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语侨双手挽着宋徽扬,一副不依撒娇的样子,眼睛却只盯着傅承骏。怕是那些见惯了宋语侨雷厉风行作风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宋大小姐也会有这样娇羞的一面。
傅承骏只好接着腔:“语侨聪明能干,当然不会辜负众望,岳父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这么一说,宋语侨果然展颜欢笑。宋徽扬更是洋洋得意了,感叹道:
“是啊,我宋徽扬两个女儿,虽是出自同一个娘胎,性格却有天壤之别。大女儿语侨青春活泼,能言善辩,做起事来面面俱到,是真的让人欣慰。语嬛呢,则沉默寡言,虽然早早就上了学,却又总学不好,只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无所事事,看来我们早早就送她去日本是明智之举啊!”
这宋徽扬唠唠叨叨地说了半天,总是在二女婿面前扬大女儿而抑二女儿,在傅承骏看来,是非常不给二女儿留情面,也很不得体!
刚才在后花园被他撞见那一幕时,他还略微有些吃惊,现在看来,不止宋语侨对这个妹妹不屑一顾,其父亲还颇有嫌弃她的意思。难怪从来没听语侨提过有个妹妹,也难怪语嬛从来未曾在他面前提及过娘家的事,这背后隐藏着些什么故事?
见傅承骏并不答复,宋徽扬也许也觉得自己有些失言,忙打圆场:
“不过,语嬛其他不说,就有一点很好,很乖,很顺从。所以啊,承骏,你多教教她,包容她,我这二女儿就是嫁得好,以后就拜托你了。”
若不是宋徽扬清清楚楚地点名道姓,傅承骏还真不以为他在说的是语嬛,好个很乖很顺从,她倔起来可以说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点他昨晚是见识过了。
想起昨晚,傅承骏的目光又不自觉地投向了语嬛,看她刚才走路,脚应该已经不肿了吧?
宋语侨站在一旁,追随着傅承骏的目光看去,立即让她打翻了一坛子的醋。不甘心被冷落,她跺了跺脚说道:
“爸,你还说呢,语嬛这次是办事不力,我们千叮万嘱让她把承骏给请过来,结果她的口讯都没带到,最后还不是我亲自出马?”
“喔,有这样的事?”宋徽扬一脸疑问地看向傅承骏。
却见他微微一拧眉,又随即微微一笑:“这都怪我不好,语嬛很早就给我提过了,我还说要亲自回复,结果一忙便没来得及打电话给您提前祝寿。今天是岳父的大日子,傅氏即便是要停业一天,也是非来不可的。”
这番话无疑是说得宋徽扬眉开眼笑,连连应好。可是听在宋语侨耳里,她自知他是表面上冠冕堂皇,但言下之意,就是,这一切都与她宋语侨无关。
这口气她怎么吞得下?她恨自己当初怎么就这么不合时宜地走错了一步棋,结果便宜了宋语嬛那丫头。
当年双方家长并不知道她与傅承骏之间的事,傅老太太还亲自上门提亲。但她气他自从那次以后对她不闻不问,从来没有男生会这样对她,所以她故意耍了点小性子,表示不愿意,非得捱到傅大少爷亲自登门不可。
所以到今天她都不明白,那人人都说精明的傅家主母如何会看得上她那打心眼里就瞧不起的妹妹,而且三年来对这位长媳宠爱有加。
宋语侨此刻的脸色怕是白得发紫,其他人不知缘由,而傅承骏呢,怕是知道也无能为力,他礼貌地说了声失陪。他是宋语嬛的夫婿,谁,也不可以欺负他傅承骏的女人!
傅承骏走到后院的时候,正看到语嬛有点吃力地在切一个大西瓜。走进一看才发现,她哪里是在使劲,根本是装模作样,心不在焉。
傅承骏走过去:“我来吧,宋家的佣人都到哪里去了?”
