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不来——玛丽苏消亡史【完结】
时间:2023-03-28 09:31:43

  李煜安目光落在她脸上。
  一般情况下,在人群中,他永远好像都是怡然自得的——
  平静的眼,面容俊秀又柔和。
  罗宁不知道别人和他相处时是什么姿态,但她很少主动去看他。
  每每与他眼神触碰,总会有说不清的眩晕感,就好像此刻,她被他眼神中锋利又痴缠的风裹挟住了。
  两人都没说话。
  “你是直接回市区么?”李煜安率先开口,不急不缓地问。
  罗宁点了点头:“嗯。”
  “不再玩一会儿了?”
  “不了,我俩都有些事情。”
  “这样,”李煜安手指动了一动,目光在方知许和罗宁之间游移,“你俩待会要一起去?”
  “我回家还要忙考试,”她耐心回答,“我师兄明天离开这里,我要先把他送回住的地方去。”
  “那方便再捎一个人吗?”
  “捎谁?”
  “我。”
  此时坐在副驾驶上的方知许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他望向外面的那辆厚重拉风的越野,里面坐七八个人都不成问题。
  他问李煜安:“那辆车是你的?”
  对方说是。
  不等方知许把疑问说出口,李煜安就解释:“我是想回家,和他们不太顺路。”
  “哦,”方知许点点头,对罗宁说,“那你要送两个人了,要不要先导航看看,规划一下线路和地址顺序。”
  还没等罗宁回答,李煜安便开口说道:“先送你就好,她对我家的地址比较熟悉。”
  方知许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罗宁,对方偏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好似没有察觉他们之间的对话。
  他笑了:“那谢谢了。”
  李煜安礼貌颔首,随后也看向罗宁:“上午你开车来的,回去我来开吧,你歇一下。”
  罗宁将脸转向他:“你知道送去哪儿?”
  他挑眉:“你坐副驾,给我指一下路。”
  方知许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宾馆,他下车之后,罗宁从副驾驶摇下车窗和他告别。
  她将手搭在摇了一半的车窗上:“行程没变,还是明天早晨走?”
  他抚了抚衣袖:“对。”
  “那路上注意安全。”
  “嗯,临走前给你发信息。”
  只是例行的简单对话,但这期间,方知许无法去忽视车内的另一个人——
  驾驶座上的男子敲着方向盘,安静地看着他们告别。
  方知许原本还有其他的话要对罗宁讲的。
  李煜安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年轻人,第一次见面时也非常客气,客气到让他以为这只罗宁一个普通的同学或者朋友。
  有些东西无需挑明,当方知许介绍自己,又提起罗宁的时候,李煜安面上有一闪而过的情绪。
  说不清是什么,总归让他捕捉到了,可是他与罗宁全程又是鲜少交流,这让人有些拿捏不准。
  在车上即使不说话,他和罗宁之间也有种奇异又矛盾的熟稔感,以至于方知许感觉自己的存在有些奇怪和突兀。
  最终他还是低头笑了一下,精简又快速地向罗宁做了最后的告别:“虽然没吃到心心念念的素斋,但寺庙不错,爬山也很开心。”
  他说完之后也向李煜安致意:“感谢招待,以后有机会联系。”
  风把罗宁的头发吹的有些凌乱,她在车窗合上的那一瞬间朝他挥了挥手。
  方知许没有立刻转身,而是立在原地目送车辆离开。
  李煜安在开车的时候异常认真,唇角向下微抿着,有些沉默。
  快到下班的点,一路上总是遇见红灯,开开停停之间,他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
  “他喜欢你。”
  罗宁原本正在看外面的车流,闻言瞬间扭头:“什么?”
  李煜安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
  她神色复杂起来:“别乱猜。”
  “都是男人,看得出来,用不着猜,”他轻声说道,“你不知情么?”
  罗宁敏锐地察觉到了旁边人的不悦,索性沉默。
  前面的车又排起了长队,李煜安的目光就从盯着前方从而转移到她脸上。
  “你经常去爬这座山?”他问。
  “一共就去过两次。”
  “上一次是七年前,”他点点头,“对么?”
  “你记得好清楚。”
  “我当然清楚,”他笑了一下又很快的收回,“除了和你,我再也没和别人来过这个地方。”
  罗宁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因为这个事情生气?”
