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珂轻推宁雪一把，冲杨枝甘露的方向眨眨眼，小声道：“爱心甜品噢~”
宁雪一直藏在桌下的手募得绞紧，耳根发烫。
什么呀。
陆川也半点不晓得脸红，只将那碗杨枝甘露转到两人面前，再小心翼翼地端着碗壁，双手稳着地端到宁雪面前。
“你吃。”
她长睫微动，声细如蚊：“谢谢。”
陆川也听惯了她冷冰冰的抗拒，本来心里还想了好几个理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想尽办法要说服她的。
可她忽然说谢谢，他一时也有些发愣，手脚无措地站了会儿，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陈沛拉了他一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在宁雪身边坐下了。
草。
明明所有任务都完成了。
怎么感觉心脏又被电了下。
陈沛在旁嘎嘎嘎笑，用只有两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老大你也有今天。”
陆川也红着脸，给他肩膀上来了一下。
陈沛捂着被他恼羞成怒捶了下的肩膀，不怕死地又道：“老大你知道刚才你那模样像什么吗？”
虽然知道后面跟着的多半不是好话，但陆川也还是很好奇地问了：“像什么？”
陈沛笑得死去活来：“像给娘娘端汤的大太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恶！
陆川也一秒体验到羞愤，一手圈着陈沛的脖子就要送他去见明天的太阳：“我倒是可以让你做太监！”
两人打打闹闹间一道道热菜上桌，陈沛笑得快要断气，陆川也松了他，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宁雪不知道陈沛同陆川也说了什么。
但他的反应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扯了下他衣角的袖子。
“我说你……”
陆川也转过脸：“嗯嗯嗯？！”
宁雪一手挡住自己的脸：“你能不能不要笑得这么放肆。”
嘴都快咧歪上天了。
她这顿饭还吃不吃了。
陆川也摸了下脸，“有吗？”
陈沛在旁边继续笑到死去活来。
一顿饭热热闹闹的吃到一半，陈沛作为气氛组组长，绝不让场子冷下来，举杯站起来道：“马上就放假啦，我提议大家一起干一个！”
这个提议自然一呼百应。
所有人也都举杯站了起来，伸出手，数十只玻璃杯“叮咚”一声碰在一起，众人举杯共饮的同时，宁雪宣布了一个消息——
“我保送A大了。”
全场皆寂。
两秒后，包厢里爆发出一阵的“啊啊啊啊”的尖叫羡慕声。
陆川也一口卡在喉咙里的橙汁半天没咽下去，他抬眸看向宁雪，宁雪也正安静地看着他。
所以这句话，是告诉他的。
其实这并不是一件让人意外的事情。
她那么优秀，被保送很正常。
就是……
就是……
陈沛几个尖叫完，想起来一个事儿：
“那你下学期就不用来上课了？”
宁雪避着陆川也的目光，轻声“嗯。”了一声。
“啊啊啊啊！！”
“怎么这么6的！！！”
“雪姐威武！！！再说一百遍——我好羡慕啊！！！！”
一堆人活蹦乱跳的叫嚷，将包厢里的气氛炒热。
林之珂也晃着宁雪胳膊一阵尖叫：“大家都是一班的凭什么你这么快乐！不用参加高考啊直接就！！”
宁雪被这热烈的氛围感染，嘴角也扬了扬：
“我可以考虑考虑来陪你们读书。”
十二班的同学含着6666学神威武，只有林之珂一人摆出了拒绝手势：“达咩！”
“一想到你坐在我旁边什么压力都没有，而我还要苦逼的高考，为成绩担惊受怕，我压力就变得这么大！”
林之珂将两只手拉得老开，强调道：“你看，这么大！”
陆川也心说他的悲伤也有这么大。
宁雪被保送，预示着下个学期他便没那么容易见她了。
送她上下学的好日子也一去不返。
他嘴里嚼着块儿糖醋里脊，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甜，倒是品出了不同层次的酸。
宁雪同大家聊完一轮，看他垂着脑袋在那不说话，犹豫了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你怎么了？”
