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程煊熠吃饭有一点好，他们口味合得来，加上他不挑食，什么都吃，吃的又多，唐岫又一向眼大肚小，可以毫无负担地点三四人份的量，多出来的让他扫尾。
锅还没煮开，他拿了跟山一样高的香菜牛肉过来，一边搅着香油碟，一边问她：“你这周末什么安排，要不要去爬山？”
“爬山？”唐岫给了他一个“你在开玩笑吗”的表情，慌忙不迭地摇头，“我体力不行，爬山还是算了吧，上次射箭还挺好玩的。不过这周末我有个作业ddl，还要再赶一赶，你期中没论文要交吗？”
“我交什么论文啊，就英语有个什么小组活动吧，我混在里面摸摸鱼得了。”程煊熠答。
“你知不知道小组合作最可恶的就是摸鱼的人？我要是你组员，会被你气死。”唐岫提醒他。
“那咋办，我英语水平你也知道的，就打国际服的时候能跟队友说两句‘gogogo’，那个老师还不知道提了个什么要求，我们群里现在也没人说话。”程煊熠回答。
“没人说话？怎么可能，你不会进错群了吧？”虽然唐岫这个专业的小组合作比较少，但大一那会儿也做过英语pre，任务布置下来的第一天群里就安排好分工了，没有一个人摆烂。于是又问：“什么时候截止？”
“这周英语课我没去，不过我看大群里发了消息，好像下星期就轮到我们组了。”程煊熠也意识到事态有点紧急，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才把一大捧牛肉下下去。
“那你这周就得准备好稿子和ppt了啊，你群里的都是些什么人，你们平时分数都不打算要了？”唐岫都替他急。
“我两个室友，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院的，也是男的，那天说要小组合作的时候就坐我们前面，就拉他入伙了。”程煊熠一五一十地回答。
“你那两个室友……”唐岫简直没法儿吐槽，一个英语差的臭皮匠也就算了，还三个凑一块儿，另外那个人估计看这群人不靠谱，才开始用“拖”字诀摆烂。
程煊熠看到她的表情，也意识到了什么：“坏了，我不该跟林文翔他俩组队的啊，我应该进个文化生多点的组，他俩英语还不如我呢。”
唐岫冲他假笑了一下，没想到他现在才反应过来，简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所以你这周末就别想着玩了，跟我一起去图书馆肝pre吧，不会的我教你。”
“也行，”程煊熠爽快答应，把刚送上来的杨枝甘露放到她面前，一边道，“反正能跟你呆一块儿就行，学习也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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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
唐岫和程煊熠在学校图书馆找好位置后，挪过他登上微信的电脑，找到他们压箱底的英语小组群，发消息：
【下周就要pre了，今天我们得开工了】
早上九点半，唐岫等了一会儿，没人回复，只好把电脑转回去，让程煊熠一边照着自己的古玉器鉴赏笔记抄一边等消息，她先在这儿敲一会儿论文。
选修课到期中也才上了七八节，笔记不算多，他抄一会儿玩会儿手机，最后一骨碌坐起来，戳戳她的手臂。
唐岫凑到他手机上一看，群里的神秘第四人回消息了：
【不好意思啊，之前忘了说了，我加了一个新的小组，老师说pre三到四人一组就行，你们加油，我先退群了】
“你说他是不是发现我们不靠谱，中途下车跑路了？”程煊熠凑近了一点，问。
