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如何，上次的事情，错过就错过了，这次高考，他不但要参加，而且还必须得考上。他绝对不会再留在这个地方，蹉跎自己的岁月的，他冯望远，要出人头地的！
冯亚南问：“孙勤，我们不会的，谁会啊，你知道吗？”
“……”冯亚南这么直白的问题，孙勤被问得更尴尬了。她要方便说的话，她直接报人家名字了。什么都不说，是因为不能说。
孙勤可没有忘记，莫百川带着粮来找自己帮忙的时候，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莫百川没打算让人白帮忙，孙勤一开始也没想收莫百川的好处。只是知青下乡的日子是真得苦啊，孙家又帮不上孙勤什么忙。所以莫百川给的粮，孙勤推了两次没推掉，就收了。
忙，帮了，酬劳，也收了。
林晓言跟孙勤两人之间的关系就算是平了，谁也不欠谁，更别提，林晓言做的作业多，孙勤能批的题却十分有限。
起初拿莫百川粮的时候，孙勤还挺不好意思的，心里想着给林晓言批作业的时候，一定要格外认真。
冲着这些粮，她不但要把林晓言的对错批出来，还要把林晓言错的都改过来，把正确的答案写上去，争取让林晓言看了自己的答案后，把这个问题弄懂，给林晓言当一回老师。
好家伙！
等孙勤真正看到林晓言写的那些作业之后，眼睛直接变成了蚊香眼，批的时候更是战战兢兢。
一遇到自己不会的题，完全看不懂的题，孙勤的小心脏就会跟着颤一颤。好不容易遇着几道自己懂的，孙勤差点没当场飙泪，可太不容易了。
再想想批之前自己的那些雄心壮志，孙勤只觉啪啪打脸。
冲林晓言这水平，谁教谁，谁当谁老师啊？甭管林晓言做没做对题，她看都看不懂，林晓言还能做出来，换作是她的话，她除了一个解，就没第二个字儿了！
所以高考一恢复，想到高考的内容，其实孙勤的脑海之中第一个浮现的名字也是林晓言。她想参加高考，想当大学生的话，不去找林晓言帮忙，可能性太小了。
拿人家粮的时候，她想着给人当老师。
现在反过来，她要让林晓言给自己当老师了，那她吃进去的粮吐不出来不说，她还是两手空空地找人去求教……
瞬间，孙勤的脸皮子红得厉害。
被冯望远那么一搭话，冯亚南一起哄，孙勤脸皮子绷得紧紧的，发现自己越发没脸向林晓言开这个口请对方帮忙了。
最后孙勤也没有说别的，只说以林晓言的水平，她肯定也是参加高考的。既然如此，林晓言又没有教他们的义务，她自己也要高考，他们这么去打扰林晓言，不怎么好意思。
总不能耽误了人家的学习时间，然后帮着自己一个劲儿的学习吧？
还别说，这个念头挺多人有的。吃了那么多的苦，又实在是不想待在乡下，渴望着离开，这次的高考，谁都不想错过。
他们当然巴不得林晓言可以不吃不喝不睡，全心全意地教，还只教自己一个人。
但想归想，这么厚脸皮的事情，还真没几个人能做得出来，这点自控能力，还是有的。
冯亚南苦丧着一张脸：“那怎么办啊，总不可能让我们放弃这次的高考吧？”
孙勤咬咬唇：“村支书不是说了，郭家恢复高考，以后都不停高考了。毕竟落后了这么久，我们原本就该有心理准备，今年考不上，就努力明年。现在是九月份，十二月就考了，才三个月的时间，底子不够厚的人，这三个月能学多少？”
知青点因为高考的事，这儿都算不上讨论，已经算得上争议了。
冯望远想盯着林晓言不放，孙勤脸皮子薄，只说冯望远有什么想法和主意，那他自己去做，别找她带这个头就行了。
知青点吵得有多凶，林晓言跟莫百川这边挣钱就挣得有多欢。
几乎高考恢复的消息一放出来，莫百川人又“不见”了。
更早的时候，林晓言出资跟莫百川合作搞点小生意，囤了一笔复习资料。为了这些东西，莫百川费了多少力，林晓言不清楚，不过不妨碍她对莫百川的崇拜。
大佬的办事能力，果然是非同一般。
后来，莫百川告诉林晓言，得亏去年四人倒台，十年过去，哪怕政策还没有放宽多少，可怎么也比十年那会儿松一点。
不然的话，这些复习资料，莫百川也不好弄。
虽说十年过去了，莫家头上戴着的帽子却始终是没有摘掉。三八之前，戈主任这颗老毒瘤更是用莫家的旧帽子钳制林晓言。种种情况加在一起，莫百川半点都感觉不到，十年是真得过去了，因为莫家的日子还和以前一样。
一旦出了这个村，他们莫家的人迎来的，永远都是防备、鄙视的眼神。
更别提，看着脸上乐开花的林晓言，莫百川的心里始终有一个说不出口的隐忧。
“大佬，最近生意做得怎么样？”每天看到莫百川从外面回来，林晓言对他都是笑脸相迎。
没办法，确定要参加高考之后，她不但去年年底停了打猎的小活计，今年开春到今天，九个月过去了，她也没让自己的这份小活计重新开张。
跟高考比起来，这点小钱钱，她只能放弃啊。
所以，好不容易又有了进项，林晓言开心的都快把莫百川当成财神爷了。谁都不知道，莫百川在林晓言眼里的形象，那真心是金灿灿的啊。
