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服又能怎样,她们背后不是有皇上撑腰就是太后当靠山,谁都不敢得罪。”
……
谢德妃将这些话一字一句都听入了耳中,也记入了心中,本就不满的情绪再次被无限放大。
是啊,她在崔皇后身边伏低做小了十多年,才换来了如今的一切,但现在她的所有都因为姜乐韫而毁了,她的兢兢业业,她的尽心尽力,在皇上眼中都不及姜乐韫一根手指头重要。
就因为姜乐韫受伤了不满了难过了,旁人就得跟着遭殃。
谢德妃深深地呼出一口郁气,她努力想要摆脱脑中这些偏激的想法。
姜乐韫也是受害者,如果不是灵儿忠心,这次她只怕小命不保了,况且她为人和善,从来不曾主动为难人,又怎会是这些人口中的活该?
她们这般说不过是想看她和宜昭仪的笑话,想要挑拨离间,只是道理她都懂,可是她却做不到无视……
她明知这一切都不是姜乐韫的错,却忍不住将所有的错都归咎在她的身上。
谢德妃脸色越发阴沉,底下的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也越发低了。
此时,姜乐韫和陆容华一前一后进了翊坤宫,众人立马就闭嘴,再无刚刚高谈阔论的模样。
谢德妃冷笑,看吧,这就是权利让人着迷之处,它能让所有看不惯你的人做低伏小恭恭敬敬,即便她们在背后将你议论得一无是处,深恶痛绝。
安婕妤如今最是看不惯陆容华,论位分,她是婕妤陆容华不过是容华,论资质,她进宫十余年,还为皇上诞下三皇子,即便是论资排辈,这协理六宫之权也到不了陆容华的手吧。
但如今的情况就是她这三皇子生母的婕妤娘娘没沾到这宫权半分,反倒这刚流产的容华得了这天大的便宜,她如何能不酸?
当即便又开始说酸话:“陆容华可得好好保重身子,虽说你年岁小身子康健,但这小产后若是保养不好,伤了根本,日后再调养也是事倍功半。”
刚一见面就戳人伤处,陆容华本就白皙的小脸更是毫无血色,但她向来不爱说话,听了这难听过分的话,也只是硬生生地回了一句:“谢安婕妤关心,臣妾自会好好休养。”
安婕妤冷哼一声:“宫务繁忙,只怕陆容华没什么空闲去休养了。”
说到底,终归是眼红陆容华得了这协理六宫之权。
第八十九章 陆容华交好
崔皇后此时扶着顾贵人的手出来了, 她环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陆容华身上,笑道:“安婕妤也是担忧你的身体, 你别恼了她,毕竟安婕妤说得也有理, 这六宫事务确实繁忙, 日后可得辛苦宜昭仪和陆容华了。”
陆容华听着崔皇后这和稀泥的话, 自然也不好继续与安婕妤纠缠, 带有几分委屈应是。
安婕妤见陆容华吃瘪, 心情大喜, 仍旧不依不饶:“调养身体这方面,陆容华可得向宜昭仪好好讨教才是,只是不知陆容华能否有宜昭仪的福分,一索得男。”
这是又要拿姜乐韫流产一事说事了。
姜乐韫神色平静笑道:“安婕妤说笑了,本宫哪有安婕妤福气, 清闲自在, 安婕妤这享福日子不知多少人盼着。”
这是拿安婕妤位高生子, 却偏偏沾不到宫权来反击。
“你!”安婕妤气极,偏生又找不到反驳的话。
崔皇后冷冷地看了一眼满脸不忿的安婕妤,才笑道:“日后宜昭仪与陆容华同掌宫务, 确实该多些走动,至于陆容华调养一事,想来太后比安婕妤更重视。”
“说起调养,臣妾倒觉得皇后娘娘今日气色红润, 想来皇后娘娘已大安, 无需多日, 就能重掌宫务了吧。”安婕妤挑衅地看了姜乐韫一眼。
