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彻底认清了，身体的本能反应是骗不了人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怎么培养也没用。
就像玫瑰只向往温室，不管怎么照料，也不会在冻土里开出花。
……
一个人乘出租车回家时，身侧的玫瑰散发出浓郁的香水味。唐岫被香水熏了一会儿，最后确定自己还是不喜欢花香调，伸手降下车窗，把整张脸朝向窗外，酒劲被风一吹，倒是越乘越清醒了。
到家时，玄关和厨房给她亮了好几盏灯，宋修筠已经回房间睡了，在餐桌上给她留了一张便笺：
【给你炖了雪梨银耳汤，润嗓的
喝完记得把炖盅的保温功能关掉】
润嗓的……是怕她在livehouse里把嗓子喊破吗。
唐岫的嘴角很浅地弯了一下，但提不起太多力气，很快就涟漪一般消失。把那束沉重的玫瑰放到桌上，转身去厨房盛了一碗汤。
只是低头喝着，清甜的雪梨香气也会被花上传来的脂粉气所混淆，唐岫放下勺子，叹了口气，重新抱着花到客厅，把它放到茶几上，打开一侧的窗户通风。
晚风微凉，闯入室内时几乎让她打了个寒颤。唐岫抱了抱手臂，准备重新坐回餐厅时，才瞥见茶几上摆着一大盒巧克力，下午回来的时候还没看见，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宋修筠不爱吃太甜的零食，之前看他吃三星堆巧克力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所以下意识以为是朋友送来的礼物，不可能是他主动去买的。
等一碗暖洋洋的梨汤落肚，胃里翻腾的酒精被化开，整个人都熨帖起来。唐岫原本的心情不算太好，靠在餐桌上发了一会儿呆，又起身去盛第二碗。
直到整个人都被甜津津的糖水治愈，才轻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今晚能睡着了，起身关掉保温，把碗洗干净，回到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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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宋修筠起床后，甚至来不及洗漱，第一件事是咬着牙刷开门出来，到厨房检查炖盅，
桌上的便笺已经被拿走了，梨汤也喝了不少，还把保温给关掉了，显然都是唐岫昨晚回来做的，看得他微微弯起眼睛。
只是还没高兴多久，才一转头，他就见到客厅茶几上那束大得毫无美感的玫瑰花，猩红地扎成一捆，上面还覆着黑纱，诡异又刺眼，像是西方宗教中某种不吉利的征兆。
“庸俗至极。”宋修筠下意识冷嘲了一句，笑意全无。
天气一天比一天更冷，今天早上已经跌破十度。宋修筠出门前给莫奈穿了一件淡紫色的小毛衫，才牵着她一起下楼。
菜市场再往北走就是花鸟市场，宋修筠买完菜，只一打眼，便径直拐了进去。
没走几步，就被不远处一大蓬雪白的芍药吸引了注意力，在店主面前停下脚步，问：“这芍药是什么品种？”
“这是荷兰进口的，您拿回去醒一醒，花瓣就全展开了，每一支都硕大，名字叫白月光，多好听啊！”对方给他介绍。
“白月光？”宋修筠的心头微动。
脑海里快速闪过那束碍眼的红玫瑰，闪过张爱玲的名句。
末了轻轻颔首，对他道：“那就这个吧，您挑几支长得最标致的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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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岫昨晚睡得迟，又喝了酒，但早上还有课，闹钟响到第三次，还是强撑着爬了起来。
在这种惨绝人寰的早八时刻，唯一值得感恩的是家里有人给她做早饭。一开门出来，满屋子奶油意面的香味，宋修筠穿着柔软的浅色针织外套，正把意面从平底锅里盛出来，整个人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明媚。
唐岫看到这一幕，不知道多少次感叹他实在是驻颜有术，居然能做到奔三了还有这样精致的脸蛋和清爽的气质，完全不受坑里的风吹日晒和身边那些中老年人的影响。
尤其他最近似乎越来越注意起形象来，三天两头出门健身不说，这周末还买了一大批新衣服，提着购物袋进门时，被当时在家画画的她看个正着。
按照正常的逻辑思维来看，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外表重视到这种程度，八成是在孔雀开屏。
可眼下这个人是宋修筠，唐岫不会往那个方向去想，琢磨半天，问他：“你最近是打算留校任教了吗？”
所以想好好拾掇形象，力破文博学院“远看像逃难的，近看像捡破烂的”刻板印象，好提升他们这个专业的研究生报考率。
宋修筠听她这么问，有些意外，顿了顿道：“学校有这个意向，但我这边还没确定。”