语嬛被傅承骏这么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
“干什么这样惊惊乍乍的?想什么事情这么出神?”傅承骏一边问,一边拿过刀子,利落地把西瓜破开两半。
“刨开了之后要怎么样?嗯?”傅承骏连续问了两声都没有听到回应,抬头却看见语嬛一副不知不觉,看着远处出神的样子。傅承骏干脆放下刀,把西瓜丢回桌子底下的小冰柜,拉起语嬛往院子深处走去。
语嬛这才回了神,急急地说:“不行不行,已经没有多少宾治了,再不做新的客人就没得喝了。”
“让他们等着。从现在开始,你得陪着我。”
傅大少爷霸道起来,有谁能坳得过?语嬛只好跟着,其实,她现在也真的没心思,这样走走也好。
第二十四章 – 曾经华丽的后院榕树
宋家除了那栋气派的像城堡的宅子,还有一个很出名的后花园。语嬛自从出国留学后,便很少再有像今夜这样的机会漫步林中。
听家里的老佣人说,母亲在世的时候很爱花草树木,对院子精心打理。每到圣诞节还会装上五光十色的彩灯,也会把院子里那两棵象征性的大松树打扮起来,装上眼睛,鼻子和嘴巴。姐姐会很骄傲地把她的小朋友们都请到家里来看灯,派礼物。
可惜,她并没有福分看到这样乐也融融的景象。自她有记忆以来,这个院子就是冷冷清清的,每次不开心了,她就躲到这里来,保证没有人来打搅。慢慢地,这里便成了她在宋家独有的天地,每逢放假,她会缠着林婶来院子里除草,还让林婶教她栽花。她虽然从来没见过妈妈,但她要靠她的想象,把妈妈的美丽延续下去。
“看你走路没问题,脚应该不疼了吧?”
傅承骏的话早已没有了刚才的霸气,不知是今夜的温暖的夜风吹得让人舒舒服服,还是他的话让她想起昨晚他的无微不至,反正语嬛的心慢慢地就平静下来了。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嗯,早上起来的时候就不感觉疼了,也消肿了,你那药酒还真管用。”
“那是当然,以前打架后肿得像个猪头,都全靠了它!”
语嬛诧异:“你会打架?”
“怎么,你老公我跑到山里呆过一段时间,遇到了个武林高手,学过两下拳脚,你这都不知道?
那时带我的师傅是个很有个性的人,虽然他严禁我们利用功夫去欺负别人,但是万一真打起架来,我们若是赢了,回去只需面对一张怒脸。但是,万一要是输了,那肯定是要几天面壁思过!”
斯斯文文的傅少爷谈起儿时打架倒是一副自高自大,得意洋洋的样子,哪有平时那种沉着稳重,风度翩翩的样子。弄得语嬛以为看花了眼,忍不住一笑。
见她笑了,傅承骏心里顿觉一宽,语嬛这丫头有着与她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但是更多时候也带着一副孩子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哄起来,倒也不费事。
“这宋家后院鼎鼎有名,你得陪我好好逛逛。”见语嬛好点了,这傅少爷又开始下达命令了。
“我以前只来过宋家一次,印象最深的是有棵巨大的榕树。”
语嬛抬眸:“你记得这里的大榕树?”
傅承骏有点奇怪语嬛的大惊小怪:“我去美国之前随父亲来过一次,可是那时匆匆忙忙,只记得有棵大榕树,好像还有个摇摇欲坠的秋千,晃呀晃地,不知现在还在吗?”
“在的,在的,我带你去。”
傅承骏不明白语嬛一时之间怎么变得这么兴奋,不过只要她开心,他又何必追究是为什么呢。
走了一会儿,两人果然来到当年的那棵榕树下,那个印象中的秋千依旧在,现在看清楚,才发现,它还不是一般的简陋,就只有两条粗绳系着一块薄板。转眼间,语嬛已经自娱自乐地荡起秋千来。
傅承骏赶紧走过去拉着绳子:“这绳子日晒雨淋的,都霉成这样了,你别胡闹。”
语嬛却并不听劝,反问道:“那么,如果掉下来了,你这个武林高手,会不会接着我?”