崔皇后温和地看了一眼顾贵人道:“这都是顾贵人的功劳, 这些日子她日夜操劳侍疾,以至于本宫身子好了,她反倒消瘦了不少。”
面对崔皇后的抬举,顾贵人低眉顺眼谦逊道:“能侍奉皇后娘娘,是嫔妾的福分。”
一向沉默的甄容华此时也难得开口,眉宇间满是淡漠之色:“想当年德妃娘娘也是这般劳心劳力侍奉在皇后娘娘身边吧。”
谢德妃抢了她儿子,她女儿欺辱她女儿,她便是泥人也有几分性子吧。
但她却丝毫不担心谢德妃会因她这不轻不重的几句话而慢待她儿子,谢德妃既没有崔皇后稳如泰山的地位,也没有姜乐韫的恩宠,没有俞贵人等人的年轻貌美,她有的不过是这些年经营起来的好名声。
她如今唯一能笼络住皇上的不过是那不知真假的慈母之心,所谓的宽厚和善。
若她连四皇子都照顾不好,她便是将自身最后一丝光芒都灭掉了,泯然于这阴冷雾霭的宫里。
谢德妃不冷不淡地反击道:“如顾贵人所说,能侍奉皇后娘娘,是我等的福气。”
顿了顿才道:“本宫记得当初甄容华位高孤清,自然是瞧不上这种福气的,只是不知现在的甄容华,会不会还瞧不上这福气?”
当初甄容华高居贵妃之位,自是瞧不上这阿谀奉承做低伏小的模样,只是如今她不过是区区容华,还能像当初一样高傲吗?
甄容华仍旧腰背挺直,从容淡定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福气,旁人的福气,嫔妾自是羡慕不来的。”
言外之意就是即便她再如何狼狈,也不会出卖自尊去讨好崔皇后。
即便亲子在崔皇后手上的那一段时间,她也只是默默承受着崔皇后的欺辱,而并非摇尾乞怜苟且偷生。
“行了,各人有各人的福气,都好好看着吧。”崔皇后平静地看了一眼甄容华,才道:“此次畅音阁失火,二公主为救谢德妃和四皇子而受伤昏迷,皇上格外看重,甄容华你若无事便好好专心照料二公主吧,四皇子仍旧养在德妃宫中,你无须担心。”
“德妃娘娘宽厚仁爱,自会好好照顾四皇子,嫔妾自然不会担忧。”甄容华道。
崔皇后面露疲惫之色,众人行礼告退。
在翊坤宫门口,姜乐韫本想与谢德妃说几句话,但见她面色虽然平静,但神色却不大好看,便知她心里是对此次的事介怀了。
脚步顿了顿,转身准备上了自己的轿撵,却被陆容华叫住了:“宜昭仪请稍等。”
“陆容华有事?”姜乐韫转头问道。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听说宜昭仪身边的灵儿姑姑受伤严重,这是臣妾偶尔得来的烫伤膏,若宜昭仪不嫌弃,就请收下吧。”陆容华亲自捧着一个瓷白小瓶,笑得有几分忐忑,想来她是害怕姜乐韫会拒绝。
“那本宫就替灵儿谢过陆容华了。”面对陆容华的主动示好,姜乐韫并没有拒绝,毕竟陆容华可是太后力捧的红人,也不好当众落她面子。
陆容华害怕姜乐韫不自在,忙道:“二公主那儿臣妾也送了一瓶过去,不过是以太后的名义送的。”
“陆容华做事周到。”姜乐韫点头笑道。
只是远处的谢德妃瞧见两人谈笑的模样,本就不虞的神色越发阴冷了。
姜乐韫回到和欢阁,换了衣衫便去了灵儿的卧房,只见灵儿精神好了许多,只是仍旧虚弱脸色发白。
“娘娘。”灵儿本想起身行礼,却被姜乐韫阻止了。
“今日感觉好些了?”姜乐韫看着灵儿脸上敷着厚重的膏药,心再次往下沉。
灵儿努力想挤出一个笑,但她实在太过虚弱了,只能扯了扯嘴角:“好很多了,陆御医医术高明,奴婢已经不怎么疼了。”
姜乐韫抿了抿红唇,自是不信她的话,这烫伤最是折磨人的,怎么可能不疼了?
