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朵朵重重点头,恨不得现在就去宿舍抓人。
转念一想,张翠青处分还没下来,她这会儿去宿舍,运气不好碰见她,她一急咬人怎么办?她要不要咬回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且才答应了陈队,乖乖听话比较好。
“这事一定要上心,不然谁也帮不了你,”陈萍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叶朵朵,以她的水平,队里其他人不足为惧,唯独,杜云岚不容小觑,一是杜云岚跳舞不错,二是杜家背景强大,“冯美玲的丈夫,钱笙跟杜家走得也很近,你想要胜出,可能很难,但也不是没可能,关键时刻,实力最有说服力。”
杜云岚那样的出身,注定了不管她走到哪儿,只要她想,她就是关系户,这一点,叶朵朵早想通了,所以表现得出奇的平静,最后又感谢了一遍陈萍离开了。
回家路上,叶朵朵一直在想竞选的事情,到军院大门口,突然停下来,左手握拳敲在右手。
对!就是那个钱笙,她想起来了!
第20章
冯美玲年纪不大, 今年刚过二十三,加上一张娃娃脸, 看着顶多二十, 出演李铁梅一点不违和,就算再过五年,也不是不可以。
她之所以着急带徒弟, 主要还是家庭原因,丈夫比她大三岁, 婆婆觉得儿子一把年纪还没个孩子,走哪儿都抬不起头, 天天跟冯美玲念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冯美玲坚持了三年, 终究熬不住婆婆处处刁难, 这才有了退出一线舞台的打算。
上辈子叶朵朵听团里知情人士透露:说冯美玲不再演出李铁梅, 生活重心回归家庭后, 倒也随了婆婆心意, 怀了孕生了个大胖小子,按理说该是幸福美满的, 谁想, 突然一天, 冯美玲婆家人说她疯了!
虎毒不食子, 冯美玲没疯的话, 怎么会想掐死自己儿子?而且不是一次两次, 婆家人没办法,最后把人送去了疯人院。
叶朵朵当时随口问了句:“谁送去的?”
知情人士也是同情冯美玲, 摇头长叹一声, 回答:“还能谁?她家那位薄情汉呗, 钱笙,钱老师。”
就是那个钱笙!
叶朵朵对他的名字,并没多大印象,但他的所作所为,简直禽兽不如,想不记得都难。
前脚才把前妻送去疯人院,后脚就迫不及待地又娶了一个,而且不是别人,是因为他的关系,冯美玲才收她为徒的杜云岚。
所有事一下就串起来了,都是钱笙一手策划,天大的阴谋啊。
冯美玲手把手将杜云岚带上大舞台,反观杜云岚怎么回报她的?不就是另一个林思晴吗?
而钱笙就是翻版陆时风,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加可恶可恨。
作为局外人,叶朵朵都感到无比气愤,更别说当事人冯美玲,关在疯人院的那些日子一定很不好过吧?
风光一时的北城名角儿,居然沦落到那种地方,简直生不如死。
“叮铃铃——”
一阵车铃声将叶朵朵拉回现实,回头看到叶国伟推着自行车过马路,很快到了跟前,从车篮子里拎出一袋脆桃递过来:“工友自家种的桃子,我记得你喜欢吃。”
相较水蜜桃的软绵多汁,叶朵朵更喜欢吃脆桃,咬一口,嘎嘣脆,香甜嫩滑,不过北城很少有卖,她只在老家经常吃到,回城后吃过一次,她也只说过那一次,自己喜欢吃脆桃,没想到她爸都记住了。
叶朵朵接过桃子,冲她爸甜甜一笑,“谢谢爸。”
闺女笑起来太好看了,比他吃过的桃子还甜,叶国伟跟着笑起来,不笑的时候,古板严肃,一笑起来,慈祥可亲多了。
叶朵朵伸手挽住叶国伟,动作十分自然,“爸,以后要多笑笑,有益身心健康。”
“好。”闺女说什么就是什么,叶国伟听话得很,眼睛都笑眯了。
“爸,我想吃褡裢火烧。”叶朵朵撒娇地晃了晃叶国伟的手臂,回城那天,她爸带她去吃的就是褡裢火烧,当时叶朵朵还没被李玉梅洗脑,父女俩相处虽然有些别扭,但也不至于像仇人剑拔弩张。
后来每当闺女跟他闹腾,叶国伟就会想起那个傍晚,他们一块坐在胡同里吃褡裢火烧的场景,是那么平静和睦,温馨。
他想要重温这种幸福感,试图邀请闺女再去吃一次褡裢火烧,把叶朵朵问烦了,就冲他大喊大叫:我最讨厌吃褡裢火烧!最讨厌!
