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姜蕙欲言又止。
姜芫无视了她，直视着姜蔓：“五妹之所以几次三番挑衅于我，说白了，不就是为了我和陆世子的亲事吗，你认为是我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才逼的陆家不得不同意我嫁进陆家。甚至，你还觉得是我抢了你的机会，对不对？”
姜蔓握紧了手，理直气壮：“难道不是吗？”
姜芫轻轻一笑。
“你笑什么？”姜蔓突然心中一紧。
“我笑，自然是因为你自欺欺人，自以为是。”
“你——”
姜芫伸出纤细的食指，做个了噤声的手势：“其实你心里很明白就算没有我，陆家也不会选择你。否则在陆家宴会那日，听闻我与陆世子落水的消息后，陆家人怎么会立刻赶来配合我母亲一同说谎，说联姻的人选早就定下了呢？
可是你不敢承认，不敢承认你不如我，更不敢承认陆家人看不上你。是以你一直说服自己我是靠着下作手段才得到了这门亲事，还站在道德高处理直气壮的指责我。你也不敢怨怪陆家‘有眼无珠’，因为你怕传出去影响你的名声。你想发泄怒气，便挑软柿子捏，可你也要想想，我愿不愿意做那个‘软柿子’。”
姜蔓瞠目结舌，面色难堪，不敢相信姜芫会直接挑明她隐秘的心思。
就连姜菀也呆住了。
“所以，别总是一副我对不起你的样子，我没有抢任何人的亲事。”说完，她靠在大引枕上，闭目养神。
马车里鸦雀无声，只听到车轮压在路上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姜蕙掀开帘子，打破了沉默：“到了。”
姜蔓迫不及待下了马车，又拉着姜蕙：“许久未见大姐，想来大姐一早就盼着咱们来了，咱们快些去罢。”
姜菀与姜芫并肩而行，身后还跟着沉默不语的姜芙。
“哎，你得罪了五姐，就不怕她去大姐面前告状？”
“大姐？”
姜菀瞪了她一眼：“你别告诉我，你忘了你与大姐关系最要好了。”
原主与姜蔓不对付，却与姜芷关系不错。这当然不是因为两人真的姐妹情深，而是因为姜芷能成为安远侯世子夫人，原主觉得能从她那边学到一些经验，以助她嫁给陆维景。姜芷为人宽厚和气，对妹妹很是照顾，久而久之，原主对她卸下了心防。
思及此，姜芫笑道：“二姐、五妹才和大姐是亲姐妹。”
姜菀眨眨眼睛：“你终于不傻了？”
安远侯府门庭若市，许多锦衣华服的姑娘带着俏丽的婢女走过。
远处一座八角亭，一个身穿墨色衣衫的男子抬手一指：“这是哪家的姑娘，连身边的丫鬟都生得水灵灵的。”
一个青衣男子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看也没用，你已经有未婚妻了。”
“怎么能和维景相比……”墨衣男子转头望见面色沉沉的陆维景，赶紧闭上嘴巴。
前面的人越走越近，青衣男子眼睛看直了：“维景你瞧，那不是你的小未婚妻吗？你就别端着了，横竖有没有落水那出戏，你都是要娶她的。再者，人家生的这样美貌，还有对你的一片痴心……”
陆维景脸色更沉，不等他说完就下了台阶。
姜芫到底是他未婚妻，即便他不喜欢她也不愿别的男子讨论她。
青衣男子继续道：“你瞧瞧，这不等不及要去了吗。啧啧，美色误人啊。”
说完，也走出了亭子。
一路穿廊绕池，行过亭台水榭，三人坐在竹林旁的石桌前歇歇脚。
少倾，一个穿着粉色比甲的婢女走来，在姜芫耳边说了什么，又急忙退下。
姜菀问道：“怎么了？”
姜芫张张嘴，又想到姜芙还在不方便说，摇头道：“一桩小事，咱们该去看大姐了。”
姜菀没好气道：“在外人看来我们都是一家子姐妹，五姐倒好，直接拽着二姐先去大姐那里，不知道别人会不会议论咱家姐们不睦，平白让人看笑话。”
“想来五妹是生我的气，忘了这一层。”
“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她心里清楚。”姜菀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
陆维景看着姜芫越走越远，气的说不出话来。他至今想不明白，他那天怎么会糊里糊涂的孤身一人与姜芫幽会，是以想找她问清楚，这才收买了一个丫鬟代他传话，结果她根本不来！
“你一向不喜欢参加这种宴会，这次居然来了，原来就是为了见你的小未婚妻一面。”青衣男子不知何时也来到此处。
墨衣男子朝他挤挤眼睛：“我还以为维景不喜欢这门亲事呢，原来是不好意思。”
陆维景没心情与两人玩笑，抬脚走开。
他今天必须弄清事情真相，因为此事，他已经半个月没有睡好觉了。
第五章
安远侯府的布局和西宁侯府差不多，再加上姜家姐妹来严府做客不止一次，很快，姜蔓拉着姜蕙来到了姜芷住的院子。
