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儿臣没事。”
“太子殿下,走吧。”
谢兰庭牵着谢建章走到乾德殿门口,他走到下面和大臣一起跪下,“臣恭迎新皇登基。”
身后的一群大臣看着谢建章那双绿眸,同谢兰庭如出一辙的绿眸,全都呆住了,心中泛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郑国公府支持的不是太子,始终是十七皇子谢兰庭,他们支持太子不过是因为太子实则是十七皇子的骨肉。
这个老狐狸!众人不约而同地在心中咒骂郑国公老奸巨猾。
“臣等恭迎新皇登基。”
他们还能怎么选择,郑氏、卢氏和崔氏几大氏族都以谢兰庭马首是瞻,他们唯有服从。
谢建章懵懵懂懂的,不懂面前这些人为何要对着他跪下来,他回忆了一番谢兰庭在来的路上是怎么教他的,用稚嫩的声音大声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
一场政变被悄无声息地平息了,宫外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这皇宫内曾经发生过什么。
远在封地的皇子皇孙赶回京城后,谢建章登基、谢兰庭摄政已成事实,他们即便是再不同意,也只能恭恭敬敬地跪下来称一声陛下、摄政王。
他们当年瞧不起的、任意欺辱的西域人生的小皇子就这样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摄政王。
恢复早朝的第一日,宣王谢元怀就上奏建议实行新币,谢兰庭当堂便同意了,命谢元怀主持此事,户部负责推行。
谢建章坐在龙椅上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一些听不懂的话,很快就坐不住了,就想从龙椅上爬下来。
连瑞在一旁伺候着看到他动立刻就将他扶住,“诶呦,陛下,不能乱动。”
“朕不要坐在这里。”
“嘘~陛下再坚持一会儿,下了朝老奴陪陛下去骑马。”
骑马是谢建章最近最喜欢的事情,一听一会儿能骑马,他立刻就老实了。
在谢建章龙椅后拉了一道珠帘,卫昭月就坐在这珠帘后面。
新皇登基,她这个皇后顺利成章地便成为了太后,新帝太过年幼,太后需垂帘听政。
“哈~”一道轻微的哈欠声响起,卫昭月尴尬地环顾四周,堂下的大臣们正在唇枪舌剑地激烈讨论,还好没人注意到她这点小小的动静。
这第一天的早朝卫昭月就在珠帘后打起了瞌睡,但是这也不能怪她呀。
卫昭月悄悄在心里将谢兰庭翻来覆去地骂了几十遍,昨夜都说了不要不要,他非不听,说什么可以肆无忌惮地出入她的寝宫,他不想再忍了。
他是尽兴了,她早上险些没起得来。
反正也没有人看她,她稍微放松一下也没什么吧。卫昭月确定自己确实是无人在意,便悄悄地靠在椅背上,酸软的腰有了支撑终于好受了一些。
“娘娘、娘娘?”
卫昭月昏昏欲睡之时突然听到连瑞叫她,吓得她立刻睁开眼,“啊?怎么了?”
“大人们拿不定主意,请娘娘定夺。”
她方才一个字也没听,她怎么定夺啊!
“哀家于朝事不甚了解,一切由摄政王做主。”
好不容易熬到了退朝,一声“退朝”简直是让卫昭月看到了希望,她想早些回去躺着。
“诸位大臣先回吧,本王有事同陛下商议。”
“是,臣等告退。”
等大臣全都退了出去,谢兰庭几步走过来一把掀起珠帘,对上卫昭月困顿的小脸。
“怎么了?方才都险些睡着了。”
卫昭月嗔他一眼,“还不是都怪你!”
谢兰庭弯腰将她抱起,“都怪我,我认错。”
两个人浓情蜜意的,默契地忘了一旁龙椅上坐着的小皇帝。
“父王,我也要抱!”
一道童稚声响起,两个人一起低头看过去才发现自己忘了儿子。
连瑞一看咱这陛下妥妥的煞风景了啊,立刻蹲下身子,“陛下,老奴抱着您。”
谢建章躲开连瑞的手,“朕不要你抱。”
“来,父王抱着你。”
谢兰庭将卫昭月调整了个位置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又一把将谢建章捞起,娘儿俩个一左一右。
卫昭月不好意思了,“诶呀,你放我下来,叫宫人们看到成何体统。”
谢兰庭才不管这些,“怕什么,他们不敢看。”都到这个位置了还怕旁人说闲话不成。
他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抱着娘儿俩走出了大殿。
孝期一过,整个皇宫又热闹了起来,只是先帝的妃子们有些实在是开心不起来。
卫昭月将她们叫来,她们全都战战兢兢地跪着,因为她们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按照祖制,有皇子的妃子会被皇子接回府中赡养,只有公主的妃子送到行宫居住,没有生育过子嗣的妃子则前往皇陵守灵,慧明帝年纪大了,与他生育过子嗣的妃子大多年龄不小,而那些后来入宫的妃子既年轻又没有子嗣,去皇陵了此余生实在是残忍。
卫昭月不忍心让她们去皇陵,毕竟慧明帝无法生育这件事不是这些无辜的妃子的错。
“你们都起来吧,哀家今日找你们是想说一件事。”
“你们进宫之后都未曾生育,按照祖制是要送去皇陵守灵...”