唐岫闻言，慢慢抿了一下唇，问：“如果不留校的话，你打算去哪儿？”
但不管他打算去哪，只要不在A大，都至少意味着，他今后不会再待在知春花苑了。
那他不是又要一个人了吗？
明明之前还说不想这样，想跟她住在一起……
唐岫心里一下子酸溜溜的，直到他又开口：“顺利的话，还是会留在北城，不会离得太远。”
她不知道他口中“顺利的话”指的是什么事，但凭宋修筠的能力，应该都能做到吧。
那就意味着，至少周末回家的时候，是可以看到他的。
唐岫略松了一口气，然而坐下吃饭时，却发现他并不坐下跟她一起，只顾擦拭手里一尊釉色明净的天蓝色花觚。
直到擦得光亮如新，才盛满水，修剪了那几支白芍药的花茎，错落有致地插入瓶中，在晨光下一映，风雅极了。
唐岫看清那几支花后，咽下嘴里的意面，轻声开口称赞：“这白芍药开得真好，我好像没见过这个品种，是你早上刚买的吗？”
“是刚买的，”宋修筠说着，抬指在柔软的花瓣上轻抚了抚，一边道，“你看得顺眼就太好了，我看你昨晚带了红玫瑰回来，还怕你会不喜欢白芍药。”
作者有话说：
我们宋老师现在说话，真是越来越有水平了啊[戳手指][戳手指]
第35章 耳濡目染
“我……”唐岫蓦地被这话一噎, 才想起来自己昨晚带回来的玫瑰，因为香水味太重，带回房间她估计整晚都会被熏得睡不着, 就这样大喇喇地放在客厅, 想不被他看见也难。
眼下转头看去, 桌上的芍药和茶几上的玫瑰遥遥相望，一白一红, 隐隐有争奇斗艳的味道。
加上他的话说得幽幽的，意味无穷，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听出一丝酸味, 只得开口解释：“两种花比起来……我更喜欢芍药吧，花形很漂亮, 香味也比较清淡。不过玫瑰是他买的, 之前没问过我喜欢什么样的花, 心意更重要。”
宋修筠听到最后, 微微挑眉，满意地收回手，在她面前坐下用餐。
那个体育生送花之前居然连唐岫喜欢什么都没问过，弄巧成拙就再自然不过了。他早上走近客厅时差点被花束上的香水味熏得跌个跟斗，唐岫又一向不喜欢脂粉味, 平时连香水都很少喷, 当然不会喜欢这束玫瑰。
想到这儿，他之前的不快一扫而空，主动开口告诉她：“我昨天买了巧克力, 你记得拿去吃。”
“巧克力是你买的？你不是不爱吃甜食吗？”唐岫想不到自己昨晚猜错了, 忍不住问。
宋修筠喝了口水, 很自然地回答：“昨天是万圣节，不是有给小朋友准备糖果的风俗么。”
唐岫惊讶：“你还会准备这个啊，那昨天有多少小朋友来拿了？”
宋修筠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微微凝固，他上一句明明说了是送她的，没想到她的理解能力会偏僻到这种程度，遇到障碍物连看都不看，只会自觉拐弯。
无奈地扬了扬唇，他看着她，又解释了一遍：“只给你准备了这一份，小朋友，你不是爱吃巧克力么？”
他说这话的语气太自如，每个咬字都轻巧，毫不费力地勾人的耳。
唐岫听到这句，嘴边的话倏地一片空白，怔怔和他对视了两秒，迅速低下头，借吃面的动作掩饰自己的慌乱。
半晌后，才想起来“哦”一声，匆匆忙忙地对他道谢。
先不说他这语气有多容易让人误会，奇怪的是，她一向不喜欢“小朋友”这个称呼的，尤其是他这样称呼自己，可这次听他这么喊，居然不但没有不服气，反而只觉得心跳加速。
要不是他这会儿在自己面前，唐岫又会忍不住用手背给自己的脸颊降温。
可这话到底怎么回事，她都二十岁了，小朋友可不是能随便乱喊的！
宋修筠难不成是在跟她调情？
是他疯了还是她疯了？？
唐岫百思不得其解，只顾埋头吃面，还好他早餐的主食量给得不多，三两口塞下去，又“咕嘟咕嘟”喝完了蓝莓牛奶，便逃似的带着盘子起身。
把餐具放回水槽后，她路过客厅时看见那束玫瑰，以及边上放着的那一大盒巧克力，想了想，一手夹着一个，把它们都搬回房间去了。
宋修筠全程在餐桌后注视着她的举动，看着她紧抱着玫瑰的手，微微蹙眉。
等她背上包，做好上学的准备出来，宋修筠也吃好了，一边站起身一边问她：“你把花拿回房间里干什么？”
“我知道你不喜欢颜色太艳丽的玫瑰，再说是用黑纱包装的，和家里的装修风格也不搭，还是放到我房间里好一点。”唐岫回答，的确是在为他和这个家考虑。
宋修筠闻言，暗暗吸了一口气，知道她出于涵养，就算再不喜欢，也不可能转头就把别人送给她的礼物丢掉，抱着这样的念头，大度地平复下心情。
随后到门口拿起车钥匙，示意她：“走吧，我送你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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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
沈颖则下了课刚准备跑路，难得一见地收到唐岫的消息：
【一起吃饭吗】
【[猴子剥香蕉结果掉进水里gif.]】
沈颖则奇怪地一挑眉：
【跟我一起吃？】
【你的小男朋友呢？】
对面回答：
【他说教练通知国家队来省里选拔，下午走了，要回省队训练一段时间】
程煊熠回队的时机太紧凑了，虽然之前跟她提过这件事，但从没说过今天就走。唐岫也不知道选拔是借口还是真的，但既然是他说的，她也不深究，至少这几天都不用和他见面了，她能好好整理一下思绪。
