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行将宝儿抱到自己怀中，柔声向姜乐韫保证道：“朕在这儿守着宝儿，你放心。”
姜乐韫也知肚子里的孩子是时候出来了，再也拖不得了，只能强忍剧痛道：“宝儿乖乖的，先和父皇玩会儿，母妃很快就回来。”
宝儿哭得双眼通红，他很舍不得母妃，但是父皇说了母妃要去生小弟弟，他不能跟着去，便十分懂事道：“宝儿不会再乱跑了，母妃快去生小弟弟，宝儿和父皇在一起。”
“乖孩子。”姜乐韫在宝儿额头上重重地亲了一口，才被人搀扶着往星楼里的临时产房走去。
而崔皇后等人赶来时，地上的尸体已被收拾干净，只余下浑浑噩噩疯疯癫癫的宁昭仪。
崔皇后因着中毒一事身体尚未痊愈，身子比往日更加消瘦了些，就连多走两步路都会觉得头昏眼花的，只是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身为六宫之主是一定要在场处理的，便让惠嫔将她扶来了。
“皇上。”崔皇后刚说了一句话，却被那浓浓的血腥味给呛得干呕起来。
“母后！”本在一旁坐着的大公主见状，立马放下手中的热茶过来给崔皇后顺背，顺便挤开了一旁的惠嫔。
惠嫔并没有与她计较，而是紧抿红唇看着那紧闭的房门。
崔皇后挥手示意不要紧，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大公主问道：“雅儿你怎么在这儿？”
大公主早就准备了一套说辞，双眸盈泪满脸后怕道：“儿臣本来是约了二皇妹在这附近走走，但刚到地方便看到二皇弟搂着四皇子和五皇子神情凶狠，儿臣怕出了什么事便跟在他身后，不曾想他径直来到了这星楼，还想将两位皇弟扔下楼……”
只是任由大公主说得再好再无破绽，崔皇后是打心里不相信的，只是当着封昶衍的面她自是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她心疼怜惜地抱着大公主安慰起来：“都过去了，不用怕。”
“女儿无用，救不了二皇弟。”大公主贪婪地感受着崔皇后怀中的温暖和她久违的关心，一时间满腔心酸，以至于眼泪不停地流着，倒添了几分情真意切，似乎是真的对二皇子的死耿耿于怀。
“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崔皇后柔声安慰道：“如今你四皇弟和五皇弟都平安无事，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只是可惜了她刚知道这二皇子吸食五石散一事，他便自个儿跳楼自尽了，否则她定要宁昭仪和二皇子身败名裂，如今为了皇室的脸面，只怕皇上还要帮他将此事压下来。
不过这头说着四皇子平安无事，那头躲在谢德妃怀中的四皇子便突发高烧晕厥了过去，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皇上，经御医诊治，甄容华伤势严重血流不止，就在刚刚已经薨了。”张宝全面带哀戚向众人宣布这一噩耗，随之而来的则是二公主崩溃的大哭。
封昶衍一时竟恍惚了起来，“甄容华她……薨了？”
“请皇上节哀。”张宝全等宫人全跪在地上。
“追封甄容华为甄昭仪，安葬在昭陵。”封昶衍语调平静，但细听之下便能听到他话里的颤抖。
崔皇后闻言眼神暗了暗，甄玉婉这贱人竟真的死了？
就这么简单死了？
说不来是不甘还是怅然，她与甄玉婉不死不休地斗了大半辈子，不曾想她就这样死去了，就像是梦一般，从前那高傲倾城的女子就这样消散在天地间了。
还不待众人从甄昭仪的死讯中缓过来，便又有宫人神色慌张来报：“回皇上，宜昭仪听闻甄容华死讯悲恸不已，一时间太过激动而至难产，如今已见了大红，稳婆请示您是保大还是保小。”
