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舍得不喜欢你——清平客【完结+番外】
时间:2023-04-03 11:44:04

  谢昀挑眉,“还挺有意思的,跟地下党接头一样。好,就这么办。”
  柳清:“……”
  柳清带他走进仅一人能通过的巷子,指了指自己的那扇窗户,“我窗户就是那扇。”
  *
  谢昀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柳清只好迈步进来,把门轻轻掩着,没关紧。
  “上次你就认出我了吧,柳医生?”谢昀看着她,将“柳医生”三字咬得格外重。
  柳清收回看向他的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嗯”了一声,目不斜视地绕过他,走向衣架,取下自己的羽绒外套,搭在手臂间。
  从小到大,装云淡风轻这种事,她历来游刃有余。
  “你手没事吧?”柳清转过身来,看向他。
  他的手刚才使了大劲抓住闹事之人的手,也是为了她,她理应关心一下。
  谢昀伸出右手看了看,“我也不知道手有没有事。”
  柳清瞥他一眼,“那就是没事。”
  “柳医生,作医生怎么能这么武断,看都不看一眼?”谢昀歪斜着头看她,唇角微勾着,似笑非笑。
  柳清:“……”
  柳清走过去,握住他的右手手腕看了看,没有肿,外观一切正常,“手还使得上劲吗?有没有酸疼的感觉?”
  柳清低眸看向他,他也正仰头看着她,没有说话。
  四目相对,彼此的脸倒映在彼此双眸中,十一年过去了,这是彼此再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对方。
  俩人都微微怔愣了下。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谢昀真是不仅皮相好,骨相也极好,三庭五眼比例优良,这张脸在经历了时间的打磨后,褪去了青涩,愈发地深刻俊朗。
  虽然在视频里、照片里,柳清看过无数次他这张脸,她以为自己应该能够免疫,能够抵挡住他的魅力,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或者说是低估了他。
  尤其对上他的眼睛,她的心脏就不受控制地跟擂鼓一样响。
  嗡嗡嗡,沙发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柳清即刻回过神来,松开他的手腕,挪开视线,看向他的手机,无话找话,“你电话响了。”
  谢昀瞥眼看了下,脸色又沉了下来,他没接。
  柳清刚看到来电显示了,是文岚,他的妈妈。
  柳清见他没接电话,猜想是不是自己在这里的缘故,便道:“你接电话吧,我去忙了。”
  “柳清清,你陪我一会儿,可以吗?”谢昀抬眸看向她,满眼疲惫与烦躁。
  柳清轻叹口气,依言没有离开,走到一台电脑前,打开电脑,“那我在这里帮病人看个片子。”陪着你。不过后面三个字她是不会说出口的。
  谢昀淡淡“嗯”了一声,当电话再次响起时,他接了电话。
  “我说了,我不回去。”谢昀语气极不耐烦。
  “你演了十几年了,还没演够?没演够你继续,别拉上我!”
  “呵呵,真的想死的人是不会跟别人说的,只会去做……”
  “后悔生了我?那岂不正好,就当没生过我!……”谢昀冷冷嗤笑一声,挂了电话。
  柳清不想偷听他的电话,可他那些话偏偏往她耳朵里钻。
  这么多年了,他和家里的关系还这么不好吗?柳清在心内轻叹口气。
  那时自从和谢昀约定了那个暗号之后,她只要在家,总会时不时就推开窗户看看,有没有三颗小石子。
  国庆节最后一天的傍晚,她跟小姨和外婆在家吃了饭,她准备去医院陪妈妈,走之前,她又轻轻推开窗户,看了眼。
  窗台上并没有小石子,但有一朵火红的玫瑰花,正是她亲手包装的玫瑰花。
  柳清的心霎时狂跳起来,她纠结了好一会,去问小姨有没有时间,能不能替她去陪陪妈妈。
  小姨怜爱地摸摸她的头,“好啊,我带柳澈去吧,他也好久没看他大姨了。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吧,国庆七天,你也没出去玩一下。”
  柳澈是小姨的儿子,比她小七岁,今年才读四年级。
  柳清满心欢喜地出门了,谢昀说过,如果他放了石子,就在南溪县城中心的喷泉广场等她。
  柳清半小时后抵达了喷泉广场,此时暮色四合,天色暗沉,广场四周的的路灯已亮起。
  一株桂树下,有一铁制的双人椅,少年姿态慵懒地斜靠坐在椅子上,一个人将椅子全占了去。
  路灯光透过树叶间隙洒下点点暖黄的光斑,伴随着风摇树叶而在少年身上轻轻晃动,他偏头看着一家三口在喷泉广场上追逐嬉闹,眼中露出一丝羡慕。
  柳清走过去,站在他面前,谢昀有所感应,转过头,抬起来看她,扯了下嘴皮子,很淡的一个笑容:“你来了,坐。”
  他将长腿收起了一些,身子也坐正了一点,挪出一点位置来。
  柳清坐了下去,转头看他,“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谢昀也偏过头,看着她,不正经地笑了下,“怎么会,见到你,我可开心了。”
  柳清的脸微微热起来,她并不是一个容易脸红的人,但是面对谢昀,似乎就不是那样了。
  坐得近了,一阵风起,柳清微微闻到混在桂花香里的酒气。
  “你喝酒了?”柳清惊讶。
  谢昀伸手从椅子脚边拿起易拉罐装啤酒,又喝了一口,递给她,“你喝不喝?”
