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元泽驻足听了会儿,推门而入冷声开口:“既然是为我出的主意,那说出来听听。”
贺宗平被他的眼神激怒:“你这是跟你爸、跟你长辈说话的态度吗?老爷子就这么教你的?”
贺元泽虽然是外孙,但在上中学前,都是被穆老爷子带着长大的。
这也是贺宗平深恨穆家的一点,即便他在外是风光无限的贺总,但到了穆家,依旧没人把他当一回事。
看到贺元泽,穆丽蓉终于有种找到了主心骨的感觉。
“你爸,你爸为了跟郁家结亲,他说,他说要把贺漪认回来。”
穆丽蓉没说的是,贺宗平在她震惊到失语时。
还劝她要能跟贺漪缓和关系,最好是带眠眠去赔不是。
这才有那愤然落下的一巴掌。
穆丽蓉还给贺宗平留了些当父亲的面子没说,贺元泽却不是猜不到。
他想到外公跟他说的话,神色晦暗难明:“你真的不知道这件事里,贺漪扮演了什么角色吗?”
贺宗平心虚了一瞬,但想到郁楚宴郁家,他又有了底气。
“这情况也不是我想看到的,但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们就要避免将损失降到最低。”
“而且漪漪的性格比眠眠更适合嫁进郁家,有她在,郁贺两家才能真正的被绑在一……”
“够了!”
贺元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既然你什么都想好了,那一切就都按你说的办吧。”
穆丽蓉怀疑自己听到的:“元泽你在说什么?眠眠在这件事里受的伤害已经够大了,现在你们把贺漪接回来,联姻继续,那不就是明摆着放弃眠眠?你们要别人怎么看她?”
贺宗平却是喜笑颜开:“不愧是我儿子,没那些愚蠢的妇人短见,你现在就跑一趟,早些把事情办妥。”
穆丽蓉看着他的嘴脸,一时间,竟然觉得陌生的可怕。
她真的认识面前这个人吗?
贺元泽收回视线,冷声道:“既然是同郁家联姻这么重要的事,那你就亲自去往安平镇,表达诚意吧。”
贺宗平听到安平镇,即便很努力控制了,眉峰还是忍不住跳了下。
他迟疑着想找借口推脱。
贺元泽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看了眼手表:“走吧,外公的车估计已经到了。”
贺宗平眉心狠一跳:“你外公?他知道了?他也要去?”
他本来想的是,等一切事情都尘埃落定了,再指使穆丽蓉去说服他。
可是怎么这么快……
贺宗平心头闪过丝不好的预感,可事已至此。
他已经没了选择的机会。
贺宗平不想跟穆家人独处。
跟他们在一起,总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所以即便被逼无奈去了,他也坚持要自己坐一辆车。
要是以往,穆丽蓉察觉到贺宗平情绪不对,肯定坐立难安了。
但现在,她压根看都没往他的方向看,就径直上了车。
贺宗平虽然时常嘴上说着,穆丽蓉就是小姐脾气,看不起他,也从不会考虑他的感受。
但看到穆丽蓉真这么做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穆丽蓉只在上车的时候,看到穆老爷子喊了一声爸。
然后就红着眼,沉默着,一路都没说话。
车子一路行到安平镇,穆丽蓉不住地往外张望。
之前来的时候,她一心想把眠眠从这里带走,被激动犹疑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塞得满满的。
都没仔细看过这个眠眠长大的地方。
这次来,明明依旧有一团乱的事情亟待处理。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心里已经有了抉择,她反而没有了之前的混乱。
终于能够好好看看这个地方了。
安平镇虽然经济落后,位置又偏居一隅,但风景却是真的美。
车子一路驶来,沿着蜿蜒公路,看久了枯燥风景,忽而安平镇出现在面前。
阡陌农田,青砖白墙,袅袅炊烟真有种世外桃源的豁然惊艳感。
穆丽蓉国内国外去了不少地方。
但一想到这条看着歪扭泥泞的小路,小欢眠跑过,这棵长在路边的歪脖野桃子树,小欢眠踮脚去摘过……
她就很难公平公正地评判。
同安平镇相比,她之前去过的地方,到底哪一处更好看了。
穆丽蓉堪称贪婪地看着,思绪也愈发清晰:“爸,我要离婚。”
穆老爷子猛地下睁开眼:“好!你能自己想明白就是最好的了。”
他一直觉得这个女儿,被他娇惯坏了,最不像穆家人。
可现在想来,无论是在赶走贺漪还是在提出离婚的事上,她骨子里依旧是穆家人当断则断的干净利落。
贺宗平对另一辆车上的事,一无所知。
越靠近安平镇,慌乱和恐惧就越压得他喘不过气。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不会有人发现这一切的,不会的……
贺漪从接到贺宗平的消息后,就一直处于一种兴奋状态。
她即将被穆丽蓉请回贺家,和郁楚宴订婚,一切都回到正轨了。
即便她什么都不做,无形之中都有股冥冥天意,帮她这个命定女主。
宣旌辰带给她的阴霾一挥而散。
再看到贺欢眠,她都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那种兴奋感促使她知道郁楚宴来找贺欢眠消息时,忍不住得意一笑。
“看吧,无论你知道什么,费多少心思,你都无法改变命运的。”
贺欢眠正沉浸在即将暴富的喜悦中:“?”