院子占地广阔，周围瑶草琪花，小桥流水，风景秀丽，目之所及尽显富贵。
姜芷站在廊下，望着前面的人影笑着迎上去：“你们可算是来了。”
原本刘氏也打算来看女儿的，但刘家老夫人身体抱恙，刘氏急慌慌回了门，还特意让人递了信给姜芷。
正要询问怎么不见姜芫，姜蔓便亲昵地拉住她的手，撒娇道：“大姐，你许久没有回门，我好想你。祖母也时常念叨你呢。”
姜芷柔声道：“我不能经常回去看望祖母，就劳烦你们几个替我在祖母面前尽孝了。”
姜蔓笑嘻嘻道：“大姐也听说了罢，你又多了个妹妹呢。”
“哦，不知那位妹妹现在何处？”
姜蔓不屑道：“大房的庶女，自然是跟在三姐身后喽。”
“三妹她……”
“提起她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姜蔓摇着姜芷的手臂，“你不知道她有多过分，根本不把咱们二房的姐妹放在眼里。”
姜芷皱眉。
她早知道姜蔓和姜芫水火不容，她也打心眼里不喜欢那个自幼被大伯母当成掌上明珠养大的堂妹，可她贤淑名声在外，不得不和姜芫和平相处。
但是，姜蔓为了对付姜芫，故意把她也拖下水，她还是不高兴的。
面对自己的亲妹妹，她不好拆穿，劝道：“都是一府姐妹，你为何总和三妹过不去？她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着实没必要争来争去。”
姜蔓撇撇嘴：“大姐对三姐比对我还好呢，豫王殿下都要称呼你一声‘表嫂’，合该姜芫处处巴着你才是……”
越说越不像话！即便她说的不错，姜芷也不想她这样口无遮拦。
姜蕙察觉到姜芷的不悦，快速道：“三妹她们到了。”
迎着温煦的阳光，姜芷回头望着来人，心情复杂。
今日姜芫穿着杏色小袄，外罩玉色半臂，肩头只简单绣着一枝粉嫩的桃花。下面系一条月白色裙子，两条拇指宽的系带垂下，随着她的步伐轻微晃动，更显得她身姿娉婷袅娜。
她比姜芫大五岁，出嫁的时候姜芫年纪还小，就已经是个美人胚子。如今人已及笄，五官长开，已然成了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
姜芷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否则当初严良也不会执意求娶。如果说姜芷是一块无暇的美玉，姜芫便是精心雕琢过的美玉，这样的美玉总是引人觊觎和嫉妒的，尤其她还得了那样一门好亲事。
“三妹和六妹来晚了，该罚。”姜芷压下心中的酸涩，笑吟吟道。
然后话锋一转，打量了姜芙一眼：“这位就是四妹妹罢？”
姜芙怯生生地行礼：“见过大姐。”
“都是姐妹，无须多礼。你第一次来，有不熟悉的问阿芫就是，不必拘谨。”姜芷随口客气一句。
不过是个外室女，不值得她放在心上。当然，能给大房母女添堵，她还是可以给姜芙几分面子的。
几人在外面寒暄几句，便一同进了房间。
姜蔓一手拿着点心，一边打量着屋里的陈设，有些羡慕：“姐夫对大姐真好。”
姜芷握着茶盅的手一紧，嗔道：“吃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
姜蔓“咯咯”笑起来：“大姐害羞了。”
“你呀。”姜芷点点她的额头，“三妹已经定下亲事，二妹的亲事也要提上日程，很快就轮到你了，你这性子要改一改，更要谨言慎行。”
此言一出，满屋子的小姑娘都红了脸，但这是姐妹间的私房话，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几人说笑一番，姜芷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新得了几匹料子，正想着给你们分一分呢，刚好今天你们都来了，各自去挑选自己喜欢的，回去的时候一起带走罢。”
姜蔓掩唇笑着：“想来这是姐夫送给大姐的罢？”
姜芷不答，算是默认。
“既是姐夫送给大姐的，我们怎么好意思要呢。”姜蔓朝姜蕙挤挤眼睛。
姜芷似红了脸：“又胡说。”
她身边的丫鬟道：“几位姑娘，请跟奴婢来罢。”
姜蔓立刻拉着姜蕙起身，姜菀看了姜芫一眼也跟了上去，一直默默无语的姜芙揪着帕子犹豫了一会慢慢上前。
姜芫最后才起身，手却被姜芷握住。
“料子又不会跑，三妹别和她们挤在一处，好长时间没有见过你了，咱们姐们说会话罢。”说着，顺势把她按在绣凳上坐下。
姜芫心下疑惑。
姜芷挥挥手，让屋里伺候的人退下，略压低了声音：“如今三妹得偿所愿，不知可还记得当初的承诺？”
“承诺？”姜芫一头雾水。
姜芷似笑不笑道：“三妹该不会不认账了罢？”
对此一无所知的姜芫觉得她现在应该闭嘴。
果然，就见姜芷面色一沉：“当初说好的，我助三妹嫁入国公府，三妹就答应在陆家……”
