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她是二小姐,这些活让小姐干,留你们干什么?”
傅承骏要是生起气来,谁敢招惹,语嬛连忙打圆场:“四姐,你先下去,我等会儿过去做。”
见语嬛发了话,四姐立即如释重负,应了一声便急忙退下。
打发了四姐,语嬛转头,见傅承骏俨然一副怒气未消,她吐了吐舌头,一脸讨好道:“我从小就喜欢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久而久之,便都由我做了,何必跟些无关紧要的人生气?你先去前厅坐坐,我一会儿就好。”
傅承骏哪里是这么好打发的人,今夜他就是想跟她在一起。语嬛坳不过他,只好让他陪着。
两人回到酒桌前,傅承骏主动帮语嬛拿出西瓜,正要下刀,却被语嬛叫住。
“你这是要干嘛?”
“看不到吗?切西瓜啊!”傅承骏一副不明所以然,“对了,这么细的刀,怎么切啊。”
语嬛重新拿过刀,笑着说:“我在酿宾治呢,不是要切开,只要开一个小口,然后把漏斗插进去,慢慢地倒进伏尔加,等到西瓜完全吸收了,就可以将它冰镇起来。”
语嬛一边说,一边专心地倒伏尔加,若快要溢出来了,她会停下来一会儿,让伏尔加都渗进西瓜里了,她又继续的倒,这样来回好几回合,才算完成,绝对是个耐心活。
傅承骏静心地听着,看着。各种各样的饮品他都喝过不少,但从来不需要知道如何制作,反正只要他一开口,肯定就有人送到他面前。
而跟语嬛在一起就不同了。蛋挞是自己烤的,糯米冰糕自己捏的,绿豆盅是自己煲的,连宾治也是自己酿的,对他来说是种很新鲜的体验。
倒不是说期待他有什么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觉悟,只不过在他的生活中,吃饭不再是必不可少的生存需要,工作不再是盲无止境的日复一日,连每日醒来都会对今日的早点有着特别不同的期待。
做惯主角的他,偶尔像现在这般,为主厨拿拿漏斗,递递酒瓶,搬搬西瓜,好像也不错。
“来,帮我尝尝?”语嬛忙完工序,递上一杯新鲜榨出的宾治。
傅承骏接过,送进喉咙,果然带着浓郁的西瓜香,却又不失酒精味道,配合得恰到好处。
美中不足的,怕是他并不是第一个品尝这些美酒佳肴的人。原来那日清晨在山脚下撞见魏子健开车上山并不是偶然。语嬛一声声地唤着“子健哥”,看来交情实非一朝一日,又是怎样的年月换来如此互倾心事的信任?这让傅承骏心中无名地不快。
“怎么了?不好喝吗?还是冰的时间不够?需不需要加点冰块?”语嬛当然不明白傅承骏为何喝了一口竟皱起眉头的真正原因。
傅承骏一口将剩下的半杯宾治喝完,用行动证明它的美味,才开口道:“这又不是红酒,怎么就倒这么一点?”
语嬛哪里想到他会有这么一说?活像小孩子要不到糖似的,想了想,有点调皮地说道:
“既然这样,那就劳烦傅大少再做一次搬运工了。”
傅承骏按照指示,在桌底的冰柜里捧出半个西瓜。语嬛递上一个勺子:“我在榨汁的时候偷偷留了半个西瓜,想试试如果就这样吃西瓜会怎样,不过我之前没有这样吃过,好不好吃我可不敢担保。”
傅承骏并没有放下西瓜,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语嬛见状也没想太多,瓦了一勺送进他口中。傅承骏把西瓜含在口里,并没有对立即做出评价,而是先问了一句:“我是不是第一个尝试你这种做法的人?”
