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长得真好，像极了宜婕妤。”
头发乌黑，皮肤红润，就连哭声都比旁人大，封昶衍神情柔和地看着这襁褓中的孩子，一眼都舍不得离开。
崔皇后强压那疯长的嫉妒和不甘，作出一副仁善贤妃的模样，也跟着封昶衍夸着孩子：“五皇子倒是会挑，把皇上和宜婕妤好看的地方全长上了。”
封昶衍想起姜乐韫日日看着自己的画像和镜子时那认真的模样，嘴角的笑更大了。
所以这下她是如愿了，生了一个既长得像自己又像她的孩子。
“宜婕妤辛苦了。”太后也对这孩子爱不释手：“这都是宜婕妤的功劳，皇上可得想着怎么奖赏宜婕妤。”
封昶衍早早就想好了：“朕晋宜婕妤位分为昭仪，母后意下如何？”
“皇上自个儿拿主意就是了，哀家哪能有什么意见。”太后对这胖乎乎的孙子喜爱得紧，抱着就不肯松手，直至孩子又饿得哇哇大哭，太后才舍不得地把孩子交到稳婆手中。
只是太后没有意见，这殿上的其他人可不是这么想的，其中反应最大的则是宁贵妃了。
昭仪已是从二品，算是这后宫中少有的高位嫔妃了，而且姜乐韫还如此得宠年轻，生下的孩子还如此健康！
她年岁已高，恩宠平平，只怕这辈子都只有玮儿一个孩子了，但姜乐韫她还可以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孩子……
宁贵妃越想越慌，神色自然不会好看。
崔皇后自然是清楚明白宁贵妃的担忧和不安，见她这般忧愁，崔皇后笑得更真实了：“恭喜皇上宜昭仪喜得贵子。”
“你是后宫之主，是所有公主皇子的嫡母，也算是同喜。”太后笑道。
崔皇后又十分熟稔地扮演着那端庄贤惠的模样，只是她忽视了身旁谢德妃的神情，平静的表象下，是澎湃不甘的汹涌。
她做低伏小服侍了崔皇后十多年，才得了一个昭仪之位。
但姜乐韫她不过是生了儿子，就一跃而进成了宜昭仪了？
那她这十几年的忍辱负重岂不是就成了众人眼中的笑话了？
寝殿内，姜乐韫并没有如想象中昏睡了过去，而是疲惫地躺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抱着自己拼死生下来的儿子。
刚出生的小孩儿还红彤彤皱巴巴的，小脸还肿肿的，但吃过奶后，小家伙已经安静了下来，睁着黑乎乎亮晶晶的大眼睛四处打量。
姜乐韫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小胖脸，直呼神奇道：“他是怎么做到脸这么肿，却仍旧这么可爱的？”
姜母满眼都是刚出生的小外孙，“又说胡话了，五皇子这刚生下来的模样已比大多数孩儿都要俊俏了，等再过几日，模样长开了，你就更舍不得放开了。”
又看着那明黄色的襁褓，姜母似乎仍旧不敢相信她有了一个皇子外孙，还那么健康可爱。
明明所有人都说是位公主，怎么就成了皇子了？
灵儿此时也进来报喜了：“恭喜娘娘，皇上晋封您为昭仪了！”
“昭仪？”姜母又惊又喜，虽然按照宫中惯例，一旦生产就会被晋封，但等亲耳听到姜乐韫晋封的消息，姜母还是有些恍不过神来。
她不仅有了一个皇子外孙，还有了一位昭仪女儿。
那可是从二品的昭仪，再往上就是妃位娘娘了！
她们家竟然能出一个昭仪娘娘，这搁在三年前，她们是想都不敢想，只盼着姜乐韫在宫里吃喝不愁，没想到，一晃三年，就成了昭仪娘娘了……
姜乐韫抱着儿子看着跪满一地的宫人，大手一挥，表示人人都有赏。