她在说什么鬼话?
贺漪嗤笑:“你装什么?还不肯接受现实吗?现实就是郁楚宴终究会跟你退婚,还有那两千万……呵,做梦去吧你!”
涉及到钱,贺欢眠思维瞬间活跃了:“啧,你不守信誉。”
之前贺漪虽说答应了给两千万,让她和郁楚宴退婚。
但贺漪却以凑不出钱为借口,一直拖着让她再等等。
反正都是意外之财,贺欢眠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但贺漪不仅不以失信为耻,还洋洋得意地嘚瑟,这就有点膈应人了。
贺漪恶劣一笑:“对啊!我答应了怎么样?现在不是你想不想退婚,是你一定会退婚,我不给你又能拿我有什么办法?”
“办法啊……办法可多了。”
“现在要退婚,是因为你和郁楚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们觉得对不起我,所以要退婚。”
“那如果我说我不介意呢?我不介意他的过往,只要郁楚宴答应跟你断干净,我就继续当他未婚妻……”
“不可能的,你做不到毫无芥蒂地继续当他未婚妻。”
贺漪面色逐渐发白,但坚持道。
别说是现在,哪怕是她性格没有改变的原著里也是。
本来在退婚以后,贺欢眠还不死心地继续纠缠着郁楚宴。
可当她跟她摊牌,她和郁楚宴的事情后,贺欢眠大受打击,反而没再死缠着郁楚宴不放,转而移情了个不入流的十八线小明星。
她不信贺欢眠没改变性格的剧情都是如此,现在她反而能容忍了。
贺欢眠也没预料到她能说出这种话,盯着她多瞧了会儿,忽而一笑。
“你说得对,我的确做不到毫无芥蒂地当他未婚妻。”
贺漪提紧的心头一松,却听到她慢悠悠地接了下一句:“所以……我决定十分芥蒂地当他未婚妻。”
贺漪:“???”
贺漪是真被贺欢眠不按常理出牌地招数打懵了。
贺漪刚想发火,瞥见贺欢眠身后逐渐走近的郁楚宴,计上心头。
“你为什么介意这件事,还坚持不解除婚约啊?”
“嗯……我想想,常规一点,合理一点的理由……我想到了,他对不起我,我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感谢阿爷每晚必听的狗血爱情电台,不然她想不到这么鬼扯的借口。
“你不想解除婚约,是因为我对不起你,所以你不会轻易放过我?”
郁楚宴的声音冷不丁冒了出来。
贺漪心头一喜,成了。
郁楚宴受他爸影响,最讨厌心怀鬼胎的人。
现在贺欢眠亲口明说了,她不解除婚约,就是为了打击报复。
那郁楚宴肯定不能接受。
贺漪故作惊讶:“楚宴,你怎么来了?啊!刚刚眠眠的话,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一时没想明白……”
“不用说了。”
郁楚宴冷淡地瞥贺漪一眼。
他转身定定地看向贺欢眠。
漆黑深邃的眼眸里,是从未有过的紧张……真切。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贺欢眠反应过来了贺漪的心思,不过丝毫不在意,随意点点头。
“对啊!”
赶紧提退婚吧。
她眼馋任务奖励五百万好久了。
郁楚宴突然就笑了:“好。”
贺欢眠想也不想,刚准备说我拒绝:“我……嗯?你说什么?好?”
贺漪同样怀疑自己听错了:“楚宴,你没说错吧,你说的……好?”
郁楚宴沉沉看着贺欢眠,一夜没睡,让他神色难掩疲倦。
但这时候,他的思绪反而因为轻微兴奋,有着从未有过的清醒认知:
他不想退婚。
郁楚宴缓缓地,坚定道:“对,我请求你,一定不要放过我。”
贺欢眠:“……”
完了,男主坏了。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七十汪
别说贺欢眠懵了个大逼。
贺漪同样不可置信:“郁楚宴!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现在思绪乱成了一团, 要不是还留有分理智,她甚至想扑过去问。
到底是贺欢眠给他灌了迷魂汤,还是他这个男主也被身穿了。
如果郁楚宴不爱她了, 那她还是女主吗?
