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芫:“……”
好麻烦。
柳氏看出了她的心思:“你可别嫌麻烦,这都是为你以后接手做准备。”
姜芫心知柳氏是为了她好,虚心接受。
这时,翠云匆匆行来,与柳氏说了什么。
柳氏起身,对姜芫道:“今天人多事忙,我不便多多陪你,先去前面了。”
“娘去罢,我在这里坐一坐。”
送走柳氏没多久,姜蕙和姜蕙就来了。
多日不见,姐妹再见,并不生疏,尤其姜蕙时常出入陆家。
几人说笑一会,姜芫突然想到:“大姐许久未回娘家,怎么今天的场合也不见大姐?”
姜菀与姜蕙对视一眼,叹道:“三姐可知,大姐小产了。”
姜芫骇然:“小产?”
姜芷与严良成亲多年,才有了身孕,怎么会如此不小心呢?
“是啊,祖母也很是惋惜呢。”
“此事我并未听说,不知祖母可派人去看望大姐了?”
姜蕙怅然:“三婶去看过大姐了,只说大姐很好,并未伤到身子。”
实际上,姜芷根本不想见人,周氏也会察言观色,只是略坐了坐就回来了。
姜菀撇撇嘴:“依我看,此事说不定有蹊跷。谁不知道安远侯府的内院最乱,安远侯妻妾成群,还有个表妹贵妾。侯夫人虽说是当家主母,可是管家权不在手上,世子也不与她亲近。就算她想查,也无能为力。但好处是,侯夫人性子软弱,不会拿捏大姐。”
“对了,听说豫王长子身体不好,连太医都请过好几拨,皆是没大的起色。豫王妃也是着急了,竟然纡尊降贵亲自去济世堂请宁大夫。宁大夫不愧是医者仁心,并未因为与康家的私仇拒绝豫王妃。”姜菀低声嗤笑,“不过我想,最不希望豫王长子好起来的就是严含蕊了。”
姜蕙扯扯她的袖子:“六妹,不可胡言乱语。”
“嘿嘿,咱们姐们说些悄悄话有什么不可以。倒是三姐,是不是每天只想着三姐夫,都忘了外面的事了?以前三姐可是很爱热闹的。”姜菀揶揄道。
姜芫心思飘忽,还是配合她做害羞之状。
姜菀啜了口热茶,状若无意道:“前几日我随着母亲去宁国寺上香,竟然看到了三姐夫。我还以为是三姐与三姐夫同游,打算去找你说话来着。谁知恰好遇到三姐夫孤身一人下山,我便知三姐不在。而且,我听说,三姐夫特意去见了空明大师。”
姜芫暗暗琢磨。
陆维景独自一人去寻空明大师有何要事,并且没有告诉她?
总不能他突然信佛了罢?
侯府热闹非凡,震的柿子树上的花一颤一颤的。
隔着高大的墙,也可清晰地听见外面的欢声笑语。
“绣花绣花,你就知道闷在屋里绣花,方才蕙姐儿叫你去找三姑娘说话,你怎地不去?”万氏恨铁不成钢,急的直转圈,“你知道今天姜家来了多少贵客吗?”
自从刘锟父子被流放,万氏与刘老夫人再没能进姜家大门。可是今天是姜家大喜的日子,万氏非要厚着脸皮上门。未免惹出事端,太夫人只能放她进来。
万氏得了机会,就往太夫人面前凑,可是太夫人根本不见她,她只好来看女儿。
多日不见,她一点也不关心女儿“寄人篱下”的日子过得好不好,一上来就是一阵数落。
刘清妍心中烦躁:“就算今天侯府贵客再多,也不是冲着我来的,娘说这些又有何用?”
“你这个死丫头。”万氏揪住她的耳朵,“你不知道咱家现在的处境如何?你父亲和兄长去过苦日子,需要我想方设法接济,现在咱家的日子苦不堪言,连伺候你祖母的丫鬟都卖了。你能不能为这个家出点力?”
刘清妍忍着痛挣扎着将耳朵解救出来,绿色的坠子摇摇晃晃。
“娘这次又想将我卖给谁,总不能是万金坊罢?”她捂着耳朵,面露讥嘲。
万氏掐着腰,啐了一口:“我倒是想给你找个好人家,奈何你不争气!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养你这么多年,却得不到一点回报。我告诉你,你这可是不孝,若是传出去,就算是贫苦人家都看不上你!”
刘清妍笑了,眼眶里含着泪珠。
这就是所谓亲情,在利益面前,薄的还不如一张纸。
“娘,你是要逼死我吗?”
“我可不敢,你现在可是有人护着呢。”万氏打量着她的房间,啧啧道,“瞧你现在的衣食住行,可真像是大家闺秀,可是你的亲娘和亲祖母却受苦受难!自己攀了高枝,就忘了本,我怎么生出你这样一个东西!”
刘清妍只是默默流泪,任由她骂。
万氏见她不反驳,反倒觉得没趣,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我在这说的口干舌燥,你怎么还如此不懂事?”
