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模样漂亮,吃相更是馋人,简直就一活招牌, 只要她在那儿,瓜子摊的生意都要比往常好了不少。
叶朵朵一连光顾好几天, 最后安南实在过意不去,“姑娘, 那件事我真的帮不了你,我已经快八年没碰过琴了。”
叶朵朵眼睛亮了亮, 喜不自胜, “你会弹琴啊?”
安南一头雾水, 甚至莫名其妙。
这位同志, 连我会不会弹琴, 你都不知道,就跑找我帮忙弹曲子?
叶朵朵以为安南是半路出师, 毕竟这些年他都在炒瓜子, 不过像他那样的天才, 刻在骨子里的天赋, 还不是一触即发的事儿。
最多三天, 就算是普罗科菲耶夫的《第2钢琴协奏曲》, 他也能学会,叶朵朵对安南有这个信心。
“太好了!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叶朵朵拍了拍安南的肩膀, 说完, 走了。
“姑娘, 我还有话说。”安南喊她。
叶朵朵回头,束在脑后的马尾辫,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就像流行划过天际,她笑得眉眼弯弯,“安老板,我叫叶朵朵,以后别叫我姑娘了,还有,明天休息一天,有事我们周一说。”
安南微微出神。
父母出事后,家里所有重担落到他肩上,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日子过得昏昏沉沉,暗无天日。
这么多年来,今天是第一次,他看见了光。
微微偏头,看向自己肩头,原来除了责任,还有温暖。
***
竞选是大事,顾洗砚也重要,叶朵朵事业爱情两手抓,一样不落。
周天,叶朵朵起了个大早,穿一条洁白的长裙,在院子里剪玫瑰花枝,她随口一句喜欢红玫瑰,顾洗砚就亲手给她种了一院子。
正值花季,娇艳欲滴,犹胜天边燃烧的朝晖,香气扑鼻,叶朵朵站在花丛中,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飘在云朵里。
顾洗砚进门看到这一幕,花海里的白裙少女,既清纯又娇媚。
对怀表那事,他虽然在意,但更多是思念,终于见到媳妇,顾洗砚郁结了好几日的心情,这才舒畅了些。
“洗砚,你回来啦!”叶朵朵开心地挥手,像个小女孩,细碎的贝齿在阳光底下,明晃晃的。
顾洗砚眸光微动,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洗砚,我剪了好多花,等下我们一块插屋里吧?”叶朵朵拎起脚边的小竹篮,眉眼间掩不住骄傲地跟顾洗砚讨夸奖,“我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顾洗砚故作深沉,他知道,叶朵朵打电话让他回来,不只是简单的吃饭,她一定是有话对他说,关于那块怀表。
在此之前,他必须坚定。
但,那是他媳妇啊,回想哪次对峙,不是他先败下阵,顾洗砚别无他法,抬脚往客厅走。
临阵脱逃!
结果,没走两步,听到叶朵朵一声痛呼,顾洗砚毫不犹豫,折返回去,眉间攒着担心,“怎么了?”
叶朵朵可怜巴巴地吸吸鼻子,将手指伸过去,“洗砚,我扎到了。”
她皮肤白,一点猩红,就衬得触目惊心。
顾洗砚心疼坏了,什么狗屁坚定,早就抛之脑后,捉住叶朵朵的手指放进嘴里,舌尖轻轻划过她的指腹。
叶朵朵身体起了连锁反应,怪害羞的,小脸通红地看着顾洗砚。
媳妇的手指又香又软,顾洗砚恋恋不舍地松开,沉着脸开口:“怎么这么不小心?”
叶朵朵顺势一把挽住顾洗砚的手臂,接着,整个人黏过去,认错那叫一个快,“洗砚,我错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顾洗砚心里一凛,她送他的那块怀表,真的是她跟陆时风的定情信物?因为陆时风跟林思晴订婚,她一时生气,不仅把人送去了前线,还把定情信物转送他人?