难产了？
在场的众人听了这话，神色各异，而其中最为激动的便是大公主了，因为她本来就是打算借着二皇子挟持宝儿一事而让宜昭仪激动难产，不曾想这歪打正着，正中她下怀。
只要这位盛宠一时的宜昭仪难产死了，那机灵可爱深受父皇宠爱的宝儿只能养在她母后的膝下了！
如此想着，大公主的目光越发急切了，恨不得立马就从产房内传出姜乐韫薨了的消息。
而与姜乐韫交好的谢德妃则是满眸的悲伤，因为她知道即便封昶衍再宠爱姜乐韫也得以皇室血脉为重，今日若姜乐韫熬不过去，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一直沉默着的惠嫔眼底眉梢处全是隐藏的笑意，她进宫以来步步为营卧薪尝胆，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要成功！
姜乐韫她有子有宠又如何？只要人死了这一切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拼死生下的孩子成了别人的，那引以为傲的恩宠也会被新人取替。
她曾经风光一时又如何，只有活着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
所有人都在等着封昶衍对姜乐韫命运的选择和判决。
崔皇后轻皱眉头催促道：“皇上，宜昭仪情况危急，您要赶快下旨，否则……”
只怕大人小孩都保不住。
“保大。”封昶衍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惠嫔更是差点震惊得神情扭曲了，这、这怎么可能？
即便是寻常百姓家也会选择保小，更何况是视人命如草芥的皇室？
难不成封昶衍待姜乐韫果真已是用情至深？
惠嫔一想到这个可能，便恨意翻涌不甘至极，更是差些就让人看出了不妥。
“朕说了保大，还不赶紧回去传旨？”封昶衍沉着脸训斥道。
“是！奴婢这就回去！”那宫婢慌忙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丝毫不敢耽误，连跑带爬地回去传达封昶衍的旨意。
产房内，玉芹看着床上神志涣散的姜乐韫，又急又慌，不停地给她灌参汤道：“娘娘快醒醒！五皇子还在外头等着您呢。”
可是快要昏迷的姜乐韫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刚刚折磨着她的剧痛好像在一瞬间都消失了，但又有些疲惫，她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只想就这么睡过去了。
玉芹见状，更是绝望恸哭：“娘娘您快醒醒啊！”
“姑姑，娘娘她已见了大红人也快不行了，这孩子只怕是生不下来了。”稳婆也十分着急道：“不如就保小吧。”
不然再拖下去一尸两命，她的命也得保不住了。
“不行！这事得等皇上定夺！”玉芹擦了擦眼泪，继续给姜乐韫喂着参汤，仍旧不肯放弃姜乐韫。
稳婆撇了撇嘴，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皇上的旨意肯定是保小的，若再耽搁下去，只怕小的都要被生生憋死了。
“皇上有旨保大！”而就在此时，刚刚出去禀报的宫婢气喘吁吁地回来了：“皇上说了保大！”
“保大？！保大！”玉芹喜极而泣，忙拉着姜乐韫的手道：“娘娘您听到了吗？皇上说要保大！您快睁眼看看奴婢啊！”
姜乐韫只觉得周围人都好吵，她很想用力睁大眼睛看清楚为什么会这么吵，但她实在太累了，根本动弹不得。
要不算了吧，她就这样好好睡上一觉。
“娘娘您快醒醒啊！”玉芹察觉到姜乐韫状态越来越差了，连忙催促稳婆：“还不赶紧的？若是娘娘有什么三长两短了，这房内所有的人都没好下场！”