唐岫的耳朵被他的气息拂过，下意识去躲，把手机放回他手里，坐直上半身道：“你才发现啊？现在好了，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林文翔比我还不靠谱，只能靠我一个了，”程煊熠叹了口气，随后抬起头来，对她露出一个可怜的眼神，“不过还好有你，你帮我想想，弄个什么主题比较好？”
唐岫昨天就猜到这活最后八成会落他头上，睡前洗脸的时候帮他预想了一下，很快回答：“科技类和社会热点方向的讲稿写起来会比较困难，太多专业名词你可能也记不住，所以我比较推荐你结合自身的经验，聊一聊长跑这项体育运动。比如一开始是怎么接触长跑的，跑步每一阶段过程中身体发生的变化，你长跑时都在想些什么，长跑要怎么训练和提高等等。这个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写吧？”
程煊熠听她张口就来，没来得及感叹A大学生脑子就是好使，就要忙着去记她后面说的一长串内容，最后道：“等一下等一下，身体发生的变化……我先写在文档里，后面还有什么来着？”
唐岫又重复了一遍，看他记完，又道：“我还有一个pre的例句模板，一会儿在微信上发给你。”
“那我是用英文写吗？我怕我写不出来……长跑怎么说？long run？”程煊熠的英文水平只有这种程度。
“你先用中文写，到时候翻译器翻一下，我写完我的论文就帮你润色。”唐岫喝了口水，轻声示意他。
“好嘞唐姐，你太牛了。”程煊熠脑子已经在迫不及待地构思内容，脱口而出一句姐。
他之前喊学姐也就算了，唐岫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喊“唐姐”，像某家酒楼掌柜的，不由侧目。
不过转念一想，喊姐总比喊某些让人头皮发麻的昵称要好，又默默收回视线。
他们俩就这样从早上肝到晚上，唐岫下午三点写完论文，调整好格式发老师邮箱，剩下的时间都在帮他中翻英，还帮他加了开场问候和自我介绍。
等到一整篇三千字的讲稿出炉，已经是晚上六点，PPT进度为零，他还有好多单词连读都不会读。唐岫和他在外面吃完饭后，约了明天接着奋斗，她刚好也要来图书馆复习。
相比和他出去吃喝玩乐，唐岫其实更愿意拉着他一起学习，一来不用思考要聊什么话题，二来她比较擅长这些，能够应付得过来，他忙着应付英语的时候也没心思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就这样用功地度过了一个周末，宋修筠也从四川回来了，给她带了甜皮鸭和冷吃牛肉，还有一大盒老字号糕点，不知道的以为她是什么大胃王。
带也就算了，他回来的时间还赶不上饭点，害得唐岫星期天晚上忍不住嘴馋，九点多还在餐桌上一边“斯哈斯哈”一边看综艺。宋修筠也陪着她，在厨房煮芡实，中途还给她泡了杯胃泰，免得她吃完夜里又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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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煊熠的英语课就在周一早上，中午跟唐岫碰到面的时候，简直像被火燎了屁股的猴，不等坐下就告诉她：“我靠，你真神了，多亏你的稿子，我这辈子第一次被英语老师表扬，他听我讲完问我名字的时候差点把我吓死，没想到是要给我打高分。”
“拿了高分就好，你还有好几个学期英语要学呢。期末前一定要好好复习，英语卷子统一机改，老师就是想捞你都没办法。”唐岫放下餐盘，提醒他。
“okok，到时候你提醒我一下。”程煊熠一向是走一步算一步的类型，迈过了这个坎，就把什么都抛到脑后去了，问她，“对了，你知不知道今天什么节日？”
