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盲妻——桥尘【完结】
时间:2023-03-28 09:14:29

  束茗点头:“是呢, 他那人看着深沉, 似乎做什么事,没有十足十的把握, 他便不说也不愿意做。西嬷嬷说过, 王城里的人,都是这样小心翼翼地活着。”
  蔚巡生脑中转得飞快。
  北寰言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却不说……
  莫不是他跟这东西有干系?
  转念一想又不对。
  北寰言主动与他示好, 是不想给宁远商号添麻烦。
  北寰言不仅不想给宁远商号添麻烦,还不想他给他添麻烦。薛家人来王府给他看病, 定是他的意思。
  北寰言肯定还是在意勤王府与许都之间的关系。
  这牌子, 他知道来由, 却不说。若因为这事让他再次怀疑他, 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为什么不说呢?
  是觉得这事无关紧要, 还是即便是他不说, 他也迟早能知道?
  蔚巡生又忍不住重新回去捋了一遍束茗身世的事——
  杀害束河的人,是不想他查出束茗的身份。
  可勤王府眼下只跟许都有些龃龉。
  若束茗的身份跟许都无关,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他即便是查出来了,又能如何?
  所以,束茗的身世是不能叫他知道的……
  这么说来,束茗的身世跟许都有关系。所以,那帮人才迫不及待地想要杀人灭口?
  是了,那只能是许都的牌子,北寰言才能闭口不言。
  他怕祸从口出。
  蔚巡生摸出那块铜铸的牌子,心中暗道:许都啊,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许都。有意思……着实有意思得很……
  *
  东陵帝生辰是六月初六。
  从西境往许都去,正常车队行走,也要十几日。
  蔚巡生想着早些到许都,可以在许都听听风,便五月初就跟姚子安一起往许都进发。
  蔚光良与姚元武担忧儿子,点了三千精兵护送蔚巡生与姚子安入都。
  山路间难免有地方官管不到的地方,有流寇打劫。
  西境勤王府世子去许都贺寿这事,一路传得沸沸扬扬。许多民众商队都借着勤王府与姚将军府的队伍的威势一起往许都去。
  这一路马车下,士兵身边有百姓凑着,热闹非凡。
  蔚济很是头疼。
  百姓想要随着军队一起走山路,保个平安。
  可谁也不知道这些百姓里面有没有心怀不轨之人。白日黑夜里蔚巡生马车边上警卫都是安排了二十个轮值。
  蔚巡生身子才好,骑不了太久的马。多数时间还是与束茗一起待在马车里。
  这些时日束茗跟着勤王妃一起学习中馈之事,已有小成。
  她从家里只带出来二十多个奴仆,一路跟着,也没多少事。
  束茗问蔚巡生去许都之后是否要置办一个宅子。
  蔚巡生回道,直接去临府。北寰言会安排。
  束茗蹙眉有些担忧:“我们还是置办个宅子吧,我们一行人,连带着姚府的主仆加上有三十多个人,这么多人去叨扰别人不好吧?”
  蔚巡生解释道:“我家本应该在许都有御赐的府邸宅院。只是早些年西境不太平,父亲与舅父没回许都几次。帝君那里从操心着别的,十几年了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此次去,即是表忠心,也是立威。帝君怠慢我们西境,别的京官就更不可能把我们放在眼里了。那地方吃人不吐骨头,父亲与舅父能忍下这口气,我不能。”
  束茗不太懂里面的利益关系,可总觉得这般锋芒毕露,多有不妥。
  走之前,勤王妃再三叮嘱,一定要看好了蔚巡生。
  勤王妃说他面上不温不热的,其实内心里主意多得很。一下没看住,恐怕就有一肚子坏水。许都那里情况他们也不了解,陛下的喜恶他们也不清楚,不要让他轻易范险才是。
  可束茗这段时间与蔚巡生在一起,总觉他做任何事都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的。
  他缠着北寰言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
  想到这,束茗便也不劝了。
  到了许都之后随机应变吧。毕竟她也不清楚许都现在的局势。
  “可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去叨扰北寰言,会不会扰了太傅?”
  束茗知道北寰言一直与临太傅住在一起。
  蔚巡生显然也想过这事,道:“太傅府里必然有伺候的人,我们独自前去。护送的西境军留在城门外扎营,其他随行人也先跟着西境军一起在城外留着。”
  束茗点头,表示知道了。
  蔚巡生笑道:“我可是带了西北最好的砚,等着拜访太傅呢。”
  这一路上姚子安都骑马在外面,这不是他第一次出远门。却是他第一次去许都。
  以前接军粮的时候,都是姐姐姚子萱带着他去接。
  这是姚元武嘱咐的,他要姚子安学会担事。就连搬运军粮,姚元武也要姚子安跟将士们一起出力,搬到军营粮仓。
  小时候,姚子安不懂,只觉得麻烦。
  后来年纪越来越大,跟着父亲一起在军营里待得时间长了,也跟父亲出关,平过几次小战,越发觉得戍守边关的将士们不容易。
  他清楚,即便是他上战场,身边也有将领保护,自有开路先锋营替他冲阵。
  可那些冲锋的将士们,多半都是有去无回。
  若不是保家卫国,谁愿意把自己的性命白白丢在战场上?