稳婆自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不敢耽误了。
“娘娘！皇上和五皇子还在外头等着您呢。”玉芹着急得满脸是泪，声嘶力竭：“您听到了吗？皇上他要保大！他要您啊！”
就在姜乐韫彻底放弃挣扎时，突然听到了一阵模糊的声音，什么保大？什么皇上？什么五皇子？
保大？！
她还在生产中？！
突然间，姜乐韫睁大了眼睛，所有的感官同时归位，剧痛也让她脑子清醒过来，她死死捉着玉芹的手用尽全力问道：“什么保大？”
“您难产了！皇上说要保大！”玉芹见姜乐韫突然清醒过来了，大喜过望道：“皇上和五皇子都在外头等着您！您不能放弃啊！”
封昶衍他竟然为了她而舍弃孩子？
姜乐韫突然有了勇气和力气了，按着稳婆所说用力，几个呼吸下来便感觉肚子一松，两腿间有热流涌出，瞬间孩童哭啼声响起。
“恭喜娘娘！是位小公主！”
第一百二十五章 满月宴
姜乐韫大难不死还平安诞下小公主, 晋封为宜妃，而儿女双全这等福气在如今这宫里头她算是头一份了，怎能不惹人艳羡？
只是甄昭仪和二皇子的突然暴毙却让不少人起了疑心, 但在封昶衍雷霆统治下那日之事竟是半点都不曾泄露出去，也算是保了皇室的体面。
而宁昭仪则因“丧子之痛”而忧思过度卧病在床, 被送到承德“休养”。
短短数日之间, 后宫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封昶衍抱着刚出生的女儿欢喜不已, 对姜乐韫笑道：“朕已派人传信到五台山告知母妃你诞下公主一事, 母妃若是得知此喜讯, 想来身上的病痛也能少几分。”
“果真如此那也是这孩子的功德了。”姜乐韫依靠在软垫上, 脸上的笑容突然淡了些：“皇上，如今宫里正操办甄昭仪的丧仪，不如这孩子的满月便不办了吧，不然这红白喜事相冲，对她也不好。”
提起甄昭仪一事, 封昶衍眼底一闪而过几分怅然, 好一会儿才点头道：“委屈你和孩子了, 但是你放心，孩子的周岁朕一定会更加隆重地操办。”
顿了顿又道：“康儿朕打算交给德妃抚养，但并不记名只是养子罢了。”
姜乐韫明白封昶衍的意思, 即便四皇子养在谢德妃膝下，但若不记名，那四皇子仍旧是甄昭仪的孩子，也算是全了她的一番慈母心。
姜乐韫回想起那日甄昭仪那果决的模样, 也沉默了。
“事情都过去了, 甄昭仪不在了, 朕以后会好好待康儿和淳儿的。”封昶衍以为她还在担忧两个孩子的以后, 忙安抚道。
姜乐韫却摇了摇头道：“臣妾只是在想如何捉着幕后黑手，还甄昭仪一个清白公正。”
这回儿轮到封昶衍沉默了，雪环一事查了这么久了，却半点收获都没有，封昶衍都怀疑雪环所说的真实性了，只是酷刑都用了不少，雪环仍咬牙坚持当初的说法，这实在难办。
“皇上……”姜乐韫看着轻抱着孩子满脸柔情的封昶衍，竟有冲动将一切告诉他。
只是话到嘴边，却还是说不出口，她不敢赌她在封昶衍心中是否足够重要，若她高估自己在封昶衍的地位，他接受不了她的算计和隐瞒，她的一双儿女又该面临什么？
“嗯？”封昶衍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下文，疑惑地抬眸：“怎么了？”
“没什么，臣妾腰疼。”姜乐韫还是摇了摇头，按了按自己的腰。
封昶衍将孩子交给稳婆，自己亲自上手替姜乐韫轻按着：“这次你生喜儿受了大罪了，辛苦你了，若你心里有所求，朕都会答应你。”
姜乐韫闻言眼睛都亮了，所以她是终于能体会大佬空头支票的宠爱了吗？
但她按捺一下激动的心，摇头道：“孩子平安臣妾已别无所求。”
封昶衍却不乐意，他轻皱眉头道：“朕是真心的，你不要顾忌其他，只要你说朕就给你办到。”
“那……臣妾希望能见见臣妾的小外甥女。”姜乐韫知道封昶衍的执拗劲上来了，不说不行，太贪心也不成，思索片刻后便说了一个无伤大雅的要求。
