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被高位嫔妃训斥,安嫔是又羞又恼,如今她的脸面就像是被人扔到地上乱踩一般,毫无尊严所言。
姜乐韫放下手中的热茶,浅笑道:“想来安嫔姐姐也是好意,提醒嫔妾要敬重皇后娘娘,可不能因着自身而生了怨怼。”
“你能这么想就好,都是宫中姐妹,合该好好相处。”崔皇后道。
“只是安嫔姐姐如此谦恭,嫔妾也是不胜惶恐,生怕哪里做错了又得了一个不敬皇后娘娘的罪名。”姜乐韫虽不想惹事,但安嫔实在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她,她若再隐忍下去,只怕这阖宫的人都把她当包子了。
崔皇后也明白了姜乐韫的意思,思索片刻便道:“安嫔言语不慎,还不向宜嫔赔礼道歉?”
安嫔即便再不愿,也不敢违抗崔皇后的旨意,便不情不愿道:“今日是姐姐说错话了,妹妹大人有大量,便不要与姐姐计较了吧。”
姜乐韫浅笑道:“妹妹自然是不会与姐姐计较的,只是自安嫔姐姐有孕以来,性情着实与往日大不相同了,想来安嫔姐姐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个活泼的。”
安嫔上蹿下跳的能不活泼吗?
众人掩嘴发笑,没想到宜嫔看上去安安静静的,说起话来那么损。
安嫔最恨别人拿她往日人微位卑的事来说嘴,姜乐韫自然是又踩中了安嫔的痛穴,只是她本就理亏,再气也只能往肚子里吞。
第三十三章 假孕
就在姜乐韫打算窝在和欢阁过着安安稳稳的养胎半退休生活的时候,边疆大捷,荣国公府班师回朝,甄贵妃和二公主跟着水涨船高,风头无两。
只是不知怎的宫里宫外便传出了流言,说是边疆大捷,是天降福星,护佑大魏的缘故。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姜乐韫和安嫔的肚子上。
安嫔因着这福星一说,早已沾沾自喜,恨不得日日挺着肚子,享受众人艳羡的目光。
倒是姜乐韫,对这莫名其妙的流言有了戒备之心。
因这福星虽未明说是安嫔的孩子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但她一有孕,便传来战事告捷的喜讯,旁人都已下意识地认为福星指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便连甄贵妃也开始在言语上挤兑她了,宁贤妃等人更是看戏不嫌事大,每每请安都要把这事拉出来说一说,好挑拨甄贵妃的怒气。
宁贤妃放下手中的茶盏,一脸关心地看着姜乐韫道:“本宫听说宜嫔近来食欲不振,特意派人寻来了江南的蜜枣,这蜜枣最是开胃生津,当年本宫怀着玮儿的时候也是吃的这种蜜枣,希望你到时候也能顺利诞下一个小皇子。”
姜乐韫听着她这格外虚伪的话,只能扯了扯嘴角,“是,嫔妾谢贤妃娘娘关心。”
“贤妃妹妹你这么做就有失公允了,这安嫔也有孕在身,怎么你就单单给宜嫔送这蜜枣,难不成你也想巴结着这天降的福星,好让二皇子沾一沾这福气?”甄贵妃半眯着眸子,阴阳怪气道。
她父兄在边疆浴血奋战,冲锋陷阵,用性命换来的告捷,就因着简简单单的“福星”二字,就成了一个后宫妇人的功劳了?
真是天大的笑话!
如今她每每听到福星二字,便恨不得将姜乐韫从头到脚好好地挤兑上一番,好泄一泄这怒意和恨意。
但真要让她对姜乐韫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做些什么,她也是不能够的。
因为她不相信姜乐韫这么一个能主动不晋封避免风头过盛的人,会愚蠢到周围散播这所谓的福星之说,成为众矢之的。
宁贤妃见甄贵妃果然满脸不悦了,心下痛快极了:“贵妃教训得对,是本宫疏忽了,待会儿就让人把这蜜枣也送一份到安嫔宫里。”
被捎带的安嫔只觉得一阵屈辱,但她却不敢对宁贤妃说一个“不”字,只勉强笑着道谢,但私底下她却把一切都归咎到姜乐韫身上。
都是一样有孕的嫔妃,凭什么所有人都看重姜乐韫?甚至一提起“福星”二字,她们首先想到的只会是姜乐韫,而非是她,明明是她有孕在先的!