闺女不是讨厌褡裢火烧,而是讨厌他,叶国伟闷着头走了,说不难过怎么可能,这可是他闺女啊,他那么爱她,她却讨厌他!
但这些,怨不了谁,都是他咎由自取。
听到叶朵朵说想吃褡裢火烧,叶国伟喜出望外,带着几分迫切,一把将自行车掉了个头,拍着后座跟叶朵朵说:“上车,爸带你吃褡裢火烧去。”
她爸后座什么时候绑上软垫了?她记得家里有俩辆自行车,他跟李玉梅一人骑一辆,她爸因为腿脚不便,后座从来不坐人。
叶朵朵坐上车后,主动抓住对方的衣摆,叶国伟回头看了眼,眼睛再次笑没了,随即摁了声车铃,叮铃铃地往褡裢火烧小店骑去。
这架势,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广播:闺女坐他的车了!他要带闺女去吃褡裢火烧了!
路上,看到熟人,格外热情地跟人打招呼,几乎是每个人,最后他都要跟他们介绍叶朵朵:“我闺女,漂亮吧?”
熟人其实都认识叶朵朵,而且对她印象不是很好,不过卖叶国伟面子,没说别的,点头就是了。
再说了,叶朵朵本就长得水灵儿,老北城找不出第二个。
十分钟后,抵达宽窄胡同,叶朵朵从车上下来,活动身子,别说,绑上软垫就是舒服,一路坐过来没一点不适。
叶国伟停好自行车,见叶朵朵盯着他后座看,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挠头憨笑道:“想你坐着舒服,才绑的软垫。”
叶朵朵心里发暖,走上去,再次挽住叶国伟,脑袋在他手臂上蹭了下,“谢谢爸。”
她已经嫁人了,以后回娘家的次数也不会太多,更不用说坐她爸的车,如果不是今天碰巧遇到,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去了。
叶朵朵看着她爸疯狂想要压下去又没能压下去的嘴角,“爸,怎么想到今天给我送桃子?”
“我那个工友今早上工带给我,我一下班就马上给你送过来了,这个桃子不就吃个新鲜吗?过两天就不脆了不好吃了。”
“这样啊——”叶朵朵语气缓缓,很自然地问出下一句,“昨天又是什么好吃的?”
“桂花糕。”叶国伟脱口回答完,才意识到自己被闺女套话了,有些窘迫地找补道:“顺路。”
木器厂厂区下班回家属院,怎么也不会顺路经过军院大门,叶国伟就是想看看自己闺女,才每天都故意绕一大圈,还给自己后座绑上软垫,闺女坐他的车也能舒服点,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万一呢?
