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儿倒只是静默看了对面一眼,便飞身而起,月色下越过长空,身姿依旧隽永出尘。
这小子,倒是沉得住气。
倒也是,这也是个自震丹田,在他三师妹跟前装病弱的家伙。
落枫尊者神行一瞬,消失在山林。
顾长夏飞身到听荷居所在的湖边,四处张望。
来之前约好大师兄在此地等她,却没见到人。
忽然,衣裳被湖面吹过来的寒风荡起响声,她回头,大师兄落在了她身侧。
她微微回视一眼,两人便飞向湖面。
只是身旁青年的视线数度落在她脸颊,忽然灵润如水染过。
那里刚刚的确在那场‘事故’之中,不小心被连瑭那臭小子的嘴唇轻轻擦过。
回来途中,她其实用手帕和雪水擦了几次。
谁想……
“你刚刚看到了?”
“嗯。”
那时她试图推开连瑭时,的确感觉一股灵润荡过,想必大师兄也拿那妖花使用的玄妙力量没有办法。
“生气了?”她问。
大师兄微微摇头。“我知与你无关。”
那确实是个意外。
两人朝着湖水继续飞行,寒风荡着面颊,雪花又从高空落下来。
顾长夏似轻轻瑟缩一下,大师兄看她一眼,便靠近过来拉住了她的手。
她偏头看着他,他也望过来。
“冷。”她说。
大师兄微微看她一眼,松开握住她的手,宽大衣袖绕过她肩膀,将她环绕在臂弯下。
温暖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顾长夏抿唇,靠过去些缩在他怀中。忽然侧身,手指轻抚他脸颊。
仰起脸,在他微惊神色之中,轻轻落下一吻。
随后,轻轻一笑,抽出手朝前方纵身飞去,如一只归巢乳燕,眨眼落在了山巅。
唯余青衫青年在湖面微微出神,一瞬他轻抿唇角,飞身追了上去。
落枫尊者看着他那本还有些冰冷的背影,此时似能听到春暖花开之音。
他不觉捂住了半个脸。
真不愧是母女。
当年宁儿被季容亲过脸颊后,也是如此在卫靖唇上印了一吻。
那晚卫靖在也是如此欣喜神色,仿若饮了世间琼浆玉露一般,眉眼情意清浅如泉,丝丝如流水追随着宁儿。
只是这么一个吻,就什么都安抚明白了。
如今这臭丫头有样学样,瞧尘儿那没出息的样子。
落枫尊者除了无语,他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藏在暗处的傅灵姝忍不住地点点头。原来还可以用这招,只不过…她还亲上那人呢。哼,小手也牵了,拥抱也拥抱了,为何不亲她!
作者有话说:
不晓得写成个啥样了,跪地。
第76章
顾长夏落在门前, 从溪流谷口荡起来的风把她的衣裙吹飞乱舞。
门前两盏灯被雪花打的沙沙作响,在风中不断摇曳。
在一阵更大的风雪刮过来时,身旁落下的身影替她全部遮挡了起来。
温热灵力将她笼罩, 一丝风雪吹不进来。
顾长夏抿唇,她并非真的冷。到了这个修为,丁点风雪寒霜算的什么。
两人开门进屋, 手就被握住了。
去到小厅,大师兄熟门熟路给黑暗的屋子里点起灯盏。
暖黄灯光驱散黑暗,两人默默对视一眼。
顾长夏去泡了壶茶来,便说。
“我先去沐浴。”
“嗯。”
大师兄点头, 他坐于灯下的古琴旁。
等她去到后院,琴音已如流水潺潺响起。
她沐浴回来, 头发如往常一样散着进屋。衣衫也穿得很松散, 里衣罩着两层柔软的藕荷纱衣, 再披了灰色滚毛的舒适的厚衣衫,都不过松松的系住。
很松散慵懒的打扮。
这是她晚间日常, 弹琴的青年却不过瞥一眼, 白皙的脸颊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一层红晕。
随即, 温柔之色从他周身散起, 琴声更加缠绵多情起来。
顾长夏轻轻抿唇,掏出小铜镜,对着擦了一些花露。
她手指轻轻按摩, 晶莹花露贴面便被完美吸收。
等她吧嗒一声收了花露瓶子和小铜镜,大师兄的琴音便也住了。
他在靠窗的小桌坐下,行云流水般泡了茶, 随即看她一眼。
那个位置是她平时躺着散散心或者想事情的角落, 因而摆了藤条编织其上垫了织锦软垫的两张躺椅。
大师兄自然正襟危坐, 她过去手中抱了个抱枕,仍旧散开着头发,坐姿略随意。
对面青年视线从她发丝微微掠过,脸颊便又有些红了。
喝了一杯茶,把跟连塘之间的交易,包括那朵食魂花也提了出来,不过有补充了一个防御措施。
大师兄见她打防御,便放开了龟甲。
“食魂花!”