郁楚宴移情别恋的事,对贺漪的打击,比她被赶出贺家还要大。
郁楚宴回身看了贺漪一眼。
和她经历的往昔浮现, 却又好像隔了一层, 怎么也看不清的雾。
郁楚宴敛目:“我知道。”
这个回答,让贺漪无法接受,她转身跑了出去。
再多留在这里一秒,她都难受。
贺欢眠看到她离开的背影,终于有了真实的恶毒女配感。
她拧眉看向郁楚宴:“你没事吧你?有病治病, 不要讳病忌医。”
日头正晒, 郁楚宴接过匆匆赶来的助理打着的伞, 又摆了摆手。
助理知趣地离开。
伞从郁楚宴手中斜偏到了贺欢眠头顶, 他嘴里依旧是看似不着调又暗含几分认真的语气。
“我这人不喜欢跟人结仇,特别是女人,更不喜欢。”
“我这么多前女友都是好聚好散的,我想着, 怎么也不能让你憋着一肚子气不痛快不是?”
对于他的话。
贺欢眠回以你可别跟我瞎扯了, 论胡说八道我是你祖宗的复杂神色。
郁楚宴挑眉:“怎么?不信?”
贺欢眠指了指脸:“这样, 你看我脸上写着傻子两个字吗?”
郁楚宴还真顺着她的话,端详了一下, 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有, 这边一个, 那边一个。”
贺欢眠无语:“你以为你多少有点油麦在身上不是?”
郁楚宴原本算得上糟糕至极的心情, 就这么被撬松了个口子。
他不再开玩笑:“说真的, 我也不太清楚对你的感情,但有一点我是确定的,我不想就这么跟你结束。”
“但是我想。”
贺欢眠没好气道:“我刚那话就逗逗贺漪玩,你还真顺杆子上了。”
顶头没那么晒了,贺欢眠也不介意跟他多唠两句:“郁楚宴,你跟你家里关系是不是不太好啊?”
郁楚宴下颚微微收紧:“为什么这么问?”
贺欢眠瞅着他:“我就纯纯的好奇,为什么你叛逆期这么持久?”
郁楚宴皱眉:“叛逆期?”
贺欢眠笑笑,笑容却丝毫不达眼底:“不然呢?你真喜欢上我了?”
贺欢眠神色堪称冷漠:“都奔三的年纪了,还玩那一套,越不让你干什么,你就越要干什么,有意思?”
“反抗的方式有很多,如果你不想订婚,你最开始就该拒绝,我那人渣爹是听不进去人话,但郁老爷子又不是,你何必答应了订婚,又对我各种挑三拣四的,还勾搭贺漪呢?”
郁楚宴被问得一时哑口无言,最后颓然低头:“是我的错。”
贺欢眠不为所动:“对,你错了你还敢。现在的情况,和当初订婚时有什么不同吗?”
郁楚宴想说,这次他真的想清楚了,却听贺欢眠声线平平道。
“没什么不同,当初是所有人都希望我们能订婚,现在是都希望我们能退婚,各方面的压力都给到你。”
“你选的反抗方式就是找到我,在什么都没明朗的情况下,让我不要退婚,既不明着对抗,也拐弯抹角地反抗着,表达自己的不满。”
“可是郁楚宴,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不是十几岁任性妄为的少年,没有人应该被你牵扯到你幼稚的报复行为中去,人应该为自己言行负责,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你不明白?”
郁楚宴被贺欢眠这不停歇的一大段话,直接冲懵了。
他的信念在摇摇欲坠。
一方面,他不敢相信自己真的真如贺欢眠所说的这么幼稚。
另一方面,又有个声音告诉他,贺欢眠说得是对的。
郁楚宴努力理清思绪:“你说的对,我不应该来找你,我应该先解决家里的问题,再来谈其他。”
贺欢眠严肃点点头:“道理是这样,不过既然来都来了,也可以顺便做点事情。”
郁楚宴没明白:“什么事情?”
贺欢眠开始下饵:“我们现在关系乱七八糟的,急需个新的开始,或许你应该……”
刚刚那些话,对郁楚宴的冲击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立马恢复的。
他下意识看向说话很有道理的贺欢眠:“应该?”
贺欢眠冲他做了个口型。
郁楚宴盯着她学:“推昏,腿婚,退婚?”
终于等到了。
贺欢眠激动地一拍巴掌:“我拒绝。”
任务完成的声音,听在贺欢眠耳里犹如仙乐。
郁楚宴却被她搞糊涂了:“不是要有新的开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