“是啊,刚才不是说了吗?怎么样?”语嬛有点奇怪傅承骏怎么会有这样一问,然后也不肯说话,只顾含着一大口西瓜在那里傻笑。她只好自己也试一口:“是不是酒放多了?好像有点苦。”
傅承骏这时连忙摇头:“不是啊,我觉得好甜。”
语嬛一头雾水,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他今夜真的很不一样,除却身上这套正式的西装,他的脸上少了一惯的冷肃,不怒而威的表情换上了潇洒的笑容,惯于下达命令的他今夜更多了一些连哄带骗。
“干嘛这样看着我?想我了?”
被傅承骏这么一说,语嬛才惊觉自己原来已经盯着他好一会儿了,很不自然地拿起下一个西瓜,企图掩饰窘相,却被傅承骏一把拉住:“还要做?”
“是啊,舞会才刚开始,会不够的。”
只见傅承骏转身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四姐:“告诉客人,今晚供应到此为止,让他们看着点喝。”说完便拉着语嬛走向大屋。
语嬛暗暗偷笑,哪有这样跟客人说话的。
走进大厅,傅承骏吩咐:“快去把手洗一下,陪我跳支舞。”
语嬛一听连忙摇头:“我不要跳,还是坐在一旁等你吧。”
“是不会跳吗?那可得快点学了。”傅承骏似乎话中有话。
语嬛一连不解:“为什么?”
“因为啊,以后你要经常陪我出席宴会!”傅承骏脸上露出狡猾。
“可是,不是一直都是阮琳陪你的吗?”语嬛感觉有丝不妙。
“这个嘛,”傅承骏故意顿了顿:“看来以后不能用她了。”
“你说什么?”语嬛怪叫,一脸不依:“你把她怎样了?不是跟你说了,打听你的事与她无关,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罚便罚我!”
傅承骏一开始时还一本正经,见语嬛如此紧张,忍不住从喉咙呛出一声笑:“怎么?人家现在要结婚了,不方便总是陪着老板加班了,我难道还能不让不成?”
语嬛这才知道被戏弄了,作势要不理傅承骏,转身就走。傅承骏又哪里肯放,俩人便这么拉拉扯扯,有笑有闹地走进大厅。完全不知这打情骂俏的一幕早已在大厅引起轩然大波。
傅承骏是商界后起之秀,但出道以来,作风严谨,平时不苟言笑,大家何曾见过如此的他?于是纷纷猜测他身边那位女伴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魅力。结果打听半天,却发现原来那人正是傅承骏过门已三年的妻子,宋二小姐,顿时之前对二人貌合神离的谣言不攻自破。
在场嘉宾忍不住好奇,对那宋小姐多望几眼。此时佳人正温顺地依偎着丈夫,合着音乐,翩翩起舞。黑暗中看不得仔细,却已足够让男士们眼前一亮,女士又羡又嫉。
第二十六章 – 期待已久的来客
七月的天泛白地总有些早,一束朝阳透过窗帘辗转反则射进房内。在平日,这样的微光绝对影响不了酣睡中的芭比,只是今日它有些懊恼,它的主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翻来覆去。到最后,语嬛终于决定,既然再也睡不着,那就干脆爬起来吧。
今天是林婶的生日,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寿,但在老人院里可不需要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才大肆庆祝,最好呢,就是时时刻刻都热热闹闹的。自从语嬛从澳洲回来,每年林婶的生日蛋糕都由她亲手来做,这些年来,都成了传统。
对语嬛来说,这当然也算不上能让她紧张的事情。只不过,今年有些不同的是,他们多了一位来宾。
“怎么了?一大早起来就发呆?”傅承骏从楼梯走下来的时候,就见到语嬛趴在厨房的石台上看着已经包装好的生日蛋糕嘟着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蛋糕没做好吗?让我看看有没有得补救?”
