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皇后恨得银牙紧咬，却还是笑着恭送封昶衍。
待封昶衍走后，崔皇后才将那纸撕成碎片，随后仍觉得不解气，又把书桌上的书全摔了。
明嬷嬷连忙上前劝慰道：“娘娘千万不要激动，免得伤着自己的身子了。”
崔皇后不管不顾，直至筋疲力尽才停下来，怅然苦笑道：“皇上他这是恼了我提晋封书瑜一事，才故意提大封六宫，以表不满。”
明嬷嬷小心地将崔皇后扶回了软榻上，“娘娘操之过急了，皇上本就不喜后宫如此多算计，他前脚刚和您商议由贤妃和谢昭仪共同协理后宫，您后脚就要提谢昭仪的位分，皇上自然是不喜的。”
“我知道他不喜，但他又何曾为我想过？”崔皇后泪流满脸地控诉道：“一个没有了皇子的皇后，不过是世人眼中的笑话，若宫权再落到了贤妃宫里，我在这个宫里又要如何立足？倒不如直接把这皇后的位置让给贤妃罢了。”
“娘娘您冷静些！”明嬷嬷知道崔皇后情绪又无端激动了起来，说起话来也毫无理智：“您永远都是中宫皇后，是一国之母！皇上还是十分敬重您的，他不可能会废后的！而且您还有四皇子呢，您还不算输……”
“四皇子？”崔皇后冷笑一声：“体弱多病先天不足，能否活到周岁也难说，即便真的活下来了，本宫瞧着他就恶心，怎么可能会亲自教导甄玉婉之子？”
这不是白替旁人作嫁衣了吗？
“即便四皇子没了，待这新晋的秀女们有孕诞下皇子了，您可以再抱养一个小皇子，到时候谁还敢轻视您？”明嬷嬷忙道。
一句话，又重新点燃了崔皇后的希望。
对啊，她是生不了，但其他人能生啊，再抱养一个小皇子就是了，记在她名下便是她的亲儿了，至于那病弱的四皇子……
崔皇后渐渐冷静下来，却因为刚刚的大哭大闹而没了力气，只能斜靠在软榻上想着以后的路，眸光冰冷狠厉，让人看了心颤。
随着秀女晋封的旨意传达六宫，大封六宫的旨意随即也传达了六宫。
晋封的妃嫔们自然是喜不自胜，没被晋位的妃嫔们是又哭又闹十分难受。
但不管是晋封了还是没被晋封，都十分眼热姜乐韫，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现在是婕妤之位，过些日子待孩子出生了，便是昭仪之位了。
姜乐韫也算是在婕妤之位呆得最短时间的嫔妃了。
一时间，姜乐韫比那新晋的六名秀女还要拉仇恨值。
安婕妤在得知姜乐韫也一同晋封为婕妤时，刚刚的喜悦一扫而空，也是闹了一大场。
想当初她有孕时没被晋封，产下三皇子后皇上更是连提都没提晋封一事，若不是太后看不下去提议晋封，只怕她仍旧在嫔位。
但反观姜乐韫，小产晋封了，有孕晋封了，现在连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便又晋封了？
那等姜乐韫生了，是不是就是昭仪之位了？
安婕妤越想越气，只觉得这大封六宫的旨意就是一个笑话！
皇上实在是太偏宠姜乐韫了！这不公平！
“主子别急，皇上现在如此看重宜婕妤，不过是为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但如果宜婕妤生下的是一个小公主，皇上定会十分失望。”安婕妤新任的大宫女秀蝉柔声劝道。
安婕妤灌了一大壶茶，心火才消了些，附和道：“她那肚子又圆又大，一看怀的是个女孩。”
是啊，一定要是个女孩！
第六十九章 产子一
后宫所有人都盯着姜乐韫的肚子, 日日醒来就盼着姜乐韫生了个公主的消息，只可惜，直至秀女们进宫了, 姜乐韫肚子里的孩子还是稳稳当当的，一点发动的意思都没有。