她话还没说完就又跪倒一大片,“太后娘娘饶命啊!”
“你们先别哭,听哀家把话说完。”
“哀家知道你们都是可怜人,自然不忍送你们去皇陵受苦。今日哀家便会派人通知你们的家人,若是家里人愿意接你们回去的就回家去各自婚配,若是不愿意就跟着其他太妃一起去行宫安度晚年。”
妃子们听了纷纷跪下磕头,“谢太后娘娘救命之恩。”
“好了好了,起来吧。不管前面这些年日子过得怎么样,总之往后的日子,哀家希望你们过得平安顺遂。”
这些妃子有的进宫多年甚至慧明帝的面都没见着,若是就这样葬送了余生,卫昭月可能都无法原谅自己。
她在当年陷入绝境之时有幸为自己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在他的庇护之下这么多年在后宫过得很舒心。她若是没有谢兰庭和郑贵妃的帮助,也许今日被送到皇陵的人里面就有她,又或者她被生生钉进棺材里陪着慧明帝葬入皇陵。
既然她也受过同样的苦,她自然不希望有人和她一样无辜受累。
去皇陵守灵这样死板又残忍的事情,就到她这里就停止吧。
第80章
卫昭月的旨意下去,朝中自有老古董梗着脖子不同意,说什么祖宗礼法不可废,入了皇宫的女子哪有叫家人领回家的道理,甚至早朝的时候还要撞柱子威胁。
卫昭月最烦大臣在朝堂上动不动就以死明志,女人都不稀罕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们用起来倒是得心应手。
“杜大人若是有心以死明志,各位就不要拉着他,这柱子这么结实,一下撞不死还能撞第二下。”
那位杜大人被卫昭月一番话说的气得吹胡子瞪眼,“一介妇人竟妄自更改祖制,后宫干政成何体统!”
“后宫干政?哀家处理后宫之事算的哪门子政事?还有,既然陛下是从哀家的肚子里出来的,哀家是一国之母,那哀家便做得了这些嫔妃的主。”
“杜大人将心思都放在后宫之事上才是成何体统!”
“你!”杜大人被堵得没话说,只能瞪着卫昭月喘着粗气。
“杜大人还想不想以死明志了?若是还想就快些,别耽误了其他人的时间,若是不想便站回去。这些妃子哀家说让回家就回家,谁若是不同意哀家便送到他府上让他伺候着。”
谢兰庭饶有兴致地看着卫昭月发怒,朝中众臣看谢兰庭的表情便知道他并不反对,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像杜大人一般触太后和摄政王的霉头,全都低着头不说话。
“既然各位大臣都没意见,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任凭太后娘娘定夺。”
旨意颁布下去之后,有许多的人家都递了帖子禀报说愿意领自家的女儿回家,当然也有少数不愿意的。
要么是家中双亲故去,兄弟不愿意沾这个麻烦,要么是本身就爹不疼娘不爱的,对于这样的妃子卫昭月便安排了同公主们的母妃一起去了行宫,总之日后也是衣食无忧。
至于那些接回家去的,是就养在家中还是自行婚配都与皇室无关了。
临行前她们都要来跪谢卫昭月,卫昭月却一个都没见,只是留了话给她们希望她们放下过去、从头再来,好好过日子。
阿枝不懂为何卫昭月不愿意见她们,“娘娘,各位娘娘向您拜别您为何不见?”
“见她们作甚,看着她们跪下来向哀家道谢吗?哀家又不是为了她们的感谢。”她只是见不得这群可怜的女子往后面对的是那般绝望的人生,她们何其无辜。
“娘娘,奴婢觉得您好像变了。”
“变了?哪里变了?说来听听。”
“奴婢也说不清,好像是变得强势了些。”她印象中的卫昭月,自小就会用自己的示弱来为自己争取,现在的她好像不屑于这般做了。
“强势不好吗?哀家觉得强势挺好。”她过去示弱是因为她只能示弱,她如今强势是因为她有底气强势。
“奴婢也觉得强势挺好。”
送走了这些妃子,宫里立刻就冷清了下来,加上郑贵妃也左不过就四个主子,大多数的宫殿都闲置了。
其实郑国公也提出过要将郑贵妃接回国公府,但是郑贵妃自己拒绝了。她放心不下谢建章,更愿意和谢兰庭他们一起住在宫里。曾经最抗拒的皇宫,倒是成了她最后的归宿,她现在是贵太妃了。
“母妃,东西都备好了,我们走吧。”
贵太妃抱着谢建章起身,“走吧,别叫你嫂嫂等太久。”
他们今日是要去看崔扶摇,十一皇子故去后崔扶摇一直在清修,十一皇子沉冤得雪之后宫中一直很混乱,贵太妃直到今日才抽出空来去看看她。
一驾马车低调地驶出皇宫,车里谢建章正亲昵地依偎在贵太妃怀中同她说话,两个人亲昵的模样比亲祖孙还要亲。
“是太后娘娘的车架!”