众人又欢天喜地谢恩了。
她们高兴可不仅仅是为了那赏钱，主子得宠，她们这些当奴婢也跟着水涨船高，日后她们在这大内行走，哪个宫的人不争相巴结？
“娘娘您疼了一夜了，先睡会儿吧。”姜母将孩子抱给了乳母，小心扶着姜乐韫躺下。
姜乐韫虽然想要亲喂，但她可不敢挑战皇权，只能再三嘱咐身边的人好好照顾自己儿子，随后才沉沉睡过去了。
第七十一章 众人心思
和欢阁灯火通明, 上至主子，下至奴才，人人喜不自胜, 脸上都洋溢着喜庆欢快的笑。
只是这笑落到崔皇后等人眼中，却有些刺眼了。
待产房收拾妥当, 封昶衍便急不可待地进去了。
崔皇后神色平静, 似乎对此已见怪不怪, 又仔细地吩咐了和欢阁的宫人们要好好服侍两位主子后, 才与众人一起出了和欢阁。
等了一整夜, 崔皇后满身都是疲惫, 她轻拍谢德妃的手道：“昨夜你也累了一夜了，你也快些回宫吧，不用到翊坤宫了。”
自从谢德妃晋封为妃后，她并没有沾沾自喜妄自尊大，而是比往日更谦敬, 不仅每日到翊坤宫请安, 更是每每亲自服侍崔皇后起居。
崔皇后对此自是十分满意, 越发信任和看重谢德妃了。
谢德妃笑道：“臣妾不过是坐了一夜，又哪里累着了，这天刚亮, 雾气寒气重得很，娘娘回到宫里还是要先热水浸足，驱了寒气才好入睡。”
对于谢德妃的体贴和关怀备至，崔皇后更加受用了：“还是你仔细, 不过这些事交给宫人去办就行了, 你如今掌了协理六宫之权, 杂事多得很, 快些回宫歇会儿吧，不然等会儿又睡不成了。”
“是。”谢德妃也没有坚持，笑着目送崔皇后离去。
宁贵妃在旁瞧着谢德妃对崔皇后的讨好谄媚，十分不屑，轻声冷笑道：“难怪皇后娘娘看重德妃妹妹，毕竟可不是谁都可以能屈能伸，巴巴去侍奉旁人的脚。”
谢德妃笑意消失，眼底寒意森然，神情却格外平静：“皇后娘娘宽厚仁爱，对宫中所有嫔妃都是一视同仁，可没有贵妃娘娘口中的格外看重。”
“是吗？德妃妹妹可别忘了你的妃位是怎么来的。”宁贵妃转身看了一眼烛火通明的和欢阁，满脸都是讥讽：“总归不能是皇上看重而晋封的，毕竟皇上看重之人可不需在摸爬滚打了十几年才登上了昭仪之位。”
宁贵妃慢慢靠近谢德妃，语气越发轻了：“人家只生了一个儿子，就盖过你做低伏小服侍旁人洗脚所挣来的尊荣。”
说罢，也不看谢德妃的神情如何，带着人就走了。
谢德妃神情仍旧不变，平静温和，只是在这摇曳的宫灯照亮下，才看清了她眼底化不开的不甘。
“娘娘……”紫云看出了谢德妃的异样，上前提醒道：“天色渐亮，不如快些回宫吧，省得三公主起来见不到您而担忧。”
“嗯，回去吧。”谢德妃扶着紫云的手上了轿撵，身上累得很，只是脑子却无比清醒。
是啊，确实如宁贵妃所言，她这十多年来的做低伏小，在姜乐韫的荣宠下，果真是成了笑话了……
在高高的轿撵之上，无人瞧见之处，谢德妃终是卸下伪装，露出那狠辣的一面。
天亮之际，姜乐韫产子晋封的消息已传遍了六宫，大部分人都在感叹姜乐韫的好福气，不仅得皇上看重，还诞下一个健康的皇子，从此只要她不作死，荣华富贵是跑不了了。
还有少部分人气得连早膳都吃不下。
安容华算一个，毕竟同样是生子，她从嫔位晋封为容华之位。
姜乐韫却从嫔位晋封为昭仪之位！
这口气她能忍？
当即又摔了不少东西，又哭又骂，闹了一早上。
而新进宫的俞才人也算一个。
她虽只见过姜乐韫一次，但在昨夜封昶衍毫不留情转身离去的那一刹，姜乐韫就成了这宫里她最为不喜的一人。