“娘娘, 奴婢打听到今日皇上翻了俞才人的牌子。”灵儿生怕姜乐韫吃味, 忙替封昶衍辩解道：“这个月皇上日日守在和欢阁, 后宫已议论纷纷, 如今这新小主进宫了, 皇上自然是不好再留在和欢阁, 冷落了她们。”
姜乐韫早就知道帝皇薄情，自然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但为着立那情深的人设，自然是要作出那副伤春悲秋的模样。
姜母见她情痴失神的模样，也怕她钻牛角伤了两人的情分，“如今娘娘已是正三品婕妤, 待孩子呱呱坠地, 想来还能加封, 娘娘可不能在这时与皇上闹脾气。”
“是啊，三品婕妤，多少人都盼不来的福气, 我确实该知足了。”姜乐韫淡淡一笑，神情却十分讥讽。
姜母和灵儿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瞧出了担忧和无奈。
六宫粉黛千千万，若姜乐韫想不开, 这日后可难熬了。
只是想起姜乐韫对封昶衍的深情, 两人眼中的担忧更甚了。
其实看似郁闷生气的姜乐韫其实是在想俞葭霞对所有人都是那副冷冰冰爱理不理的模样, 那在封昶衍面前又是怎样一个表情？
床榻之上又该是怎样一个表情？
平心而论, 封昶衍硬件不错，软件也还可以，不知道今夜封昶衍能否征服这位冰山美人。
越想越深入，姜乐韫没出息地脸红了。
嗯？肚子怎么又发紧了？
不对，这好像是规律的宫缩？！
姜乐韫懵了，连忙望向两人。
姜母和灵儿都察觉到姜乐韫的异样，忙问道：“怎么了？是要生了吗？”
“肚子不痛，但是一阵阵发紧。”姜乐韫紧张地拽着姜母的手：“是要生了吗？”
“没那么快，娘娘不要慌！”姜母竭力想要保持冷静，但她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她。
姜乐韫：……
说好的经验人士呢，怎么看着比她还紧张？
灵儿也立马反应过来：“奴婢这就去传稳婆。”
“嗯，先不要去养心殿通传。”姜乐韫吩咐道：“万一今夜生不了，就闹笑话了。”
毕竟她可不想宫里人都传她善妒，为了给新嫔妃下马威而故意将封昶衍喊走。
“可是娘娘……”灵儿十分担忧，并不赞同姜乐韫的话，她恨不得立马将封昶衍喊来。
“等我肚子痛再去禀报皇上吧。”姜乐韫道。
“是！”
姜乐韫坐在软榻上，仔细地记录着宫缩的间距。
她虽不曾生养过，但身边亲戚朋友都已生育，基本生育常识她还是有的。
待规律宫缩时间间隔越来越短的时候，疼痛就会加重，也是越来越接近孩子降生的时候。
稳婆替姜乐韫检查后，发现她还没开宫口，便让人扶着姜乐韫在地上慢慢走着，好加快开宫口。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吧，姜乐韫发现肚子开始疼了。
灵儿一刻都等不了，立马让人去通传封昶衍。
姜乐韫看了看时辰，只想无语扶额，这个时辰，只怕封昶衍都到了俞才人宫里了吧。
这下俞才人是恨惨了自己了。
但还不等她多想，连腰都开始痛起来了。
姜乐韫疼得冷汗直流，姜母等人连忙替姜乐韫按摩腰部，好缓解她的疼痛。
封昶衍在得知姜乐韫发作的时候，再也顾不上和美人多说一句话了，带上人就走。
看着封昶衍远去的背影，本被撩拨得脸红耳热不知所措的俞葭霞顿时愣住了，随后反应过来，又羞又恨，随手就将封昶衍所赏的碧玉簪子扔到地上。
采露眼疾手快接住了这御赐之物，看着手中毫发无损的簪子，采露才敢缓过气。
“他当我是什么？无聊时的消遣之物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竟还为了旁的女人弃我而去！”俞葭霞根本不敢去想明日众人看她时的目光，必定是恶毒又得意。
