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生怕他不死是吧？
“不会让你找她，我另有办法对付她。”老黄牛抵住门，在它说完后，就见牛郎的神色变了，不再急着赶它出去，还一副等待下文的样子。
老黄牛解释道：“我想了几天终于确认了，她不是仙女，绝对是个冒牌货，我要上报天庭，等天庭遣了天兵天将来抓她，必定让她下地狱！”
牛郎耐心听完，在心里将这番话过了一遍。
打从一开始，老黄牛就跟他说天上的仙女天真单纯，直到现在仍坚持着这一点，而那个煞神的作派跟单纯有着天差地别，如果是个冒牌货，那就能理解了。
真仙女单纯善良，冒牌货凶神恶煞。
牛郎问：“你怎么去天庭？”
老黄牛说：“你娶仙女为妻，我就功德圆满能回天庭了。”
牛郎还以为它有什么好主意，绕来绕去又回到原点了。
再想想自己最近的遭遇，他的怒火就压不住了，冲进屋里就拿起了砍柴刀，“你就这么恨我？行，不想我活是吧，你也别想活了！！”
老黄牛赶紧后撤，一边大喊：“你听我说完！”
“我听你在这放屁！”牛郎拿刀追了出去。
在老黄牛退到门外时，他“啪”一声就合上了房门。
宰牛是不可能的，他的生计还指望这头牛。牛郎心里清楚得很，哪怕它一次次骗他，甚至想害死他，他也不能轻易失去它，最多给它吃点苦头。
门外的老黄牛还没放弃，它无奈道：“你别怕，不用你接触那个冒牌货，你随便娶个媳妇，再让她改名为仙女，要的就是这个名头！”
老黄牛最近才想到这一点，它以前也感觉很头痛。
他一个凡夫俗子竟敢肖想仙女，可他是自己的饲主，又是它自己许诺过的。
之前它一心为牛郎打算，没想过要钻空子。
现在不一样了，遇到个冒牌仙女，它非要整死她不可！
房里的牛郎又骂：“我现在的名声去哪里娶媳妇？连寡妇都看不上我了！”
老黄牛说：“村里人知道，外村人又不知道，去找外村的姑娘。等你遇到合适的姑娘，村里谁敢多嘴，你就提着刀杀上他家。你刚还想拿刀砍我，不挺豁得出去的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一个光棍无牵无挂，他们有家人，该怕的是他们！”
牛郎愣了下，对哦，他有什么好怕的？
他一无所有，应当是那些拖家带口的人怕他才对，他们有父母儿女，他孤家寡人，把他惹急了，给他们点颜色瞧瞧，看谁敢招惹他！
脑子转过弯来，就豁然开朗了。
这一人一牛商量了半宿，又打起了坏主意。
……
有众多小妖的积极参与，幽兰山的话本大业进行得十分顺利。
继王宝钏后，又写了十几本恋爱脑没有好下场的话本，林枳和小妖们绞尽脑汁换着角色编故事，考虑到古代读书成本高和受众的定位，女主的身份要么是山上的小妖，要么是大户人家或读书人家的女儿，还有花魁和大小姐身边的丫环，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们识字，普通农女是没机会识字的。
故事编好后，林枳和小兔子们就放假了。
之后的工作就靠别的小妖了。
才过了半个月，就收到山下小妖送来的样书了。
林枳都翻了一遍，文言文的话本她很难看进来，总觉得干巴巴的。
小兔子们却看得津津有味。
二白兔捧着可爱的毛脸嘿嘿直笑：“我们好厉害呀！”
大白兔抱着胡萝卜用力点头，“是呀是呀，以后我们想看什么话本，就自己写。”
恋爱脑清醒后，又有了写话本的经历，它越发觉得那些写话本的书生坏透了，像它们这些山里的小妖都会被骗，更何况那些从小被圈养的闺阁女子？她们不能随意出门，对外界的了解除了他人口中，就是来自书里，没有自由的人越向往自由，也更容易为了自由被骗。
大白兔也是唏嘘不已。
它又想到被骗下山的小妖，“仙女姐姐，我们去山下看蜗牛姐姐吧！”
别的小妖也将目光汇聚到林枳身上，林枳点头应下了，“我带几本话本下山，让蜗牛看看话本，她要是愿意跟我走，我就带她回来。”
山上的小妖们都盼着蜗牛回来，山神也出现了。
“从幽兰山出去的小妖们，只要她们愿意回来，幽兰山永远会接纳她们。”山神许诺道，又点了只螳螂妖陪林枳一起去，“你带上糖糖一起去，遇到蛮横不讲理的人家，就让糖糖出手，你不要跟凡人打架，免得沾染凡人的因果。”
糖糖是化形的女妖，还是幽兰山上打架最厉害的小妖。
有糖糖随行，林枳的安全感爆棚。
她又想到个问题。
“山神姐姐，蜗牛的壳碎了。”