  去的战场次数越多,姚子安对这些戍守边境的将士们就越尊敬。为他们做这些搬运粮食微不足道的小事时,便也没有那么多情绪。
  别看姚子安在西凉城里是纨绔一霸,但他在军营里风评极好。
  许多跟着姚元武的将领看见他也是满眼宠爱,觉得这孩子是将领之才,懂得体恤将士们艰辛。在军务上,都心甘情愿地教姚子安处理要点。
  姚子安不精权谋之事,可处理军务大小适宜,却是得心应手。
  这三千精兵护送他们入许都之前,他便写了一本折子,请父亲帮他递到御前。得到了帝君回复同意之后,他才开始点将。
  西境去许都,路途遥远,山岭纵横。点些士兵随行,也是情理之中。
  姚子安一向以父亲为榜样,跟兵士们同吃同住。
  夜晚轮岗,守夜丝毫不肯怠慢。
  一路无事。
  经过大半个月的日夜兼程,终于在第十七日傍晚,蔚巡生与姚子安带着三千精兵到了许都城外郊野。大军在距离许都外十里远的猴山校场扎营。
  兵部尚书狄江一早就知道勤王府世子与姚将军府小将军带着三千精兵往许都赶。
  距离许都还有二十里路程的时候,便有前方寮台飞鸽传书。
  下了早朝之后,江狄去兵部找兵部主事兼右金吾卫副统领陈松与右金吾卫统领石武一道,去猴山校场做准备。
  大军到了猴山校场,江狄、陈松、石武一起见了蔚巡生与姚子安。
  军营里一向没那么多规矩,当晚校场上就点起篝火,烤起肉。禁卫军们带着西境军一起喝酒吃肉,校场上好不快乐。
  江狄已经五十有三,年事已高,熬不起大夜。只是与蔚巡生姚子安喝了几杯酒,交代了些事,替他们接风洗尘之后,便回了许都。
  倒是石武与陈松正当壮年,看见西境军来的两个小子,忍不住就想要揉一揉。
  尤其是姚子安,石武看见他的时候眼睛都在发亮:“姚小将军,好高的个子!”
  姚子安笑道:“自小长得就高。”
  “早就听说姚家枪法战场一绝,不知道今日能不能有信一见!”石武说着便扶住了身边的刀。
  姚子安也不带怕的,立即站起身,走到校场边上,抄起一杆枪,遥指石武:“请石将军,赐教!”
  这一声,引来无数围观士兵。他们端着酒,拿着肉,很快就在校场上围出了一个圈。
  喝彩声,起哄声不绝于耳。
  不仅石武好奇,就连着城里的禁卫军们也好奇,镇守住西境的姚家枪法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石武见姚子安是这么个直爽的性子,仰头大笑,倏地站起身来,卸下身上的刀,也抄起一杆枪,二话不说就刺了过来!
  那边人圈里惊呼声此起彼伏。
第67章 校场
  这边陈松笑盈盈地喝酒望着, 对蔚巡生道:“不愧是军营里的摸爬滚打的小将军,这么多人看着一点也不怕输了出丑。”
  蔚巡生身子没好全,舒星跟着不让他喝酒。
  他只能围火而坐。
  他的目光也落在那群人身上, 道:“自小舅父训练他就苛刻, 怕的就是他上了战场不能活下来。那是他活命的手段, 自然信手拈来。”
  “是了,像我们这样军门,对小子们的训练总是严苛的。”陈松想到自己小时候跟着秋薄一起练剑也受了不少苦, 不禁感慨。
  陈松看向蔚巡生:“听闻世子身子最近好了许多,是无大碍了吗?”
  蔚巡生点头:“嗯, 薛家人医术当真了得。”
  “无事便好, ”陈松笑着,“王爷心里解了一个心病, 陛下也解了一个心病。此次来许都, 多留些时日,我带世子去四处逛逛。”
  “多谢陈将军的好意, ”蔚巡生颔首, “我身子不太好,恐怕不能去太多地方,但是姚子安应该挺乐意四处看看。我先替他谢谢陈将军。”
  说到这里, 姚子安那边已经把枪尾抵在了石武的心口处,若是不是提前调转了枪头, 石武就会当场毙命。
  姚子安挑眉一笑:“承让了, 石统领!”
  石武也不恼, 以前年轻的时候, 他就经常在这里被秋薄、许安归挨个教育。他输乃是家常便饭。
  只是这次见姚家枪法, 也让石武大开眼界, 他抱拳笑道:“果然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第一次得见姚家枪法,在下服了!”