陆川也盯着面前那碗南瓜粥。
“在想他是先放南瓜还是先放小米。”
宁雪：“……”
-
两天后，期末考成绩出来了。
宁雪的成绩仍旧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名。
第二名也是一班的一个女生，叫齐小雨，齐小雨握着宁雪的手晃啊晃，像是在进行某种交接仪式。
“你走得好啊，以后我就当第一了，快让我接一接学神的好运。”
宁雪忍不住笑。
“嗯。”
她主动拥抱了齐小雨一下，“都给你。”
女孩子身上都是香香的。
齐小雨被她拥了个满怀，一颗小心脏差点没跳出喉咙口，受宠若惊地瞪大眼。
宁雪虽不难相处，但也算不上是好相处的人。
怎么说也是被誉为“高岭之花”的少女，她总是面无表情的，冷漠的，像雪一样冷，也像白开水一样淡。
齐小雨完全没有想过，宁雪还会给她一个拥抱，一时间羞了个大红脸。
“宁雪……”
她讷讷道：“你好像变开朗了好多。”
这是既林之珂之后，第二个人这样说了。
宁雪笑着，自信地扬了下长发，“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本来就开朗？”
少女明眸晶亮，笑声开朗动人。
到底是谁让她发生这么大改变呢？
齐小雨想到十二班的那个少年。
十二班内，张志平拿着所有同学的总分表，激动异常。
“同学们！咱们班这回的平均分整整提高了70分！！！”
“70分是什么概念？！这说明大家都努力了，进步了！要好好学习了！”
“这回好多同学都进步巨大，各科老师都夸赞咱们班学习氛围好了很多！我想这不是我一个人，或者我们各科老师的努力，而是班里所有的人……”
张志平站在讲台上滔滔不绝，陆川也双手紧扣合十，紧张得像是在等彩票开奖。
不，确切来说，这踏马比彩票开奖还刺激。
陆川也从小到大都没缺衣少食，物质丰富得一批，大额财富于他来说，只要想要便能唾手可得。
可分数不一样。
班里和他一样忐忑的还有不少人。
大家都努力学习了，谁都想看看自己的进步到底有多大。
张志平将总成绩排名从后往前，一个个念过去。
果然，这一回最后一名不再是陆川也了。
光荣接过校霸宝座的同学一脸忧愁，“哎……”
张志平笑着骂道：“不想做最后一名你就努努力！光叹气有什么用啊？！”
他继续往下念。
陈沛考了410，激动得快把桌板拍碎。
苏佳卿考得还不错，在班里能排到第十名，是464分。
张志平将人名一个个念过去，停在了最后一个。
此时班里还剩没有念到名字的，就是陆川也了。
几个小弟震惊了：“卧槽，老大第一？！”
“卧槽卧槽卧槽？！”
“真的假的？！”
张志平一脸春风：“同学们啊，看看看看，什么叫励志，这就是！咱们班的陆川也同学啊，从年级倒数第一的成绩……”
刚才张志平每念一个分数，陆川也的心脏就跟着猛跳一下，紧张地听着那分数后面不是自己的名字才得以放松，然后再被下一个分数挑动起心弦。
他的手心全是汗。
现在谜底终于要揭晓，全班只有他一个人没有被宣布分数了，张志平还在那碎碎念地激励同学们，陆川也终是坐不住了，“老班，你就赶紧告诉我多少分吧！”
张志平一愣，精彩激昂的发言被他打断，还有点不爽。
但一看到他那总成绩，心情又愉悦了不少。
也是，孩子那么努力考试了，想知道自己几分也正常。
他不再绕弯子，只是用比刚才还要激昂的语调道：
“502分！恭喜你！”
班里掌声震耳欲聋，陈沛几个把手拍得啪啪响。
“老大牛逼啊！”
“老大厉害！！！”
“啊啊啊向老大学习！！”
唯有陆川也垮着张脸，天都塌了。
502……
502分……
和596相差了整整94分……
特么的当他买胶水呢还502！
怎么就只有502啊啊啊——
心里的小人抓狂地滚地咆哮，除了无能狂怒之外没有任何办法，陆川也挫败地把脸埋进臂弯里，第一次感受到他和学霸们之间真正的差距。
他说的要考592分是不是列得太高了一点。
学习不比运动，大抵他真的有运动天分，只要努力就可以实现，但显然学习不是……
陈沛看他脸上一点儿喜色都没有，诧异道：
“老大，你都考五百分了，你还不开心啊？”
不开心。
真的不开心。
比起任务失败被电得死去活来——
他现在甚至有点害怕见到她。
-
总成绩出来后，各科的试卷也都发下来了，老师们也都给大家讲解复盘。
下午放学后，宁雪在班里等了又等，没等到陆川也过来的迹象。