“无妨。人也好，妖也好，一生人总会遇到各种劫难。山下这一遭，不过是她修行途中的一个劫，渡过这一劫，再化作原形重修也不是难事。只要她醒悟了，任何时候回头都不算晚。若她不愿回来，那就是她的命数，也不必强求。”
听了这段话，林枳内心感触颇深。
醒悟后正视自己尤为重要，虽说回头也回不到从来，但能停止消耗自己。
及时止损也是种自我救赎。
当然了，也可能劝不回来，那就是她的命了。
一人一妖就下山了，蜗牛住在隔壁村，土地婆婆知道她们下山的目的，带着她们遁地到隔壁村，再领着她们走到蜗牛家的院子外边。
“她可能会舍不得两个孩子，人也好妖也好，有了孩子就有了软肋。”土地婆婆说。
“人也好妖也好，都要先爱自己再爱别人。”林枳不赞同自我牺牲式供养，孩子的人生是人生，母亲的人生也是人生，而蜗牛的情况还跟人类母亲不同，她的壳碎掉了，失去修为她只能活二十年，到现在，就只剩十几年了。
离了她，孩子还有父亲和爷爷奶奶照顾。
留在这里，她会死的。
连命都没了，还拿什么爱孩子？
土地婆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果然是不同世界的人。
院子外有一群小孩在玩耍。
看到三个陌生人走近，他们呼啦一声就围了过来。
其中一个小孩问：“你们来我家干嘛？”
土地婆婆说：“我们来找你娘。”
“你们找她有什么事？”小孩打量了她们一眼，他的眼神就很不友善了，撇了撇嘴角，用一种极其鄙夷的语气问：“我就没见过人来找她，你们是山里的妖精吧？”
一提到妖精，小孩就深恶痛绝。
留意到他的表情，还有他提到蜗牛时连句“娘”都不叫，一口一个“她”，一旁的糖糖握紧了拳头，土地婆婆和林枳不是妖，听了这种话最多心里不舒服，落到糖糖耳中就格外的刺耳了，她为蜗牛姐姐感到不值。
这就是蜗牛姐姐这些年的生活？
那个野男人毁了她的修为，就连她的孩子都瞧不上她，她图什么啊？
糖糖本来有不喜欢人类，这小孩的反应无疑是加深了她的厌恶。
“妖精又怎样？你还是妖精生的呢！”糖糖凶恶地说。
“她才不是我娘！”小孩一听到说他娘是妖精，立刻气红了脸。
他的几个小伙伴都退到一旁，没有帮忙的意思。
这可是妖精，谁不怕啊？
糖糖一只就怒了，她一把拎起小孩，凶神恶煞道：“你有资格瞧不起妖？你们人一辈子才几十年，可怜又弱小，还自视甚高瞧不起这个又瞧不起那个，真的肮脏又虚伪的东西！”
一起的几个小孩见状，马上就跑了，还边跑边喊。
“快来人啊，妖精打人了！”
“村里来了三个妖精，快来人打妖精啊！”
“快打妖精啊！”
几个撕扯着喉咙大喊，糖糖连个眼神都不给他们。
人类可以看不起妖，她身为一只妖同样也看不起人类。
互相厌恶没什么好谈的！
倒是蜗牛的孩子，他明明是妖生的，却那么排斥妖，蜗牛为了他们牺牲良多，这小崽子却连句娘都不叫，还在极力否认蜗牛是自己的娘。
糖糖的目标始终只有他一个。
小孩看着小伙伴跑远了，他拍着手大叫：“你们等死吧，等村里人来了就打死你们三个妖精，再一把火把你们烧成灰全给扬了！”
林枳：“……”
好家伙，落到糖糖手里还敢挑衅，这是要挨打的节奏啊！
果然，糖糖忍无可忍了，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她和山里的妖精打惯了，下手没个轻重，又是第一次对人类下手，一巴掌就把小孩打哭了。
小孩子被打懵了，很痛，比任何人打他都痛！
紧接着，就是一阵鬼哭狼嚎。
过了几秒，就有个老太太提着扫把从院子里冲出来，“谁打我狗宝！”
小孩嚎得更厉害了，“奶奶，她们三个都是妖精，快烧死她们！”
老太太神情一变，糖糖一个冷眼扫过去，她本来就厌恶人类，不招惹她还好，但凡招惹她的，她可不管老人小孩，来一个打一个，绝不手软！
一个眼神就把老太太给吓到了，哆嗦着唇瓣不敢吭声了。
人会尊老爱幼，妖精就不好说了，她这条老命要紧！
不一会儿，就来了很多村民。
包括在地里干农活的蜗牛，听说有三个妖精找她，她顾不上村民们异样的目光，一路狂奔而来，她现在的体质还不如凡人，一路跑来气喘吁吁。
第16章
因着体质弱，蜗牛的速度不比村民快多少。
终于见到院子外的三个身影，糖糖是她熟悉的妖，另两个，一个是她见过还劝过她的土地婆婆，剩下那个一身仙气，却是张陌生脸孔。
当事人出现了，其他村民主动让出位置。
蜗牛第一时间红了眼眶，她刚张口，土地婆婆就抬手制止了。
林枳仙女的身份不能被戳破，被当妖也不会少半斤肉，她自己也不怕被当成妖。