顾洗砚,你也太可怜了吧?
别人不要的东西,你却当宝贝一样,随时随地带身上。
“我累了,先上楼睡会儿。”顾洗砚冷着脸抽身离去。
叶朵朵懵怔地挠挠脸颊,美人计怎么不管用了?不仅没把人哄好,好像更生气了!
顾洗砚说是回房睡觉,实际上连门都没关,就等媳妇进来哄他,躺床上,翻来覆去,好半天,一点动静没有。
顾洗砚开始担心,他媳妇该不会生气了吧?要不他下楼去哄哄她?
可是,怎么哄?他又不会。
顾洗砚觉得自己太没用了,他这张嘴要有程远方一半能说,他跟他媳妇的关系也不至于这么僵。
就这样,顾洗砚烙了一上午煎饼,一直到王姨上楼喊他吃饭,太太跟顾团长在闹矛盾,王姨以为顾团长一定不会轻易下楼,琢磨着怎么劝对方,一个字还没想出来,就看到顾洗砚从房间走了出来,一如既往的严肃威慑,同时,带着几分猴急。
打身边走过,甚至带起了一阵风,王姨乐了,顾团长比她想象中还要在意太太,就是嘴硬。
顾洗砚一进西图澜娅餐厅,看到饭桌上除了叶朵朵,居然还有他的老丈人,叶国伟。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拳。
天下女婿,谁不怕老丈人,顾洗砚也不例外。
顾洗砚喊了叶国伟一声爸。
而他一紧张,表情更严肃。
叶国伟突然也有点紧张,下意识地挺了挺后背,略显僵硬地点了点头,“洗砚,好久不见。”
叶朵朵有点想笑,这两人,不就一家子吃个饭,怎么把饭桌搞得像谈判桌一样沉重。
叶朵朵只能亲自上阵,将顾洗砚拉到叶国伟对面坐下后,给他和叶国伟一人盛了一碗汤,自己坐到了顾洗砚的右手边,装模作样地吃了两口,开门见山地步入正题,“洗砚,我送你的那块怀表带身上了吗?”
顾洗砚手上动作一顿,有些不解地看向叶朵朵,当老丈人面说这事儿是不是不太合适?
“没带吗?”叶朵朵失落地抿唇,“你答应过的,走哪儿都带身上,这么快就忘了?”
“没忘。”顾洗砚将怀表从衣兜里拿出来,很轻很轻地往桌上一放。
叶朵朵给叶国伟使了个眼色。
叶国伟心领神会,立马接话道,“说到这块表,就不得不提朵朵她妈了,我跟她妈办完手续第二天,就接到组织任务上前线,那一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她妈什么都没说,送我走的时候,把这块表塞我手里,就是这块表,让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媳妇在等我回家。”
叶国伟向来话少,但一说起自己媳妇,他可以不歇气地聊她三天三夜。
是他误会了!顾洗砚不敢看叶朵朵,夫妻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他居然怀疑自己媳妇,太不是人了!
顾洗砚恨不得抽自己两大嘴巴子,叶朵朵牵住他的手,他抬起头,叶朵朵冲他笑,帮他夹了一块辣子鸡,顾洗砚盯着碗里的辣子鸡。
他记得她不能吃辣,也不让他在家吃。
叶朵朵也吃了一块辣子鸡,她还不习惯吃辣,小嘴一下就红了。
顾洗砚的目光在她唇上停留了两秒,迅速离开,转到客厅茶几上的花瓶里,怎么比红玫瑰还要娇?
“爸,林思清怎么有块一模一样的怀表?”吃辣果然上瘾,叶朵朵根本停不下来,一口接着一口地夹辣子鸡吃。
叶国伟面有愧疚,“我找老师傅做了块一模一样的怀表,给自己留个念想,看她喜欢,我就送她了。”
叶朵朵生气,不是因为叶国伟,而是林思清太欺负老实人了。
她爸那么在意她妈,将唯一的念想转送给她,她居然用来挑拨她和顾洗砚的关系。
这样,她也可能再次怨恨她爸。
好一个一石二鸟!
