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返航——东以野【完结】
时间:2023-03-30 08:25:04

  越骞转过头,隔着玻璃盯着他看了两秒,又将脑袋转回来,说:“他不算。”
  “太聒噪了。”
  “你说谁聒噪呢?”程常笙愤怒地想跳脚,“想听我说话的人从这里排到了法国,让你插队你还不识好歹!”
  “……”看着两人的小学生吵架方式,俞澄忍不住扶额,无奈道,“那你今天晚上想去哪里?”
  越骞直愣愣地说:“反正不回家。”
  沉思片刻,俞澄踌躇开口:“要不我帮你在附近的酒店开一间房?”
  越骞摇头。
  “送你回公司?”
  摇头。
  俞澄彻底没主意了,自暴自弃道:“那你想去哪里?你说个地方我就送你过去。”
  “真的去哪里都可以吗?”
  他这样问听起来有些奇怪,俞澄还是点点头:“你说吧。”
  越骞顿了顿,小声说:“那你能带我回家吗?”
  ?
  俞澄的脑袋里冒出一个问号。
  她应该没有听错吧?
  带他回家?
  陈嘉瑜的声音被隔绝在外,汽车内寂静一片,俞澄轻言慢语道:“你刚才说想去哪里?”
  越骞的视线从正前方转移到俞澄身上,和她对视,定格几秒,掷地有声道:“你家。”
  “……”
  俞澄不知说什么是好,索性保持沉默。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
  副驾驶车门被人从外边拉开,程常笙快速扔出一句话:“我知道打扰你们说悄悄话很不好,但我还是要说!外边这么冷,我快要被冻死了!要不进去说?”
  “……”
  “……”
  无人回应。
  片刻后,越骞向右转过身体,将程常笙的手从车门上挪开,一本正经道:“你先回去吧,不用给我留门。”
  随后用力将车门关上。
  “……”
  什么东西?
  程常笙维持着胳膊被人甩开的动作,站在原地神游。
  他没听错吧?
  不用留门?
  这短短的几分钟,两人能有这么大的进展?这顿酒不白喝啊!
  思及此处,程常笙嘴角上扬,决定不再计较两人将自己丢下来的事,哼着小曲儿往别墅大门走去。
  地下车库内只剩下俞澄和越骞两个人。
  场面一时间陷入尴尬。
  俞澄思索再三,没再说话,将汽车重新发动,缓慢驶向地面。
  经过好一番折腾,两人终于到达最终目的地。
  俞澄将汽车停在一个较为稳妥的地方,拉着越骞的胳膊走回家。
  临近半夜十一点。
  看着耷拉着脑袋坐在沙发上的越骞,俞澄有些后悔自己头脑一热做下的决定。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站在狭小的客厅里,俞澄仔细盘算一番,决定将自己的床让出来,给越骞睡一晚上。
  倒也不是觉得应该让客人休息好,而是她买的沙发实在有些短。
  平日里俞澄自己躺在上面都有些紧凑,更别说比她高出一头的越骞了。
  “你先去洗澡,我去给你煮些醒酒汤。”
  言罢,俞澄转身往厨房走。
  还没走出两步,胳膊就被人从后面拉住,她下意识回头去看,却又瞬间愣怔在原地。
  客厅的吊灯很低,刚好在茶几正上方。暖黄色的光打在越骞的头顶,将他的头发照射成棕黄色。
  男人抬起眼睫,原本因为醉酒而无神的眼眸,此刻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拉住胳膊的手掌在发力,俞澄不可避免地借力往前迈一步。
  只是一小步。
  却也足够让她看清越骞脸上的表情。
  男人的脸似乎与九年前的少年重合,她分明看见越骞眼角处的湿润。
  那一刻,像是平静的湖面被人投入几颗石子,惊起片片涟漪,俞澄只觉得心脏在胸腔里跳动不止。
  失神的瞬间,俞澄被越骞拉过去,站在他面前。
  在外运筹帷幄的男人眼下如同丢失糖果的孩童,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失而复得。
  男人两条胳膊环在她的腰间,将脸埋在她的衣服里。
  许久过去。
  久到俞澄以为他就这样抱着自己睡着了。
  男人却忽然坐直身子,怔怔地望着她,嗓音沙哑,语气悲怆:“你又要把我一个人丢下吗?”