“很好，赚得不少。”他没有故意把价抬高，却也不能比市场价低太多。高考恢复的消息一放出来，高考资料是千金难求。
所以，他跟林晓言提前准备好的存货一拿出来就会被人疯抢。什么旧的，破的，写过的，根本就没有人在乎。
这种时候，有，是一件相当了不得的事情了。
还挑？
就连林晓言都不知道的是，莫百川在八月的时候，找了莫家以前认识的老人，加印了一批复习资料出来。
收购的加印刷的，莫百川手里囤的货，那真真是不少。不说全国，至少省这一片，这手里的货，没一个人能超得过莫百川。
对于莫百川的本事，林晓言当然是知之甚少。
她以为莫百川把这些资料从垃圾堆里收回来，已经相当能耐了。她哪里能想得到，在这敏感、资源又极紧缺的年代，莫百川还能赶在风声之前，找到印刷厂，搞了一批全新的资料出来。
这事儿啊，对谁提，谁都想不到，也只有老林家的老爷爷听到这个消息才会点点头表示，莫百川的确是有这个能耐。曾经莫爷爷留下来的人脉，就这，都不算是一个开始。
不晓得这些内情的林晓言表示，单纯也有单纯的快乐。她只需要知道，自己足不出户，小钱钱还是在不断进账的，那就可以了。
“知青点那边，你准备怎么办？”说到这件事情，莫百川皱了下眉毛。他之前似乎是做错了一件事情，或许，他不该找那个孙知青帮忙的。
“好说好说。”这方面的处事能力，林晓言明显是在莫百川之上，“好歹也是咱村的下乡知青，大家认识那么多年了，怎么也有一点情分在里面的。”
“你准备教他们？”莫百川的眉毛皱得更紧了，很不认同。
林晓言瞪大了眼睛否认：“莫百川同志，我的脸上有写一个蠢字吗？我只说，有那么一点情分，但我跟他们可没什么交流，更没有交情。我那只是一种客气的说法，懂不？”
“……”莫百川挺想刺林晓言一句，既然没关系，为什么还要说有情分，总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林晓言回了莫百川一个白眼，谁让她是职场白骨精呢，嘴巴上当然是跟谁谁关系都好。实际上，好不好的，全放心里那本账上了。老油条的作派，大佬的确不懂：“我不是让你带了两套复习资料回来吗？”
“你准备把这两套复习资料给知青点的人？”
“错！”林晓言一个打住的动作，“是借，借懂吗？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凭什么送他们，我家又没有矿，买它们的时候，我们不花钱啊？知青点的人不少，能考上大学的才几个啊。这套复习资料，能用很久。知青点的人用完了，我们还可以捐给村里，让村里的孩子有需要，也可以去用用看看。”
东西都准备好了，林晓言不可能让这些东西放在家里堆灰，不用它们去做人情。是时候，让它们去发光发热，燃烧自己，照亮别人了。
有事情，找叔婶帮忙就对了。
于是乎，林晓言又颠颠地跑到了林富生的家里，然后林富生把孙勤给喊了过来：“言言今天给我带来了两套高考的复习资料。她的意思是，一套借给你们知青点的人用，一套，给咱村要考大学的娃娃用……”
第076章
听到林富生这么说, 孙勤的眼睛比灯泡还亮：“林同志，是真得吗？”
他们知青点的人真愁手上的复习资料太少了，没办法学呢。哪怕他们想尽办法, 一个个都不怕花钱的往家里打电话买资料, 还是不行，城里的都被抢购一空，供不应求啊。
没有人教，又没有复习资料，他们知青点的人都急快哭了。
“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林富生打断了孙勤的话, “从人数上来说，咱村里参加高考的娃娃可能还没有你们一个知青点的人多。这人多一份资料，人少一份资料, 怕会用不过来。所以现在有这么一个建议, 你听听。”
“支书, 你说！”只要有复习资料，什么都好说。
“那就是把两套复习资料全放你们知青点, 我们村里有谁家的娃娃也想参加高考，就跟着你们知青一起学，资料大家一起用。万一我们村里的娃娃有什么不懂的，你们知青, 帮忙教一下。你看，你要不要回去商量一下，他们都同意，咱就这么办。如果不同意, 也没关系, 还按原来的分。”
反正不管怎么的, 都不能让他们自家村里的娃娃吃亏了。
孙勤本人挺想答应村支书的第二个建议的，她当然知道，对方这么安排的用意在哪儿。只是，她一个人不能代表所有的知青，这事儿当然得回去讨论一下。
“什么，让村里的那些人跟着我们一起学习，不行！他们懂什么呀，字都没认全呢，竟然还想考大学，白日做梦吗？他们跑过来跟我们一起学习，指不定会耽误我们复习的。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听到孙勤的话，很快就有人跳出来，表示孙勤的这个办法，他不赞同。
考大学是多重要的事情啊，他不愿意被任何人拖累，他还想找个人教自己呢，怎么可能跑去教那些泥腿子。
冯亚南看着孙勤，没说话，眼底的不认同倒是很明显。
