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旁的陆容华虽然脸上也是带笑,但在无人瞧见的深处,却有着深深的顾忌和不安。
安乐郡主走近陆容华,话语中带着关切之意:“前些日子盈儿得知陆容华小产的消息,心下焦急,但盈儿却又进不了宫,后来得知原来盈儿婶婶与陆容华的嫡母陆夫人是表姐妹,特意过府一聚,好让陆夫人转达盈儿对陆容华的担忧和关心。”
可是随着安乐郡主一字一句,陆容华脸色越发苍白了。
姜乐韫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安乐郡主提及陆容华小产的伤心事,以至于陆容华神情大变。
只是就在姜乐韫准备回宫时,安乐郡主却将她叫住了:“陆容华的秘密,宜昭仪想知道吗?”
第九十一章 陆容华流产真相
“安乐郡主知道陆容华的秘密?”姜乐韫诧异后浅笑, 反问道。
安乐郡主却说起了别的话:“宜昭仪家中和睦,父母琴瑟和谐,家中也并无庶子庶女, 自然不知这嫡庶里藏着的弯弯道道,只是宜昭仪可曾听过大家族里的嫡母会如何对待她们不喜的庶女?”
“还请郡主赐教。”姜乐韫摇了摇头道。
“既然是大家族, 自然是不好做出那些光明正大的虐待苛责, 免得日后被爆出来名声尽毁, 但这些高贵的夫人却自有她们一套的办法, 能不知不觉间毁了一个人。”安乐郡主说完便停了下来, 姜乐韫等了又等, 也不见安乐郡主有继续的意思,便道:“安乐郡主特意来寻我,就是为了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
安乐郡主仍旧是淡笑:“宜昭仪如此聪慧,自然不必我把话说得太直白,有些事说得太清楚了, 反倒让人起疑了。”
姜乐韫也突然说起旁的话道:“之前郡主与本宫有些误会和不愉快, 只是现在想起来不过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希望郡主能不计前嫌。”
“宜昭仪果然是个心胸宽阔之人,往日种种皆因盈儿不懂事才惹下的,能得宜昭仪原谅, 盈儿已万分感激。”安乐郡主向姜乐韫点了点头,随后才带人离开了。
姜乐韫感慨万分,不曾想那被太后皇上娇惯着长大的安乐郡主竟也有今日这番稳重谦逊的模样。
只是她心底里记挂着安乐郡主口中所说的“陆容华秘密”,回和欢阁后, 便立马派人去查了。
但其实她心中已猜出七八分, 毕竟大家族的阴损手段, 来来回回都不过是那三两种。
至于安乐郡主口中所说嫡母能不动声色将庶女毁了的方法, 更是简单。
不外乎是往庶女日常饮食中放些寒凉的药,每次投放的量都十分的微少,以至于旁人根本都察觉不了,但即便量少,可十几年经年累月下来,这些寒凉的药便都留在了庶女们的身体里,以至于她们经气不顺,孕育困难。
而且结合刚刚安乐郡主对陆容华所说的话,也就能将事情的真相推敲得八九不离十了。
但她这人做事向来谨慎,没有证据的话,她自然不会尽信。
既然刚刚安乐郡主提及了她的婶婶和陆夫人,那她就从这两人身上着手,看看到底能查出些什么。
先德妃留下的人手不多,但每个都是能人,不过是一个月内,便将姜乐韫想要的结果放在她的桌子上。
原来当初陆容华流产后,陆夫人便开始整日提心吊胆惴惴不安,生怕她对陆容华做过的事被揭露出来,到时候她名誉扫地,连累了子女。
按理来说她本该将此事烂在肚子里,但陆夫人向来是个无脑胆小的人,越害怕她就越想将事情告诉旁人,好让旁人替她分担一下焦虑不安。
而安乐郡主的婶婶华夫人本就与陆夫人交好,华夫人也因此成了陆夫人最好的倾诉对象。
只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陆夫人是这样性子的人,华夫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自以为手中握着陆容华不可告人的秘密,窃窃自喜,老是想着借着这个秘密敲诈陆容华一笔,只可惜她那样的身份,寻常是见不着陆容华的,又如何行敲诈一事?