他难得露出惊讶之色。
顾长夏将治疗这食魂花所引起的气海损伤中,凌泉公子的针灸治疗之法的卷轴递过去给他。
大师兄看完以后,沉默一阵放下卷轴。
“如此一来,每隔半月,三师妹要替连师弟针灸祛毒一次。”
“嗯。”
顾长夏视线盯着他。
连塘得的是个只能慢慢地一点点拔除毒素的病症,前前后后需要花费二三十年时间。
凌泉公子对这病例分析最仔细,这自然是有原因的。
杜若仙子为了长久成为凌泉公子的病号,她去吞服过这么一株花…
故而凌泉公子在病例中狠狠地骂了几句金凤之体狡诈不堪不是好东西等话。
却还不是乖乖地花了数十年时间,研制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
凌泉公子跟师尊一个脾气,骂得越狠,爱得越深。
也就等于,这二三十年她都要为连瑭施针。
“我必须学会他那套针法,大师兄。”
顾长夏解释了一句。
若非在乎他,她不会解释这种事情。
“这是自然。”大师兄通情达理地点头,随即又说他想读一读全套医灸灵书。
估计凌泉公子那句吐槽金凤狡诈的话,他记到心里去了。
这一套书,很多病例尤其毒花的作用,基本都是杜若仙子主动制造。
故而看这套书,就像在看一个爱情连续剧。
当时翻译抄录这书时,顾长夏常常不觉被凌泉公子的吐槽逗笑。
这两人算是一对冤家了。
“行。”
她站起身将茶盘收了收,随后一个个卷轴拿出来,大师兄站于她身旁,一卷卷地复制。
复制件她拿了回来,原件递了过去。
大师兄视线亮如春日泉水,唇边梨涡轻抿,一卷卷小心地收起她精心抄录的卷轴。
等那几百卷卷轴收录过去以后。
“除了我画技拙劣,所绘药草与凌泉公子原图出入有些大,其他一字不漏都在这里了。”
大师兄点点头,微看她一眼。
“我书画勉强入眼,不如…以后每晚我来你书房,替你将药草重新绘制明晰,也好方便你查阅。”
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岂止是入眼这么谦虚。
至于来她书房,倒也不用这么麻烦。
顾长夏将宝箱从戒指托出来,递过去。
大师兄却不接。“如此珍贵典籍,三师妹切忌不可离身。”随即他面色微红,语声略柔,“便是我,也不能随意翻看,三师妹。”
顾长夏心想,她一整套抄录原件都给了他,这与整个宝箱给他带走的差别能有多大?
或许是古今之人的思维差异,她也没在意,便点头。
刚好针灸之术只学到傍晚,接下来的时间是她的。
倒也没破坏与连瑭之间的约定。
此时,大师兄提出告辞。
顾长夏跟着出厅。
外面风雪飒然一阵,荡起她松软的衣袍和发丝。
虽然不冷,然而普通人的正常反应,她下意识双手拢起。
“冷?”
前方青年回身问她。
她还未及摇头,他温热的灵润便如流水将她笼罩。
放于袖间的手似微微犹豫,他还是伸过来拉住了她的手。
随即微微用力朝前拉去。
顾长夏在有些惊讶的神色之中,被他揽在了怀中。
幽香自他雪白的衣领子散出来,怀抱温热,莫若说滚烫。
难怪凌泉公子会吐槽说夏日讨厌‘那只狡诈妖鸟’靠近。
空中气流有些激烈,打着旋的风无序地翻卷起她的长发,好几缕缠住她嘴角和眼帘。
她抬起手,还未碰到发丝。
白而修长的手指便微微掠过她发间,将不听话的几缕头发给她轻轻拢在身后。穿过发丝的指尖,令头皮阵阵酥麻。
手指流泻过她的长发,抬起来握住了她放于他胸口未及放下的手。
那手温度十分灼人,手背青筋微微冒起很有力量,握着她的手很紧。
自依偎着的胸腔传来的心跳声,和她自己的,都有点不太规则。
如此默默拥抱,两人视线都未对上。
风卷起的雪花,如流云般绕过屋檐,从他们周身打着旋儿,温柔缱绻地落下。
牡丹花瓣般点点雪花闪着细屑一般的亮光,在台阶一点点地铺开。
一会儿便铺开了一片。
有几片雪花穿过气流,落在她脸颊。
冰冷雪花被皮肤融化,刺激皮肤微微有些异样。
她动动手指,握住她的手灌注主人意志微微用力捏住,不许她离开。
雪花完全在脸颊化开了,似细碎的泪滴要落下,皮肤微痒。
她不觉轻仰起脸。
光影下眉目如画的青年,视线幽亮深深注目着她。
脸颊在倾下来时,若微微敷了薄粉,眉眼间光芒流动,宛若暖而清澈的温泉。