叶朵朵细思极恐,沉默了几秒,喃喃道,“是因为最近我跟爸走得太近,姐姐不高兴了吗?可是,您不是她一个人的爸爸,也是我的爸爸呀。”
叶国伟心里咯噔一下,是他把继女想得太简单了。
***
叶国伟吃完饭,马不停蹄回家属院,林思清在堂屋吹风扇,看到叶国伟一脸不高兴,以为是叶朵朵因为跟顾洗砚吵架,心里不痛快,朝叶国伟发脾气了。
林思晴偷笑,这一天天真是太有意思了。
“思晴,你跟洗砚说什么了?”叶国伟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闺女态度好转,父女关系好不容易有所缓和,要是因为怀表这事儿,一朝回到解放前,叶国伟不能原谅林思晴,更没法原谅他自己。
林思晴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没说什么呀。”
“林思晴!”叶国伟提声,语气强硬了两分。
林思晴生父不靠谱,正经工作没一个,整天跟人喝酒吹牛,喝醉了回家打媳妇和孩子,要不是林思晴撺掇她妈离婚,她妈和她怕是早就被打死了。
叶国伟不一样,虽然沉默寡言,但脾气很好,她跟她妈住过来这么多年,他没跟林思晴红过一次脸。
“爸,你吼我!”林思晴委屈地掉下眼泪。
都说外甥多像舅,林思晴一天到晚瞧不起李玉贤,觉得对方就是吸血蚂蟥,逮到她妈一个人吸,实际上她跟他有什么区别。
一旦叶国伟不愿意给她吸血,她不会反思自己,只会认为是他太自私,对不起她。
叶国伟一个头两个大,揉着额角叹气,“思晴,这事儿是你太过分了,怎么能拿我的怀表跟洗砚乱说呢。”
林思晴摇摇欲坠地从躺椅上站起来,不敢相信地看着叶国伟,“爸,你说我过分?她叶朵朵难道就不过分?要不是她撺掇顾老爷子,时风不会被送去前线,而且是在那么重要的日子,当所有人的面害我出尽洋相,她心里有一点把我当姐姐吗?时风未经任何训练出任务,那不是要他的命吗?她的姐夫生死未卜,她只是跟顾洗砚吵了一架,就因为这个,爸你回来兴师问罪?到底是我过分还是你们父女欺人太甚?!”
叶国伟脑袋嗡嗡地响,平日里一向温顺乖巧的继女,原来这么牙尖嘴利强词夺理。
如果不是陆时风自己没个正行,叶朵朵随便两句就能说动顾老首长,怎么可能?
“说来说去,还是爸你偏心,从来没把当我自己闺女,那我走好了!”林思晴捂着脸往外跑,到门口,叶国伟喊住她。
林思晴嘴角微勾,就知道叶国伟会哄她,这些年她在这个家可不是白待的,她太了解叶国伟了,像他这种嘴硬心软的人,最好拿捏。
叶国伟板着脸走上去,伸手,一字字道:“怀表。”
林思晴整个傻眼,叶国伟居然没哄她,他叫住她就是让她还表,林思晴气极了,掏出怀表,一把塞过去。
叶国伟小心翼翼地接住,拿手里翻来覆去瞧了瞧,还好没坏,才再度开口跟林思晴说:“好了,你可以走了。”
林思晴:“!!!”
疯了!
哭着跑回房间收拾东西。
李玉梅进屋劝她,跟木头棍子置气没必要。
心里嘀咕:她怎么生了个这么蠢的闺女,明知道叶国伟最在意的就是叶朵朵和那块怀表,死丫头倒好自个儿往枪口上撞,他不突突你突谁。
林思晴冲着堂屋方向喊话,“妈,你也看到了,我惹爸生气了,爸不喜欢我了,这个家,不欢迎我了,我还呆这儿干嘛?给爸添堵吗?我做不到!”