思想来想,她竟将主意打在了安乐郡主身上。
安乐郡主被送出宫,皆因陆容华一事,华夫人为讨好安乐郡主,便将此事告诉了安乐郡主,想要借此得到安乐郡主的赏赐。
而安乐郡主确实心情大好,赐了她不少好东西,因此华夫人对安乐郡主更殷勤了,将从陆夫人得来的消息全部告诉了安乐郡主。
只是安乐郡主为何要将这么重要的事告诉她?是想坐山观虎斗,看她和陆容华斗个你死我活?
如果陆容华也知道自己身子情况是难以孕育子嗣的,那她的流产是否是真的意外?
姜乐韫想到此处,震惊得手上的茶盏都摔在了地上。
玉芹听到声响,连忙让人进来收拾了:“娘娘,可是茶热烫着手了?”
“不碍事,是本宫自个儿不小心罢了。”姜乐韫摆摆手,继续想着事情。
若当初陆容华流产一事是她自导自演,那她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啊。
不仅算计栽赃了宁昭仪和大皇子,还将自己被下药一事死死按下了。
想起了陆容华人畜无害的小白花模样,姜乐韫不由得神色凝重起来,如此想来,当初陆容华被安乐郡主下药一事,想来也是存了疑的。
只怕是陆容华故意为之,将安乐郡主从太后身边弄走,就是为了事情败露而深谋远虑,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陆容华的秘密还是被安乐郡主所悉知。
“灵儿!”姜乐韫突然想起陆容华所送的烫伤膏,立马去了灵儿卧房内。
看着熟睡中的灵儿,姜乐韫紧绷的心才放松了下来,是啊,陆容华这样心思谨慎城府极深的人,怎么可能会在烫伤膏中公然下毒,是她爱之深关之切了。
“灵儿情况如何了?”姜乐韫轻轻抚上灵儿脸上的纱布,望向一旁的陆御医。
陆御医如实道:“陆容华所送的烫伤膏确有奇效,灵儿姑姑脸上的伤疤比之前要好上许多。”
姜乐韫勾了勾嘴角:“太后宫里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
“你可知二公主伤势如何?”姜乐韫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坐在了灵儿的床榻上问道。
“说是身上有几处伤得格外重,但好歹没伤着脸。”
世间女子皆以白嫩无暇的肌肤为傲,二公主身上却有好几处的重伤,她那样爱美的小姑娘,只怕是沉重的打击。
所以当初畅音阁一事,是出自谁的手?
崔皇后、安婕妤、甄容华、陆容华、顾贵人……
姜乐韫仔仔细细地想着宫中所有人的嫌疑,却发现自己树敌太多,每个人都有害她的理由。
她轻叹了一口气,明明她处处低调行事,从不惹是生非,怎么还有那么多人看她不顺眼。
第九十二章 安乐郡主的布局
自安乐郡主进宫后, 陆容华比往日更加沉默了,她时刻关注着安乐郡主的一举一动,生怕她向太后告密, 但安乐郡主却十分享受看着陆容华担惊受怕的样子,并不着急向太后禀报自己所知的事, 却时不时地在太后耳边提点着什么, 这让陆容华的心理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某日, 安乐郡主更是拉着太后的手叹声道:“当初是盈儿年岁小不懂事, 说话只顾自己痛快, 无意间得罪了不少各宫的娘娘们, 盈儿每每想起来都羞愧难当,盈儿想着出嫁前留在宫中的这段时间,逐一上门向各宫的娘娘们道歉赔礼,太后您觉得此举是否妥当?”
太后并不知道安乐郡主心里打的主意,见她肯放下面子身段认错, 只以为她是长大稳重了, 十分欣慰道:“盈儿确实懂事了, 只是这一宫一宫地上门拜访,可会累着?”