傅承骏叹气,拿语嬛一点辙也没有,只好由她。
“以前啊,我最喜欢抱着小皮在这里乘凉,别看她猫小,胆子可大呢,我的秋千荡得再高,她也不会逃跑的,总是陪着我。对了,小皮是芭比的亲娘。她其实是林婶收养的,林婶说她那天去买菜,回来的时候小皮一路跟着。林婶觉得奇怪,蹲下一看,吓了一跳,小皮脖子上圈着一条铁链,围得很紧,肉都长到铁链里面去了,血肉模糊。林婶心一软,便收留了她。”
“那小皮现在呢?”傅承骏从前也不知道自己对动物也会好奇。
语嬛叹了叹气:“小皮老蚌怀珠,生下了独生女芭比,小皮简直不知道该怎么疼她,一直到芭比六个月了,竟还未让她戒奶。后来有一天芭比跑出去玩,失踪了一天一夜,小皮紧张得不得了,一夜无眠,不停地叫,我们怎么安抚,怎么做都不管用。
第二天早上,小皮已经奄奄一息了,连吃东西都没有力气了,但是还是苦苦撑着。直到傍晚时分,芭比终于跑回来了,小皮看到芭比安然无恙,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那天晚上,林婶因为担心小皮,做菜时分心,多放了盐而丢了工作。”
傅承骏听了语嬛的儿时故事心里不免有些唏嘘,猫儿的母爱固然让他动容,但林婶为了多放盐的小事便丢了工作,这座宅子,还真是庭院深深。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傅承骏照样有埋藏心底的童年,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顶着宋家二千金光环出生的语嬛的童年回忆不是华丽的衣裳,小朋友间的嬉闹,父亲面前的撒娇,姐姐的关怀。她的故事里,怕出现最多的除了小动物们,便是这一颗大榕树和那摇摇欲坠的秋千。
“所以你要资助孤儿院,让他们感受到你所没有的关怀?”
这次,语嬛微微一愣,才问道:“你刚才都听见了?”
傅承骏直截了当:“你要科技园那块地来干什么?”
语嬛轻轻叹息:“孤儿院的租约还有两年便到期了,之后业主要收回地方。现在城市里都是寸金寸土的,所以好几年下来我们都找不到合适的搬迁地。小丫最近还吵着不读书了,要找份房地产工作,帮孤儿院找地,你说,是不是很傻?”语嬛说起小丫,连语气都不同了。
傅承骏将秋千拉住:“那你呢?一个人想要把所有东西都往肩上扛,你就不傻?”
“怎么是傻呢?如果你见到他们,你就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值得的。我们院里可是卧虎藏龙,人才辈出呢。就说小丫吧,别看她人小,平日也不爱说话,但直到我们收到学校的表扬信,才知道她已经连续三年全级第一,现在还被保送上高中了,每年还有奖学金,不用院里再出一分钱。
再说少明吧,虽然不爱读书,但很有一身本事,不但练得一身好功夫,院里所有电器他都会修理,前阵子他还出国参加表演赛。一开始他是不肯去的,因为团费要一万多,我们可是连哄带骗才让他上的飞机。没想到他还真有出息,竟赢了个冠军回来。
大家为他开庆功宴的那天晚上,他偷偷地跑过来,塞给我五万块,然后对我说‘嬛儿姐姐,我知道你们瞒着我交了那一万块的团费,这是我给院里赚的,以后我会更努力,那么你和院长夫妇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你说,这些孩子有多贴心!”
语嬛说起孤儿院的事情,如数家珍,神采飞翼,整个人都高兴起来,傅承骏失笑:“怎么?自己都半大不点的,还总说别人是孩子!”
语嬛转头一副认真地说:“我可是看着他们一点点儿长大的,不信,你去孤儿院问问,哪个不是嬛儿姐姐前,嬛儿姐姐后的?”