  他随着车队缓缓向前,好不容易到了最前面,绿灯紧接着又变了颜色。
  “我以前没问过,”李煜安轻轻拍了拍方向盘,“第一次见医院重遇的时候也没问过,因为我觉得和再次见面相比,其他的都不重要。”
  “你想知道什么呢?”罗宁看着他,“现在就可以问我。”
  “罗宁,不是这个意思,”他眉目有些紧绷,“我只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在意一些。”
  那些没有相逢的日子,我对你一无所知。
  罗宁缓缓开口:“方知许是比我大一届的师兄,我们不是一个专业的,但他给了我很多帮助,如果不是他,我可能也不会有勇气回——”
  李煜安突然伸出胳膊,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从副驾驶上拽过来一点。
  罗宁一时语滞,抬眼看向他,话没说出口,他的另一只手就抚住了她的脸:“先别说了。”
  他的手修长宽大,食指手指屈起,在她的侧脸轻轻刮了两下,拇指就捏住了她的另一侧脸颊。
  罗宁被迫微微抬起了下巴,下一秒李煜安便闭了眼,勾着脖子亲了上来。
  接吻对于他们来讲并不陌生。
  那些呼吸的频次,轻啄或者深尝,纠缠时发出的哼气与呢喃,彼此是熟悉的,但罗宁还是能察觉到他这次的力道要重一些。
  他啃完上唇又咬下唇,亲吻搅弄中故意发出了很响声音。
  罗宁紧紧抓住身前的安全带,他却闭着眼掰开她胸前的手指,带着她去揽自己的肩,又将她整个人斜斜压在座位上,头发都被垫枕蹭到凌乱,直到绿灯再次出现,后面的汽车朝他们开始疯狂鸣笛。
  他很快松开她,罗宁也将脸偏了过去,现在她舌尖发麻,整个脸都滚烫。
  李煜安将车停在自家小区门口。
  他松开安全带,罗宁靠在副驾驶上看他。
  她唇上还有一些痕迹,看得李煜安心热了一下。
  他忍下了去再次触碰的冲动,对刚才的行为表达了不怎么真切的道歉:“对不起,我刚刚没控制好力道。”
  罗宁瞄了他一眼,也解开了安全带:“这话好没份量。”
  李煜安下了车,看罗宁打开车门从车头绕过来,他想拉她的手,但最后只是碰了一下她的胳膊。
  罗宁回头看他:“怎么了?”
  “虽然这段时间很少和你交流,但是复试的名单我一直都有关注,”他说,“你多加油,时间还长,有什么事情先不要放在心上。”
  罗宁犹豫了一瞬,低声朝他说道:“师兄只是师兄,但你是你,这是不一样的。”
  李煜安听懂了。
  他故作平淡地“哦”了一声,眉目整个舒展了起来,瞧着她,话里有隐微的笑意:“我会一直等你的回复。”
  罗宁关上了车门,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复试那天,天气突然又变得很冷。
  罗宁在备考室里预备好了三道问题,推门进入时才发现面对的监考官要比上次多了一倍。
  她回答第二个问题时有一瞬间的卡壳,接着大脑就便成了空白,下一秒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房间很大,她这才后知后觉到了寒冷和紧张。
  中间的主考官察觉到没了声音,就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笑:“不用紧张,慢慢回复就行。”
  有人也和她说过相同的话,罗宁这才逐渐缓了回来,顺顺利利地答完了接下来的问题。
  面试的结果是当天出来,罗宁看了几遍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她和父母发完短信,有些恍惚地走出了考场,心里想的则是单位什么时候通知她去体检。
  她的车就停在不远处,走到跟前,才发现车灯上挂了一束花。
  她左右环顾了一下,也没看到熟悉的面孔,只将花束取下来抱在怀中,又坐进了车里。
  坑纹纸裹了两三只含苞的白雪山,里面还夹着一封信。
  她缓慢的拆开了信纸,上面的黑色字迹有些熟悉,是一首截断的小诗——
  我独自冒着冷
  去薄霜铺地的林子里
  为听鸟语 为盼朝阳
  为寻泥土里渐次苏醒的花草
  但春信不至 春信不至
第42章
  罗宁盯着信纸看了一会儿,又小心折好,放回花束中。
  她接下来两个星期都在忙体检和政审,中间抽出时间约了心理咨询师进行了面谈。
  对方是方知许推荐的学姐,很温柔知性的医生。
  第一次见面,她看到罗宁有些腼腆紧张,还特意放了轻音乐,细心问她喜不喜欢这首歌,如果不喜欢可以再换。
  罗宁捏着指尖说这首就很好。
  她向医生讲述了自己的一些现状,因为工作才有的焦虑,面对选择的畏惧。
  最初是有些不好开口的,但第一次交流时留下的印象很愉快,第二次便打开了话匣,罗宁说到最后,有些迟疑:
  “很多时候,我就是很拧巴的心态,明明同一件事情,别人想做就做了,但是我总是在左顾右盼,一拖再拖,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阻隔着我。”
  医生一针见血的点出来:“你对自己的欲望有羞耻感。”
  “……是,”她有些难堪,“从学生时代我就是这种心理。”
  “每个人的承受能力不同,生活在强硬的家庭关系中,内心柔软的人,面对长期需求得不到满足的情况,是会有这种创伤的。你能有这种觉知,并且来寻求疏导,这是很好的信号。”
  “最初我也是没有勇气,但是因为有了别的理由,”罗宁没说下去,看了对方一眼,“我需要改吗?”
