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能保下儿子,宁贵妃也是能豁出去了。
封昶衍眸光阴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母子俩,语气冷漠极了:“贵妃就打算将这事轻轻地揭过去了?”
宁贵妃心下一惊,不知封昶衍是何意:“请皇上恕罪,臣妾和二皇子愿受一切惩罚!”
“贵妃教子无方,惯子如杀子,封胤玮今日犯下如此罪无可恕的重罪,贵妃也逃不脱干系。”封昶衍丝毫不给宁贵妃和二皇子留情面,“从今日起贵妃降为妃位,每日到钦安殿抄经祈福,封胤玮杖责二十,无诏不得出入后宫。”
宁贵妃和二皇子大惊,想求封昶衍开恩,但在触及到封昶衍毫无温度的目光时,求情的话便如鲠在噎,什么都不敢说。
谢德妃刚进门,便听到封昶衍的旨意,心下狂喜。
宁贵妃降为妃位,那便是宁妃,而非四妃之一,那她如今不就是皇后之下的第一人了?
谢德妃强压内心的激动,作出担忧关怀之色,站在了姜乐韫身边,便见姜乐韫似乎有些出神了,轻轻拉了拉姜乐韫的衣袖,示意她回过神来。
姜乐韫轻点头,回应着谢德妃,只是她仍旧想着封昶衍刚刚的话。
他只说让宁妃到钦安殿抄经祈福,却没说期限,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日后宁妃是彻底无缘这宫权了吗?
二皇子无诏不得进出后宫,又是什么意思?封昶衍这是彻底放弃二皇子了?还是要彻底改造二皇子?
还有,这事怎么就这么巧合?
二皇子刚虐杀小猫小狗,陆嫔就恰巧经过了?
还有,二皇子为什么会迫不及待地在宫里虐杀小猫,他就不怕旁人瞧见了?
说句难听的,他便是回国子监再杀,谁人能知道呢?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不停地涌现,姜乐韫都觉得自己脑子有些用不过来了。
姜乐韫回宫,立马吩咐人去查今日的事,她要弄清楚这里面的弯弯道道,看似巧合却是旁人精心布置的局。
“娘娘,奴婢查到今日二皇子之所以进宫,是宁妃娘娘为了考察二皇子的功课,命人将二皇子请来的。”灵儿回禀道:“说是宁妃娘娘偶然听得顾家的孙少爷机敏聪慧,学问也好,便临时起了主意,让二皇子进宫的,只是不知为何,宁妃和二皇子不欢而散。”
“不欢而散?可是到底是怎样的不欢而散才会让二皇子气得在宫里就下毒手虐杀动物?”
以至于都忘了自己身在后宫之中,随时都有被人发现的可能性。
退一步说,即便二皇子当真气得毫无理智了,怎么就这么恰巧遇着那小猫小狗了?
“顾家的孙少爷?是不是就是顾贵人的侄子?”姜乐韫问道。
“是的,顾家孙少爷素有神童称号,咏诗赋棋无一不通。”
姜乐韫点了点头,这事竟又牵扯到顾家?
灵儿继续道:“至于陆嫔为何会出现在那假山处,听陆嫔身边服侍的人说,是陆嫔不小心丢了太后娘娘特意为她求来的护身符,所以才会折返回去。”
姜乐韫又想得出神:“听上去确实都是巧合……”
只是她不信,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更何况是在这波谲云诡的后宫中。
只怕是陆嫔遭了旁人的道,二皇子不过是个残暴的工具人罢了。
既除了陆嫔肚子里的孩子,又让宁妃和二皇子被封昶衍厌恶……
这后宫中谁有这番能耐又能从中得益?
将嫌疑人一一排除后,便只剩下谢德妃一人了……
“娘娘,刚刚小玄子来报,说是皇上升了陆嫔的位分,如今已是陆容华了。”灵儿道。
“她没了孩子,皇上怜惜她,晋她位分也正常。”当初她假孕没了孩子,封昶衍不一样晋了她的位分吗?