便连这简简单单的一份蜜枣,她也是沾了姜乐韫的光,才得了一份。
凭什么姜乐韫就是比自己尊贵?比自己受重视?
姜乐韫感受到安嫔那浓如实质的怨念,默默地往旁边移了移。
崔皇后开口缓和气氛道:“过些日子便是除夕了,按照宫中惯例,有孕嫔妃要到钦安殿祈福,到时安嫔和宜嫔你们俩可要诚心祈福,祷告腹中孩儿康健平安。”
“是。”两人应是,众人又开始闲聊了起来。
甄贵妃轻叹了一声:“听说昨夜承乾宫又传了御医。”
崔皇后笑道:“嗯,德妃今早就派人来报,说都是些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宁贤妃颇为讽刺道:“臣妾听说顾二小姐日日到钦安殿替德妃祈福,顾二小姐待德妃,果真是一片真心。”
“都是一家子姐妹,顾二小姐待德妃尽心,也是应该的。”崔皇后不咸不淡道。
“顾二小姐心诚,德妃的病是早晚都能好的。”甄贵妃掩嘴笑道,满眼狭促。
反之,若德妃的病好不了,那就是顾世晴不心诚的缘故。
“行了,德妃是个爱清净的,你们也别去打扰她,让她安心养病吧。”崔皇后特意看了一眼姜乐韫道:“不过德妃倒是与宜嫔投缘,若非你有孕不适到承乾宫,不然到承乾宫走走也无妨。”
姜乐韫刚想开口,便又被崔皇后打断了:“你有孕是最忌讳过了病气的,承乾宫你是去不得的了。”
“是。”姜乐韫点了点头,她本也没想过到承乾宫,只是德妃与她确实投缘,如今她病了,她自然是要派人过去探望的。
承乾宫中,顾德妃咳得面无血色,气若游丝,身边的宫人动作熟稔地服侍着她。
顾世晴也不嫌不洁,亲自服侍顾德妃漱口,轻抚其后背。
顾德妃虽不喜看到她,但也不愿放过这磋磨她的机会,便默许她在周身服侍着。
“娘娘,宜嫔身边的灵儿姑姑求见。”宫人来报。
“嗯,传她进来吧。”顾德妃听说是和欢阁的人,神色看上去精神了不少,挣扎着让人将她扶了起来。
灵儿进殿后,恭敬地向两人请安,待她看清德妃的模样,也是吓了一跳。
往日的顾德妃虽然也是一副孱弱久病的模样,但精神还算不错,但今日的顾德妃却像是油尽灯枯般,病入膏肓了,并不像是崔皇后口中不碍事的“老毛病”。
“本宫听说宜嫔有孕了,只可惜本宫身子不好,不能亲自到和欢阁祝贺她。”顾德妃说着,竟又咳嗽了起来。
灵儿忙道:“主子也是挂念着德妃娘娘的,还请德妃娘娘保重身体。”
“本宫虽不能到场祝贺她,但是贺礼却是早已备好的了,待会儿你便把东西带回去吧,若她喜欢便留着赏玩,若不喜欢就赏人罢了。”顾德妃一摆手,便有宫人捧着锦盒出来。
锦盒打开,竟是一座惟妙惟肖的童子戏莲玉雕,只见那玉雕通透白净,一看便知是价值连城的。
顾世晴也诧异顾德妃的出手大方,但转念一想,只怕是顾德妃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留下的东西生怕便宜了自己,便寻了些由头把东西都送出去了。
如此想着,顾世晴倒也不再看那玉雕,虽是价值连城,但她自己的私库里比这珍贵的物件也有不少,她眼皮子可没那么浅。
而姜乐韫乍见这玉雕,也是眼前一亮,当下便拿在手中把玩。
玉雕只有巴掌大小,触手升温,竟是难得的暖玉!