十几分钟后，唐岫和沈颖则时隔半个多月，总算又坐在一块儿吃饭，气氛自在得让唐岫能大口呼吸。
沈颖则知道他们昨天看live演出去了，一边拌石锅饭一边问：“昨天butterfalls的现场咋样？我在超话蹲了一整天也没蹲到出的，该死的黄牛票都轮不到我。”
唐岫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演出，抛开一开始半生不熟的气氛，butterfalls当然是完美的：“虞羡现场真的特别牛，唱功超稳，秒一万个录音棚歌手了我说。就是昨天我脑子太乱了，忘了给你录像，后面还唱了新歌，巨好听，叫《hiding me》，说十二月会发。”
“救……居然还有新歌，我现在就上微博搜搜，肯定有人录像了，”沈颖则听自己错过了一个亿，简直要昏过去了，一边在手机上狂搜一边道，“我说你昨天就应该把你男朋友的票拿来给我，他又没听过butterfalls，过去凑什么热闹，机会要留给有准备的人。”
“我倒是想……”唐岫听她提起这一茬，用勺子戳着锅底的饭焦，“我昨天跟他去，都快憋死了，虞羡离我只有三米我都不好意思伸手去摸她，跟你去肯定好玩一百倍。”
“那你干嘛憋着？场馆里又不止你一个人会发疯，大家都在发我老婆的疯啊。”沈颖则不理解。
“他不是在边上么，我不想让他看到我发疯。”唐岫嘟囔。
“这么有偶像包袱？”沈颖则惊讶，找到手机上《hiding me》的视频按下收藏，往嘴里塞了一口饭。
“也不是，”唐岫摇头，思考了一下该怎么表达，“就是觉得……我们还没熟到，能让他看到我那个样子的程度。”
“不是吧，你们都多久了还不熟啊，那那些见面两个小时就上本垒的怎么办？”沈颖则不理解她的脑回路，索性问，“所以你们到现在还没接过吻？”
唐岫听到这句，都不敢细想，疯狂摇头。
“我去，牛，”沈颖则感叹，“不是说体育生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么，他居然能忍住不对你动手动脚？”
“因为我一直在拒绝吧……”唐岫抬手撑住自己沉重的头，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不习惯，很别扭，他跟我牵手我都会起鸡皮疙瘩的程度，你说我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
“可能吧，”沈颖则同情地看着她，片刻后轻啧一声，“不过我一开始也这样，唐峪敢动手动脚我就给他一巴掌，后来才慢慢习惯的。”
“那你是怎么习惯的？大概过了多久？”唐岫追问。
“忘了，但是也没到你这种起鸡皮疙瘩的程度吧，唐峪不油的时候看着还挺顺眼的。”沈颖则简单回答，具体的细节就不跟她多说了。
“唉，好吧……”唐岫怕自己再说下去会想分手，可这才过了半个月，换了个话题道，“你能不能问问我哥，爱运动的男生想收到什么礼物啊？”
“你要送他礼物？”沈颖则问。
“他昨天送了我一束很夸张的大红玫瑰，我查了一下，万圣节九十九朵玫瑰挺贵的，上千块呢，总要回个礼吧。”唐岫告诉她。
“救……他居然送你玫瑰，怎么不提前问一下你喜欢什么啊……”沈颖则知道她最讨厌百合花，其次就是红玫瑰，光闻到味儿都受不了，一边拧眉一边给唐峪发消息。
“我们相互还不是很了解，送错了也没什么吧，他喜欢什么我也不清楚啊。”唐岫跟程煊熠这阵子吃饭都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现在一回想，除了他那两条狗，她什么细节都记不起来。
“得，我怎么看你这恋爱谈得这么痛苦，一点坠入爱河的喜悦都没有……”沈颖则放下手机，嚼着嘴里的东西，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很正常吧，本来我也没有那么喜欢他，只是他运动会一瞬间的光环而已。”唐岫说得直白。
“那你打算分了？”
“我还不知道，”她问到点子上去了，唐岫叹了口气，“他其实都做得挺好的，每天给我发微信，一休息就找我约会，只是我没什么参与感……现在才谈几天就提分手的话，好像太恶劣了。”
再说他最近要忙国家队选拔的事，不能分心，他们最近又见不着面，微信上分手不合适，时机也不太合适。
“所以你想等他感觉出来，主动跟你提分手？”沈颖则头一次发现自己小看唐岫了，“看不出来啊，你这不是渣男的典型套路么？”
“男的渣是因为有天然的生理优势，又骗财又骗色，我两样都不图，他也没吃什么亏吧？”唐岫在她面前也不遮遮掩掩，连自己都没察觉，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半点感情色彩都没有，“而且我这段时间能感觉得出来，他其实没有多喜欢我，只是刚上大学，觉得自己是个成年人了，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而已。只要能吃个饭，约个会，接个吻，最后再上个床就行，不管对象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