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能走。”
糖糖急了，“为什么？”
蜗牛姐姐又看向小孩。
林枳秒懂，她放心不下孩子，“离了你，他还有别的亲人。”
蜗牛姐姐摇了摇头，“他们会把孩子养坏。”
糖糖欲言又止，很想说这孩子已经被养歪了，考虑到蜗牛的心情，还是没有开口。
可把她憋屈死了，只得将目光投向林枳，希望林枳能说点什么。
她脾气火爆，如果让她自己开口，要么是吵起来，要么是骂蜗牛姐姐一顿。
又怕骂完之后，蜗牛姐姐舍不得这小崽子，就更不愿走了。
接收到糖糖求助的目光，林枳说：“他生长在这个大环境里，注定要受影响，你一个人能改变什么？有些错事你觉得是错的，你纠正一百句一千句，也抵不上周围所有人都在认同、并做着你眼里的错事。你想改变，那就带他去山里，给他换个环境。”
更难听的话林枳没有说出口，这小孩受了周围人的影响，对自己的母亲连最基本的尊重的都没有，她还妄图改变他？
醒醒啊！
孩子就是一面镜子，大人怎么做，孩子怎么学，家里其他人都不尊重蜗牛，他能是例外吗？
除非他的处境和蜗牛一样差，才会学会共情！
蜗牛姐姐明显地愣了一下，心底已经认可了这番话。
孩子不懂事，行事多是模仿身边的大人，她一个人和身边所有人，谁的影响更深远？
周围的村民都在窃窃私语，但他们很小声，不敢激怒这三只妖。
林枳又说：“你的修为已经被毁了，还要赔自己的性命才肯回头？下山后短暂的时光，难道比起你数百年苦修还重要？你以前在山上产下的小蜗牛，已经有两只开了灵智，你不去带它们修行吗？你怕山下的小孩被养坏，就不怕山上的孩子走偏？”
山上的小蜗牛是蜗牛姐姐开灵智前产的，很多已经死了。
能开灵智就意味踏上了修行之路，可也不是万事大吉，修行路上还是会有很多危险。
蜗牛再次动摇了。
离了她，山下的孩子不会死。
山上的孩子如果修炼出了岔子，或是遇到别的危险，是会死的。
有她在，能引导它们修行，她的小妖朋友也会关照几分。
她深深地看了眼小孩，终于下定决心，“走，回山上！”
蜗牛姐姐猛然就转过身，留下一个坚决的背影。
林枳呆了呆，之前说什么也不肯走，现在要走她比谁都走得快。
好果断啊！
幽兰山上的小妖都有点东西。
躲在人群里的男人慌了，“蜗娘，你走了孩子怎么办？”
他砸了她的壳，已经断了她所有的后路，又有孩子绊住她，哪成想她还会离开？
熊孩子的奶奶推了他一把，他熟练地打滚撒泼，“你不能走，你生是老王家的人，死是老王家的鬼，我不许你走，你哪都不能去！！”
糖糖冲他“呸”了一声，“她是妖，不是人！”
蜗牛没有回头，那个男人拉着孩子就要冲过来拦下她。
土地婆婆动作快他一步，拉上蜗牛她们就遁走了。
……
再回幽兰山，完全出乎林枳的预料。
蜗牛和在山下判若两人，恢复了清醒和理智，先向林枳她们道谢，再跪在山神面前认错，只字不提山下的事，好像都不再重要了。
林枳眼看着她变回本体，一只没有壳的蜗牛，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这也太拿得起放得下了！
山神将她的疑惑看在眼里，解释道：“不奇怪，她当年下山前也是这般，一旦下定决心，谁都劝不住。你们能劝她回来，是因为她早就后悔了。”
若不是她自己后悔，谁劝都没用。
成功地带回了蜗牛，林枳和糖糖又去山下带回几只小妖，也有不愿意回来的，不强求，能劝回就劝回，劝不回来也没办法，尽力而为。
牛郎那边也没有放松，林枳总觉得他还会干坏事。
她在山上找了几只小妖轮流盯梢，不给牛郎和老黄牛搞事的机会。
盯了一阵，牛郎终于行动了。
这天午后，他和老黄牛来到隔壁村，见小河边坐着一个姑娘。
老黄牛左右瞄了几眼，小声跟牛郎说：“我去扮水怪吓她，你准备好。”
这是他们之前商量过的，在河边遇到小姑娘去扮水怪，在小姑娘受到惊吓时，让牛郎趁她不注意推她下河，他再英雄救美。
到时候他又吆喝两声，姑娘就不得不嫁给他。
牛郎看了眼干瘪瘦小还很黑的小姑娘，比阿秀差远了，他心里多少有点失望，可终究是那颗想报复林枳的心占了上峰，他松开手里的麻绳，看着老黄牛潜入水中。
他悄悄潜伏在小姑娘身后，就等着找机会下手。
前来盯梢的小妖搓了搓小爪子，坏人要干坏事了！
第17章
老黄牛潜入水中，扒拉了一堆水草顶在上面遮掩了身形，不一会儿，河边的姑娘看到惊人的一幕，一大团缠绕在一起的水草浮在河面，还在原地打转。