姜乐韫仔细地摩挲着玉雕,越发喜欢,只是当她触及玉雕那六瓣莲叶时,如遭雷击,整个人愣在原地。
灵儿察觉到姜乐韫的神色突变,顿时紧张起来:“主子?”
姜乐韫下意识地轻抚自己的小腹,随后却像是触电般,连忙收回了手。
随即冷着声音道:“这玉雕是德妃亲自交给你的?”
“嗯,德妃娘娘说不能亲自来和欢阁祝贺您,便让奴婢将这玉雕带回,说是祝贺主子有孕之喜。”灵儿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姜乐韫这凝重的神情,心也忍不住揪了起来:“是、有什么问题吗?”
姜乐韫缓缓摇头,轻靠在软塌上,浑身无力。
回想起她与顾德妃曾经的闲话,更是惊得六神无主。
凉亭内,顾德妃无意说起前朝的祁贵妃,那个因为争宠而假孕,后来被自戕的传奇人物,人人都说祁贵妃爱那洁白倾城的芙蓉,但鲜少人知道她爱的其实是那碧玉盆般的六瓣莲叶。
姜乐韫用力握着玉雕,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顾德妃是什么意思,她怎么可能是假孕?
明明她的喜脉那么强劲,可是顾德妃为什么要送她这样一个玉雕……
第三十四章 对策
灵儿见姜乐韫脸色发白, 浑身无力的模样,急得连忙让人去请御医。
“不要!”姜乐韫下意识想要阻止,但在灵儿着急疑惑的目光中, 还是点了点头:“明日再请陆院判来一趟。”
“可是主子……”灵儿不解,但见姜乐韫并不想多言的模样, 便替她端来一杯热水。
姜乐韫一颗心都沉进了谷底, 提不起半分精神, 任由思绪在头脑中风暴。
她怎么就成了假孕?
她到底是怎么中了招?
顾德妃又怎么知道她是假孕?
是顾德妃下手, 还是旁人下的手?
各种问题不停在脑海中涌现, 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姜乐韫只觉得脑袋都要炸了。
辗转反侧了一宿,待天微亮,便立马遣人请陆院判。
陆院判一进殿,便见姜乐韫神色萎靡脸色苍白的模样,也是吓了一跳, 连忙替她诊脉。
姜乐韫紧盯着陆院判, 问道:“如何?”
陆院判恭敬道:“娘娘和龙胎都安然无恙。”
“你可诊清楚了?”姜乐韫脸色阴沉, 这让陆院判刚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娘娘身上可有不适?”
姜乐韫不说话,只是捧着一杯热水慢慢地喝着。
直至陆院判额上出汗, 神情也开始有了变化的时候。
姜乐韫才幽幽地开口道:“我听说当初替我诊出喜脉的秦御医是陆院判的妹夫,是与不是?”