如今听她生子晋封，那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再次爆发，委屈和不甘充斥着她整个脑海。
但好歹她也知此时姜乐韫已是育有一子的昭仪娘娘了，轻易得罪不起，只能强压着自己冷静下来，但实在是太过委屈，连早膳也用不下。
顾贵人也算一个。
听到消息后，顾贵人手上的毛笔一抖，洁白的宣纸滴下了一滴墨汁，抄了一整夜的经书便作废了。
素心接过她手上的毛笔，细细地替她净手：“小主，您一夜未眠，如今天也亮了，不如早些歇息吧。”
顾贵人轻摇头，现在的她实在是难以入眠。
昭仪之位，五皇子，恩宠……
每一样姜乐韫都已远超于她了，她如何能睡得着？
素言此时掀开帘子进来，轻声禀报道：“小主，奴婢刚刚到俞才人宫里送无暇膏时，无意听见了俞才人在哭泣。”
俞才人是极为看重她的容貌，自从在毓秀宫时用过顾贵人的无暇膏后，便爱不释手，顾贵人便打着无暇膏的幌子，每隔几日便派人到她宫里打听消息。
“俞才人心高气傲，恨不得把全天下的人都踩在脚下，如今她刚进宫就丢了这么大的脸面，她如何能不哭？”顾贵人眉头舒展了些：“俞才人最是小气，这下宜婕妤只怕成了她的眼中钉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小主倒可以坐山观虎斗。”素言天真道。
顾贵人摇了摇头，并不认同素言的话。
俞才人容貌绝色倾城，确实是她在宫里最大的资本，只可惜她那人心气太高，性子执拗固执，脾气暴躁不耐，空有一副好皮囊，脑子却无半点城府。
这样的人，姜乐韫根本不会将她放在眼里的。
只怕就连皇上，也不过是图个新鲜，这新鲜劲过去了，这俞才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只是如今俞才人对皇上来说确实是个新奇的玩意，倾城绝色，性子高冷傲然，是后宫众人都不曾有的，想来俞才人也能得宠一段时间，她得仔细想想，该如何利用这俞才人来给姜乐韫添堵。
寿康宫，陆嫔正服侍着太后洗漱、更衣，又替她仔细地锤着脚，好缓解昨夜的劳累。
太后将陆嫔轻扶起来，语重心长道：“如今你进宫封嫔了，就得好好捉住机会，一索得男，这样哀家也就能放心了。”
有一个皇子外孙，陆家的风光应该还能延续多十几年，陆嫔终生也有了依靠。
陆嫔仍旧是那不缓不急的温柔模样：“太后放心，嫔妾进宫后就是皇上的人了，替皇上开枝散叶是嫔妾的责任和荣幸，嫔妾定会努力的。”
“为了陆家，委屈你了。”太后叹了口气：“以你的容貌品性和出身，许一良配不是难事。”
“若非进宫了，嫔妾哪能得太后怜惜，嫔妾并不觉得委屈。”陆嫔笑了笑，满眸都是嘲讽之意。
若非进宫了，谁知道她有这般容貌品性，身为庶女，她的姻缘婚姻全在嫡母之手，陆夫人本就不喜她，如何能得一良配？
进宫才是她唯一的生路，何来委屈之说？
太后笑道：“如今你已是五品嫔位，是这次秀女中位分最高的，以你的容貌性情，获宠只是时间的问题，你好生准备，尽快生下皇子。”
“是。”陆嫔听着太后句句不离子嗣之事，又想到自己的身体，心不由得沉了沉。
“不过哀家瞧着皇上今夜这欢喜的模样，想来这个月他都无心翻牌子了。”太后虽然对于姜乐韫的盛宠颇有微词，但一想起那白胖健康的孙儿，她的不满便少之又少了。
知情识趣，家世不显，还能生儿子的嫔妃，皇上愿意宠着就宠着吧，终归顶了天，也不过是个贵妃。
“宜昭仪向来得皇上看重，如今又平安诞下五皇子，皇上自然欢喜不止。”陆嫔笑道。