安乐郡主摇了摇头,笑得娴雅端庄:“盈儿出嫁就是新妇了, 日后少不了出门应酬,倒不如现在先学着适应着,免得出了糗,坏了您的名声。”
太后见安乐郡主脸上确实没有勉强之意, 更是满意地点头:“你想去便去吧, 日后当了新妇, 一举一动就代表的就是夫家的颜面了。”
安乐郡主得了太后的允诺, 眼眸中的笑意更深了:“谢太后。”
随即又望向忐忑沉默的陆容华,笑意盈盈道:“若说这宫中盈儿最牵挂的便是陆容华和顾贵人了,当初盈儿性子急脾气坏,得罪了陆容华和顾贵人,陆容华却不计前嫌,盈儿心里感激得很,盈儿在这儿再向陆容华请罪了。”
陆容华上前将安乐郡主扶起,目光戒备而谨慎:“小事罢了,还请安乐郡主不要放在心上。”
安乐郡主轻嗤一声,眼底全是森然的冷意。
是啊,在她眼中自己被她设计逐出宫去不过是小事罢了,但她却不知因着这“小事”她受了多少屈辱,那起子小人以为自己被逐出皇宫,失去了太后的宠爱,便肆意地欺辱她,每每都在她耳边说些不堪入耳的话,以至于她一度都不敢见人。
“盈儿小时候顽劣,不小心打破了宁昭仪心爱孔雀绿翡翠镯子,幸得宁昭仪大度,不与盈儿计较。”安乐郡主突然提起宁昭仪,以至于太后都愣了一下,随后才无奈宠溺笑道:“哪是宁昭仪大度,是皇上私底下又给宁昭仪送去那玳瑁镶金嵌珠宝镯,这事才算完了。”
安乐郡主抿唇一笑:“这些年为着盈儿,您和皇上都不知送出去多少好东西了。”
“能见着你今日这般懂事,哀家和皇上也不求什么了,只盼着你日后能与郡马好好过日子。”太后说着便红了眼眶。
安乐郡主心中毫无触动,但面上却是那羞愤难过的模样:“都怪盈儿想岔了,做了许多错事,伤了您和皇上的心。”
“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太后拍了拍安乐郡主的手,哽咽地笑道:“你如今能想明白了,比什么都强。”
“嗯,那今天午膳后盈儿便先到宁昭仪宫里,好好地向她道歉赔礼。”安乐郡主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陆容华一眼,十分体贴笑道:“陆容华与宁昭仪之间有过不愉,陆容华就不必陪着盈儿过去了。”
陆容华在听到安乐郡主在提起宁昭仪时,心猛得咯噔了一下,手死死地攥着帕子,勉强笑道:“是。”
提起宁昭仪,太后又面带愁容叹气道:“玮儿那孩子越长大性子就越发偏了,也不知这些年宁昭仪是如何教导他的,好好的一个孩子竟如此暴戾,嗜血成性。”
“二皇子年岁还小,等他长大些了,自然就懂了。”安乐郡主笑道:“只是可惜了陆容华腹中的孩子了,若那日陆容华没有折回,只怕那孩子还好好地在陆容华肚子里呆着。”
太后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直觉安乐郡主这话说得刺耳,但见她一脸天真,便以为她是无心之失,不好训斥,只能婉转道:“儿女福分都是天定的,这怪不得陆容华,日后陆容华还有孩子的。”
安乐郡主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这笑容落在陆容华眼中,陆容华只觉得心惊胆战。
永寿宫内,宁昭仪刚从钦安殿回来,便听到竹息来报,说是安乐郡主在外求见。
宁昭仪在钦安殿跪了半天,早已疲惫无力,实在是没有力气应酬安乐郡主,便让竹息寻了个理由想要将安乐郡主打发走。
竹息带着恭敬歉意的笑来到安乐郡主身旁道:“还请郡主见谅,我家娘娘刚从钦安殿回来,沾染了钦安殿的烟火气,实在是不好待客,待来日再上门向郡主赔礼。”
安乐郡主淡然一笑,脸上丝毫没有被拒的怒气:“宁昭仪到钦安殿祈福,最是至真至诚的,本郡主又岂会介怀?还请姑姑再次通传,宁昭仪便是今日不见本郡主,本郡主明日后日还是会来的。”
“这……”竹息满脸为难,踌躇片刻便点头道:“还请郡主稍等,奴婢这就去回话。”
宁昭仪本就又累又困,如今听了安乐郡主的话,脸更是刷一下就黑了,但她终究是忍下了怒气道:“你去请她进来,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话要说。”
安乐郡主跟在竹息身后,进了殿内,看着从前雍容华贵的宁贤妃成了今日憔悴消瘦的宁昭仪,不由得晃了晃神,对上宁昭仪不满疏离的眸光,安乐郡主才回过神来。
“安乐郡主光临寒舍,不知有何指教?”宁昭仪实在是累得慌,开门见山道。
安乐郡主掩嘴笑道:“宁昭仪果然是这宫里少有的直爽人,那安乐也不与你绕圈子了,安乐今日来寻你,不过是为着二皇子的事。”
“玮儿的事?”宁昭仪被困宫里,二皇子又不得进宫,以至于母子两人已多日未见,如今听了安乐郡主这话,不由得提起心,着急道:“是玮儿出了什么事吗?”