语嬛正洋洋自得,却感觉秋千被向后一拉,随即一双强而有力的双臂环上了语嬛的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嬛儿,他们都这么叫你的?”
语嬛被傅承骏忽而那么亲昵地动作吓了一跳,完全忘了回答。
“那么,我也要这样叫!”
语嬛听了好笑,这个人真是的,这么大了还说出这种稚气的话。一副别人要,我也要的样子。
见语嬛不答,傅承骏的手微微紧了一下:“嬛儿,以后,心事别往心里藏,都告诉我,好吗?开心的,不开心的,我都要与你分享,分担,嬛儿,行吗?”
傅承骏突如其来的一番话顿时震得语嬛一片空白,很小的时候,她也如所有女孩子一样,憧憬着自己的白马王子情深款款的表白,只是没想到是在此时、此刻、此人。
心中忽地荡起一番不可置信地激动。她稍稍移开身子,让自己可以看清楚他。比起海滩晚宴那夜的暧昧,今日的他坦坦荡荡,直接了断,不用猜,也无须疑,一段话语,说得明明白白。
面对语嬛的注视,傅承骏没有回避。刚才她说的那些话,并没有让那份对孤儿院孩子的骄傲感染到他。相反,她对孤儿院的那份感情,她一声又一声的“我们”,仿佛那才是她的家,她有她要照顾的人,那么,现在的他,也有了他想照顾的人。
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女子时时刻刻可地吸引着他的注意力,缠绕着他的思绪,牵动着他的心。三年前,她只是引起了他的好奇,而三年后,他想走进她的生活。
两人便如此静静地对望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语嬛轻轻地摇了摇头,神情有些令人担心的严肃。
“不行。”她说道。
第二十五章 – 翩翩起舞的一对璧人
傅承骏眉头一邹,握着语嬛的手再收紧了,正要回话,却见语嬛眼中流过一缕狡黠,随即说道:“除非,你也把心中的事情统统都告诉我。”
眉头顿时一展,傅承骏伸手将语嬛揽入怀中:“说吧,你这个丫头想知道些什么?”
语嬛推开他,一脸认真地说:“你愿意说的,我都要知道!”不是想,是要,傅承骏微微一愣。如此霸道的话若是由宋语侨说出,一点也不出奇,却没想到,一脸柔顺的语嬛也如此不可置疑,没得商量。
此刻语嬛大眼一眨不眨地瞧着傅承骏,嘴巴微微翘起,似是一副你不答应,我便跟你没完没了的样子。
傅承骏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头:“好好好,以后咱们来个一千零一夜又何妨?”
语嬛这才开怀地笑了,那个凹陷的酒窝卷起一股深深的漩涡,势要把人吸了进去,不可自拔。傅承骏今夜并没有喝多少,却是如此的酒不醉人人自醉。
语嬛被傅承骏这么盯着,很有点不自在,想往后退却抵不住他手中的力道,两人此时已经近得似乎是在呼吸着彼此的气息。语嬛长长的睫毛紧张地眨着,无可奈何地看着他的唇慢慢地靠近自己的。却在这时,有人很不合时宜地打扰了这刚刚开始的二人世界。
“二小姐,院中的伏尔加宾治已经没有了,请你赶快再做一些,客人都等着喝呢。”
语嬛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却招来傅承骏不满地一瞪。她正想应声,却听到傅承骏一口怒气地道:“是谁这么无礼?”
来者吃了一惊,因为院子里非常暗,而那秋千也只有二小姐才会去玩,于是也没看,大老远便叫了一声,却不知还有别人在。此时,见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来,前面的人竟是今晚夜宴的红人傅大少爷,顿时吓坏了。
“怎么,刚才那么大声,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
来者这才结结巴巴地答道:“我…我是厨房的四姐,本来不想打扰的…不…不过今晚的伏尔加宾治很受欢迎,一下子就喝完了,所以想请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