  柳清连连摆手,“不喝。我不喝。”
  谢昀看她吓得不轻的样子委实可爱,心情莫名好了一些。
  “我和家里人吵架了,心情不太好。”谢昀说完,仰头又灌了一大口,然后瓶子就空了。
  谢昀握着易拉罐,用力一捏,罐子被捏得瘪了下去,“你在这里等我,我再去买一瓶。”
  柳清忽地扯住他的衣袖,“谢昀,你要不别喝了,喝酒不好。”
  谢昀转过头,居高临下,笑得没个正形,“可我心情不好,喝了酒才能好点。你不让我喝酒,那你得负责让我心情好起来。”
  柳清想了想,“我给你讲笑话吧……”
  她绞尽脑汁,讲了好几个,都没把谢昀逗笑,丧气地垂下头,“你,你还是去买啤酒吧。”
  谢昀看着她这副样子,反倒笑了起来,“想让我心情好,其实有个更简单的办法。就看你愿不愿意。”
  柳清抬起头来,看着他,双眸晶亮晶亮的,“什么办法?”
  “你抱抱我,我心情绝对就好了。”谢昀漆黑如墨的眼眸含着点坏笑看着她。
  柳清雪白的脸庞顿时爬上两朵红霞,她又羞又气,说不出话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他。
  谢昀蓦地心软,也更心痒,他站起身,弯着腰,凑近她的脸,勾唇轻笑,“逗你玩呢,别生气嘛。”
  柳清垂下眼眸,轻声说:“我没生气,不过请你站端正一点。”
  谢昀双脚并立,挺直腰杆,站得像株小白杨,“像这样?”
  柳清缓缓站起身,深吸口气,上前一步,脚尖抵着他的脚尖,伸出双手轻轻环抱住他的腰身,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声音抖得不像话:“心情好点了吗?”
  世界忽然安静,喧嚣声远去,谢昀长臂伸出,回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秀发上,“好多了。”
  *
  柳清面前的电脑屏幕黑了,她都没发觉,只呆呆地盯着电脑。
  谢昀走过来,高大的身影遮住了灯光,柳清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中,她才恍然回过神来,她慌张地站起身来,想要离开这里。
  谢昀却堵住她的去路,垂眸看着她,喉头滚了下,哑声道:“柳清清,我心情不好。”
  柳清抬眸淡淡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心情不好,关我何事。”
  说完,她径直撞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谢昀:“……”
第11章 怎舍得11
  两日后,柳清上白班,临近中午,舟舟点了一锅干锅虾、一锅黄焖鸡、一锅酸汤鱼,说是打赌输了,请大家吃。
  谢昀和丁俊也在,舟舟也邀请他们,谢昀没拒绝,丁俊便提议,到他们那间办公室吃。
  丁俊所谓的办公室位于急诊科走廊的尽头,原来是一间留观病房,面积还挺大的,四十多平米,但太靠里面了,并不方便留观,就闲置出来。
  丁俊就和科主任赵钧提出,把那间房给谢昀用,赵钧面对“财神爷”自然有求必应,毕竟这两千万的设备,其中一千万会用在急诊科。
  丁俊花了一天时间,就将那间留观病房改造一新,用简易隔板隔出两个房间,里间作为卧室,给谢昀休息用,外间弄了个六人坐的沙发,添置了茶桌、绿植等,布置得清爽舒适,像个小小的会客厅。
  急诊科的医护一般都是分两批去吃饭的,十一点和十二点,各一拨人去吃饭。
  十一点时,柳清正忙着,就留到第二拨。
  十一点四十五分左右,她接到了白诚的电话。
  “柳清,吃饭了吗?”白诚问。
  柳清说:“还没有,等会和同事一起吃。”
  白诚笑笑,“那个,我现在你们医院,中午赏脸一起吃个饭吗?”
