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枝瞧着卫昭月很喜欢这只狸奴,干脆建议卫昭月养着它。
卫昭月何尝不心动,但是她并不知道这只狸奴是否有主人,若是旁人养的,她也不能随意便据为己有。
“先看看有没有哪个宫在找它的,若是它没人要,那我便养着它。”
只是她心里也忐忑,这样一只漂亮且乖巧的狸奴,又怎么会是没有人要呢。
卫昭月将它带回了内殿,给它找了个小碗喝水,它显然是渴着了,埋着头就是一顿喝。
愣是给卫昭月心疼急了,吩咐宫人找了个藤编的篮子,垫了个软垫给它做窝,打算就叫它睡在内殿。
卫昭月看书,狸奴便窝在她腿上睡觉,半步也不离开它。
只是晚上一个沐浴的功夫,这狸奴便不见了,宫女将整个玉坤宫找了一遍也不见它踪影。
“娘娘,还是明日再找吧,许是它找到回去的路了。”
“这个没良心的,好吃好喝伺候它半日,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卫昭月有些难过,感觉自己好像丢失了一个朋友。
时辰不早了,阿枝劝她,“娘娘,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回门呢。”
一听到回门二字,卫昭月头都要大了,回卫国公府岂不是又要面对卫国公和秦氏夫妇,许是又要一顿耳提面命。
想到这些,狸奴跑了的事情卫昭月也暂时顾不上了。
心里想着事,卫昭月翻来覆去,最后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7章
第二日卫昭月愣是磨磨蹭蹭用了午膳之后才准备回卫国公府。
大晋皇室一向奉行与民同乐、爱民如子,因而即便是嫁入皇室也没有取消回门礼,只是日后想要见上一面便也难了。
然而身为皇帝定然是不会陪着皇后回门的,许多皇子都不陪着,更别提皇帝和王爷了。
戚嬷嬷早就指挥着宫人们将礼单清点妥当,只等卫昭月出发了。
“娘娘,马上就要申时了,我们该出发了。”
卫昭月看了看时辰,现在出发,酉时前得回宫,加上路上的时间和一些耽搁,只需在卫国公府待上半个时辰。
“东西都备好了吗?”
“都已备好了,娘娘。”
“那便走吧。”
卫昭月此行带了戚嬷嬷和阿枝并几个宫女在身边,其余的是负责抬箱子的宫人,浩浩荡荡地一条队伍往卫国公府而去。
她路上还惦记着昨日那只狸奴,“阿枝,叫人继续找找那只狸奴,若是在外面找着了就先带回玉坤宫去。”
“回娘娘,奴婢已着人去各宫打探,想来今日便会有消息。”
“好。”
卫国公府祖上风光过,祖宅就在皇宫前御前街东侧,这一片居住的具是大晋建朝之初的功臣,多的是王侯公爵,只是几朝下来有的日益鼎盛,有的则如卫国公府一般逐渐落魄。
与东侧不同的是,西侧则是一些新贵人家,许多立了功一飞冲天的大臣便被皇帝赐府在此处。
卫国公府离皇宫很近,但是卫昭月的凤舆须得绕着皇宫走一圈,等凤舆缓缓停在卫国公府门前时,距离酉时也不过只有半个时辰。
卫国公府的一众主子都站在门口候着,看着载着卫昭月的凤舆缓缓停下。
“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当即跪下,“恭迎皇后娘娘~”
帘子掀开,卫昭月从凤舆里钻出来,搭着阿枝的手走下来站定。
“平身。”
“谢娘娘。”
卫若曦第一个抬头,看着站在眼前的卫昭月,心里忽然不是滋味起来。
卫昭月穿着一身浅金色齐胸襦裙,裙身用金线绣以飞舞的凤凰,飞仙髻上簪着凤尾簪,额间的花钿压了脸上的稚气,整个人颇具皇后的威仪。
仅仅是两日未见,卫昭月便从之前畏缩怯懦的庶女变成了高贵威仪的皇后,这其中的转变怎么能不叫卫若曦心生嫉妒。
这一切本应是她的,她才是天生凤命,而不是眼前这个冒牌货。
“娘娘,请快快进府歇息。”
卫国公急忙给卫昭月引路,秦氏自然是看到了卫若曦的表情,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示意她控制情绪。
卫若曦看了一眼秦氏当即低下头去,没错,她要沉住气,卫昭月得到了眼前的荣华富贵又怎么样,等新帝继位,皇后之位谁坐得久谁才是赢家。
“娘娘,这几日在宫中可还习惯?”