  “我……”
  俞澄无声张了张嘴,喉咙的干涩让她说不出一句话。
  她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站在原地,垂下脖颈,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沙发上的男人。
  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这么近,却又好似那么远。
  俞澄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变得花白一片。
  她好像又瞧见了那道守在冬青花坛边的身影。
第55章 难捱
  俞澄抿抿唇, 往旁边迈一步,坐在越骞身侧的沙发上。她低着头,盯着放在膝盖上的指节, 沉默不语,像是在等身边的人开口。
  客厅内寂静无声, 墙上的石英钟转动不停, 滴滴答答, 一下一下, 轻扣心扉。
  “俞澄。”
  一直绷紧下唇的男人突然出声, 絮絮叨叨地说着前不搭言后不搭语的话。
  “长宁的春天和冬天一样冷, 晚上经常起风。”
  “夏天太热,花坛边有好多蚊子,还有蜜蜂,我差点被蛰伤。”
  “还有你家楼下,搬着马扎坐在垃圾箱旁边的老奶奶, 她的话好多。”
  俞澄吸了吸鼻子, 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她用余光去看身侧的越骞, 男人肉眼可见变得放松,挺直的肩膀脊背耷拉下来,宛若卸下所有防备, 看上去可怜兮兮。
  俞澄喉口滚动,想试着和他聊几句,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其实从一开始,俞澄就有一种猜测, 越骞今天会那么配合程常笙的计划, 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很大概率是故意的。
  或许他想凭借这种方式缓和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
  探究的目光落在身上, 越骞偏过头与俞澄的视线相撞。只见他的嘴角小幅度向下,眼皮也垂下来,像是有许多说不完的心事。
  “我等了你好久,你一次都没有下来。”
  “嗯。”俞澄状似平静地应了一声。
  “最后一次是在去大学报道前。”越骞稍微停顿一下,语气有些哽咽与委屈,“我陪那个老奶奶唠了一个小时的嗑,向她打听你的消息,结果她告诉我,你一个月前就走了。”
  “嗯。”俞澄抬起手臂在自己眼睫下方轻擦一下,“然后呢。”
  “然后…”越骞哂笑一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是你先不要我的。”
  与这句话同时落下的是一滴清泪,从俞澄脸颊划过,顺着下颌流下来,滴在她的手背上。
  她没有再伸手去擦,而是低下头,将脸颊埋进耳侧的头发里。
  印象中的越骞要强好胜,唯独对她温言软语。当初说的那些违心话虽是无奈之举,但也的确让他伤心。
  从说出口的那一刻,俞澄就已经做好充足的准备。
  但是她忽略了一点,人算不如天算。
  她既没有想到自己会在第二天再次醒来,也没有预料到越骞的锲而不舍。
  一开始她只以为越骞最多坚持十天半月,毕竟对一个向他说狠话,承认欺骗他的女生,这已经是最大的争取了。
  但是,从那天起,无论什么天气,俞澄总能隔着玻璃,隔着那薄薄的一层白色纱帘,瞧见冬青花坛边那道熟悉的身影。
  俞澄从未想过,能有人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
  她深陷在过往的记忆里,开始回忆当初。
  成绩出来的时候,俞澄也曾经想过要去找越骞,但她又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以怎样的理由去见他。
  “俞澄。”
  越骞的声音再一次唤回她的思绪,只听他一字一顿,平静缓慢:“你这次,为什么给我发消息呢?”
  “我…”俞澄慢吞吞地说出一个字,旋即蹶然从沙发上站起来,眼神回避解释道,“我去烧些热水。”
  留下这句话,俞澄快步走进厨房。
  她背对着通往客厅的门,胸腔与喉咙像是被人塞入浸水的棉花,酸胀难忍。
  俞澄用力抿着下唇,盯着‘滋滋’作响的水壶看,不敢轻易回头。
  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落到紧紧捂住嘴巴的食指上,透过手与脸之间的缝隙,流进唇角,又苦又涩。
  大概五六分钟过去。
  “啪”的一声响动,电水壶的按钮弹起,伴随着“咕嘟咕嘟”的沸腾冒泡声,俞澄嘟起嘴,快速深呼吸几下,平复好自己的心绪,而后端着水壶回到客厅。
  入眼,坐在沙发上的越骞正在像一个好奇宝宝似的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布置,直到俞澄走近,他才收回视线。
  在俞澄将水壶放在茶几垫板上的同时,越骞没头没尾地说:“在楼下看了那么多次,这是第一回 进来。”
  第一次进来。
  俞澄不免笑了下,只当他是在抱怨,轻声安慰道:“行,下回我一定多邀请几次,好不好。”
  “你没有邀请我。”越骞神神叨叨地说,“也没有看到我。”