语嬛从上个星期就开始琢磨着这个蛋糕,又是芒果切片,又是做字模,真是用尽心思。傅承骏这个星期每晚看着语嬛从设计蛋糕,到买面粉,描字体,最后烤蛋糕,按步就班,真是不能不佩服她心思细腻,但同时又有些嫉妒。
他每年的生日,总会收到一摞框的名贵礼物,就是他衣橱里收藏的价值不菲的衬衫反袖口链扣就一抓一把。商场上时兴一句话,礼不在好,最重要是贵,没想到傅家他那些姨妈表亲们把这招带回了家。所以每年收到礼物时,他经常一笑置之,甚至连打开都懒得,经常是吩咐阮琳拆开分类了事。
语嬛的这个蛋糕金钱价值也许连他那些链扣上随便刮下来的金箔都比不上,但是这份心思,相信林婶吃在嘴里,腻到心里。
语嬛本来还在发愣,见到傅承骏下来,递上早餐之余却对他的话感到好笑。这个男人真是以为自己是万能的,要是她的蛋糕真出了什么问题,难道还会指望他这个连家里烤箱都没打开过的少爷能帮得上什么忙吗?
不过,这也不是头一回了,前个礼拜傅承骏打电话回来,正碰上家里的一个电插头坏掉了,她正要找电工来修理。她也只是随便一提,没想到傅承骏竟然说:“要不我回家看看?”
当时语嬛就乐了,这些事情还是留待专业人士处理吧。别说他不是电工,即便他是专家,她也想不出有任何理由把他从百忙之中叫回家里修理电插头!但有时候,就是一些小事让人暖到心窝里。
语嬛忍不住踩了一下脚边的垃圾桶的脚踏,桶盖顺畅地一开一合,这个还是傅承骏昨晚趁她做饭手忙脚乱的时候修好的。当她转头看见他卷起衬衫衣袖利索地把盖子安回去,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毫无疑问的成了家里的一份子。他甚至更像一家之主,有好些事情,她根本不用开口,他就帮她解决了,仿佛那便是他的份内之事。
这么些年来,她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自己想办法,习惯自己去面对问题。但是,原来有一个人站在身边,感觉是那样的舒服。
“怎么了?垃圾桶盖又掉下来了?” 傅承骏对语嬛看着垃圾桶在傻笑有点不明所以。
“没有,没有。”怕被傅承骏看出来,语嬛连忙回答,却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借口,只好说:“你快点吃早餐吧,吃完了要出门了。”
傅承骏却并不容易被敷衍。被她一催,他反倒放下筷子,两手往桌面一搭,定定地看着语嬛:“嬛儿,今天会顺顺利利的,林婶一定能渡过一个愉快的生日,你就别担心了,好吗!”
被人说中心事该是什么表情,语嬛现在好想拿面镜子照一照。
直到傅承骏都吃完早点了,看到语嬛还在发呆。他一手拿好蛋糕,一手拉起语嬛:“亲爱的,咱们走了,好吗?”
语嬛忽然有种冲动,想告诉他,她愿意一直就这样跟着他走。
但最终她只轻轻地答了声:“好”。也许,她还需要更大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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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老人院的时候,正赶上院里的老人们在做早操。本来那手太极拳挥得是有模有样,整齐一致,但一个转身看到语嬛,竟都停下来,围了上来。其实语嬛是经常来,不值得惊讶,大家这时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旁的来客上。
傅承骏作为傅氏董事长,平日大小宴会,出席演讲都司空见惯,不过像今日这般,被人这么围着看,还是头一朝,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但这个场景语嬛怕是意料之中,她比平日显得有点儿兴致勃勃,拉着傅承骏向他一一介绍。
“这是五叔和五嫂,五叔最拿手修理电器,院里自从他来了便不曾再过电工,所有冰箱,电视,洗衣机坏了,都难不倒他。而五嫂呢,也有一双巧手,再过一阵子便是老人院的周年庆典,你知道吗,所有当天的服饰,都是五嫂带着大家亲手缝制,省了不少经费。而这位呢,是朱姥姥,她是咱们的御厨,烧得一手好菜,想起来就流口水…”
傅承骏带着点好奇听语嬛一一道来,她如数家珍,他也听得用心。平日工作的忙碌,几乎占去了他所有的时间,他所约见的人,要不是即时就能为傅氏带来利益,就是将来能给傅氏带来更大的利益。
而现在在他眼前的这些人,并不见得每做一件事,都有什么目的,或会带来什么大好处,但他却能感到每一个人脸上笑容的真挚。而语嬛也只有在这里,会变得格外地神采飞扬,滔滔不绝。她似乎对这里的人,甚至一草一木都充满了感情。
老人们多少知道语嬛的夫家是城中有名的傅氏,却从未真正见过他,有时开玩笑的时候,他们还挪挪愉语嬛,说他把老公藏得那么密实。今天她破天荒地把他带来,大家一听便耐不住开始七嘴八舌,问长问短。
傅承骏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显得有点无所适从,幸亏语嬛总能三言两语为他解围。没想到平日并不多话的语嬛哄起老人来,颇有一套八面玲珑。
结果五嫂倒是不干了,假装生气地说:“哟!嬛儿,你就这么护着傅先生,真难怪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你满心眼都是夫婿,压根儿不把我们这些老家伙放在眼里了!”