水草下方传来阵阵怒吼。
――像是传闻中的龙吟。
小姑娘哆嗦爬起来，但她手脚发软，根本没有力气，小腿不知道被什么碰了一下，她整个人就往河里扑去。
这时，一只手从左侧伸过来，在她栽下河之前把她拽了回来。
不等她回过神，右侧突然摔出个东西，直接掉进河里。
她定睛一下，居然是个人！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他掉进河里了，河里有龙！”
救她的是刺猬妖次次，推牛郎下水时还用自己的尖刺扎了他一下，次次把小姑娘拉到身侧，“龙才不会畏畏缩缩、躲躲藏藏，可能是个水鬼。”
“他沉下去了，我去村里喊人来打水鬼救他。”小姑娘心善还惦记着掉进水里的牛郎，她转头看向身边的次次，这一看就愣住了。
次次看起来很小，外表差不多十岁的样子。
她被一个小自己几岁的女孩救了。
“你跟我回村叫人吧。”她本想让次次在这里等她，却怕次次被水鬼拉下河。
“不用，砸几块石头水鬼就把水鬼吓跑了。”次次撸起袖子就去搬石头，在小姑娘诧异的目光下，她抱起一块足有磨盘大的石头，朝着河中的水草扔去。
扔一块肯定不够，次次又扔了好几块石头。
小姑娘跟着搬石头砸“水鬼”，她力气没那么大，但也很卖力。
被石头砸了几次，老黄牛终于憋不住了，它的脑袋冒出水面。
看到是头牛，小姑娘拍了拍胸口，“不是水鬼啊，吓死我了。”
她再次想起了牛郎，“没有水鬼，刚刚掉进水里的人呢？”
次次看着她担忧的眼神，忍不住在心里啐了牛郎一口，又说：“刚刚掉进河里的人我见过，是隔壁牛家村的，这头牛就是他的。你仔细回忆一下自己是不是被他推了一把？”
小姑娘也不是傻子，脑瓜子一转，马上就回味过来了。
好家伙，他的牛在河里吓唬她，他在岸上推她，亏得她还想救他！
没想到他是故意的，这也太坏了！
她又捡了块石头砸向老黄牛，气鼓鼓地说：“让他等死吧！”
小姑娘转身就走，她要回家告状。
次次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冲着老黄牛“哼”了一声就走了。
老黄牛顶着一身伤，眼神越发的晦暗不明。
能使唤山里的妖精，也许真仙女在山上出了事，被山里的妖精夺舍了。
它再次确认，这个仙女是假的，怕它坏事，才派小妖来盯着它！
当天下午，牛家村就热闹起来了。
隔壁李家村的青壮年集体出动，他们各自扛着锄头扁担气势汹汹地杀到牛家村，把牛家村的村民给整懵了，两个村没有宿怨，怎么打上门了？
直到李家村村长让他交出牛郎，才得知牛郎的恶行。
牛家村的村民们纷纷感到不耻，在自己村里搞事就算了，还丢脸丢到隔壁村了，人家小姑娘又不认识他，他居然想谋害人家，他就是个畜生！
牛郎遭到了新一轮的唾弃。
牛家村爽快地交出了牛郎，还声称只要不出人命，随便他们打。
在全村的围观下，牛郎被李家村的人打了个半死。
林枳从次次口中听说了此事，也忍不住啐了一口：“他和老黄牛的存在就是个祸害！”
说是老黄牛撺掇的，但也别把全部责任推给老黄牛。
若他自己不动歪心思，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蛇鼠一窝罢了！
……
经过李家村的事，牛郎成了过街老鼠，全村没一个人看得起他。
他索性不装了，彻底撕下了老实人的面具，他会辱骂老人、吓唬小孩，等他们家的青壮年找上门，他还威胁对方“让你家老人/孩子小心点”。
还别说，这个威胁挺管用的，没人敢动他了。
牛郎是个老光棍，既无牵也无挂，可他们上有老下有小，自己不怕他，但怕他发疯啊！
没人敢动他，牛郎就更光棍了。
老黄牛又来催他，“李家村行不通，我们就走远一点。”
“滚，别来害我。”牛郎已经想不搭理它了，被坑了一次又一次，他又不傻，肯定不会再听它的，上次被坏了好事，他就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明知道自己的处境，又拿对方没办法，当然是夹着尾巴做人。
再给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招惹那个煞神了。
她是不是真仙女关他屁事，真也好，假也好，反正他打不过。
牛郎完全摆烂了。
不管老黄牛怎么催促，怎么画饼，他就是不听也不配合。