这样说着,她眼睛直勾勾盯着刘清妍发上的钗环。
刘清妍擦擦眼泪,摘下两只耳坠子,又将发上的梅花白玉簪取下来:“我就这些。”
万氏抢过去,嫌弃道:“你打发叫花子吗?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两样都是你从刘家带来的。我就不信,你在侯府住了这么久,就没捞点东西。”
说着,她就伸手抢刘清妍发上那只珍珠碧玉簪。
刘清妍侧身躲过:“娘,这是二表姐送我的,我不能转送。”
万氏冷哼一声,又开始翻箱倒柜,甚至掀开她床上的被褥。
“我就不信找不到。”
刘清妍跟着她,急切阻止:“娘,这是侯府,你不能……”
万氏斜睨她一眼,嗤笑道:“有本事你跑出去嚷嚷,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亲娘是我。”
刘清妍死死握紧手:“您明知我不能。”
“那就别废话。”
说着,继续翻找。
突然,她眼前一亮,从床底下拿出一个锦盒。她急不可耐地打开,里面的钗环首饰晃花她的眼。
刘清妍趁其不备夺过去,双手紧紧抱在怀里:“娘,这些你不能拿走。”
“给我!”万氏急了。
刘清妍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大不了,就如您所说,我跑出去嚷嚷您是我的生母。横竖我一条贱命,没了就没了。”
万氏心头一慌,生怕逼急了女儿,人财两空。
正想假意诱哄,不经意回头,看到床脚有一只荷包。
她在刘清妍动手抢之前护在怀里,面露得色,当着刘清妍的面观察起来。
刘清妍在侯府,自然不缺丝线与布料的,是以只看精致的绣工,便知是她亲手所绣。
关键是,荷包右下角绣着一“撇”,明显是字的开端。
很可能是绣的某个人的名字。
只是书海茫茫,委实猜不出到底是哪个字。
但是万氏可以确定,刘清妍要绣的不是自己的名字。
她眼睛一转,噗嗤大笑:“怪不得你不肯按照我的安排嫁人,原来不声不响的竟然攀上了高枝,看来你也不傻嘛。就是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刘清妍面色微变:“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这是我为了打发时间,随手绣着玩的。”
“你是我生的,我怎么看不出你那点心思。”万氏拿着荷包,语气含着威胁,“说罢,那个男人是谁?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万没有任你与人私定终身的道理。”
刘清妍暗暗着急,故作平静:“我倒是第一次见主动给女儿扣上私相授受罪名的母亲。”
“你不说是罢?”万氏将荷包塞进怀里,“我总能打听得到。”
她不甘心就这样走,正要朝刘清妍伸手。
却见双画赶了过来,冲着两人屈膝一礼:“刘姑娘,我家少夫人请您过去一叙。”
刘清妍抱着锦盒,手足无措:“好。”
说着,转头瞥向万氏。
万氏不好得罪姜芫,只得偃旗息鼓,离开双燕阁。
刘清妍双手支撑着小几,才没有倒下。又让双画稍等片刻,匆忙去里间将锦盒藏了起来。
“多谢世子夫人帮我解围。”出了院子,她道。
双画微笑道:“刘姑娘不必多虑,实在是多日不见,少夫人想与姐妹们叙叙旧。不只是刘姑娘,二姑娘和六姑娘也在呢。”
事实上,是姜芫与姜蕙姜菀闲谈的时候,听两人提起万氏过府之事。怕万氏为难刘清妍,便让双画请她过来。
忽闻一阵脚步声,姜芫一转头,发现并非刘清妍到来,而是郑氏和柳氏。身边还跟着一位穿着青蓝衫裙的少女,仪态优雅,缓步而来。
姜芫忙起身相迎:“母亲,舅母。”
郑氏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满脸喜色:“自你出了阁,我想见你一面都难。好不容易能赶在今天见你一面,我一大早就带着平舟和濯哥儿来了。现在你两位表哥正在暄哥儿院里叙话,生怕到程家迎亲时暄哥儿紧张呢。”
郑氏对她一片诚心,姜芫心下感动。
一转头,与少女和善温柔的目光相碰,她不动声色端量她一瞬,觉得此人有些眼熟。
“怎么,多年不见,你们两人都不认识了?”郑氏道,“阿芫,这可是我娘家侄女,你郑表哥的堂妹。”
姜芫顿时记起来,眼前的女子,正是郑家二房嫡女郑云书。
郑云书容色秀丽,温婉娴雅,浑身散发着书卷气,令人见之亲切。
两人相互见礼,一众人围坐在亭子里说说笑笑。
姜芫想着刘清妍,有些神思不属。
而双画刚好引着刘清妍走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
第七十九章
双画怕刘清妍多想, 故意自言自语似的:“咦,方才只有二姑娘和六姑娘,郑夫人是何时过来的?”