“什么节日？”唐岫往嘴里塞了口饭。
“万圣节。”程煊熠道。
“哦……”唐岫应了声，她不太热衷社交，之前又没男朋友，这些节日对她来说都差不多。
“你晚上不打算出来玩吗？我看朋友圈很多人在发一个酒吧有个变装派对，节日出去应该挺有气氛。”程煊熠在玩方面一向敏锐。
“算了吧，今天周一，明天还要上课呢。”唐岫摇摇头。
她大一那会儿跟沈颖则一起去酒吧开过眼界，后来发现除了有一家清吧的酒做得真的很好喝之外，其他的都没什么意思。有一次还不小心乱入了夜店，才进去三秒，耳朵差点被震聋，眼睛也被里面的白色闪光晃得失明，吓得她们转头就逃。
加上国内的万圣节变装派对……中不中洋不洋的，交友属性太强了，她想想就可怕，第一时间排除这个选项。
“上课也没事儿啊，你又不住寝室，十二点怎么也结束了。”程煊熠继续尝试鼓动她，祭出苦肉计，“再说我比赛结束了，省队那边催我回去，我们可能有一阵见不着面了。”
“催你回去了？”唐岫说实话，不太了解他们的训练模式，“你在学校不是也有教练带你训练么？”
“学校的没省队那么专业，我要想出成绩，在全运会上拿奖牌，还是得回去。”程煊熠回答。
“那你课怎么办？”唐岫问。
“课没事，缺勤都能开证明，就是期末英语跟那些马克思什么的得回来补考。”
“哦……”唐岫点点头，轻皱了一下鼻子，总觉得他好像是第一次跟她提这件事。
要回省队的话……他们岂不是要异地恋了？
不过这话她没问出口，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还在问她晚上出去玩的事：“你要不想去酒吧，MAO那儿还有一场livehouse，你要不要看看？”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唐岫的态度有所松动：“哪个乐队？”
程煊熠其实对变装派对更感兴趣，他认识的体育生基本都会去，万圣节人多才好玩。但看她实在不乐意，也只能作罢，都快走了，怎么说也得跟女朋友过吧。
想了想回答：“黄油瀑布……好像叫这个名字吧。”
“butterfalls？”唐岫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一下子竖起耳朵，“那我还挺喜欢这个乐队的……你知道虞羡吗？乐队里的贝斯手，她还会架子鼓和电子琴，会作曲编曲，超级全能，她的《carafer》很好听。”
“那你想去吗？”程煊熠问。
唐岫犹豫了一下，答应下来：“去吧……我期中作业全都交上去了，明天早八熬一熬吧，下午回去补觉……不过现在临时买票肯定早抢完了，我上广场看看有没有要出的。”
“不用不用，票我能弄到，高中同学买了票，本来想翘课来北城看的，结果今天老师临时随堂考，黄了，刚刚发消息问我要不要。”程煊熠告诉她。
“那还挺巧的……”唐岫放下手机，虽然她不太喜欢临时做决定，好在乐队是她感兴趣的，之前只在手机里听过虞羡的歌，想到晚上能看到她现场演出，心情逐渐变得期待，脑袋里已经自动搭配起晚上合适的衣服来。
一边开口对面前的人道：“livehouse一般都是七点半开始，我下午得先回家一趟，换套合适的衣服，可能赶不及和你吃晚饭了，我们开场前分头解决，你ok吧？”
“好。”程煊熠感觉到她的兴致变好，也乐呵地点点头。
……
当晚
唐岫太久没回来吃晚饭，宋修筠见她开门进来，还愣了愣，问：“你怎么回来了？”
“晚上要去livehouse，去听虞羡的现场，先回来准备一下。”唐岫说着，俯身换鞋。
“是你喜欢的那个女歌手？”宋修筠听她提起过这个名字。
“嗯，”唐岫意外他居然记得，一边走进厨房，问，“你今天买菜了吗，晚上我们吃什么？”