孙勤看向冯望远：“冯知青，这件事情，你觉得呢？”
如果说，孙勤是女知青的小头头的话，冯知青毫无疑问就是男知青的小头头，因为年纪最大的那个男知青拿着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走了，主意就轮冯望远来拿。
“我同意你的观点。”冯望远想了想，赞同了孙勤的意见。
“为什么？”冯亚南不明白地看向冯望远，她还以为，冯知青才是第一个反对的人呢。考大学，这么重要的事情，谁不紧张。
冯望远冷笑了一下：“除非，你复习遇到问题的时候，不准备问任何人，只想自己死磕，那么，我们也可以选第一个建议。我们这些人，人人是要参加高考，复习资料还可以勉强用抄，顶多就是学习的进度慢一点，考上大学的可能性再低一点。”
一点加一点，只要大家都不怕就行。
冯亚南这个蠢货，在这件事情上，他们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好吗？
冯亚南委屈地抿嘴：“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挺不想跟那些乡下人有太多接触的。下乡这几年，冯亚南都数不清有多少个乡下泥腿子想娶自己当媳妇儿的。
别的倒也没什么，下乡再苦，她都咬牙坚持到今天。她是真得不愿意在这当头，因为大家天天在一起学习，最后传出什么不好听的事情来，搞得自己还是躲不过嫁给乡下人的悲惨命运。
孙勤叹气：“亚南，复习资料是谁借给我们的？”
“林晓言啊。”
“对啊，这么宝贵的复习资料，林晓言借了我们整整一套。冲着这份情，假如村里哪个有意向考大学的人不跟我们一起学习又跑来问我们问题，我们能不答，不管吗？”
冯望远补充道：“复习资料贵，不用说了，重点是现在不好买。林晓言不愿意借给我们了，我们能怎么办？村里的人知道我们拿着林晓言给的复习资料，却不愿意搭理他们。他们骂我们白眼狼，又怎么办？”
还没考上大学，名声先在这个破地方坏了，这种事情，他们能干吗？
“当然，如果你能硬气地表示，不借。或者是我们借了，你们谁不愿意教人的，绝不向我们借用资料，那么就没事了。不论是一套资料还是两套资料，想用的，就得接受教村里的人。不接受的，自己接着找复习资料就行了。”
冯望远在这件事情上之所以表态这么积极，不为别的，就想快点拿到那些复习资料。
留给他们的复习时间原本就少，时间紧迫。现在他们竟然还要把时间浪费在讨论要不要答应这种事情上，冯望远只想喷这些不乐意教人的知青脑子没长好。
“时间不等人，别我们这里吵着教不教的，别人早抱着书看起来。现在直接举手投票，愿意教村里的人的，举手。举手之后，我们这些人就在一起复习……带着那些想考大学的村民一起。”
说完，冯望远第一个举手表决，孙勤第二个紧跟上。冯亚南不乐意归不乐意，但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只能跟着举手。她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她跟冯望远都是姓冯的，指不定八百年前是一家呢。
她年纪比冯望远还小，冯望远对着她说话的时候，用得着这么不客气吗？想到以前自己对冯望远还有过好感，冯亚南就替自己感到不值。
谁不想参加高考？
看在复习资料的面子上，乐不乐意，这个手都得举。更何况，孙勤和冯望远都说了，除非是两套资料一套都不借，不然，借一套和借两套的结果是一样的，他们必须得带着那些泥腿子一起学，觉得被耽误了时间也不行。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两套全借过来，直接让那些泥腿子跑知青点来跟着他们一起学呢。
林富生和林晓言一点都不意外这个结果，出别的结果，两人才要大吃一惊呢。
林富生笑呵呵地把两套资料交到了孙勤的手里：“那从今天起，咱们村想考大学的娃娃可就要靠你们这些知青多多照顾了。我向你们保证，考大学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不会让村里的娃娃乱来的。他们不懂可以学，但在你们学的时候，故意捣乱，做坏事，我先拿大鞋底子抽死他们。”
村支书愿意说这样的话，孙勤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们忌讳的不过也就是这一点，谁不怕复习阶段，他们这些知青的身上莫明其妙就背上了一段婚债。
跟林富生商量定了，孙勤态度热情地看向了林晓言：“林同志，我知道你的学问很好，懂得都比我们多。有机会，我们可不可以去请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