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的「不知道」”,陈寒看着她,感觉居高临下的总算找回点气势,“想法还挺多。”
“别担心了啊妹妹。”王成弹了弹烟灰,“今天本来就是东区找的事,他们调监控还是找同学问,那我们都有理,总不能让我们站着挨打吧?
再说了你家哥哥不一般人,主任还指着他跟老程这帮人冲自招名额和提前录取的计划呐,东区那更不用说了,最多写个检讨。”
“我没”周越有点尴尬,刚想说没担心就让人给打断了。
“我听里头吵的,我们老班和东区的班主任都快干起来了,老班这回还挺给劲啊。”一男生趴办公室门口听了半天墙脚,回来对众人说。
“说什么了都?”周越一听也忘了什么担心不担心,就赶紧问。
周越还挺愧疚的,毕竟何明找人惹的事,她就觉得多少跟她有点关系吧。要是陈寒为这事挨个处分,挺不值的。
而且她就老觉得欠了人债一样,特别不自在,在人跟前抬不起头。
“我学给你听啊。”那男生一看有女生捧场,顿时来劲了,一人分饰两角,当场就侃上了,连说带比划,还努力发出了两种声音以示出场人物的不同,“我们老班说明明是东区的学生惹事,都打到家门口了还要求我们班不还手那就是不讲理了,不存在的事。完了东区的班主任也不服啊,就说学校一听里头有东区的学生掺合,就认定东区挑事那纯粹是歧视,偏见,不公平。
里头都掰扯到分校区的事了,话题偏海了都哎你不刚才扔垃圾的那女孩,我听说是寒哥妹妹是不”
“行了,还来劲了啊你,表演欲这么强趁早改艺术考电影学院。”陈寒打断他,又对周越说,“听清了吧,这就是没事的意思。回去上自习去。”
“哦,那好吧。”周越听他这么说,就稍微放了心。她本来也不想杵这了,还怪尴尬的,往自己班走了两步,又回头说,“那我放学在校门口等你哈。”
“什么鬼。”程晓松等她走了才凑过来,“我怎么嗅到了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你一天到晚就会觉得哪哪都不同寻常,见天的给自己加戏,累不累。”陈寒说。
“滚蛋,别扯开话题。你这叫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变态啊你。”程晓松说。
“您那思想能纯洁点吗?”陈寒刚才那根烟没抽完,又点了一根,吐出一串烟雾,“看不出来?她那纯粹叫愧疚,跟你那龌龊的思想差海了。”
“愧疚什么?”
陈寒随便说了两句何明追她的事,“可能觉得这事跟她有关系吧,怕我挨个处分。”
说完又想了想周越刚才那一系列的反应,挺有点好笑,“估计一直跟那自责呢。”
“感情你让姓何的那混混滚远点是这个意思?我说你没事跟他能有什么恩怨。”
程晓松想了想,一张破嘴又开始得吧得吧得,“我看不止自责吧,我看她前言不搭后语的,分明就是挺担心的。”
“她这人就这样。”陈寒想了想说,“特别扭。”
“你他妈还笑了。”程晓松眼睛一睁。
“笑什么?”陈寒没明白,“你又犯病?”
“就刚,你说别扭那两个字的时候,笑了。”程晓松是不挖出点料来誓不罢休,本着没料也得自己制造的原则,有理有据的说,“根据我最近对微表情的研究,你这个属于”
“滚蛋。”陈寒服了,打断了他,“老子就爱笑,再跟这扯淡抽你丫的。”
“你爱笑个姥姥。”程晓松在他抬腿要踹的时候利索的跑了,还没忘喊了一句,提醒陈寒严重偏离事实的说辞。
就你洞悉世事。
九点四十下晚自习,陈寒他们一直到十点才脱了身,校门口的小吃摊都陆陆续续收了,陈寒走到校门口,看见周越又坐在校门保安室前面的小台阶上,正吃到最后一根炸肉串。
面前还有一盒吃完的签子和可乐瓶。
“等死我了,感觉过了一小时了都。”周越看见了他,招招手。
“你这气质,”陈寒打量了她好几眼,“是不是太流浪了。”
“啊,我就刚坐下没一会。”她站了起来,“直挺挺的站着可累。”
“你咋样了,老师说什么了?”周越把垃圾收起来扔掉,跟陈寒并排往家走。
“写个检讨。通报批评。”陈寒说,后面那个有点丢脸,“然后早自习罚站走廊一周。”
“这是什么小学生的惩罚方式啊。”周越服了,“主任为了保护你们这些栋梁之才真是费尽了心机。”
“我那叫正当防卫,本来也不想打。”陈寒偏头看了看她,主要没打多久就让周越一桶垃圾给放倒了,老师来了也没看到什么,而且确实是东区的学生先惹事,十九班其他人都没啥事,陈寒罚的比较重主要是因为他是第一个抡椅子的。
“您那单方面殴打也敢叫正当防卫了啊,主任肯定是为了省钱又偷摸关了一会监控,没拍到您踹人的英姿吧?”