  西境军很少来许都。军门中人,都尚武。都知道西境姚家枪法厉害,却没见过。
  如今见了,当真名不虚传。
  姚子安大笑着抱拳还礼:“是晚辈僭越了,晚辈自罚三碗酒!请石将军不要介怀才是!”
  说罢姚子安端起酒碗,豪气干云喝下三大碗,喝完他还举起酒碗,翻过来,示意,一滴不剩。
  石武当真是喜欢姚子安这性子,立即过去,也端起酒碗,一饮而下:“我敬姚小将军!敬这姚家枪法!”
  姚子安技高一筹,连带着西境军们也跟着长脸。
  西境军们纷纷欢呼起哄。
  禁卫军们看见了常年在边疆战场上磨练出来的姚家枪,纷纷感慨那枪法之快,让人看不见出手。
  不少将领想要跟姚子安讨教,也纷纷去跟姚子安敬酒。
  姚子安来者不拒。
  他善酒。
  西境秋冬季节守夜,夜来风寒。姚子安也被排岗去守过西凉城城门。
  那寒风吹得,鼻子都能冻掉。
  若是怀里没有一壶酒暖身,那夜里抗不过去。
  姚子安在家有姚夫人管着,很少能这么敞开了喝,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喝多少。眼下道了许都猴山校场,没人管了,便也收不住了。
  蔚巡生在一边看着,没管他。
  眼下五月的天气,已经快到盛暑,就算是喝醉了,躺在校场上睡一觉,也不会着凉。
  今日大家都很高兴,已经有许多人喝得找不着东南西北。
  校场上的气氛好。
  比蔚巡生来之前,想得要好很多。
  这一届军门中流砥柱,都是十多年前那场岩州城守卫战中留下的将领。
  是安王许安归亲率培养的。
  安王殿下在许都的时候曾任兵部尚书,用重手段重整了当时散漫无异的军门。这风气哪怕过了这些年,也没有松散。
  由此可见北寰言的父亲在军中有多高的威望。
  也可见北寰言的存在,对于任何一个人,包括帝君在内是一个多么恐怖的存在。
  以他天人之姿,但凡有点不臣之心,整个东陵,唾手可得。
  可他偏偏受教于两朝老臣帝师临太傅。
  其实在蔚巡生看来,帝君与北寰言之间应该有着深深隔阂才对。
  不知道为什么,他接触过北寰言与东陵兵部的人之后,觉得帝君竟然是全然信任北寰言与兵部。
  不然这校场上也不会有这般和谐的气氛。
  上位者宽待,下位者才能诸事无忧。
  而这一切,都与先生教他的那些史书上的事,不相符。
  蔚巡生忽然很好奇,当今圣上,东陵帝君许景挚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所有的史书都没有写当年四龙夺嫡之时的来龙去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当今圣上许景挚坐在了皇位上。
  可按照兵部与军营的氛围,怎么看都是重兵在握的安王许安归胜算更大一些。
  看来,只看史书,不了解内情,也不能参透其中的蹊跷。
  当今圣上许景挚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等到贺寿的时候,他就能看明白了吧?
  陈松看看月高,已经过了亥时。
  明天还要上朝,上朝前还要去校场训练。陈松跟蔚巡生道了别,把石武强行拖出了猴山校场。
  姚子安喝得意识模糊,躺在火堆边睡着了。
  蔚巡生去看了他一眼,脚边摆了八九个酒坛子,他踢了姚子安一脚睡得跟死猪一样,便交代了人看着他,自己往校场值房去了。
  这里都是男人,束茗跟着来,没有府邸确实是个事。
  蔚巡生推门而入,束茗正点着灯,坐在从床榻上,架着小桌,低头看着书册。
  “看什么呢?”蔚巡生合上门。
  “看这段时间账目……”束茗蹙眉算着。
  “账目有什么好看的?”蔚巡生走到她身边坐下。
  束茗解释:“你不管家,不知道其中麻烦……”
  蔚巡生搂住她,把下巴放在她肩膀上,目光落在账簿上,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出来之后各项开支。
  两本账簿,军队一本,勤王府一本。
  “算得清楚吗?”蔚巡生笑着。
  “嗯……”束茗点点头,“还行,就是没算盘……若是有算盘,应该能算得更准点。”
  “明日再算吧。睡吧,很晚了。”蔚巡生已经有些困了,声音都带着困意。
  “四十……七十二……”束茗嘴里念念有词,“你先睡。”
  “别算了……”蔚巡生手不老实地环过她的腰,要帮她宽衣解带。
  “一百六十……”束茗还在专心的算账,只觉得一只温热的手贴到了胸口,“啊!你!”
  后面的话就被咽了回去,她生怕一张嘴,就漏了声。
  蔚巡生从后面帮她把账簿合上,爬上她的耳根:“最近学了管家,都不怎么搭理我。小爷不高兴了,快哄哄我。”
  束茗回头看他:“出去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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