“是太后娘娘!”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知怎么的有百姓认出了马车里的卫昭月,随后周围的百姓全都涌了上来,马车都走不动。
“青山,叫人将百姓疏散,不要全都挤在一起。”
“是,主子。”
很快人群被疏散开来,百姓么站在路边让出一条道来,马车恢复了前进。
“娘娘!民女有要事求见娘娘!”
一个瘦弱的女子突然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在马车前就跪下了,侍卫立刻便反应过来将她抓住,“什么人?!竟敢惊了娘娘的车架!”
“娘娘,民女是珍珠,求娘娘救救我家小姐!”
“娘娘,求娘娘救救小姐。”
这名叫珍珠的女子喊得声嘶力竭,却很快被侍卫捂住了嘴巴。
“外面什么声音这般喧闹?”
卫昭月觉得这声音有些许耳熟,“怎么感觉是在叫我?”
阿枝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便看到了被侍卫抓住的珍珠,顿时大吃一惊,“娘娘,是珍珠,真的是珍珠!”
“方才听到她说自己是珍珠,奴婢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珍珠?她不是随着蕊娘嫁去湖州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京城?快去将她带过来。”
“是。”
阿枝掀开帘子对着那侍卫喊了一声,“住手!将那女子带过来,娘娘要见她。”
“是。”
阿枝走过去将她带向马车,“珍珠,你没事吧?”
“阿枝,能再见到你真好。”
阿枝看着珍珠的模样简直有些不敢认,她们两的小姐是闺中密友,她们两个人也是好友,二人同龄,可是现在的珍珠瞧着比她老了许多。
珍珠被带到马车里,看到卫昭月的脸就跪着爬到她脚边抓着她的裙角嚎啕大哭,“娘娘,您救救我家小姐吧,求求您了。”
卫昭月瞧她的样子也急了,“珍珠,蕊娘她怎么了?”
“珍珠你先别哭,你家小姐怎么了和娘娘说。”
“娘娘,我家小姐快被折磨死了!她被嫁到湖州去给那人做填房,谁知他喝了酒就爱打人,小姐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皮肉。知道您进宫做了皇后小姐也不敢给您递信,她担心您在宫里也不好过。直到前些日子知道您成了太后这才吩咐奴婢进京求助,谁知被他们发现了便将奴婢卖了,奴婢逃了许久被好心人救了这才活着回到京城向您求救。”
“那蕊娘现在怎么样?”
珍珠哭着摇摇头,“奴婢不知道,奴婢被卖了之后便失去了小姐的消息,如今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可恶!青竹!”
马车外传来青竹的声音,“属下在。”
卫昭月拳头紧紧攥着,指尖隐隐发白,“你带着珍珠即刻启程去湖州将蕊娘带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谁若是敢阻拦,格杀勿论!”
“是,属下遵命。”
“慢着。”一旁的谢兰庭突然出声,他解下腰间的令牌递给青竹,“见此令牌如本王亲临,带上。”
“是。”青竹得了令领着珍珠便离开了。
一阵喧闹过后,马车缓缓前进,卫昭月将额头抵在谢兰庭的后背悠悠道:“蕊娘是我在闺中之时仅有的姐妹,那年她刚刚及笄便被一顶轿子送去了湖州给一个小官做填房,仓促得我都没能见上她一面,只留给我一封书信。她那么胆小,我都不敢想象她这么些年是怎么过的,如果我能早些关心她...”
谢兰庭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这不是你的错。”
谢建章见状从贵太妃的腿上爬了下来,软乎乎的小手轻轻擦掉卫昭月的眼泪,“母后,您别哭啦。”
“再哭儿子就要笑你了。”
谢兰庭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谁知谢建章居然一本正经地反驳道:“我才不会笑话母后呢,我是心疼母后,哭了眼睛会痛。”
谢兰庭被他一噎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捏捏他的脸蛋泄愤。
卫昭月破涕为笑,“知道了,母后不哭了。”
谢建章这才放下心来,“祖母,我们今天要去见皇婶吗?”
“对啊,建章喜欢皇婶吗?”
“喜欢。”他没见过几次崔扶摇,但是就是对她印象很深,平日里没事还会念叨她。
知道他们要过来看她,崔扶摇早早地便叫人将院子打扫了一番,她这处是一个小的道观,香火不比清风观,十分清幽。
“皇婶!皇婶!我来啦~”
崔扶摇看到谢建章一路小跑着过来吓得心惊胆战,“诶,慢些,别跑,小心摔着。”
贵太妃和谢兰庭、卫昭月走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在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