“听起来你挺遗憾的。”陈寒故意说,“你刚不还跟那愧疚吗,说变脸就变脸啊?”
“我上哪愧疚,我有病啊?”周越让人戳中了心思恼羞成怒,“求你别在那歪歪。”
“那正好,我刚想跟你说别想多了,不是为你打的架。你这样挺好。”陈寒笑了笑。
“想你妹妹!”周越仿佛看见了大型「和直男对话」灾难现场,要命的是她居然不能嘲笑,只能愤怒和羞愧,“谁多想谁月考不会的都蒙不对!”
完了,周越说完就后悔了,这个诅咒太具现实意义。
而且对她的效力远大于陈寒。
你缺心眼吧!
“后悔了吧?“陈寒乐了,“你现在收回去我就当没听到。”
“收个球球!不收!”周越吼他,“回家!”
他俩正要走,迎面却碰上了几个勾肩搭背的男生,手里抡着篮球。
一中重理轻文,普通班高二分科,而两个科学班从高一开始就学理。除了中考市里每区前十,其余都是考进去的,实打实的学神学霸云集的地方。
这几位周越都认识,就是这传说中的学神班大拿。
沈喻林正侧着脸和人说话,看见周越,立即回身站好,腾出一只手,伸出两指并拢,在额前一点,再一弹,笑嘻嘻地说,“周总。”
周越有气无力的嗨了一声。
对青春期少女而言,世界上最惨的事,可能就是心头白月光,把你当个兄弟吧。
陈寒低头看了看周越,惊讶发现这位颇爱逞强的小姑娘,腰背不自觉的弯了一点点,缓缓敛起了身上的松散虚浮的气息,那种张扬的感觉不见了,整个人的气质霎时变得有些内敛而含蓄。
眼神几乎可以说是温柔的。
周越自小是在小镇上长大的,举止很有些江湖气,说白了就是散漫不讲究。
后来搬到临东市,在一众城市孩子堆里。她虽然有点自卑,骨子里的随性也改不了。
周峰给她的钱也多,故而当时作为同桌的沈喻林问她借饭卡的时候,她立刻翻出来一扔,说了一句「随便花,不用还」。
其实她当时对这些和她的气质严重对抗的城里孩子,本着是一种小心讨好的意思。
可十三岁的还没见过世面的沈喻林当时就被这种「本人乃临中第一土豪」的气场震慑住了。
周越就这么悲惨的在少年心中成为了可以追随的「周总」。
她这种眼神陈寒不陌生,他简直在这种春风拂槛一样的目光中,摸爬滚打了一身铜皮铁骨,快免疫了都。
所以他作为其中的主角时,感触都很麻木。此刻作为旁观者,反倒看出点意思。
陈寒以他男生的视角,周越身上一点幽微的转变,其实不太容易被发现。
但可能周越这个人本身,就是矛盾的,冲突性很强。
外表的不正经褪去,内里的柔软显现出了一点端倪。
简直堪称奇妙了。
但沈喻林作为一个智商全面碾压情商的偏科型二逼,他就从来不是陈寒这种明白人。
只是看着出现在高二楼的陈寒,目光在陈寒和周越间转了个来回,眼看就要露出「原来是这样」的意思来。
他甚至冲周越挑了挑眉,笑的没心没肺的。
他外表并非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类型,普普通通的大男孩。唯独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很容易亲近,又带了点少年特有的顽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寒在这,周越并没有和他多说什么,匆匆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走。
这其实有点没礼貌,男生显得挺热情,稍显冷淡的反而是周越。
陈寒少不得多看了他一眼。
沈喻林也挺茫然的,挠挠头,在陈寒看过来的时候笑了一下。
陈寒朝他点了点头,转身跟上了周越。
第16章 (修)
“老周。”陆纤纤从座位上转过来,“我跟你说你又咋了,又愁上了?”
“我好悲伤。”周越往前趴了一趴,“我刚遇见沈喻林了。”
“你是不又跑了?”陆纤纤往下低了一低,跟她面对面趴着,眼睛一眨一眨的,一派了然的问。
周越掀了掀眼皮,又垂了下去,陆纤纤戳了一下她的脸,“你就说你怂不怂吧,平常那猖狂德性一到人跟前怎么就现原形呢。”
周越没说话,陆纤纤反倒想起来了,“你是不跟陈寒一块遇着他的?”
“昂。”周越说。
“那他什么反应?”陆纤纤问。
周越就抬起头给她学了一下,完了又趴下去。
“可怜的孩子。”陆纤纤歪了歪头,看着她的眼睛,“现在知道了吧?人这个反应,说明对你一点意思没有,趁早拉倒吧。”
周越哼了一声。
“那哥们有什么好的,我各个方位都没看出来。不要他了,你都跟陈寒住一屋了,多看看他,重塑一下你这个审美。”陆纤纤说,“我觉着你俩走一块特般配,偶像剧似的”
“扬哥!”周越忽然直起身子,高声喊了一句。
陆纤纤吓了一跳,“你干嘛!”