这不,今天不就实现了。
叶国伟觉得自己转运了。
“爸,以后想我了,就去家里找我。”都怪她以前跟她爸闹太凶了,以致她爸都有心理阴影了,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生怕惹她不高兴,叶朵朵表示忏悔,一定改过自新,做好她爸的闺女,“王姨做的菜很好吃,您有空过来尝尝,我陪您喝两杯。”
叶国伟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
这家褡裢火烧铺子是一家老店,铺面不大,门口就摆了两张小方桌,这么多年过去一点没变,虽然算上这次拢共才来两回,但叶朵朵还是倍感亲切。
父女两个一坐下,老板娘听到动静走出来,见是叶国伟熟络地打招呼:“老叶又来了。”
扭头看到叶朵朵,老板娘夸张地张大嘴巴,“老叶,这就你那宝贝闺女啊,一晃眼长这么大了,也越来越好看了,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闺女。”
“随她妈,还好随她妈,”叶国伟笑呵呵地道,“老板娘,三个肉火烧三个素火烧,还要两碗豆腐脑。”
没过会儿,冒着热气的褡裢火烧就端上了桌,叶国伟给叶朵朵夹了一个肉火烧,猪肉大葱馅,金黄焦脆的表皮,一口咬下去,滚烫鲜美的肉汁在嘴里爆炸开来。
肉馅经过长时间腌制,非常入味,大葱切成颗粒,煎得不是过于软烂,口感清爽,可以很好缓解猪肉的油腻,沾上陈醋和辣椒油一块吃,再来一口咸味豆腐脑,正宗的老北城味道,美味叠加,妙不可言。
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尴尬。
叶朵朵跟她爸在这桌吃褡裢火烧,褡裢火烧老板跟老板娘在隔壁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两人眼睛闪闪发亮,就像她是他们精心挑选的前臀尖和后臀尖,剁碎了,就是最好的馅料。
“老叶,你家闺女有对象了没?”老板娘终于开口。
老板紧随其后,越看叶朵朵越喜欢,“我儿子跟你闺女一般大,前年考上的大学,过两年毕业就能结婚,要不咱两家先定个娃娃亲?”
闺女讨人喜欢,叶国伟高兴得很,“定不了,我家闺女结婚了。”
老板娘跟老板面面相觑后,几乎是同时发出一声长叹,可惜了,这么水灵一棵白菜,也不知道被谁家的猪给拱了。
叶国伟安慰了一番,老板两口子才恋恋不舍地回厨房忙活去了。
没人围观,叶朵朵终于可以好好地吃东西了,“爸,周天有空吗?要不来家里吃个便饭?”
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但她以前真的太作了,把顾洗砚伤得太深,对他来说,她的解释可能是掩饰,而掩饰就是事实,不如叶国伟当面说清楚更管用。
叶国伟听出蹊跷,眉头微皱,问:“你俩闹矛盾了?”
“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有点误会。”叶朵朵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因为怀表的事情,所以想请爸帮个小忙。”
前些天才把自己那块怀表送给继女,闺女就跟女婿闹矛盾了,两者该不会有什么关系吧?叶国伟担忧。
叶朵朵今儿个胃口不错,吃了两个火烧和满满一大碗豆腐脑,听到胡同口有人叫卖炒瓜子,竟然还有点馋,抿了抿嘴。
叶国伟被闺女馋嘴样逗笑,说话间已经起身往外走,交代道:“朵朵,爸给你买瓜子去,别乱跑,就这等我。”
叶朵朵顿时哭笑不得,爸,我结婚了,不是三岁小娃娃。
叶国伟买回来的瓜子,味道不错,现炒现卖,非常新鲜,而且不是很咸,带着一丝丝甜味,叶朵朵埋头嗑得认真,倏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映入眼底。
第21章
男人的指骨纤长, 指甲剪得很干净,叶朵朵闻到淡淡瓜子香, 原来他手上那层薄茧是炒瓜子炒出来的, 虎口最明显。
“叔,少找你零钱了。”声音很好听,温和如玉, 如沐春风
让人不得不好奇,他人到底长什么样, 叶朵朵抬起头,可能是文工团帅哥一抓一大把, 再加上自己丈夫更是帅得惊天地泣鬼神,叶朵朵对帅哥早就产生了免疫力, 一般好看的帅哥根本吸引不了她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
而眼前这位, 明明也就一般好看, 叶朵朵却忍不住地多看了他两眼。
一是, 气质脱俗, 就算简衣粗布,也盖不住他出尘气质, 二是, 叶朵朵看他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有点熟悉。
一时半会儿想不起, 又不好直接问对方。
巧了, 男人刚要走, 老板娘跑出来喊他:“安南,等会儿让西西帮忙送两包瓜子过来。”
叶朵朵惊诧地再次抬头。
想起来了, 林思清第一次上台表演, 花的大价钱请的钢琴家, 就是安南。
当时“叶朵朵”也在场,不过坐在台下,欣赏安南的琴艺,隔着钢琴支架,隐约窥见安南的那张脸,面部线条在柔和的灯下,显得越发随和温润,整个人都在发光发亮,足以惊为天人。
那一刻,“叶朵朵”无比羡慕林思清,可以和安南合作,她也想,只是再也没机会。
叶朵朵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安南。
大开眼界,安南那双手太了不得了,不仅仅可以弹钢琴,还会炒瓜子!