没了孩子晋封,生了孩子也晋封,不得不说这后宫的生存法则真是奇葩。
凤栖阁中,二公主浑身颤抖不能自控,她死死压着自己抖个不停的双手,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今日的事与她无关!
她不过是想让封胤玮重蹈覆辙被人发现虐杀动物一事,再次被父皇厌弃而已,她真的不知道陆嫔会突然出现,还看到那么血腥的一幕而受到惊吓流产了……
她真的无心要害陆嫔和她的孩子,是陆嫔自个儿倒霉,是她没有福气,竟连个孩子都保不住,这一切都和她没关系,不会有人查到她身上的!
二公主慌乱地用水清洗着自己的双手,试图洗去这上面根本不存在的血迹。
那不过是只小猫罢了,她私底下养了它一个月,不就是为了算计封胤玮吗?在她心里,它的命早就没了。
如今封胤玮失了父皇的心了,宁妃失宠了,不正是她最希望看到的结果吗?
宁妃一朝得势日日拿母妃取笑,封胤玮更是故意寻她麻烦,如今这母子俩终于遭到报应了,她应该开心才是……
可是一想到小猫咪信任地顺着她指的方向跑去,下一刻就满身鲜血地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模样,二公主痛苦地闭上眼。
第八十五章 生辰一
宁妃被贬, 宫权被夺,谢德妃隐隐有了一人独大的势头,宫中不少嫔妃都暗暗以谢德妃马首是瞻, 这可不是崔皇后乐意看到的场景。
只可惜她的身子仍旧孱弱,每日应付嫔妃们的请安, 她已十分勉强, 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处理宫务。
轻咳了几声便像是花光了身上的力气, 轻靠在床榻上, 闭目养神。
顾贵人端药上前道:“娘娘, 该用药了。”
崔皇后看了一眼身旁的明嬷嬷, 见明嬷嬷眨了眨眼睛,便知顾贵人并没有做什么异常的动作,药没有被动过手脚。
顾贵人小心翼翼地服侍崔皇后喝药,直至只剩下药渣,崔皇后才轻皱眉头放下瓷碗。
“这药苦得人舌头发麻, 娘娘想要用些蜜饯驱驱苦味吗?”顾贵人浅笑地捧起一旁装着蜜饯的玉盘道。
崔皇后也恨极了这苦味, 便捻起一块蜜饯细细地吃了起来, 好一会儿才道:“当初先德妃还在世时,皇上曾与本宫商议,德妃之位还是要留给你们顾家的女子, 不曾想如今你进宫了,却处处不如曾经的陆家庶女,想来这什么才女贵女的名头都是虚的,这人还是要看命的。”
说罢, 便直直地望向顾贵人道:“你信命吗?”
顾贵人神色不变, 就连嘴角的笑都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一字一句坚定道:“嫔妾不信。”
“很好, 那本宫就再看看吧,看看你能不能一步步爬回属于你的妃位。”崔皇后突然笑了起来:“到时候,这宫里不知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面对崔皇后的冷视和讥讽,顾贵人并没有放在心上,仍旧处处仔细地照顾着崔皇后。
直至回到自己宫里,顾贵人才换下那副温柔娴雅的模样,眉宇间皆是淡漠和冷意,想要向往常般练字平静心情,只是今日她越写越心躁,根本没有片刻安宁。
素心上前道:“小主,这后宫上下都传遍了说是皇上准备让宜昭仪与德妃一同掌管后宫……”
顾贵人手上一顿,反问道:“宜昭仪?”