“特么吓死我了。”高扬一边从后边过来,一边问,“干嘛!”
周越看着陆纤纤,陆纤纤平常和高扬也是嘻嘻哈哈的,说踹一脚就踹一脚,正常的不行。可周越猝不及防的来了这么一下,她就慌的眼神都不敢放正了。
周越抬头对高扬咧嘴一笑,“地理作业借我抄抄。”
“什么玩意。”高扬说,“我平常有没有教育过你,学习成绩不重要,重要的是学习态度!”
“滚!”他这话一说,不止陆纤纤和周越,后面几排的人都异口同声的吼了一声。
高扬都习惯了,说完了这句口头禅,才说,“习题册还是试卷我都没写。”
“滚滚滚。”周越挥挥手。
陆纤纤好不容易左右开工的摁下了慌乱,找回了平衡状态,扑上来就要掐她。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周越死皮赖脸地说。
“高扬能有陈寒帅?你咋不去喜欢陈寒?”周越说。
陆纤纤哼了一声。
周越看着她眼睛下垂,细白的脸微红着,艰难想把眉宇间四散的情绪收回去。
可是不得法,一团混乱,是专属于怀着心事的少女的面容,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哎,陆二,我觉着你太好看了”
“我要是个男的,肯定把你给娶了。”周越说,“没事啊,我回去给你翻翻书找攻略。两年呢,朝夕相处的,忽悠不下来一高大傻子?不信了还。”
“周越,你就是一流氓就是。”陆纤纤抬眼看她,轻声说,“你这份劲头怎么不用你自己身上呢。”
“当局迷,旁观清嘛。”周越想了想说。
周六早上周越稳稳的遵循生物钟,在十一点过后睁眼从床上爬起来,转了一圈,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宋雅清和徐劲明是惯常不在家的,白天要工作,中午回来做个饭,晚上回家的时候他们俩都在上自习,一天下来只有早上出门前四个人能正经碰个面。
宋雅清本来也提议过要不要她先辞职,照顾他们两个到高中毕业再出去工作。
但一方面以前她安心在家相夫教女的时候遭遇背叛,好不容易重新进入社会,她自己对重新做回家庭主妇这件事比较排斥,这点周越很清楚。
另一方面宋雅清也无奈的发现家里两个熊孩子也都不太愿意见天的跟她处在一块。
难得四个人都在家的时候,也都是象征性的在客厅闲聊一会,就拍拍屁股进房间各忙各的。
俩青春期少年看起来不哼不哈,本质上那是一个比一个谱大,一个比一个敏感,并不是服管的那一类。
她也只好又遵循本心又有点担心的维持了这种俩孩子觉得比较好的生活状态。
他们这个家庭的构成堪称也是非常奇怪,拢共四个人,能组成的六种相互关系里,只有宋雅清和徐劲明是亲密的,周越和陈寒的关系算是勉强能看,其余的全是冷不冷热不热,凑合能过的那种。
像是一间屋子里,三方租客。
周越是个挺随遇而安的人,比较复杂棘手的局面,那是能不想就不想。
反正顺其自然,能好就好,不能好拉倒。就跟一块住个一两年,敲敲补补日子能过就行。
简而言之,都能凑合,都能装作一切和谐又美好。
周越游魂一样从房间到客厅,到厨房,到洗漱间来回转了一圈,总算从刚睡醒的懵逼状态里清醒出来。
才想起来今天晚上是她妈妈和新爸的婚宴。
其实也不算,只是在酒店摆了几桌酒宴,请朋友亲戚吃顿饭聚一聚。
时间挑的撞上了他两月考。所以就只让他们俩晚上六点钟去酒店吃个饭。
要月考了,周越从房间里捧出数学和政史地的书扔在茶几上,等外卖的空档就地坐下复习。
其实跟陈寒一块住还挺不方便的。比如她不能随时随地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上。
他不在家的时机太难得了。
于是周越挑了一本历史书,往后一倒,舒舒服服的躺在沙发上背书。
背了一会觉得饿着肚子背书太没有效率,扔了书开了电视安安心心等外卖,顺便发消息问侯一下陈寒。
“中午你要吃什么,我点外卖。”
其实她已经点过了炸鸡和鸡肉卷,感觉陈寒应该会说个随便什么的,没想到这人上课还秒回,“饭,菜。”
“你上课玩手机!”
陈寒回:“你又睡到现在才醒?看看现在几点。”
十一点四十五,放学了都。
“其实我已经点过外卖了,因为我感觉你应该会说个随便什么的。”
“不随便。”陈寒回,“再点。”
周越百无聊赖的看着聊天框里的名字,忽然想起年级榜上的名字,两者一重合,顿时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