牛郎不肯配合，老黄牛知道林枳是假仙女又能如何？
它拿她没办法，只能干着急。
这一急就是半年，终于到了年尾，灶王爷上天庭汇报工作，顺便把林枳滞留凡间的事一起上报了，第二天早上林枳刚醒来，就感觉到一阵压迫感。
几个天兵天将现身幽兰山，“林枳何在？”
听到这个如雷鸣般的声音，林枳就被巨大的惊喜给淹没了。
终于可以回家了，她好想爸爸妈妈！
她快速蹬上鞋子，人还在屋子里，声音先传了出去。
“我在，我来了！”
山神和小妖们都被惊动了，还有下边的土地婆婆，也快速上山。
林枳刚走出院子，就被天兵天将用捆仙绳给捆上了。
小妖们目露担忧，他们不知道她的来历，都以为她是偷溜下凡，天兵天将来捉拿她。
林枳一点也不着急，还笑着跟他们道别：“我走了，多谢你们这半年的照顾。在幽兰山生活的半年我很开心，也很幸福。希望你们一直开心下去。”
她是异世之人，能在这里与他们相遇是场缘分。
现在缘分已尽，她该走了。
天兵天将没有留给她太多时间，道了别，就带着她升天了。
经常跟林枳一起玩的小妖们目光含泪，都十分不舍。
牛家村。
天兵天将下凡的第一时间老黄牛就感应到了。
它的心情十分激动，不出一会儿，就见到几个小黑点升天。
老黄牛心口堵了许久的郁气终于消散了，“胆敢冒充仙女，等着下辈子投畜生道吧！等老牛回归天庭，一定要下凡看你这只畜生！”
牛郎闻言，也转头看向天空。
假仙女被抓了，真是活该！
现实与他们想象中不太一样，到了天庭，林枳身上的捆仙绳就被解下了，她对天庭的第一印象是冷，很冷，到处是仙雾缭绕，又美又冷。
林枳被带去王母娘娘面前，比起天兵天将带来的压迫感，王母娘娘身上的威压更甚，像一座大山立在上山，抬一下头就能把脖子压断。
这半年她在心里排练过很多次，到了天庭该说些什么。
等她真正来到天庭，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王母娘娘只一眼就能看穿她，灶王爷上报过了，仙女偷溜下凡，被一个凡人占了躯体。
她第一时间想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又是找土地婆婆，又是找城隍，该做的她都做过了。
不管是下凡，还是无意进入这个躯体，都不是她的错。
王母娘娘的手指虚指了下，就把林枳从这个身体里剥离出来了。
林枳变成魂魄状态，一旁的织女就软软地倒下了。
“你想要什么补偿可以提出来。”王母娘娘问。
被迫逗留了半年，也没用仙女的身体做任何出格的事。
天庭自然不会亏待她。
林枳说：“我没有任何损失，不用补偿，我只想回家。”
何止没有损失啊，还白赚了半年仙女体验卡。
王母娘娘道：“可。”
可以回家了，林枳狠狠地松了口气，在心里憋了半年的事，也愿意说出来了。
“王母娘娘，仙女下凡之事并不简单，背后有人在算计。在我们那个世界，有个流传千载的神话故事《鹊桥相会》，就是个算计并拐骗仙女的故事。被拐骗的仙女，正是织女。”
王母娘娘神通广大，一道意识来到林枳所在的世界。
不过瞬息，她的意识就回归了，又问林枳：“你想要什么奖励？”
前面是补偿。
现在是奖励，奖励她的来到保护了一个仙女，也没让天庭蒙羞。
更重要的是罪魁祸首无法隐身了，它做过的事都会浮出水面。
林枳说：“想要我父母健康平安，寿终正寝。”
城隍爷说她这辈子能健康平安寿终正寝，她希望爸爸妈妈也可以。
王母娘娘点点头，“可。”
林枳感激道：“多谢王母娘娘！”
王母娘娘手指虚虚一点，林枳眼前的景物一变，她已经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对面商城的七夕活动还在继续，她捧着奶茶喝了一大口。
这半年好像是一场梦。
梦醒了，一切都回归原位。
林枳是做了场仙女梦，对老黄牛和牛郎而言就是噩梦了。
老黄牛还沉浸在假仙女被天庭逮走的兴奋中。
但很快它就兴奋不起来了。
天兵天将再次降临，这次目标是它自己，不等它反应过来，就被拘走了。
就连林枳没有追究的羽衣，也被天兵天将一并带走了。
老黄牛在天庭的仙友未能幸免，仙友诱哄仙女下凡也是重罪。
在《鹊桥相会》的故事里，这一仙一牛完美隐身，王母娘娘岂容得他们逍遥法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