屋内,卫昭月坐在上首,卫国公和秦氏坐在下首,他想着和卫昭月说说体己话,想了半天竟发觉自己和卫昭月并无话可聊。
这个女儿在府中想来没有什么存在感,只有小的时候疼爱过一段时间,这份疼爱随着对白姨娘的冷淡也消失殆尽。
如今,竟是连上次和卫昭月谈心是什么时候也记不清了。
“多谢父亲关心,女儿在宫中一切都好。”
“若是想家了,就召臣和你母亲进宫探望。”
话音刚落,卫昭月就愣了,她似乎是没想到卫国公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不仅是她,卫国公自己也愣了,他和这个女儿实则也没有那么多话可聊,他们生疏太久了。
“父亲,本宫想见一见姨娘。”
听到卫昭月提起白姨娘,卫国公脸上出现一丝为难。
“方才派了下人去请白姨娘,婢女说她抱恙在身,为了不将病气过给娘娘,她今日便不与娘娘相见了。”
卫昭月听完此话,沉默了片刻。
她知道,并不是府里阻拦,只是白姨娘自己不想见她。
秦氏瞧着卫昭月失落的神色,心中有些不悦,她瞧了瞧卫昭月身边站着的戚嬷嬷,半晌露出个笑脸。
“娘娘,臣妇有些体己话想与娘娘说,娘娘可否随臣妇移驾到里屋?”
卫昭月一时有些迟疑,她知道秦氏找她定没有什么好事。
看出了卫昭月的迟疑,卫国公立刻出来说和:“娘娘,你母亲这几日一直很挂念你。”
卫昭月没办法,只能起身随着秦氏进了里屋。
阿枝想跟着进去,当即就被秦氏身边的嬷嬷给拦住了,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跪下!”
刚一进屋,秦氏就对着卫昭月发难,刻薄的脸色越加唬人,卫昭月一时愣住。
“怎么?我的话都不听了,卫昭月你真当自己是皇后了?”
卫昭月低下头,“母亲,女儿不敢。”
“我叫你跪下!”
卫昭月藏在袖子的手紧紧攥起,她咬着唇,缓缓跪下,双膝触地的瞬间她意识到这几天的虚荣不过是假象。
是啊,她不是什么尊贵的皇后,她仍旧是卫国公府任人欺凌,连生母都厌恶的可怜庶女。
秦氏看着卫昭月穿着锦衣华服,戴着宝石金钗,却仍旧卑微地跪在她面前,心里一时痛快了许多。
“当了几日皇后便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卫昭月低下头,“女儿不敢。”
“我谅你也不敢。进宫之前我和你说的话还记着吗?”
“女儿记得。”
“为了你在宫里的日子好过一些,给你父亲谋个一官半职也是应当的,你说是吧?皇后娘娘?哪有一国之母的父亲,当朝国舅爷,是个只有爵位没有官职的闲人。”
秦氏蹲下身子,抬起卫昭月的脸蛋,长长的指甲掐入她腮边的软肉。
卫昭月露出惊恐的神色,“是,女儿定当为父亲谋个职位。”
秦氏最不喜的便是卫昭月这双可怜巴巴的眼睛,她放开卫昭月站起身,“娘娘若是不想自己冒名顶替的事情败露身首异处,便好好听话。”
阿枝在门口等得心急如焚,约莫一刻钟的功夫,秦氏牵着卫昭月的手走出屋子。
秦氏亲热地帮卫昭月将鬓角的碎发整理好,瞧着一副母慈子孝的场面。
戚嬷嬷看到卫昭月便迎了上来,“娘娘,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宫了。”
秦氏猛地一拍手,“瞧我,一不小心便忘了时辰,耽误了娘娘回宫的时间。”
“娘娘这便回去吧,宫中规矩森严,别坏了规矩。”
卫昭月笑着和卫国公夫妇告别,装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父亲、母亲,不用送了,女儿走了。”
卫昭月带着宫人刚走到前院,就看到一个年轻男子从正门冲了进来。
男人还穿着军服,风尘仆仆的模样,显然是一路赶路回来。
他喘着粗气,看着卫昭月,眼神亮得惊人。
“月儿。”
卫昭月很是惊讶,“兄、兄长?你怎么在这里?”
卫修然十六岁便从军了,卫昭月进宫的事情他全然不知情,等他知道了卫昭月早已被凤舆抬进宫中。
这次听说卫昭月回门便一路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月儿,在宫中好好照顾自己。”
卫昭月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本宫会的,兄长。兄长在军中也要保重。”
自小卫修然对她就不错,是卫国公府中唯一一个会对她好的人,她在卫修然这里得到了仅有的亲人的温暖。
“臣恭送娘娘。”
“臣妇恭送娘娘。”
卫国公带着府上的人跪送卫昭月上了凤舆。
卫昭月从小窗中看着卫国公府的牌匾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之中。
她张开手,手心处四个月牙形状的伤口,是她方才太用劲了指甲掐进肉里,硬生生掐出的四个伤口。
前两日在宫里,皇帝宠着,宫人捧着,卫昭月已然有些飘飘然了,她甚至以为自己已经自由了。
这一次的回门无疑是给她泼了一盆冷水,让她彻底清醒。
她想要过上自己梦寐以求的日子,自由且尊贵的日子,这还差得远。
直到回了玉坤宫阿枝才发现卫昭月手上的伤痕,她心疼地捧着卫昭月的手来回查看。
“娘娘,这手是怎么了?要不要宣太医来瞧瞧?”