叶朵朵心情彭拜,大喊一声,“老板,我也再买一包!”
钢琴家炒的瓜子,多吃一包少一包,赚到了!
“朵朵,”叶国伟一脸忧心,委婉地提醒道,“小两口小吵小闹常有的事,你呀,千万别做糊涂事。”
叶朵朵反应神速,抬手擦嘴角,没流口水啊!难道是她刚看安南的眼神太火热了?
“爸,你想多了,我就是觉得这家瓜子味道不错。”叶朵朵解释道。
叶国伟明显不信,味道不错,也不能盯着小伙子两眼冒火花啊?而且,火烧也好吃,怎么没见你瞅着这家老板流口水?
“你们说安南呢?”老板娘得空下来,坐到隔壁桌跟叶国伟父女俩闲聊起来,“哎,说来安南那小伙子也是造孽,他爸他妈走的那年,他才十四五岁,半大的孩子,还要照顾弟弟妹妹,一开始到处打零工,后来跟着师傅学了炒瓜子,就自己支了个摊子卖,生意不好做,前面几年,被人追着到处跑,好在这两年安稳了,日子才算步入正轨。”
叶国伟忍不住插一句,“小安成婚没有?”
“就他家那情况,谁家姑娘瞧得上?”老板娘摇头。
叶朵朵悠悠地来一句,“瓜子炒这么香,哪家姑娘不喜欢?”
“朵朵?”叶国伟替女婿深深地捏了把汗。
叶朵朵眨了眨眼,安抚她爸,“爸,我又不是姑娘,我是已婚少女!”
从胡同出来,叶朵朵看到在街对面卖瓜子的安家三兄妹,安北已经长成了大小伙,身强体壮,仗着自己个头高,老是欺负安西西,把安西西惹毛了,安西西挥着小拳头锤他,他就伸手摁住她的小脑袋,安西西小胳膊小细腿,根本够不着他。
他俩闹腾,安南就站在一旁看,脸上的笑意没下去,始终温吞谦和。
“好了,别看了。”叶国伟着急,催叶朵朵上车,再看你也是已婚少女。
她爸太可爱了,叶朵朵笑起来,眉眼张扬,艳丽如花。
安南多看了一眼,回头,发现他弟他妹直勾勾地盯着他,安西西年纪不大,但人小鬼大,拉住她二哥阴阳怪气地长叹道:“天要下雨,哥要嫁人。”
“女人才嫁人,大哥是男人,”安北纠正完安西西,问他哥,“那位大姐是不是没给钱?”
安西西要气死了,小拳头捶他哥,“朵朵姐姐那么漂亮,才不是大姐呢。”
安北没头没脑地反问她,“谁是朵朵姐姐?”
安西西无语死了,她二哥好像村头二傻子,可是说她二哥傻吧,他算术又那么厉害,不管食客买多少瓜子,她本子和笔还没找到,她二哥已经口算出来,而且每次验证都正确。
安北好半天反应过来,直截了当地问安南,“大哥喜欢朵朵大姐?朵朵大姐家住哪条胡同?我明儿个就去帮大哥说亲!”
安南长睫低垂,继续炒瓜子,“我跟她根本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