这可是她第一夜侍寝，但封昶衍却为了旁人而将她弃之如履！
俞葭霞委屈万分，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伤心不已。
采露将簪子收好才劝俞葭霞道：“小主，宜婕妤本就受宠，又是第一胎，皇上自然看重。”
“那又如何？”俞葭霞恨道：“哪个妇人不生孩子？就她宜婕妤格外尊贵些吗？生个孩子还得所有人都守着她看着她吗？”
采露知道自家主子又犯轴了，忙道：“小主轻声些！这里可是宫里，可不比家里说话随意。”
“连说话都不能随意了，这日子又有什么盼头？”说着，俞葭霞又哭了起来。
采露头疼万分，自家小姐从小到大因着美貌而事事顺遂，被老爷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爱着，即便家世不显，但为着爱女，俞老爷和夫人也竭力将最好的生活给与俞葭霞，因此这些年来俞葭霞些许苦都不曾受过。
但被娇惯着长大的俞葭霞因此十分自私任性，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人都要让着她，哄着她。
便是当今天子又如何，也必须事事顺着她！
但这头一次侍寝就被人当众落了面子，俞葭霞哪里能受到这种屈辱，又是趴在床上哭了半宿。
封昶衍匆匆赶到和欢阁，看着姜乐韫疼得说不了话，脸色发白的模样，一时间手忙脚乱起来。
被剧烈疼痛折磨着的姜乐韫看着他就来气，推开他的手。
封昶衍以为她是吃味，连忙解释道：“今夜侍寝是皇后安排的。”
姜乐韫冷哼一声，别开脸不看他。
封昶衍见她疼得都说不出话还要和自己闹别扭，必定是气惨了，是好笑又好气。
但又怕她只顾着生气而没力气生孩子，只好低声哄了起来。
姜母看着封昶衍这好话说尽的模样，一时间愣在了原地，又是震惊又是尴尬。
所以这还是往日威严的皇帝吗？
太后和崔皇后等人得知姜乐韫发动了，也连忙赶来了。
“怎样？宜婕妤她情况如何？”太后十分着急，就盼着姜乐韫能平平安安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小皇子，毕竟前些日子崔皇后所生之子夭折，四皇子又天生体弱，已让这宫里愁云惨淡。
唯有这小生命的降临能冲淡这满天的忧伤。
封昶衍故作震惊回道：“刚进了产房，稳婆说韫儿胎位正，孩子也不大，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嗯，宜婕妤向来是个有福，自然不会有问题的。”太后本想劝封昶衍先回养心殿，毕竟这妇人生孩子可没有时辰，不知要等多久，只是看着封昶衍眼眼看着那紧闭的房门，便知她这话说了也白说。
太后又望向一旁消瘦憔悴的崔皇后，关怀道：“皇后最近身体可好些了吗？”
“谢母后关心，臣妾身子渐渐好了起来，只是御医说毕竟伤了根本，还得再休养上一段时间。”崔皇后边说边看封昶衍，话毕又咳嗽了两声。
这两声咳嗽果然把封昶衍的注意力都拉了回来，看着崔皇后身上单薄的衣衫，便猜测崔皇后是得到消息后匆忙赶来，连衣裙都没换。
“皇后还得保重自个儿，这夜深天便寒了起来，切勿大意着了风寒。”说着就让张宝全将自己的大氅给崔皇后披上。
崔皇后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臣妾本已睡下，但听到宫人来报说是宜婕妤发动了，臣妾一时着急就忘了添衣，倒让母后和皇上担心。”
听了这话，封昶衍脸上果然多了几分满意之色，崔皇后也跟着笑，只是这笑却是达不到眼底。
宁贵妃和谢德妃等人也匆匆赶到和欢阁，只是封昶衍嫌人多聒噪，只留下几人，剩余的人都赶回了自己宫里。