“是的,这宜昭仪向来与德妃交好,若是她们两人一同掌管宫务,那这后宫不就成了她们两人的天下了?”素心担忧道。
“这宫里哪有什么交好,不过都是利益驱使罢了,再亲密的关系也有百密一疏,更何况是她们俩这笑里藏刀城府极深的人。”顾贵人嗤笑道:“再看看吧,只要牵扯到利益,终有反目成仇的一天。”
各方谣言甚嚣尘上,陆嫔流产一事,姜乐韫掌权一事,都有不同版本的谣言传出。
而处于谣言漩涡中心的姜乐韫只作不知,封昶衍不提,她便不问,让人省心得很。
很快便到了姜乐韫生辰,本因着陆嫔流产一事,姜乐韫并不愿意大办,免得膈应陆嫔,便只在畅音阁摆了几桌。
但当姜乐韫来到畅音阁时,不由得愣了。
只见阁内前后设玉屏风,宝光花影,殿上铺连五色琉璃阁,小窗间垂小水晶帘,流苏宝带,交映璀璨。
很显然,畅音阁被人精心布置了一番。
很显然,谢德妃十分重视姜乐韫的生辰,即便只是摆上几桌,也必须让姜乐韫看出了她的诚意。
众嫔妃也被眼前的畅音阁惊艳到了,纷纷惊呼,仿佛置身于天上宫阙。
安婕妤更是酸溜溜道:“德妃娘娘果然看重宜昭仪,只一个生辰宴都操办得如此华丽奢靡,我们是没有此等福气的了,只能借机多看几眼,饱饱眼福罢了。”
谢德妃进门便听到安婕妤这冷嘲热讽,笑着解释道:“安婕妤稍安勿躁,本宫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这是皇上的旨意,说是畅音阁年久失修,寻了人将这畅音阁内内外外好好翻新了一遍,反倒让本宫捡了个现成人情。”
此话一出,众人躁动的心瞬间冷了不少。
若是皇上的主意,谁敢多言一句,毕竟姜乐韫短短两年内就从才人之位晋封至昭仪之位,不就是皇上的圣意吗?
如今区区翻新一个畅音阁罢了,她们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连位分都是说晋就晋,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安婕妤再不甘,也只能悻悻地闭嘴。
“劳姐姐费心了,不过是个生辰宴罢了,哪值得这般兴师动众。”姜乐韫笑道。
“这算什么,当年甄容华的生日宴才算是盛大。”谢德妃轻轻地提了提甄容华,却让甄容华一旁的二公主变了脸色。
姜乐韫笑了笑,并没有想要借此为难甄容华的意思,而是顺势开着玩笑转移话题:“臣妾宁愿这生日宴办得小一些,这样就少些人知道臣妾又年长了一岁了。”
这也化解了甄容华母女俩的难堪和尴尬。
当初她贵为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那生日宴自然是大办特办,过得比崔皇后还要奢靡盛大,后宫谁人不艳羡?
只是如今她失宠失势,旁人避她们如避蛇蝎,世态炎凉之下,姜乐韫这一举动不可不谓是她们这段时间以来得到的第一次善意。
谢德妃见姜乐韫有意维护甄容华,眉头微不可微地皱了皱,但很快她便调整好情绪,仍旧与姜乐韫说笑着。
众人落座后,温贵人却突然开口道:“上一年嫔妾病了,没福气参加宜昭仪的生日宴,也不知是怎样盛况呢,缺席当真是遗憾极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沉默了。
上一年姜乐韫生日宴上的灵雀可是无端横死,是不祥大凶之兆,如今温贵人提起,这不是故意膈应人家宜昭仪吗?
还说什么遗憾,是遗憾没有亲眼目睹那令人震惊的一幕吗?
温贵人看到众人的神色,也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说错了什么话,可是她只是听到只言片语,说什么宜昭仪上年生日宴发生了什么不快之事,却不知事情全部,才顺口提了一下。
只是瞧着众人噤若寒蝉的模样,温贵人越发坐立不安了。
姜乐韫目光平静看着温贵人道:“本宫倒不知温贵人如此挂念本宫,倒是本宫疏忽了,日后一定时常请温贵人小聚,像宁妃娘娘般请教温贵人棋艺。”
温贵人脸刷一下白了,再也不敢乱说了。
只是即便她此时闭上了嘴,但也已勾起众人上一年的记忆了。
第八十六章 生辰二爆炸
众人怒了, 说什么灵雀横死是不祥之兆,可是什么样的不祥能晋封为二品昭仪还顺利生下可爱白皙的五皇子?
