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这般，这宫里宫外又得传臣妾为了将四皇子留在身边而送走亲女，冷血无情只为权势。”崔皇后压了压眼角，“这一切又成了臣妾的错。”
“那就先将四皇子放到德妃宫里养一段时间吧，等过些日子再抱回来吧。”封昶衍十分“体贴”道。
崔皇后听到封昶衍要将四皇子送走，当下就气得胸内气血翻涌，她根本就不想送走四皇子！她只是想诉说诉说自己的难处，先铺垫铺垫，等日后那病秧子再病倒了或者出事了，她也好把自己摘了出来。
谁成想弄巧成拙，封昶衍竟会直接釜底抽薪，将四皇子送走。
崔皇后笑得有些勉强：“书瑜如今与贵妃协理后宫，若再将四皇子抱到她宫里，可能会累着她了。”
“如今婧儿也进了凤栖宫，想来德妃也还是有些空余时间的。”封昶衍看了一眼崔皇后，神情变得疏离冷漠了些。
崔皇后知道封昶衍这是在恼自己将二公主作三公主陪读一事，也不敢再提了。
只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崔皇后实在是开心不起来，虽说四皇子是个病秧子，但只要那病秧子在翊坤宫一日，甄玉婉那贱人就必须对自己恭恭敬敬，在自己面前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她如今最大的乐趣就是变着法子折腾着甄玉婉。
一句话，那病秧子可是她拿捏甄玉婉那贱人的把柄，若没了那病秧子，甄玉婉那贱人只怕又得像从前一样不可一世，对自己毫无敬畏之心。
又想到谢德妃如今不仅有了宫权，还有了一位皇子，她还能像从前般听话恭谦吗？
她就不会滋生出旁的想法，成为第二个宁贵妃？
不，到时候她会比宁贵妃更聪明，也更难对付。
崔皇后的心一下子就沉入了谷底，心神不宁，思绪混乱，就连明嬷嬷禀报大公主求见一事，她都听不见。
明嬷嬷以为崔皇后还在气大公主不愿相见，轻叹了口气。
大公主看见明嬷嬷躲闪的神色，便知崔皇后不肯见自己，笑着流下了泪，心中再也升不起些许的侥幸。
她本以为她顺着母后的意思装疯卖傻，母后便能原谅自己，是她太傻太天真了，自己杀了她两个儿子，怎么还敢奢望母后会原谅她？
“嬷嬷，待我日后离宫，这宫中母后就剩下您一个可信任的人了，您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大公主擦干了眼泪，仔细地叮嘱明嬷嬷：“她自从小产后，身体就大不如前，可她偏生是个要强的人，还请嬷嬷时常劝着她，身子为重。”
明嬷嬷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流下了泪：“公主放心，奴婢定会竭力照顾好皇后娘娘，您一人在宫外，也得保重自身，等皇后娘娘想明白了，自然会派人去接您回宫的。”
大公主自嘲地笑了笑，只怕她到死也等不到那一天吧。
很快，大公主离宫静养，四皇子被送到德妃宫中的消息就传遍了六宫。
姜乐韫抱着宝儿来回走动，听了这两个不好不坏的消息，并没有任何反应。
“娘娘，这事怎么和您预料的不一样？皇后娘娘怎肯将大公主送出宫？那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啊。”灵儿十分不解。
“是啊，而且四皇子还被抱到了德妃宫中，不可不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不是皇后的做法。”姜乐韫也十分不解，她替甄容华推波助澜，就是想把这一潭浑水弄得更浊，谁成想会出了这两个出人意料的结果。