说完,大家都哄堂一笑,语嬛却红了脸,别扭地看着傅承骏。
傅承骏这时倒是开始从容不迫了,满眼笑意,大方地说:“平时语嬛总是心心念念地想着老人院,今天我总算扳回一局!”
当场又是一笑,五嫂才说道:“好了好了,闹够了,林婶等着见这个金龟婿等得脖子都长了,你们还是快去见见她吧。”
人群才刚散去,便见一人提着鸟笼姗姗来迟。远看上去,长衫青衣,颇有点仙峰瘦骨的感觉。
语嬛悄悄向傅承骏介绍到:“这是柳叔,他写得一手好字,老人院的牌坊也是按着他写的字样刻上去的。我呢,算是他的半个不成才的徒弟。不过,他的脾气有点古怪,等会儿他要是说了什么你不高兴的,可别往心上去。”
果不其然,这位柳叔慢慢走近,却连眼尾都没扫过傅承骏,只是径直地走过语嬛:“嬛儿,来了?去看你林婶没有?”
“还没有呢,我们这就去。”语嬛连忙拉着傅承骏跟上去:“柳叔,你先别走,我给介绍个人。”
柳叔却不急不缓:“有缘便相识,介绍也无益。”
“怎么?前些日子你拿着人家的字说什么‘以字观人,这字道貌岸然,此人必定不同凡响,大有作为’,今天我带他来见您了,您老人家倒摆起架子来了?”语嬛知道这时只得说重点。
柳叔这才停住了脚步,转身打量着傅承骏:“上次那字是你写的?”
语嬛向傅承骏解释道:“之前你不是在家里的宣纸上帮我把那首骆宾王的《咏鹅》给填完了,柳叔看到你写的字后可是赞不绝口呢!”
傅承骏了然:“柳叔过奖了。”
柳叔剑眉一敛,严肃地盯着傅承骏看了好一会儿:“你就是傅承骏?嗯,小伙子果然长得不错,人如其字,是个有出息的。”
然后又转向语嬛:“你这个丫头写字总脱不了那点柔弱,是真不如人家的气势磅礴,看来美人英雄确是不同啊!”
语嬛偷偷地伸了伸舌头,虽然得不到表扬,但柳叔这么说便是认同了傅承骏,她心里免不了也有点得意洋洋。
“傅承骏。”柳叔仍是一种让人放松不得的口吻。
“是,柳叔,叫我承骏就行了。”傅承骏今天果然配合,一改平日的架子,表现得格外谦逊。
“我听闻你们傅家有钱有势,你也是家中的顶梁柱,从小被捧在手心,娇生惯养。可是语嬛也是咱们的心头肉,你要是敢对她不好,我们院里的老人可是对你不客气的!”
语嬛哪里会想到柳叔竟然会这么警告傅承骏,还未等他回答,语嬛便已接上:“好了,柳叔,承骏他字写得那么好,当然会对嬛儿好啦,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