这种不祥给她们好不好?她们愿意得很……
戏台上伶人们水袖如云,身段婉转, 戏台下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些微醺了。
突然, 畅音阁的烛火尽数熄灭, 只见阁顶处照射出的各式吉祥如意图, 物换景移, 惟妙惟肖, 心思最巧的竟是那其中几幅图案竟是姜乐韫和宝儿的相拥一起的画像。
母慈子孝, 虽只是剪影,却也能让人隔空感受这一份难得的温馨。
在场的众人也都惊叹这巧夺天工的宫灯,就连姜乐韫也是满脸的惊艳。
谢德妃笑道:“今日是你生辰,本想着放些烟火添添喜气,只是陆嫔小产倒不好在这时大肆庆祝了, 只好借花献佛, 祝你福运无涯, 乐事常伴。”
“谢德妃姐姐的这一番奇思妙想,妹妹很喜欢。”姜乐韫脸上的笑格外真诚,想来确实是十分喜欢这灯。
谢德妃浅笑道:“能得妹妹喜欢, 也是这灯的福气。”
其余人也都开始恭维两人的感情深厚,姐妹情深,这让姜乐韫有些许不自在,好像被人强迫组CP一般, 毕竟她和谢德妃虽然比一般人要交好, 但其实非得说感情有多深厚, 那也是没有的。
而看着宫灯完好无损, 姜乐韫和谢德妃其乐融融,三公主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能放下来了,天知道她把灯摔了之后,日日担惊受怕,幸得尚宫局中的其中一位司制帮忙修补,不然她必定逃不了一顿责骂。
就在两人相谈甚欢时,谢德妃宫里的人竟抱着四皇子来了,只见瘦小的四皇子哭得眼眶通红,像是要喘不过来气一般。
宫婢解释道:“四皇子一入夜便开始哭,无论乳母怎么哄抱,四皇子仍旧一直哭闹个不停,眼看着四皇子都要哭背过气了,奴婢无法,只好将四皇子抱来。”
“糊涂东西!这四皇子刚哭你就该来禀报了!偏生让四皇子哭了半宿,你们这群无用的东西!”谢德妃心疼极了,立马亲自抱过四皇子,说来也奇怪,这四皇子一到谢德妃怀中,便真的停止了哭闹,乖乖地趴在谢德妃身上,只睁着大眼睛怯生生地四处打量。
众人又开始恭维起谢德妃的慈母之心,极尽爱护之责。
“若非娘娘待四皇子如亲儿,又怎得四皇子如此信任?”
“这看上去便犹如亲母子般,若是不知情的旁人,谁能想到四皇子的生母竟是甄容华。”
而甄容华看到近在咫尺的亲儿,也不免激动了几分,她终是按捺不住,上前几步来到谢德妃身旁,眼含热泪。
四皇子头发枯黄,小手小脚又瘦又弱,又是个极怕生的,看到甄容华紧紧地看着自己,害怕得直躲在谢德妃怀中,与机灵白胖爱与人玩乐的五皇子简直是两个模样。
但甄容华却觉得那小小的孩童是这世上最可爱最乖巧的,她不知多少次想要伸手将四皇子抱到自己怀中,闻一闻他身上的味道,将他紧紧搂着,在他耳边轻轻地喊一声康儿。
只是谢德妃并不愿甄容华母子有过多接触,将身旁的甄容华视而不见,与姜乐韫说着话:“康儿这孩子胆子极小,最怕生人,每每都要本宫将他搂在怀里哄睡,今夜没见着本宫,想来是吓坏了。”
姜乐韫顺着她的话笑道:“夜已深,四皇子也哭了一大宿了,这眼睛都哭肿了,想来姐姐也是心疼坏了,不如姐姐救将四皇子先带回去吧。”
谢德妃也是十分看重四皇子,生怕四皇子再哭出个好歹,便道:“那行,今夜扫了妹妹的兴,等过些日子姐姐再邀妹妹到宫里小聚,向妹妹赔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