“算了，既然都成了定局了，多想无益。”姜乐韫眉头轻皱：“吩咐底下的人机灵些，不要让人发现了，还有，这段时间低调安静些，不要引起旁人的怀疑。”
“是。”灵儿也知此事的严重性，立马就去办了。
是的，其实这次大部分谣言是姜乐韫派人散发的，而她手底下的这些人正是先德妃送她的，虽不知先德妃是出于愧疚还是别的心态，但这些人之前她一直谨慎不敢随便乱用，但随着宝儿的出生，她知道仅有封昶衍的宠爱可不成，她也得有自己的人和势力，才能更加彻底地护着宝儿。
不曾想先德妃先前布置的人手能力如此之足，就连封昶衍也查不出所以然。
只是这些事不能做多了，多了就不美了，偶尔给这后宫添把火倒是不错的选择。
第七十九章 顾贵人上位
大公主被送出宫, 四皇子被送至谢德妃宫中，崔皇后一下子儿女全失，大受打击, 一下子精神气全无，又病倒了。
谢德妃抱着新得的四皇子, 满脸笑意, 与旁边的宫人打趣道：“这四皇子又小又瘦的, 比那猫儿大不了多少, 浑身都干巴巴的, 像个可怜的小老头。”
说着四皇子又嗯嗯呀呀地小声哭了起来, 谢德妃没有不耐烦，仍旧亲自地抱着哄着。
紫云笑道：“奴婢记着当初三公主刚出生时就白白胖胖的，小脸圆乎乎的，像个小福娃，可爱极了。”
“是啊, 婧儿那时就是个福娃娃, 那小胳膊小腿胖乎乎的, 沉得本宫都快抱不动了。”谢德妃点了点四皇子的小脸，笑道：“小四也得努力长肉肉，可不能输给姐姐喔。”
因着崔皇后不待见四皇子, 出生这么些日子了，四皇子竟连个乳名都没有，只有小四小四这么叫着。
“以后四皇子就叫做康儿了。”看着四皇子皮包骨的小手小脚，皱巴巴的小脸, 谢德妃轻叹了口气：“希望这名字保佑他平安长大。”
“依奴婢看, 四皇子就该叫福儿, 娘娘心善, 四皇子能养在您宫里，是他的福气。”紫云笑道。
“名字不错，只是太大了，这孩子压不住这名字。”谢德妃浅笑，想起了姜乐韫的五皇子宝儿，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了起来。
宝，珍也。
五皇子不仅是宜昭仪的珍宝，更是皇上的珍宝……
“娘娘？”紫云见谢德妃失神，小心地叫喊道：“四皇子像是饿了，奴婢先送他去乳母那儿吧。”
谢德妃回过神来，发现她怀中的四皇子早已哭得五官都皱在一起了，只是声音太小，有气无力般，似乎下一刻就要喘不过气来。
谢德妃连忙将四皇子交给了紫云，还不忘吩咐底下的人好好照顾四皇子，不能有些许闪失。
“娘娘，刚刚翊坤宫又来人了，说是皇后又病了。”紫云上前替谢德妃轻捏肩头道。
眼巴巴地派人过来，不过是想着让谢德妃亲自到翊坤宫侍疾，紫云都替谢德妃不满。
“本宫知道。”谢德妃放下手中册子，眼底下闪过几丝不耐烦，又是这般，她都已是四妃之一了，崔皇后还是将自己当作卑贱的奴仆，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但很快她就收敛起不耐的神情，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准备前往翊坤宫。
“娘娘，如今您不仅要掌管宫务，还得照顾四皇子，皇后娘娘也不体恤体恤您，这隔三差五就派人过来，这到翊坤宫侍疾，一站就是一整天，您可受罪了。”紫云终是忍不住，开口抱怨道。
谢德妃见她替自己愤愤不平的模样，心中的抑郁之气倒消散了不少，浅笑：“侍奉皇后本就是宮嫔们的分内事，不可有怨言，这话可不能再说了，若让旁人听了去，本宫也护不住你。”
紫云知道谢德妃并没生气，便继续壮着胆子道：“可是这宫里嫔妃这么多，怎么就只让您一人侍疾？”
“皇后娘娘信任本宫，本宫应深感荣幸。”谢德妃目光渐渐冷了下来，只是这份信任终究是变质了。