“宫中许久不曾出这样的喜事了，你是没听见那孩子的哭声，响亮得很……”太后说着说着就睡过去了，陆嫔细细地替太后掖了被角，又静静地守着太后，见太后确实睡熟了，才退出了寝殿。
第七十二章 满月
自从五皇子出生后, 封昶衍就像是住在了和欢阁一样，处理完政务就往和欢阁里跑，即便姜乐韫还在月子里, 他也乐此不疲，每天逗弄着五皇子, 亲眼看着他一日一日的成长变化。
封昶衍进殿时, 姜乐韫正喝着回奶茶, 苦苦涩涩的, 很是难喝, 但涨奶的滋味实在难受, 她只能捏着鼻子喝下去。
“这是怎么了？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封昶衍打趣道。
姜乐韫一想到自己儿子连自己一口奶都没喝过，顿时情绪就上来了，抱着儿子红着眼眶，根本不理会封昶衍。
封昶衍一头雾水，连忙望向灵儿。
灵儿解释道：“回皇上的话, 娘娘喝的是回奶茶。”
见姜乐韫委屈擦泪的模样, 灵儿轻声强调道：“娘娘奶水充足, 以至于涨奶疼得很，动一下就哭一下，整宿整宿都睡不着, 所以脾气便差了些。”
“还没有回奶吗？”封昶衍震惊道。
灵儿摇头道：“御医说可能还得五六天。”
“还得疼五六天？”封昶衍脸色也沉了下来，他虽不曾生养过，但也知这涨奶之痛难以忍受，胸部又热又痛, 硬得像块石头一样, 轻轻一碰都能疼得脸色发白。
姜乐韫闻言, 越发委屈难受了, 抱着儿子直抹眼泪。
封昶衍将母子俩都抱在怀中，柔声哄道：“辛苦韫儿了，等出了月子，朕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姜乐韫吸了吸鼻子，又赌气般背过身。
“要不你让这小子喝一下？”封昶衍看着那不停抽搐的小背影，心软道：“为人母者，若连亲儿都不曾亲喂，不是天大的遗憾吗？”
姜乐韫又惊又喜，“皇上此言当真？”
“嗯，可不能浪费了这小子自己带来的奶水。”封昶衍虽然也不想破坏宫里的规矩，只是一想到姜乐韫每每看着乳母喂奶时艳羡和失落的目光，他便有些心疼了。
这可是她拼了命才生下来的孩子啊，却吃着旁人的奶，她能不难受吗？
“谢皇上！”姜乐韫生怕封昶衍后悔，立马解开了衣襟，生疏地喂起奶。
襁褓里的孩子似乎闻到了熟悉的奶香味，不停地拱来拱去，终于喝上了亲娘的奶了。
奶涨之痛并没有缓解，甚至因为小宝贝吸吮的缘故，姜乐韫更疼了，但她很高兴，看着孩子乖巧可爱的模样，她很幸福。
这是她和孩子最亲密的一瞬间啊，她成为母亲，学会了哺乳。
封昶衍看着姜乐韫那格外温柔幸福的笑，能从她身上感受着最真实的母爱，没有丝毫掺假弄虚，这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最原始最质朴的爱。
因此，他更加不后悔为她破例。
“皇上您看，宝儿他喝得多好。”姜乐韫虽和封昶衍说着话，但目光却仍旧在襁褓之上，舍不得移开半分。
封昶衍神情宠溺地笑道：“宝儿是朕和你的孩子，自然是什么都比旁人要强。”
姜乐韫听了这话，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娇嗔道：“皇上这话只能在臣妾宫里说说，免得旁人笑话。”
“谁敢笑话朕的宝儿？”封昶衍丝毫不在意，从姜乐韫怀中接过他心心念念的孩子，健康俊朗，生母又深得他心，他哪能忍不住不疼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