“宁昭仪莫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安乐偶尔得知二皇子身边的侍从竟是个有龙阳之癖的,安乐生怕那人带坏了二皇子,便立马来了您宫里。”安乐郡主笑道:“二皇子现在可是大魏皇朝的皇长子,肩负着传宗接代为皇室开枝散叶的重任,怎可误入歧途?”
宁昭仪心下大惊,但她立马稳定了心神道:“安乐郡主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娘娘不信,自可派人去查。”安乐郡主脸上全是坦然之色,这让宁昭仪不由得对她的话又信了几分。
“若查出此事属实,本宫便欠了郡主一个天大的人情了。”宁昭仪意有所指道:“本宫与郡主素来没什么往来,也不知该如何还这样一个人情。”
这是在怀疑安乐郡主的动机了。
安乐郡主摇头笑道:“说人情就生分了,当初安乐幼时多有不懂事的时候,宁昭仪大人有大量不曾与安乐计较,安乐心中感激万分,哪里需要您还什么人情。”
宁昭仪听了安乐郡主这客气的话,眉头越发紧皱了,若安乐郡主对她有所求还好,如今却只说一些漂亮话,这让她实在忐忑,生怕安乐郡主后面憋着什么坏心。
安乐郡主说完也不多留,带着人便离开了。
宁昭仪立马沉下脸,吩咐竹息立马去查,是否如安乐郡主所言。
等宫外的人传信回来后,发现二皇子身边确实有一个叫做知夏的俊美风流唇红齿白的侍从,而更坏的是宁昭仪的人竟从二皇子床榻上搜出了些不堪入目的诗词字画,全是出自于知夏的手。
宁昭仪气得手都是抖的,她恨不得立马将那知夏碎尸万段,但又怕激怒了二皇子,便让人做得仔细些,寻了个由头将知夏打发走,再将他卖到见不得人的窑子里。
他既然那么爱做狐媚勾引人的肮脏事,那她就成全他,让他每日每夜都在形形色色的大汉身下婉转承欢!
“幸好娘娘发现得早,否则再过些日子,二皇子就越发宠信那知夏,误入歧途了。”竹息后怕道。
宁昭仪恨道:“这必定是那些藏头露尾的鼠辈捣的鬼!就盼着本宫的玮儿如她们的愿,好男色,被皇上所厌弃!”
她根本不敢想象她的玮儿有那断袖分桃之癖,从此日夜流连在男人的床榻上,这样的丑事,别说是在皇室里发生了,便是在世家贵族里,也是极其耻辱的一件事……
若她再迟一步,她的玮儿就要掉进万丈深渊,从此再无翻身之日了。
宁昭仪越想越怕,浑身无力地斜靠在软塌上,自从陆容华流产后,她便被变相幽禁在永寿宫,轻易得不到宫外的消息,若非今日安乐郡主特意前来告知,只怕她还继续被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