姜芫顿时明悟，差点气笑了。
怪不得原主会做出那等蠢事，原来背后还有个别有用心的军师。原本能十拿九稳的嫁入陆家，却招来了陆家人的厌烦。姜芷这是拿原主当傻子耍弄，还让原主对她感恩戴德？
“当初的事，我早就忘了。”姜芫一脸无辜。
“你这是什么意思？”姜芷勃然变色。
姜芫叹了口气：“想来大姐还不知道，我被五妹伤到了头，很多事都忘记了，是以我委实记不起我答应过大姐什么。”
姜芷当然不会信，她只认为姜芫想“过河拆桥”。
“不过，我认为以前的事不重要，横竖我已经和陆世子定亲。再者，母亲曾与我说过，陆家老夫人本就属意我为世子夫人，即便他们现在不喜欢我，只要我以诚待人，想来他们会对我改观的。”姜芫暗暗观察着姜芷的神色。
姜芷表情凝住，姜芫这是发现了什么吗？
她一直觉得姜芫是个没有心机的傻子，任人愚弄，所以才为姜芫出了那个主意，也能抓住姜芫的把柄，威胁她替自己做事。可现在，姜芫分明毫无畏惧，也不怕她将那件事宣扬出去。
难道她高估了姜芫对陆维景的痴迷，不怕名声尽毁？
意识到这一点，姜芷急怒交加。就算为了两个亲妹妹，她也不可能四处宣扬姜芫做的好事，最重要的是，祖母最看重家族名声，若被她得知是自己在背后为姜芫出谋划策，一定会厌恶了她。被娘家厌弃的人，在夫家的日子也会不好过。
“三妹，你变了。”过了许久，姜芷才缓过气来。
“我已经及笄，母亲说我不可再像以前那般任性了。”
姜芷还欲再说，却瞧见姜菀探出头来朝姜芫招手：“三姐再不来，好料子都要被我们挑走啦。”
姜芫暗暗松了口气：“这就来。”
幸好姜菀为她解围，否则她真要演不下去了。
随便挑选了一匹料子，她便与姜菀一同走出来，并且以拜见安远侯夫人为由，向姜芷告退。
姜芷假意挽留一番，就放她们离开了。
姜芫见她心事重重的模样，却是没有多问。
行至假山旁，却见那个穿粉色比甲的婢女再次过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又匆匆折返。
姜芫下意识四下环顾，对姜蔓道：“六妹先去罢，我……我有些事情要解决。”
姜菀颔首。
姜芫刚转身，迎面撞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登时吓了一跳。
这人生的倒是一副清风朗月模样，偏偏冷着张脸，语气也毫无温度：“随我来，我有话要问你。”
她懵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这……这是男主？
陆维景皱眉，无端生出几分烦躁。
“陆世子在与我说话吗？”姜芫指了指自己。
陆维景莫名所以，那眼神似在说：除了你这里还有别人吗？
姜芫有些恼怒，假笑道：“是么，我真没听出来陆世子是在与我说话。”
陆维景哑然。
少倾他咬牙笑道：“我有事要请教三姑娘，不知姑娘可否移步，到凉亭一叙？”
姜芫这才觉得气顺了：“也好，只是希望不会有人看见，否则有损你我名声。”
陆维景：“……”
她做出那种事，怎么还有脸说出这种话？
第六章
暖风熏人欲醉，亭外绿柳婆娑。
小姑娘似闲极无聊，手中飞快转动着一只青色茶盏。
她年纪不大，却是生的十分的好颜色，如一朵含苞欲放的杏花，娇媚又不失清纯。一双眼睛含着一汪春水，就像柳枝拂过水面漾起浅浅的涟漪。眼尾秀长，笑起来纯良无害，如果换成肤浅之人，当真要被她勾魂摄魄了。
陆维景自认不是肤浅之人，只是觉得她的品行着实配不上这幅容貌。咳咳，当然，他绝对没有夸她长得好看的意思。
“陆世子，你到底要说什么？”小姑娘没了耐心，将茶盏拍在桌子上。
陆维景表情扭曲了一下，屈指敲敲桌面：“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陆世子不清楚吗？”姜芫把球踢了回去。
“你莫不是以为我是傻子，我与你没有任何交情，为何要与你……”顿了顿，他将‘幽会’二字咽了下去，“私下见面，还没有带任何人。”
姜芫一双莹润的眼睛写满茫然：“我也觉得很奇怪，难不成我能明目张胆地绑着陆世子去河边？再者，陆世子聪明绝顶，就算我有心诱导你前去，你也不可能上当罢？你甚是不喜我，定然对我全是戒备，我怎么可能把你拉下水呢？”
陆维景一噎：“你的意思是，你是无辜的？”他上当是因为他蠢？
姜芫垂下眼睛，呡了口茶。
陆维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出说谎的痕迹。
“你最好说实话。”
姜芫抬眼，一脸无奈：“那天的事我真的不清楚。许是因为我不小心磕伤了额头，很多事情记不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