“哎呀!你不在家住,难道睡大街去啊?”李玉梅跟着大声,说完,压低声音给闺女出主意,“要不趁这个机会,你搬到陆家小洋房住去?”
林思晴翻白眼,不想跟这么蠢的妈说话,又不得不说,“我住宿舍。”
除非叶国伟求她,否则她不会搬回来。
第24章
听说林思晴搬到厂宿舍去了, 还扬言除非叶国伟求她,否则她不会搬回来。
叶朵朵觉得她太天真, 搬出去还想搬回去,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她爸心软,她可不软。
一而再再而三找她麻烦,她不收拾她, 都对不起她,叶朵朵已经有了打算。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一晃小一个月过去了, 顾洗薇给陆时风打点关系也应该差不多了吧?
想着事儿,不知不觉就到了跟顾洗砚约好的地儿, 那条笔直绵长的星光大道。
道路两边种满了白杨,枝繁叶茂地合拢过来, 连成了一条幽静的树廊, 阳光透过细碎的树缝洒在地上, 微风轻轻一吹, 地上的星光在闪烁, 就像璀璨的银河。
顾洗砚站在那头,叶朵朵站在这头, 隔着漫漫银河对望。
此时此刻, 他们眼里只有彼此。
直到叶朵朵额角滑下汗珠, 三伏天, 就算树荫底下也热, 顾洗砚撑起手里的遮阳伞, 正要过去接她。
叶朵朵喊住了他,两只手圈在嘴边, 做喇叭状, “洗砚, 别动,等我!”
顾洗砚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等着她。
叶朵朵一路小跑过去,裙摆飞扬,她就这样,披着星光,踩着银河,一点一点地靠近他。
之后,顾洗砚经常想起这个场景,她奔向他时,眼里的亮光,比繁星,比烈日,还要闪耀。
这一刻,他相信,她是喜欢他的。
到了跟前,叶朵朵拉住顾洗砚,半仰着头,看着他,“他们说,见喜欢的人,要用跑的,走的太慢了。”
顾洗砚将遮阳伞伸过去,叶朵朵娇娇小小的身躯,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叶朵朵抬头看了眼,又说:“洗砚,感情是双向奔赴,一个人只是付出,没有回应,总有一天他会累的。”
上辈子是顾洗砚,而这一世,叶朵朵不想他们再重蹈覆辙了。
“好,以后不会了。”累了怎么办?离开他吗?顾洗砚一想到媳妇可能离开自己,他就后怕。
“洗砚,答应我,以后有话直说好吗?不要什么都闷心里。”叶朵朵说,“夫妻最重要的是除了信任,还有沟通。”
顾洗砚反手握住叶朵朵,“好。”
顾洗砚低眉顺眼起来,竟然有点奶,叶朵朵母性大发,伸手摸他的头,“乖~”
顾洗砚整个人愣住,害羞了。
叶朵朵兴致大起,踮起脚,在他脸上飞快地亲了一口,跑开了,“洗砚,走啦,看电影去了!”
顾洗砚摸着脸,望着她欢快地跑远,忍不住笑了。
等两人走没了影,围坐在树荫底下的大爷大妈们才回过神,刚刚是小顾和他媳妇吗?小两口什么时候这么恩爱了?
还别说,郎才女貌,太养眼了。
***
夕阳西下,叶朵朵和顾洗砚看完电影,背靠背地坐在中央广场的长椅上,叶朵朵小口地吃着冰棍,顾洗砚手里拿了份报纸翻看,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互不打扰,只要她(他)在身边。
行人匆匆,唯独他俩,仿佛时间在他们身上慢了下来,老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地播放,宁静而温情。
叶朵朵将最后一口冰棍留给顾洗砚,手臂往后伸得老长,直接喂到他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