崔皇后在忌惮她，怕她手中有权有皇子，会滋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所以才借着侍疾一事来敲打她，让她牢记自己的本分。
只是崔皇后却忘了，再温顺的羊头上也是长了角的，她想不管不顾地拔了她的角，那就得有被撞得头破血流的觉悟。
谢德妃匆匆来到翊坤宫，发现崔皇后脸色蜡黄，气若游丝，看上去确实病得不轻。
“皇后娘娘，臣妾来了。”谢德妃径直来到崔皇后的床前，熟稔地拿起一旁的药碗，小心地给她喂药。
崔皇后看着她脸上一如既往的恭敬和温柔，满意地喝下了她喂的药。
谢德妃又沾湿了毛巾，替崔皇后净脸，动作仔细耐心，没有丝毫的不耐和敷衍。
“你又何苦亲自过来，本宫身边自有服侍的人。”崔皇后说着口不对心的话，谢德妃却仍旧笑得温和：“听了宫人的禀报，臣妾不亲自来看一眼，总归是放心不下，这些年来都是臣妾服侍您的，换了旁人，只怕您不习惯。”
“如今你已是德妃，宫务繁忙，还得照顾四皇子，这样的事不该你来做。”崔皇后不停说着这些虚伪的话，谢德妃不动声色地打消崔皇后的防备，借机祸水东引道：“臣妾不过是负责尚服局和尚乐局，哪能说得上宫务繁忙，臣妾不才，帮不上贵妃娘娘。”
果然，崔皇后听了这话，立马就陷入了沉思中。
谢德妃暗暗松了口气，便又听到崔皇后道：“本宫实在是放心不下四皇子，这四皇子爱哭爱闹，到了你宫里，可还听话？”
谢德妃露出一个苦笑：“四皇子先天不足，身子又弱，若非皇命，臣妾是万万不敢接手这烫手山芋的，生怕有个好歹，臣妾不知该如何向皇上和甄容华交代。”
崔皇后见她这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心中的不满又少了许多，拍着她的手安慰道：“你尽心便是了，皇上自然是不会怪你的，至于甄容华，你不必怕她，这阖宫上下都知你秉性温柔，若她非要冤了你，你自来回禀就是了，本宫一定会替你作主。”
谢德妃自是感恩戴德了一番，哄得崔皇后越发开怀了。
“对了，过些日子便是宜昭仪的生辰，皇上格外看重宜昭仪和五皇子，你仔细着准备，可不能像上一年般出了纰漏。”崔皇后有意无意地提醒着谢德妃。
谢德妃虽不知当初灵雀之死的全部真相，但大概也猜出了几分，崔皇后这是在提醒她这宫中有人要对付姜乐韫。
“是，臣妾谢皇后娘娘提点。”谢德妃谢恩道。
“嗯，你事忙就先回吧，这里不需你亲自守着。”崔皇后又咳嗽了两声。
谢德妃确实也不愿再卑躬屈膝地干着那奴才的活，只是崔皇后确实病了，她就这样走了，也不大好看。
崔皇后似是看出了谢德妃的顾虑，便笑道：“放心吧，本宫这儿有顾贵人和崔贵人服侍着，她们两人都仔细着，不比你差。”
听到了两人的名字，谢德妃微微诧异。
崔贵人是崔皇后本家的人，崔皇后想要捧她提携她那是应该的，只是这里面怎么还牵扯了一个顾贵人？
顾贵人家世显赫，可不像旁人那般好拿捏，崔皇后为何要将顾贵人安置在自己身边？
难道她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谢德妃思索着回答道：“顾贵人先前进宫无微不至地照顾先德妃，臣妾是自愧不如，有她服侍您左右，臣妾自然是没设么不放心。”
这是提醒着崔皇后顾贵人不简单，当初先德妃之死可是还没查出真相，要好好防备顾贵人才是。
崔皇后并不在意，仍旧笑道：“崔贵人年虽小行事莽撞，倒不如顾贵人行事稳妥，她们两人相互扶持，本宫也放心不少。”
谢德妃听了才明白，崔皇后这是借着顾贵人来替崔贵人铺路。
只是想起顾贵人的才貌手段，谢德妃不禁替崔皇后担心起来，只是话到嘴边，终是没有说出来。