卫昭月无所谓地收回手,自嘲一笑,“这点小伤叫什么太医,真当我是什么金贵人儿了?”
阿枝找来药膏轻轻涂抹在卫昭月手心,“娘娘,您怎么这么说?您是皇后娘娘啊,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呵,我算什么皇后。我不过是卫若曦嫌弃当今圣上年老体衰自己做不了几天皇后推出来顶替她的冒牌货。”
阿枝急忙捂住卫昭月的嘴巴,小声说道:“娘娘,切不可胡言乱语,小心隔墙有耳。”
“阿枝,我累了,要歇息了,你下去吧。”
“娘娘,您还未用晚膳,奴婢现在叫人传膳。”
“不用了,本宫不饿。”
阿枝还想说什么,卫昭月却已转身回了内殿。
摘下头上的凤钗,脱下锦衣,她躺在床榻上,望着床顶的雕花出神。
没了这金玉的外表装点,她好似又变成了卫国公府可怜怯懦的落魄庶女。
忽的,被褥之中钻出一团白团子,轻车熟路地拱进她怀里,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觉。
“小狸奴,你还是心疼我的,所以自己过来陪我了,是不是?”
狸奴喵了一声,卫昭月抱紧怀中的狸奴,暗暗发誓,她再也不要像今日这般任人欺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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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回门日之后,卫昭月在玉坤宫闷了好几日。
整日里就是抱着狸奴在花园里赏花小憩,要么就是看之前郑贵妃送过来的账本,她虽识字却也对于掌家之事一窍不通,白姨娘从不关心她,秦氏则更不可能教她,她账本看得属实费劲。
但是为了能学会看账本,处理宫中事宜不出错,卫昭月这些日子都在认真学□□算也是咂摸出点门路来。
这日卫昭月从早上一睁眼桂嬷嬷就来了玉坤宫,她听她汇报了半日,坐得腰酸背痛,下午便想着趁着日头不错出去散散心。
“阿枝,你说玉坤宫后面的宫殿前有一片桃林?”
“回娘娘,是有一片桃林,奴婢昨日看到了,树上都结了桃子。”
一听树上结了桃子,卫昭月顿时来了兴致,“走,我们现在去瞧瞧。”
卫昭月抱起狸奴,带着阿枝和几个宫女便往殿后走去。
狸奴除了回门那日在卫昭月这里睡了一夜,这几日都是靠近晌午的时候出现在玉坤宫,天黑了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卫昭月估摸着它应该是有主子的,只是宫人们出去问了一圈也没找到宫里哪个说这是自己的狸奴,只能就先这么养着。
“娘娘,奴婢瞧着林子里的桃子结果了,熟了的有拳头那么大呢。”
“那我们今日摘些回去尝尝。”
卫昭月远远就看到一片桃林,桃花早已凋谢,只剩树上挂着的果子,一个个缀满了枝头,就是个头瞧着都不太大,没见到几个拳头大的。
“这就是你说的拳头大的桃子?”
阿枝讨饶一笑,“奴婢上次明明就看见了的,不知今日怎么一个都没瞧见了。”
“娘娘,我们再往里面走走吧。”
穿过桃林便是一座破败的宫殿,廊柱上红漆斑驳,看得出来很多年没有修整过了。
“玉宸宫。”
卫昭月看着宫殿上悬挂的匾额,虽是金漆都掉了,但是勉强能辨认出名字来。
“这处宫殿为何这般破败?”
这个位置并非冷宫的位置,宫殿的规模可观,可见过去的富丽堂皇,宫中妃子众多,按理来说不会让一个这样精美的宫殿白白荒废。
“回娘娘,玉宸宫是过去宸妃娘娘的寝宫,宸妃娘娘故去之后玉宸宫便荒废了下来。”
“宸妃娘娘。”
卫昭月想起了这几日翻看的后宫名录,宸妃娘娘是陛下年近五十由西域楼兰部落送来和亲的公主。
听说生得貌美似仙,舞姿曼妙,一双碧眸能魅惑人心。
皇帝对她宠爱有加,从封号便可看出其盛宠,进宫没多久便怀有身孕,隔年便生下了皇帝最小的皇子,十七皇子。
只是这样的光景并未持续多久,宸妃在十七皇子七岁时便撒手人寰,据说是染了什么病,身子日益衰弱,最终油尽灯枯。
“那十七皇子不住在这里吗?”
“宸妃娘娘薨逝之后,十七皇子便搬去了东边的重华殿,和其他皇子们住在一起。”
卫昭月了然,皇帝五十岁之时才有了十七皇子,他出生的时候皇帝孙子都有好几个了,又是小小年纪失了母妃,怕是受了不少欺负。
她想起了旁人对十七皇子的评价,资质平平、不堪大用、怯懦畏缩,可想而知没了母亲的照拂,他是被刻意养成了这般模样。
“娘娘,听说十七皇子生得极其貌美,乃...人间绝色。”
阿枝想了半天,蹦出了人间绝色,卫昭月噗嗤一笑,“男子用人间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