辅之,如若不然,可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