但为了安灵儿的心,也顺着她的话笑道:“陆御医确实医术高明,你的伤不用多久就能好全了。”
灵儿闻言,笑得更加高兴了。
直至灵儿吃了药沉沉睡去了,姜乐韫才沉着脸出了房间,问一旁候着的陆御医道:“灵儿的伤到底如何了?”
“回娘娘的话,灵儿姑姑的伤大多都是皮外伤,唯有脸上和背上的伤口最重,即便是痊愈了,只怕也会留疤。”陆御医知道灵儿对于这位宠冠后宫的宜昭仪来说是格外重要的人,只是宫婢若脸上有疤,只怕要被遣送出宫了,想来宜昭仪也是担心这一点,毕竟灵儿对于她来说不仅是心腹,更是亲信。
如此有情有义的忠仆,也是世上罕见。
“这是陆容华所赠的烫伤膏,你看看能否用得上。”姜乐韫取出那小瓷瓶,交给了陆御医:“无论如何,本宫也希望你能竭力去医治灵儿。”
“是,臣自会用尽毕生所学为灵儿姑姑求医问药。”陆御医道。
第九十章 陆容华的秘密
待姜乐韫心事重重地回到寝室时, 发现封昶衍正抱着胖墩宝儿,父子俩笑得东倒西歪,姜乐韫上前替宝儿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笑道:“皇上可得小心些,宝儿最近长牙, 最爱咬人了, 咬着就不放, 可疼人了。”
封昶衍捏了捏宝儿的小胖脸, 十分自豪道:“我们大魏朝的小皇子, 自然是连乳牙都比旁人尖利些。”
宝儿更是咿咿呀呀地附和着, 也是一脸的得意,父子俩傲娇的模样如出一辙。
姜乐韫无奈地笑了笑,但并未打扰父子俩的亲近,直至宝儿玩累了在封昶衍怀中沉沉睡过去了,姜乐韫才吩咐乳母将宝儿抱下去。
“刚刚去看灵儿了?”封昶衍拉着姜乐韫的手, 看出她那笑容下的担忧和魂不守舍。
姜乐韫顺势窝在了封昶衍怀中, 声音沉沉的, 闷声道:“灵儿脸上的烧伤只怕是会留疤,臣妾心里难受。”
在某些方面上,姜乐韫从来不在封昶衍面前掩饰自己, 她要封昶衍了解她的真情实感,她要封昶衍与她身同感受,日后她痛他才会更痛……
“朕已命人到民间搜罗最好的伤药。”封昶衍虽安慰姜乐韫,却并不想给她假希望:“若灵儿脸上留疤了, 那你就将她送出宫中, 留在姜家当姜家二小姐吧。”
姜乐韫又惊又喜, 激动得不知该说些什么:“皇上……”
“她救你一命, 这是她的福报。”封昶衍知道姜乐韫对灵儿的看重,加上这次灵儿的救命之恩,封昶衍自然也是将灵儿的将来上心了。
既然脸上留疤不能留在宫里侍奉,那就当姜家二小姐好好享福,为她择一温厚的良婿,安稳度过下半辈子。
“嗯!”姜乐韫重重地点了点头,眉头舒展了些,笑道:“往日灵儿最爱宝儿了,若她能有自己的孩儿,定会是慈母!”
“只是灵儿出宫了,你身边便少了一个管事姑姑,需要朕派人给你吗?”封昶衍提起协理宫务一事:“日后要劳累你和陆容华了,帮皇后分担一下重担。”
姜乐韫美眸流转,幽幽道:“那皇上可得给臣妾备一个连的侍卫,否则臣妾要被人生吞活剥。”
封昶衍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狭促的小玩意儿。”
随即又正色道:“你和陆容华年岁轻,只怕底下的人不服,这样吧,朕将玉芹先借你一段时间,等你上手了,才将玉芹调回养心殿。”
“玉芹姑姑可是皇上身边的得用人,若没了玉芹姑姑服侍,皇上会不会不习惯?”