  医生微笑:“你可以把我当做一面镜子,你来这里是为了更加清楚的认识、接纳自己,走出咨询室之后用自己喜欢舒服的方式去生活,这是不需要强迫改正的,只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
  “所以我也可以自我修复?”
  “当然。方法有很多,自我修复创伤,或者从他人那里汲取力量来治愈自己。”
  医生继续鼓励她:“对于喜欢的事物,顺应自己的内心就可以了,对于想亲近的人,可以尝试着不要推拒,学习点头、微笑和赞美。”
  罗宁低下头,若有所思。
  从面试收到花开始,几乎每天都有人来给她送东西。
  大多数情况下是小花束,牛奶棉扎着郁金香,或者是玻璃纸包上洋桔梗;有时候是一小罐巧克力,还有正方形的锡纸盒,里面装了牛轧糖。
  礼物偶尔不同,但总会附带着一封信。
  和包装精致的小礼物不一样,牛皮纸封里是很普通的稿纸,红色的线格,高中生惯用的那种,清俊有力的字体常常占了大半页——
  “罗宁,你要相信我是不愿意敷衍你的。你以前在信中说‘驿寄梅花,鱼传尺素,鸿雁传书这种事带着古意’,如今我才深以为然,隔着冷冰冰的屏幕是比不上辗转于两方之间的信纸来的有味道、保留得更加长久。我翻看以前你写给我的信,就会觉得我们也没分开多久,果然文字更能贴近心脏……”
  “罗宁,这几天我常常在想,之前那七年是如何度过的。记不太清了,以前是没觉得的,好像没什么波动也没什么期待,日子就像不重要的流水一样,说过去了就过去了,那你呢?我既然觉得你好,那别人一样会觉得你好……”
  李煜安不是话多的人,但是洋洋洒洒写出来的东西要比他本人更加直率活泼,他还会在信纸的最后描上一只卡通的小鹦鹉,用箭头圈起来,标注了“麦麦速递”的字样。
  罗宁觉得可爱,还特地跑去精品店买了一个鹦鹉的印章,每次收到信后就在后面盖一下,表示已阅。
  当然她也会在他剩余的空白页处回上一两句话,等下一次快递员来送东西的时候,再将上一次寄过来的信寄回去。
  还有一天她同时收到了两封信,其中一封裹了两层牛皮纸,字迹略有些飘忽:
  “这两天有点失眠,睡不着的时候就给你写信,没写几个字就把笔给扔了,干脆想直接过去找你算了,你那样好说话,我能想出办法让你不拒绝……”
  这一封罗宁没盖章,也没寄回去,因为她看到一半的时候,脸就烫了起来。
  这个人怎么什么都往上写。
  来送东西的快递小哥一直都是同一个人,二十岁左右,前几次穿着工作服捧着花站她门前敲门时,神情还会有点尴尬。
  罗宁问了一下,他们在微信上接单,同城的快递一般都是十块钱。
  起初她把信寄回去的时候要给他钱,他只摆摆手说有人给过了,还是一次性付的。
  小哥这些天一直都在重复跑这个单子。
  他不是很理解,也没搞懂这是在干什么。
  因为这两个人的距离很近,他骑上自己的电动车,开快点,甚至不用十分钟就到了。
  但小哥没问过,让他送花送礼物的顾客是个年轻男人,而且给的挺多。
  等到公示期过了,罗宁才算彻底清闲了下来。
  乔彤突然在微信上狂轰滥炸,把她喊出来一起唱歌。
  她刚推开包厢的门,乔彤就扑过来,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大忙人,可算是见着你了。”
  罗宁把两人缠在一起的头发扯开:“这不你一喊我,我就过来了。”
  “我之前也想喊你,”乔彤撇撇嘴,“有人说你这段时间忙,我就没敢打扰。”
  罗宁闻言看向包厢里面,有眼熟的人,更多是不认识的面孔。
  乔彤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看谁呢?”
  罗宁别开眼。
  “还没恭喜你呢,”乔彤是替她开心的,“啥时候上班?”
  “等通知,估计得下个月或者下下个月。”
  她俩一边说话一边坐下来,有人给他们端了饮料。
  罗宁很客气地说了一声谢谢。
  男生闻言扬了扬眉,他和乔彤是相识的,便熟门熟路的在她俩旁边坐下。
  他隔着罗宁和乔彤说话。
  有人在唱很嗨的歌,话音响在耳边都不太真切,这人重复了几遍,几乎是在她耳边讲。
  罗宁才意识到他在对自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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