姜母本该在她临产前就进宫陪产的，只是偶感风寒断断续续都没好全，也不好进宫陪产传了病气给贵人。
多时不见家里人，她心里确实挂念得很，更何况她如今圣宠更盛了，还是要敲打一下家里人，免得她们仗恩自大做了什么糊涂事。
封昶衍见姜乐韫终于“不客气”向他提了要求，眉宇舒展道：“不过是件小事罢了，你若想见家里人，朕立马就传旨宣姜家女眷进宫觐见。”
“那臣妾谢过皇上了。”姜乐韫抱过喜儿，看着她那与封昶衍如出一辙的白嫩小脸，笑得越发温柔了。
“不是说腰疼吗？怎么还抱孩子？”封昶衍顺势又从她怀中抱过喜儿，姜乐韫一脸无奈，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女儿控了。
因着甄昭仪的丧仪整个皇宫都弥漫着一股压抑悲伤的气氛，以至于众人都不敢太过大张旗鼓上门向姜乐韫道喜，又因着可以说得上十分简陋的满月，不少人都在心里猜测封昶衍是否不喜这与甄昭仪死祭同一天出生的五公主。
安婕妤也是听了各种谣言后，在众多谣言版本中选择相信封昶衍不喜“不祥”的公主的谣言，更是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盛装打扮，带着自家儿子就赶往和欢阁，想要好好看一看姜乐韫和小公主的笑话。
姜乐韫出了月子后比之前要更窈窕了，楚腰丰腴，匀称婀娜的身段惹人艳羡不已。
对于这位新晋的宜妃，众人自是一贯的阿谀，嘴上说着的都是些讨喜的话。
而本来雄赳赳的安婕妤在看到姜乐韫那身玉色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宫装时，心凉了凉，喝着白玉盏里进贡的新茶，吃着御膳房特供的点心，安婕妤的心更是沉了沉，但她还是不死心问道：“怎么不见五公主？”
姜乐韫知道安婕妤这是又来刷存在感了，毕竟如今大皇子二皇子已死，她的三皇子便是皇上的长子了，身为皇长子的母妃，自然又是被人一阵奉承，如今瞧着自己生了个公主，想必又来炫她的那一套重男轻女找找存在感。
“喜儿她还在睡着，等会儿睡醒了再抱出来和大家见礼。”姜乐韫浅笑道。
安婕妤看了一眼昭嫔，满脸可惜道：“这五公主与四公主都是皇上的金枝玉叶，不怕得罪昭嫔妹妹说一句，若论身份五公主比四公主还要尊贵几分，怎么五公主这满月宴看上去竟还比不上四公主的？”
这挑拨离间和给人添堵的话说得实在太过拙劣了，以至于姜乐韫眼眸都没抬，自顾自地喝着手中的热茶，好一会儿才道：“本宫哪比得上安婕妤心宽。”
众人闻言，也是忍不住抿唇一笑，当初三皇子生辰与大皇子的死祭撞到一起了而不得封昶衍喜欢，就连满月酒都没有办，只是安婕妤却仗着自己是皇子的生母，在封昶衍面前哭诉这宫里人瞧不上她们母子，以至于激怒了还处于丧子之痛的封昶衍，就连三皇子的百日也是匆匆办了。
这事成了安婕妤心中的痛，也成了后宫众人的笑话。
以至于之后每个皇子公主的满月百日宴，她都格外难受，特别是昭嫔的四公主，明明只是个嫔位所生的公主，凭什么能得皇上如此看重，满月百日都办得十分隆重？
这不是摆明了打她和三皇子的脸吗？叫她如何能不恨，所以今日她是见缝插针挤兑昭嫔，好来个借刀杀人让姜乐韫对上昭嫔，她们两败俱伤她便渔翁得利。
只是安婕妤这算盘打得极响，姜乐韫却懒得搭理。
倒是一旁的昭嫔却将安婕妤的话听进去了，心情复杂，一边担心姜乐韫吃味不喜她和四公主，一边又暗暗自喜如安婕妤所言皇上更加看重她和四公主。
谢德妃离得近，自然是看清了昭嫔的小心思，当即冷嗤一声，随即便笑望姜乐韫道：“好几日不曾见过喜儿了，想来又长大了些了，快抱出来让我瞧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