看到郑氏刘清妍心中有些慌乱不安:“既如此, 我便不好打扰……”
姜菀不知其中内情,遥遥朝她摆手:“刘姑娘, 你怎么才来?”
刘清妍只能顿住脚。
姜芫暗叹, 有些事果然是躲不过啊。
她起身相迎:“多日不见, 刘姑娘一切可好?”
刘清妍尽力表现的落落从容, 行至她面前:“多谢三姑娘记挂, 有长辈和姐妹照拂, 我一切都好。”
姜菀把她拉到姜蕙和自己中间:“既然都是姐妹, 你还这般客气做什么?”
郑氏虽然也曾到姜家做客,但每次都是去福宁堂和如意院, 若非刻意,是没机会见到刘清妍的。
她目光如水波一般淡淡在刘清妍身上滑过, 笑盈盈地冲柳氏道:“原来这位就是刘家姑娘?素日也听你提起过,今儿还是第一次见呢。”
柳氏暗暗纳罕, 笑道:“她就是刘姑娘。”
刘清妍对着两人施了一礼:“见过两位夫人。”
“看起来就是个端庄矜持的好孩子, 样貌生的也好。”郑氏夸赞道。
柳氏玩笑道:“每次见到一个小姑娘你都是这样夸人的, 数一数这是第几次了,也不嫌老套。”
“谁让我没有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 只有一个混小子呢, 你可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太夫人。”
“这句话你也说过多次了。”柳氏揶揄道,“不过你现在也不必羡慕别人了,云书不是进京了吗, 刚好可以陪着你, 你就把她当成女儿疼爱, 也是一样的。”
郑氏惋惜地叹气:“我倒是想将云姐儿长长久久的留在身边呢,只可惜二哥二嫂舍不得。”
郑云书坐在郑氏身边,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却使人如沐春风。
柳氏一下子看出郑氏的想法,乐得配合:“若是你想,办法自然是有的。”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姜芫对刘清妍道:“这位是郑表哥的堂妹,郑家三姑娘。”
郑云书起身,与刘清妍见了礼。刘清妍回礼,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瞬。
她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天生的耀眼,即便在人群中,也很容易被人发现。
比如姜芫,比如眼前的郑姑娘……
郑云书骨子里的从容优雅让她自惭形秽。
而且,她也听得出来,郑夫人很喜欢她。
郑夫人说她端庄矜持,刘清妍头一次觉得夸人的话也可以这般刺耳。
西宁侯府宾客云集,随着时间流逝越发热闹,四处洋溢着喜气。
终于到了黄昏时分,花轿进门,一双新人礼成之后,被送入新房。
宾客回到酒宴之上,等着新郎出来敬酒。
陆家与姜家是姻亲,郑家与柳家也与姜家关系亲密,是以席位挨得很近。
“郑公子。”不知何时,陆维景端着酒杯来到郑濯身后。
郑濯正神游物外,闻言吓了一跳,忙起身:“陆世子。”
“我敬你一杯。”陆维景先饮尽杯中酒。
他与陆维景不熟,不知对方为何会主动与他敬酒。但是出于礼貌,他也将酒一饮而尽。
陆维景淡淡勾唇,又端起酒壶给他和自己斟满。
“还未恭喜郑公子,被陛下钦点为探花,祝你以后的路一帆风顺,青云直上。”
郑濯道了谢,又陪着他饮了一杯酒。
他还未放下酒杯,谁知陆维景又给他斟满:“郑公子现在正在六部观政罢?”
“正是。”
“若是以后郑公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
郑濯讶异:“怎敢劳烦世子?”
他曾听陆维景对他说过这话,但并未当真,没想到他会再次提起。
陆维景平静道:“郑家与姜家是世交,西宁侯是我岳父,姜世子是我舅兄。于情于理,我与郑公子都不该如此生疏。郑公子觉得呢?“
郑濯心头苦涩,饮下的酒更苦。
明明对方并无恶意,他为什么觉得对方在往他心上戳刀子呢?
眼看着第四杯酒斟满,他有心推辞:“世子,我着实酒量不好……”
陆维景却道:“既然郑公子就要步入仕途,以后与人往来应酬是必不可少的,怎么能不会饮酒呢?我先干为敬。”
说着,又一饮而尽。
郑濯看看手中的酒杯,狠狠心,一口气喝完。
陆维景坐在他旁边的空位上,示意他也坐下,自然而然地帮他斟满酒。
“在下冒昧,不知郑公子多少年岁?”
郑濯诚实道:“在下今年已经二十有一。”
陆维景仿佛真的在随意聊天一般,又问:“人都说成家立业,郑公子已经得了探花,想来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罢?”
“让世子见笑了,在下还没有未婚妻。”郑濯笑容尴尬。
陆维景故作惊讶:“以郑公子的家世品貌和才学,想找一个名门闺秀是轻而易举之事,为何现在还……”
郑濯想到某个身影,捏着酒杯道:“许是缘分未到。”
陆维景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