第七十章 产子二
后宫众人一夜无眠, 都在等着宫人通报，这宫里是要多一位小皇子还是小公主。
封昶衍神色看似平静，但眸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房门。
宁贵妃放下茶盏, 面露担忧道：“这怎么一直没有动静，难不成宜婕妤疼晕了过去？这宜婕妤向来娇弱, 也不知能否抗下这生产之痛。”
话一出, 封昶衍眉头立马皱起来, 立即让人进去探听消息。
很快其中一个稳婆便出来回话了：“回禀皇上、皇后娘娘, 宜婕妤胎位正, 宫口也开得顺利, 想来再有半个时辰就能诞下皇嗣。”
封昶衍拧眉道：“那怎么半点声响都没有？”
“回皇上的话，宜婕妤已疼得说不出话来，但她为着生产顺利，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喊出声，积攒力气。”
得知一切顺利, 封昶衍才松了口气：“朕知道了, 有事立马禀报。”
“是。”稳婆又退回房间里去。
太后赞赏道：“这宜婕妤年岁不大, 想得倒周全，妇人产子是这世上极痛极难过的一关，宜婕妤看上去柔柔弱弱的, 没想到却能一声不吭承受着生产之痛。”
崔皇后淡淡地看了宁贵妃一眼，笑道：“宜婕妤必定是听了稳婆的话，为着孩子平安降生，硬扛着这生产之痛。”
顿了顿, 又打趣道：“臣妾记得当初宁贵妃生二皇子那夜,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可响彻天际呢。”
宁贵妃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了, 崔皇后这话不就摆明了说她不顾孩子平安, 不管不顾地鬼哭狼嚎了？
当即便回怼回去：“臣妾自然是比不上皇后娘娘能耐，不吭不响地顺利诞下双生胎。”
崔皇后死攥着拳头，本就苍白的脸更是退却最后一丝血色，往日她最引以为傲的双胎如今却成了伤她最深的利器。
旁人提起一次，她的心就多了一道伤痕。
偏偏所有人都喋喋不休地劝她节哀，一次又一次地提起她的珞儿！
都是一群贱人！
封昶衍并没有留意两人之间的暗流汹涌，而是随着崔皇后的话回想起当初宁贵妃生产的那一日。
他也依稀记得宁贵妃在房间里传来的痛呼，那是一种近乎于绝望的哭声，宁贵妃彻底忘记往日的规矩和仪态，口口声声说着不生了不生了，只盼着那种剧痛能在下一刻结束。
所以他那么怕疼那么娇弱的韫儿竟硬生生地抗下这生产剧痛？
封昶衍神情恍惚，又止不住地往房门出走近了一步。
众人呆坐了一夜，直至天微亮时，婴儿的啼哭声终于响起。
哭声强劲有力，连绵不断，与四皇子那猫叫的哭声不一样，这个孩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必定十分健壮。
宁贵妃等人的心都揪起来了，死死地盯着那房门，可千万得是一个公主啊……
可惜，事与愿违，房门一开，众人便看清稳婆手中抱着的是明黄色的襁褓——生的是个皇子。
众人反应不一。
太后和封昶衍自然是惊喜万分，宁贵妃脸色阴沉，崔皇后和谢德妃却脸上带着平静的笑。
“恭喜皇上、太后娘娘，宜婕妤顺利诞下小皇子，母子平安。”稳婆将孩子抱给了太后，嘴里说着讨喜的话。
太后感受着怀中沉甸甸的分量，又看着这刚出生的小婴儿粉粉嫩嫩的模样，喜不胜收：“这孩子像极了皇上刚出生时的模样，都是圆滚滚胖嘟嘟的。”
怀中的孩子突然又大哭了起来，太后笑得更开怀了：“这性子也像，哭得凶，小手小脚动个不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