她背着包走出去，四下望去，走廊上也没有陆川也的身影。
今天他有事吗？
在原地愣了会儿，她拿出手机给陆川也发消息。
【我先回去了。】
消息发出后，她又在走廊上站了五分钟，以前从来都秒回的少年愣是没回她，大抵是有事情。
她垂下眼，将教室门锁了后，往回家的方向走。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陆川也戴着鸭舌帽，从教室后的廊道里走下来。
他考这么个稀巴烂的分数，没脸见她。
但早已习惯了送她回家，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晃荡到了她的教室这边来。
她读书成绩那么好，大抵是看不上他这样不聪明的男生了。
陆川也第一次，感觉到一点点配不上她的自卑。
他悄咪咪地，与她保持着好一段距离的护着她。
明明知道不应该，可看着她的背影，他的脑袋就胡思乱想得厉害。
马上她就会进入A大。
会见到无数比他优秀百倍，成绩优异的男生……
……
宁雪听见脚步声。
今天天气晴好，但雪还没化，踩在上面有轻微的踩雪声。
她刻意放慢了步子，全身紧绷，做出随时防御的姿态，警惕地去听身后的动静，很明显，她走得慢，那人也走得慢。
宁雪又试探了一阵子。
身后那人好像只是跟着她，但并没有恶意。
宁雪倏地转过身去。
陆川也猝不及防地隔着十米，与她对视。
茫茫的雪景里，少女乌发红唇，美得像一幅画。
他站定在原地，一颗心仿佛被放在火上炙烤，一会儿冷一会儿又热，“噗通噗通”地止不住狂跳。
宁雪看见他，脚步往前迈了下：
“怎么是你？！”
“跟着我干嘛？”
平时不都是一起走的。
陆川也硬着头皮走上来，但他并没有像以前那样靠她近些，他在两人之间保留了一个较为疏离的距离。
“没啊。”
宁雪问他：“成绩发下来没有，考了几分？”
“……”
这算不算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川也抿着唇不说话。
宁雪感觉到他低落的情绪，愣了下，“怎么了？”
前阵子她还和林之珂在讨论，陆川也好像确实没有那种内耗的情绪，每天快乐得像没有这个年纪的烦恼。
这还是难得看见他沮丧。
陆川也往后退一步，“没什么。”
他这会儿矫情的有些离谱。
宁雪不动声色将他的反应收进眼底，“说吧，考了几分？”
见陆川也仍旧没有松动的迹象，她佯装生气地转身：
“不说我不理你了。”
“欸。”
陆川也的脚步紧张地跟了一小步。
宁雪忙停下看他：“几分？”
少年的声音彷如蚊子叫。
“502。”
宁雪没听清。
“多少？”
陆川也闭了闭眼：“502。”
“我之前牛皮吹太过……”
“进步很大。”
两人是同时开口的，陆川也叭叭解释完一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你刚说什么了？”
宁雪弯起唇：“我说，进步很大，你很厉害。”
天啊。
心里那个痛苦到不能自理、忧愁瘫倒在地的小人，因着她这一句话慢慢坐直了身体。
他怔怔地望着她。
少女的眼眸晶亮，她身上有种他向往的美好而热烈的气质。
宁雪冲他招了下手。
“过来。”
陆川也默默上前一步。
他仍站在她身后，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沮丧的一批。
“可是没有用，我只考了502分。”
下一秒，宁雪张开双臂，将他拥进怀里。
淡香猝不及防延入鼻息。
她安静地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动人：“你已经很棒了，陆川也。”
“噗通——”
“噗通——”
“噗通——”
那该死的不争气的心脏啊，因着她这一句话变得剧烈跳动了起来。
明明是最冷的冬日，可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沸腾。
她说，你已经很棒了。
这五个字仿佛带着魔力，勾着他的魂儿，飞啊飞得飞出躯壳，插着小翅膀快乐地在头顶旋转开party。
阴霾一扫而空，取代而之的，是满到要溢出来的快乐。
伴随着一声【叮！任务完成！请再接再厉！】的提示音，陆川也在自己大腿上用力掐了一把，痛意让他抿住唇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