“你的时间不多了。”土地婆婆说。
糖糖立刻放下小孩，奔向蜗牛姐姐并拉住她的手。
她急切地说：“蜗牛姐姐，快跟我们回去吧，再拖下去，你连重修的机会都没有了。”
只剩下不到二十年，哪怕有山神大人庇护，也是个很危险的时间。
糖糖是真的担心她。
蜗牛姐姐看着她眼里的关切，有过片刻动摇，却还是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走，我还有两个孩子，他们年纪还小，我不能抛下他们不管。”
刚刚挨打的小孩马上就得瑟起来了，仗着现场围观的村民很多，他双手叉腰一脸嚣张，“她不会跟你走的，她生是老王家的人，死是老王家的鬼，她哪都不能去！”
颇有些报复糖糖的意思在，这妖精刚刚还打了他。
打完他，她还想带人离开？门都没有！
虽然有个妖精娘亲让他很丢脸，可让她重新做回妖精，那他会更丢脸！
在丢脸和更丢脸之间，傻子都知道选前面的。
糖糖的拳头再一次硬了，她看了眼蜗牛姐姐的脸色，却见她低垂着眼睑，将所有的情绪都敛了下去，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犹豫了两秒，糖糖还是决定不揍人，怕把揍哭了，蜗牛姐姐会心疼，就更不愿意回幽兰山了。
林枳也有种想揍人的冲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能说出这种话，丝毫不顾自己的母亲会有多难堪，这种小崽子还不如生块叉烧。
她瞬间火冒三丈，用警告的眼神看向小孩。
“她是她自己，是个独立的灵魂，只要她愿意，她随时可以摆脱你们，做回她自己！”
可能林枳不够凶，那小孩一点也不怕她，还叉腰跟她对峙。
“她已经进了我老王家，生是我家的人，死是我家的鬼！”
“敢情你们家的院子是座坟啊？进来了就是埋在你们家了？”林枳两手一摊，阴阳怪气道，“失敬了，原来你们老王家是一家鬼啊！”
糖糖“噗嗤”一声就笑了，满肚子火气瞬间就消散了。
小孩觉得自己被嘲笑了，被气红了脸，“你才是鬼！”
林枳说：“不啊，我是妖！”
小孩被气哭了，“我不是鬼！”
土地婆婆的目光在人群中巡视了一圈，看到蜗牛的男人了。
那个男人躲在人群后面，他来了也不现身，真够无能的！
老太太观望了一会儿，见这三个妖精不再动手，她终于过来拉住自家孙子，眼神不善地看着林枳，“劝你做只好妖，欺负一个小孩算什么本事？”
林枳说：“你有资格劝我？你家有一个好人吗？你儿子诱拐蜗牛，还毁了她的修行，你孙子对自己的母亲没有半点尊重，他还是蜗牛生的呢！”
老太太黑着一张脸，“她本来就是妖！”
林枳突然觉得说再多都是徒劳，浪费时间而已。
她不看老太太了，目光投向蜗牛姐姐。
失去修为，又要整日劳作，蜗牛姐姐看外表和幽兰山上的小妖差距不小，眼角的纹路已经很深了，根本不像个容颜不老的妖精。
蜗牛听到老太太的话，她抬起头来，在人群中搜索了一圈，目光与一个男人相撞，对方第一时间别过头，避开她的视线，她不禁露出嘲讽一笑。
这就是她为之付出一切的男人！
先以爱情之名绊住她，再用孩子绑住她，最后砸了她的壳斩断她所有退路，任由她被他一家人糟践，她身而为妖，他们一家人早就知情，以前却是不动声色，在她没有退路后才暴露本性，在她被羞辱时，他只会躲在人后，事后再说他们一家人让她宽容忍让。
如今想想，何其讽刺？
林枳循着蜗牛姐姐的视线望去，见到个不敢抬头的怂包男人。
过了几秒，她收回目光，“跟我们回去吧！”
“我放心不下孩子。”蜗牛姐姐摇了摇头。
她也想回去，可她没有退路了，“你们也别怪他，他年纪小不懂事，我的身份也确实让他脸上无光，他心里有气也是应该的。”
说出这番话之时，她低着头让人看不出情绪。
那小孩就更得瑟了，“我就说吧！”
糖糖气得想打死这小东西，跟他爹一样恶心！
林枳也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熊孩子最讨厌了！
她又对说：“山神姐姐说了，只要你醒悟了，任何回头都不算晚。”
糖糖用力地点点头，“蜗牛姐姐，去找山神大人吧，你还有机会重头再来。”
蜗牛姐姐抬起头，在看到糖糖眼里的担忧和林枳的期待，她不禁泪目，她总以为自己失去修为就只能认命了，可山神大人愿意给她当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