刺激皮肤的雪水,被灼热的轻吻化去了。
那亲吻她的唇离开时,微微遗憾之意,从她心底飞到眉间。
或许应她眼神的缠绕,深深注目她一眼,微微离开面颊的亲吻又柔情落下来,一点点顺着腮往下。灼热的轻点,恍如开在心间滚烫的花,热气弥漫上来。
到了唇边,他又微微抬起脸。
她不觉睁开眼,对上的视线有着宛如将她融化的力量,幽深而灼热。却又有些犹豫,松开握住她放于他胸口的手,手指轻抚她脸颊,似捧着珍宝。
“三师妹…”微哑的声音。
滚烫的气息随着话语在唇间萦绕,这气息太过激烈,令两人唇瓣不觉为之轻颤。
视线恍如丝线般缠绕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了。
夜空中柔风吹起的雪花,斜飞着在他们周身飘舞。一片雪花轻悠悠斜飘着落在了她的唇间。
仿若要亲去那雪花,将落未落的灼热的唇,跨过那一点点距离终于亲了下来。
雪水化开,浸入唇间。舌尖轻触,灼热彷如电流,热气如血液般蔓延席卷,流遍全身。
墙头的防御,就在此刻忽然剧烈翻涌。
风雪呼啦啦自墙头站立的青年身后狂涌,他的发带在空中肆意张扬地舞起,彷如在宣泄他此刻崩腾的怒火。
顾长夏背转身对着墙面,手背摩挲嘴唇。
防御放开了一点,卫安宁的声音从墙头冷冰冰地冒起。
“我一会来找你。”
然后冷哼声中飞走了。
顾长夏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在她跟前打起来。
刚刚卫安宁的杀气,隔着防御阵也散了过来。
“大师兄,你先回去。”
她回转身。
大师兄在寒风中的身影,也有些杀气在缠绕。
他一直面对着围墙,刚刚应与卫安宁眼神厮杀了一番。
这会儿院子里不少叶子被杀气涌荡之下,成了细丝。
他回身看过来,眼中有着不解之色。
顾长夏不觉一笑。
“卫安宁你不要在意,有些事我不便说,但以后你一定会明白的。”
大师兄有些冷意的脸微松,虽然这解释太过苍白,但他愿意去相信她。
抓住他的手,在他怀中微靠了靠。
随即她仰起脸。
“你快回去。”卫安宁肯定还守在门外,他那脾气,指不定一会真打起来。
那在宗门之中闹开,就…不像话了。
大师兄深深看她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随后也视线在她这懒散的装扮看一眼,又瞥一眼门外。
风吹起她的发丝散开,她将一缕不听话的头发缠在耳后。
“一会我换一身衣裳再见他。”
大师兄面色稍暖,接着又是一红,微微看她一眼。
仿佛不敢管这么多,但他又很在意。
顾长夏轻轻一笑,抬头扬了扬。
“我这一身,就不送你了。”
“嗯,一会早些歇息。”
叮嘱过后,深看了她一眼,青衣青年出门而去。
狂风从院子门口涌进来,还卷起不少杀气。
吱呀一声,门沉沉关起来。
院子外窒闷萧杀之气在暗夜里,如浪潮般散开。
两人大约对峙了一阵,随即衣衫在寒风中轻动,大师兄的身影掠过长空,风姿如松般朝东而去了。
顾长夏去换了身衣衫,束发的时候,敲门声就迫不及待响起来。
那声音沉沉的,威严沉怒。
卫安宁这小子,估计是气疯了。
草草束发,顾长夏连忙去开门。
卫安宁的视线首先掠过她换好了的衣衫并整齐的头发,眼眸之中立即涌起痛心之色。
他气咻咻地闭了闭眼。
“哼,他才是外人,夏儿。”
意思她那么慵懒的装扮,去给一个外人看,他有点接受不来。
“嗯。”
顾长夏从善如流地笑着点头,随即比了个请的姿势。
“哥,请进屋。”
她很少喊这小子做哥哥,这么喊一声,他脸颊立即绯红。
很快回过味来,他又恨恨盯她一眼,一张脸寒着,意思他不是那么好哄的人。
随即,他背着手,庄严地进厅去了。
顾长夏看一眼狂风中飞卷的雪花,心想,一会这哥哥经不知道要念多久。
作者有话说:
啊,我真的,我感觉,一个吻而已,我写了四五个小时,才写了三千字。跪地,我一个曾经的剧情流,我真的哭泣……还不知道写的行不行,先发再改。一个不好,我就不让他们亲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