陆院判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是。”
“自我有孕后,脉案都是由陆院判负责, 不知陆院判可有察觉到我的喜脉与旁人的是否有异?”姜乐韫说话的同时她仔细地打量着陆院判的神情。
陆院判被姜乐韫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他实在是不懂姜乐韫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娘娘喜脉强劲, 与一般妇人的喜脉无异。”
姜乐韫再次沉默, 许久才吩咐人将陆院判送走。
“主子?”灵儿见她眼底乌青,便知她昨夜未眠,心中越发着急。
“你再去一趟承乾宫,替我谢过德妃的贺礼。”姜乐韫听了陆院判的话后,并没有松了一口气,反而心中的不安越盛,以至于她迫不及待想要到承乾宫向顾德妃问个明白,但她也没有急昏了头贸然行动,而是派灵儿过去再试探一下德妃。
顾德妃既然选择把假孕一事告诉她,那她必定也有她自己的计量和筹谋,她倒要看看,顾德妃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灵儿动作很快,不过两炷香便回来了,而她这次回来,则带来另外一块暖玉。
姜乐韫忙摩挲着玉雕底座,发现是一个“晴”字。
回想起顾世晴与安乐郡主争吵,落水后暂居和欢阁等一系列的事,姜乐韫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她向来谨慎,吃食衣物都有专人负责,更是深居简出,旁人想要对她下手可不容易。
所以顾世晴想要对她下手,也只能借着她暂居和欢阁的那段时间,而那时顾德妃常来探望顾世晴,她身为和欢阁的主人,少不得陪坐,想来是那时候着了这两姐妹的道。
只是顾德妃若和顾世晴是一伙的,她为何又要告诉她假孕的事?
但若顾德妃不是和顾世晴一伙的,顾德妃为何要掩护顾世晴向自己下药?
又想起福星造势一事,更恨顾世晴的狠毒。
封昶衍虽不信福星一事,但因着双喜临门,也对她腹中孩子充满了期待,但若被封昶衍知道了她不过是假孕,她都不敢想象如何承受一个帝皇被欺骗后的雷霆之怒,失宠被贬已是最轻的,更甚者连命都保不住。
姜乐韫越想越怕,恨不得立马找机会见一见顾德妃,问个明白,但承乾宫一度传出顾德妃病重的消息,她实在是寻不到机会登门。
日子渐渐过去了,姜乐韫发现自己的孕期反应减少了,随之而来的则是快来月经时的闷痛感。
心再次沉进谷底,她再次传来了陆院判。
陆院判本以为是往日里的平安脉,只是这一把脉,顿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姜乐韫见他这样,也是心里有数了,“出什么事了?”
陆院判脸上是难见的慌乱:“您的喜脉虚浮无力,只怕不出一月,便会流产……”
只是这怎么可能……明明半个月前他替姜乐韫诊平安脉时,一切正常,怎么短短半个月内,这喜脉就虚弱成这样?
姜乐韫收回了手,平静打断他的话道:“陆院判,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本就没有怀孕,只是误食某种药物,造成假孕的迹象?”
陆院判醍醐灌顶,瞬间反应过来:“对!就是假孕!”
只是话一出口,陆院判脸色瞬间苍白。
姜乐韫不见悲伤震怒,而是浅笑望向陆院判道:“想来陆院判是想明白了,当初替我诊出喜脉的秦御医只怕是要犯了欺君之罪了,就连陆院判你也逃不过一个失职之罪。”
陆院判震惊地说不出话,宜嫔她……早就知道了?
而且瞧她这模样,只怕是专门在这里等着他了。
“我听说陆院判的妹妹前些日子也诊出了喜脉。”姜乐韫只说了一句,陆院判已满头大汗:“请娘娘指点!”
他自幼失怙,与妹妹相依为命,受尽亲戚□□,他可不能眼看着秦御医丢了命,留下妹妹孤儿寡妇重蹈覆辙。
姜乐韫看着跪在地上陆院判,笑道:“不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先回去吧。”
陆院判惴惴不安,但他也知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再向姜乐韫磕头后出去了。
姜乐韫卸下虚伪的笑,无力地轻靠在软塌上,虽然遗憾,倒也说不上难过,毕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如今戳破了,反倒轻松了许多。
只是如今只剩一个月,她倒还没有想好对策,心中慌乱更甚,顾世晴只怕会在这一个月内有动作,她必须得在她前头布置好一切。
第二日,一个月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顾德妃竟然出现在翊坤宫,只是瞧着她那脸色,却比之前更苍白更憔悴了。
姜乐韫既喜又忧,喜的是终于能见顾德妃一面,忧的是顾德妃似乎已经病入膏肓了……
崔皇后关怀道:“不是说是老毛病吗?怎么脸色这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