“你在家吃？”宋修筠很快放下浇花的水壶，回忆了一下冰箱里有什么，“有牛肉和藕，可以做辣炒。”
他这段时间在努力进修川菜和湘菜，就差集齐八大菜系，唐岫知道他是为了迎合自己的口味，忙摆摆手道：“太辣你吃不了，就普通地炒一炒吧……”
“不会，我吃得了，”宋修筠说得淡定，伸手打开冰箱，一边示意她，“你去换衣服吧，一会儿就开饭。”
唐岫张了张口，看他心意已决，也不好再说什么。
半个小时后，宋修筠在桌上摆好三菜一汤，盛了饭放到她面前。
唐岫接过筷子道谢，那道牛肉他果然还是做了辣炒，而且是地道的湘式做法，加了泡椒、剁椒和小米辣，红艳艳的，跟她在外面的餐厅里吃到的差不多。
她光是闻到味道就知道肯定好吃，夹了一筷子放到勺子上，跟饭一起送进嘴里。
“怎么样？”宋修筠还是第一次做这道菜，需要用到的辣椒太多，切到最后，他的指尖都被辣得有些刺痛，实在很难想象会是什么味道。
“嗯——”湘菜必须要配饭吃，唐岫认真嚼着，连连点头，咽下后才开口，“真的很好吃，很适合下饭，你要不要也试试？”
“我……”宋修筠的话音微顿，瞥了眼盘子里花花绿绿的香菜和小米辣。
唐岫看出他的犹豫，很快撤回上一句话：“吃不了的话就我来吧，我可以把一整盘全都吃完。”
宋修筠一言既出，这会儿也不想怯场，轻回了句“我可以吃”，便伸手夹了一片牛肉，仔细用筷子剔掉上面的剁椒碎，神情冷静地送进嘴里。
唐岫微微抬眉，认真地盯着他的动作看。她知道他不吃辣，但不确定他是因为没尝试过，还是尝试过了发现接受不了。
宋修筠被她的视线紧紧跟随着，几秒后，呼吸都乱了，从耳廓开始，肤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通红，一路从脸颊烧到鼻尖，再蔓延到脖颈，整个人都红透了。
如果这个时候能给他这副模样配背景乐，估计会是蒸汽火车嗡鸣的声音。
宋修筠的尝试已经足够克制，只吃了一小片，但也架不住这么多新鲜小米辣带来的辣度，眼尾一下子浮起生理性的泪水，不敢再跟那块牛肉有更多的接触，囫囵吞下去，松开筷子，低下头咳嗽。
“太辣了吗？还是呛到了？我去给你倒杯水。”唐岫被他的样子看得慌神，赶紧去厨房给他倒水。可惜水壶里的水才烧开，这种时候喝热水无异于火上浇油，便转身打开冰箱，飞快拿了一瓶冰橙汁，拧开递给他。
宋修筠这会儿连道谢的话都说不出来，从舌尖到鼻腔都辣透了，接过喝了两大口，只一咽下，辣所带来的痛感就会席卷而上，就这样一口接一口地灌完了整瓶橙汁，才稍稍缓过一点。
唐岫在情急下也没工夫多想，伸手轻拍他的背替他顺气，一边问：“还辣吗？要不要喝牛奶？牛奶好像也是解辣的。”
宋修筠摇了摇头，好容易止住咳嗽，才注意到她轻拍自己后背的动作。唐岫看他逐渐平复下来，便一点点松开。
于是他又刻意咳嗽了几声，感觉到她的手重新贴上来，片刻后才开口：“没事了……只是呛到而已。”
唐岫闻言，歉意地垂了垂眼，重新坐回他对面的位置：“你以后做饭按照你自己的口味来就好，我什么都爱吃的，不用迁就我。”
“当然应该迁就你，”宋修筠刚才被辣出眼泪，眸光水盈盈的，眼尾还泛着浅浅的红，堪比三月的桃花水，故意轻声道，“你要是吃不习惯，不想家里有个人碍事，又要搬出去怎么办？”
“不会的……我不是都答应你了吗，不会搬出去的。”唐岫听他这么说，语气有些着急，觉得更歉疚。
“那就好，快吃饭吧。”宋修筠对她笑笑，没再碰那道堪比刑罚的小炒黄牛肉，转头去夹藕片。
他刚才那一呛，唐岫有点不好意思再吃牛肉，只顾喝汤。直到被他发现，语气幽幽地问“是不是我做得不太好吃，你不好意思告诉我”，吓得她拼命摇头否认，配着牛肉猛吃了一大碗饭，一碗不够还去盛了第二碗，以证道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