崔皇后看着谢德妃离去的背影，脸上再无任何笑意，果然，在权位面前，十多年来的感情也经不起考验。
顾贵人看着谢德妃从崔皇后寝殿中出来，在外等了好一会儿了，才进了寝殿。
崔皇后正咳嗽得难受，顾贵人上前帮崔皇后清痰，动作轻柔仔细，丝毫不嫌脏和恶心。
“怎么是你，清芸呢？”崔皇后感觉舒畅多了，对顾贵人也并不似往日那般冷面相对。
“崔妹妹到了俞贵人宫里小聚，嫔妾便一人前来了。”顾贵人说起话来温温柔柔，语调轻缓，让人听了很是舒心。
崔皇后暗叹这族妹实在太沉不住气了，那俞贵人如今看似宠冠后宫，但按她对封昶衍的了解，俞贵人的这份恩宠却持续不了多久，崔清芸这般巴巴地往上赶，实在是有些掉价了。
反观顾贵人，沉稳大气，即便如今恩宠平平，却从未想过去讨好俞贵人而借机邀宠，这就是世家小姐所有的傲气和矜持。
清芸她确实比不上这顾家二小姐。
第八十章 生辰前夕
姜乐韫如今已是从二品昭仪之位, 生辰自然是不能像上年般简单，只随便摆上几桌，宁贵妃不愿纾尊降贵为了一个昭仪操持生日宴, 自然是将这事推给了谢德妃。
“德妃妹妹向来和宜昭仪交好，这次宜昭仪的生辰便交给德妃妹妹吧, 想来以你们两人的情分, 德妃妹妹定会将这生日宴办得妥妥帖帖的。”宁贵妃意有所指道。
不管谢德妃心里是怎么想的, 面上都欣然答应了下来：“既是贵妃娘娘吩咐, 臣妾定会用心操持宜昭仪的生日宴。”
“德妃妹妹确实该好好操持, 若是哄得宜昭仪高兴了, 说不定皇上一高兴又晋了你的位分。”宁贵妃说话尖酸刻薄，旁的嫔妃们听了，也不由皱起眉头。
谢德妃神色看似平静，但眉宇间皆是冷意：“贵妃娘娘这是何意？”
“没什么，不过是两句玩笑话罢了, 德妃妹妹不会放在心上了吧。”宁贵妃掩嘴笑道：“倒是本宫想岔了, 这德妃妹妹可是这后宫第一温和人, 怎会计较这种小事？”
谢德妃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再无往日的温柔，淡漠疏离：“如贵妃娘娘所说, 宜昭仪高兴了，皇上便能高兴，倒不如贵妃娘娘亲自操持这生日宴吧，也好替二皇子顶下那二十下鞭笞。”
二皇子因不敬太傅, 无心向学, 被封昶衍下令鞭笞手心二十下, 这么一打, 可将宁贵妃的脸面都打没了。
一句话挑破了宁贵妃那高高在上冷笑的皮子，她脸色瞬间阴冷下来：“本宫不过是说了两句玩笑话罢了，德妃妹妹不喜欢，直说便是了，又何必拿二皇子说事？”
“臣妾不敢，臣妾说的也不过是玩笑话，想着贵妃娘娘乃皇后娘娘座下第一人，自是心胸广阔，不会与臣妾计较这种小事。”谢德妃皮笑肉不笑，偏偏态度恭敬谦逊，让宁贵妃捉不到任何错处，这让宁贵妃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气得很。
宁贵妃离开后，不少嫔妃们坐在谢德妃下首，替她打抱不平。
而一旁安婕妤则一脸看笑话的神情模样，她既不喜姜乐韫，也讨厌谢德妃，如今见两人狗咬狗，自是十分高兴道：“贵妃娘娘当真是过分了，您是四妃之一，能替宜昭仪操持生日宴，宜昭仪就该叩头谢恩了，怎么能说那样的话，这不就是让您上赶着讨好宜昭仪吗？”
安婕妤一番话，直接让在场的人都沉默下来了。
虽然宁贵妃那话的意思确实是这样，但被安婕妤这明明白白仔仔细细地又说了一遍，众人只觉得这安婕妤当真是缺心眼，这不摆明了当众落谢德妃的面子吗？
就连一向表面功夫做得很好的谢德妃也有些不想理会安婕妤，但还是浅浅笑道：“都是宫中姐妹，哪说什么讨好不讨好，尽了自己的心意便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