  柳清犹豫了一会,答应了。
  柳芸三天两头地问她和白诚的进展情况,希望她能多和白诚接触接触,并说如果对方主动约她,不要拒绝,尽量赴约。
  现在柳清手头上的事情也忙完了,她给舟舟打了电话,说她有个朋友过来找她,不能和她们一起吃午饭了。
  白诚发了定位过来,是医院附近的一家中式餐厅,叫欣园。她去过几次,古色古香,环境清幽,菜的味道也不错。
  柳清脱下白大褂,穿上自己的羽绒服,出了医院。
  外面出了点太阳,但依旧严寒,冷风吹面,柳清微微抖了下,干脆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才暖和了些。
  柳清走了十分钟左右,到达了欣园。
  服务员小伙热情地迎了上来,柳清取下帽子,道:“白先生订的位子。”
  小伙眼睛一亮,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请跟我来。”
  柳清跟在服务员身后,沿着青石板的台阶往里走,看到白诚坐在户外庭院的一张桌子前,桌旁是一丛碧绿翠竹,上方撑着把白色遮阳大伞。
  大冷天的,虽然出了太阳,但还是大冷的天,有暖和的包厢不坐,为何要坐室外呢,景致是不错,也清静,可太冷了呀。柳清腹诽。
  白诚看到她了,笑了起来,举起手,朝她挥舞。
  柳清浅浅回他一笑,继续朝他走去,可走了两步,她的脚步忽然顿住。
  桌上放着一大束白色百合花,阳光斜斜地照的花瓣上,空气里隐隐浮动着百合的花香。
  很长一段时间,柳清见不得百合花,闻不得百合花香,一见到一闻到,就有种揪心的难过。
  依稀记得那天的天气也如今天这般出了点太阳,但还是冷得人直打哆嗦,柳清一早坐着公交车去上学,她坐在后排靠窗户的位置,把窗户拉得死死的。
  两个站后,有个男青年抱着一束白色百合花上了车,在她身旁坐下。
  柳清看到那花就难受,莫名地还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心烦意乱的,还有四个站才到学校,但她提前下了车,小跑着去学校,还好赶在打铃前进了教室。
  上到第四节 课的时候,班主任吴老师忽然出现在了教室门口,他敲了敲教室门,对正在上课的数学老师说:“高老师,打扰一下,请柳清出来一下,她家出了点事情。”
  柳清当时听了,心就沉了下去,那种不好的预感愈加强烈,她走出去时,腿都在打颤,可仍然抱有幻想,或许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直到她看到,吴老师看向她的眼神里的不忍和怜悯,她几乎要崩溃了。
  “柳清,医院打电话来说,你妈妈她,她……”吴老师对上柳清蓄满泪水的眼,说不下去了。
  柳清跌跌撞撞地跑出教学楼,赶到医院。
  病房里,柳芸和外婆都在,她们哭成了泪人,柳清反倒没有再哭。
  她走到妈妈面前,跪在地上,轻轻叫她:“妈妈,妈妈……”
  妈妈很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不言不语。
  “妈妈,你快起来好不好?你看你都瘦了,不漂亮了,妈妈,你起来好不好?”柳清忍着泪,一声声呼唤她。
  从前妈妈是个很爱美又有情调的女人,尽管生活过得艰难,但她会用最简单的布料裁剪出得体好看的衣服,她浓密秀发上也总是飞舞着漂亮的蝴蝶结。如今她的脸颊已经深深凹陷下去,瘦脱了形。
  柳清伸出手,颤巍巍地抚上她的脸,凉凉的,与她的手一样凉,再不能带给她温暖,她的妈妈离开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当天傍晚柳清锁紧房门,委顿小床一角。
  她抱着膝盖,头埋在两腿间,眼神空洞地目视前方,不哭也不闹,没有半点反应,像个木头人。
  如果妈妈没有怀上她就好了,那么妈妈哪怕和宋越骅离了婚,她也能过得很好;如果妈妈当时接受宋家的钱把她打掉就好了,那么妈妈就不会因为难产大出血而切除子宫,那么安叔叔就不会因为她无法生育而离开她……
  日落月升,柳清的小屋始终一片黑暗,她在黑暗之中呆呆地坐着,了无生气。
  咚咚咚,咚咚咚,寂静的夜里响起清晰的声响。
  是有人在敲她的窗户。
  柳清陷入黑暗与麻木的意识,被拉扯了出来,她缓缓转头,看向窗户的方向。
  窗户外的人格外执着,一直敲三下停一会,再敲三下再停一会,如此反复。
  柳清只好下床,走到窗户边,问:“是谁?”
  果然如她所料,对方答:“柳清清,是我,谢昀。”
  柳清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月色洒下一片清辉,照在少年的脸上,他漆黑的眼眸里是毫无掩饰的担忧,“你后退一点。”
  柳清依言后退,谢昀徒手爬上了窗台,翻窗进了她的房间。
  他把窗户关好,窗帘没拉上,借着淡淡的月色,他低眸看她。
  柳清脸色苍白得可怕,一双明眸失去了神采,死气沉沉。
  她瞥开眼,轻声问他:“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谢昀上前一步,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嗓音艰涩暗哑,“我担心你。”
  柳清愣愣地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所有的坚强在那一刻全部耗尽瓦解,所有强忍着的泪水在那一刻汹涌而出,簌簌落下,她控制不住地抽噎,“谢昀,我,我妈妈她走了。可是你记得吗,半个月前我明明看到她的手动了,我以为她会醒过来会好起来的……呜呜呜,可是她还是离开我了……”
  谢昀当然记得,那天他在打篮球,柳清突然跑来找他,这是她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喊他。
  她笑着说:“谢昀,我妈妈她的手动了,她听到我说话了,她快好起来了!”
  夕阳下她洁白柔软的脸庞上漾起开心的笑容,如此明媚,如此盈盈动人,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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