玉芹可是封昶衍身边比较得用的女官,也算是封昶衍的心腹。
封昶衍愿意借人给她,有利也有弊。
有玉芹在,起码镇压了那些有心闹事的人。
但有玉芹在,她手脚倒有些施展不开,有心想要做些什么也是不能够的,像是活在封昶衍的监视下。
“自然是不习惯的,那韫儿可否要好好补偿朕?”封昶衍在姜乐韫耳边轻声道,气氛突然变得火热起来:“要不韫儿再替朕生个小皇子?”
姜乐韫娇嗔地看了他一眼:“小公主不好?”
“自然是好的。”两人耳鬓厮磨,气氛正好时,却被人打扰。
原来是谢德妃派人送来了凤印。
姜乐韫将凤印捧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神色平静。
封昶衍拖着她的手,两人一同捧着凤印,封昶衍将下巴搁在姜乐韫的肩膀上,与她一同看着手中的凤印:“韫儿在想什么?”
姜乐韫诚实道:“好大一块金子,若是丢了,臣妾该心疼死了。”
封昶衍失笑,重重咬了一下姜乐韫的耳垂:“你这小财迷,朕这些年送你的金子还不够吗?”
姜乐韫弱弱道:“谁会嫌金子多……”
“你可知道这天底下有多少人对这凤印趋之若鹜?”封昶衍问道。
“臣妾知道。”姜乐韫捧得手酸,将凤印重新放进盒子里:“但皇上可知世人趋之若鹜的不仅仅是这凤印?”
封昶衍笑了笑,将话题转移了:“安乐下个月大婚,你和陆容华仔细些,尽量不要出纰漏,母后对安乐的婚事十分上心。”
“那是自然,毕竟这宫中姐妹都打趣说臣妾是靠安乐郡主才打了翻身仗,有了今日的好日子,臣妾定会好好操办安乐郡主的婚事。”姜乐韫笑道。
“好汉不提当年勇。”封昶衍无奈笑道:“你和陆容华都是好性子,若遇着什么事,尽管告诉朕和太后”
“行,那臣妾和陆容华就背靠您和太后这两座大山好做事。”
太后为安乐郡主千挑万选的夫婿则是银青光禄大夫贺钧,贺钧家中人口简单,父亲尚在,亲娘则早年去世,如今的贺夫人则是三年前贺大人的续弦,贺钧为嫡长子,底下还有一位同胞妹妹,听说这一大家子都是性情温和之人。
安乐郡主入门了,没有亲婆婆压在上头,继婆婆也不好使那婆婆的威风苛责新进门的媳妇,若是安乐郡主能安心与贺钧过日子,想来这日子也会是甜甜美美顺顺利利的。
只是安乐郡主对封昶衍的心思昭然若揭,也不知安乐郡主会不会安心嫁人。
而她和陆容华如今的重中之重则是打点好太后和封昶衍所赐给安乐郡主的嫁妆如首饰布料家具药材房产田地等,只粗略算了一下,已有九十八抬,任务量不得不说是十分巨大。
为着安乐郡主能对自己的嫁妆有大致的了解,太后特意让安乐郡主进宫小住一段时间。
不同于往日冲动任性的安乐郡主,此番进宫的安乐郡主看上去稳重了许多,但也不似从前那般爱笑和无忧无虑了。
到底是养在自己膝下长大的孩子,太后见她消瘦的模样,心疼不已,至于她往日的过错,竟大多也变得不重要了。
太后安乐郡主两人相拥痛哭了一场,随后太后才向安乐郡主笑道:“这次要劳烦宜昭仪和允儿为你打点嫁妆了。”
安乐郡主眼底深处全是嘲讽,这两人都是她从前看不上眼和憎恶的,偏生自己的嫁妆却要经她们的手底下打点,自己还得讨好她们,当真是世事无常。
但安乐郡主早比往日要通透了多,她柔顺地向两人道谢:“劳烦宜昭仪和陆容华了,盈儿谢过两位了。”
“安乐郡主客气了。”姜乐韫诧异于安乐郡主的改变之大,但见她眉宇间已无娇纵之色,也知她此番出宫是受了不少苦了,否则也不会将她的天真磨灭得如此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