  俞澄蹲在他面前,仰头看他。男人的脸毫无醉色,根本不像喝过酒,琥珀色的瞳仁稍显混沌,却也为他凭添一份烟火气。
  他薄唇轻抿,在俞澄的注视下微微启开,说:“俞澄,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俞澄重新坐回越骞身边,企图蒙混过关。
  “你为什么给我发消息。”越骞说,“是真的想让我来找你,还是单纯想耍着我玩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
  俞澄闭了闭眼,并没有解释。
  得不到回应似乎是在越骞意料之内的事,只听他又轻轻笑了一下,这次倒是多了几分真心实意,说:“你想耍着我玩也行。但是,这次,能不能多耍几年。就当是在可怜我,可怜我惦记了你这么多年。”
  惦记了你这么多年……
  俞澄的心狠狠颤动几下。
  她曾经疯狂地想要找到这个答案,可在听见越骞堂而皇之说出口时,她却有些后悔。
  深夜起风将玻璃吹得“咣当”响。
  无数个和今天类似的晚上,俞澄坐在沙发上,低头看向手机屏幕里的内容。
  每次失眠,她都会把越骞的朋友圈调出来,从最新的一条往下翻,一直到翻最后一条。
  周而复始,重复无数次,直到阳光透过白色蕾丝纱帘,落在客厅的地面上。
  不知不觉中,她好像真的变成了郑梓怡口中只会躲在暗处的老鼠,饮鸩止渴般从各个可能的地方搜集与越骞有关的消息。
  这种痛苦又折磨的感觉,俞澄不希望越骞也曾遭受过一遍。
  身边男人没再开口,呼吸也越来越均匀,她正想喊他去卧室床上躺下,肩膀就被猛地砸了一下。
  越骞的脑袋搭在俞澄的肩膀上,硬挺微扎的头发蹭得耳朵有些痒。
  俞澄垂下眼睫,余光落在男人的头顶,将想要把他叫醒的念头从脑子里删除丢弃。
  屋内十分冷,也没有暖气,俞澄决定奢侈一把,开一晚空调。她手脚并用,将茶几上的空调遥控器抓到手里,按下制热启动键。
  客厅的温度慢慢升上来,俞澄又一伸胳膊,把身侧的抱枕取过来,沿着拉链拉开,变成一张毯子盖在两人身上。
  做完一切,俞澄一直紧绷的后背放松下来,靠在身后的沙发上。
  良久,她看着头顶天花板上的映射出来的光晕,悠悠开口。
  “我没有想耍你玩。”
  只可惜,已经睡着的人注定听不到。
  翌日上午,越骞悠悠转醒,在看清眼前场景后瞬间愣住,深邃的瞳孔中满是茫然与不自在。
  他飞快直起身体,将盖在身上的毛毯掀开,堆到俞澄腿上,僵硬开口:“早上好。”
  “早。”
  俞澄摸了摸酸痛发麻的右胳膊,一边抽气,一边给自己按摩。
  她歪头去看像雕塑一般直挺挺站在一旁,盯着她的动作出神的越骞。
  被抓包的男人快速低下头,又在俞澄身边坐下,小声说:“我帮你按。”
  “不用。”俞澄果断拒绝,“你先去洗漱吧。”
  “啊?”越骞愣了一下,而后想起自己似乎刚刚经历过宿醉。他没再坚持,径直冲进洗手间。
  大约过了十几二十分钟,越骞从里面走出来,已经收拾好一切。
  站在开放厨房内的俞澄听见声音,喊道:“你好了吗?”
  “嗯。”越骞点点头,“你今天……”
  “休假。”俞澄揶揄地瞥了他一眼,“我昨天不是说了吗?”
  听她再次提起昨天的事,越骞不得不肯定自己方才在洗手间的想法。
  他一定说了不该说的话!
  越骞懊恼蹙眉,犹豫道:“我昨天…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俞澄将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牛奶倒进小奶锅里,“你挺安静的。”
  “那就好。”越骞虽然不相信自己会安分,到还是顺着俞澄搭好的台阶下来,“那我先走了?”
  “啊?”俞澄抬起眼睫看他,“我烤了面包片,还在煮牛奶,你不一起吃点吗?”
  她探身看了眼石英钟,说:“虽然这个时间的早餐有些晚。”
  “不了,我…我还有会要开。”越骞拿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大衣,将它穿在身上,旋即转身就要往外走。
  “越骞——”
  俞澄拉长声音喊他的名字,越骞没由来脸颊烧红,低着头问:“怎么了。”
  “你就这样走?”
  “嗯?”越骞静了几秒,似乎是在思考,“是还需要我……”
  他没有明白俞澄的意思,迟疑开口询问。
  见状,俞澄难得调侃他一句:“你打算走去公司?”
  越骞又愣了下,随后伸手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我好像没拿车钥匙,也不知道车停在哪里。”
  “走吧。”
  俞澄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他,随后换鞋开门,准备和他一起下去。
  “不用,你告诉我大概位置,我自己去找就行。”越骞瞧见俞澄眼眶下方的一片乌青,提议道,“你吃完早餐去睡一觉比较好。”
  从黑眼圈的深浅程度来看,不难猜出俞澄应该是一夜未眠。
  “没事,就几步路。”
  俞澄执意如此,越骞也没有办法,只能跟在她身后往楼下走。
  迈出单元门,迎面走来一个抱着箱子的女人,越骞眸光一暗,低下头往旁边挪一步让出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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