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吃完晚饭,她的小肚子都凸出来了,原先预想的辣妹短上衣是穿不下了,老老实实换了套棕色的西装裙套装,只露出侧腰的一点点皮肤。
只是等她穿完这一身出来,在某个老古板的眼里看来不太合适,问她:“最近降温,晚上这样出门会不会太冷了。”
“还好吧,我上面是长袖呢,挺厚的……”唐岫知道他指的是自己半裙下只有一层薄薄丝袜的腿,尝试模糊重点。
宋修筠的视线在她的小腿上停留了一会儿,暗色丝袜在灯下氤开莹莹的珠光,朦胧地显出她白皙的肤色,薄得不可思议。
他的喉间微紧,但在这种敏感的阶段,不想让自己显得像个□□□□的大家长,这是大大的扣分项,转眼便松口:“好,那你出门注意安全,跟他一起玩得开心。”
“他?”唐岫刚才打扮了太久,一边化妆一边复习虞羡每首歌的歌词,免得到时候跟唱跟不上,一时半会儿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是跟男朋友一起去吗?”宋修筠的眉梢微挑,脸上的神情明亮了几分。
“哦,哦……是跟他一起去。”唐岫这才想起来,目光闪烁了一下,发现自己忘了发微信给程煊熠,告诉他她已经准备好了。
宋修筠眼底的那丝庆幸转眼破灭,抿了抿唇,表面上依旧维持体面:“晚上回来得迟就让他送你到家,不要一个人走。”
“好……”唐岫点点头,又看了他一眼,伸手推开门。
作者有话说:
宋老师(咬牙):玩得开心,让他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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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玫红月白
唐岫和程煊熠见到面的时候演出快要开始, 来不及寒暄,验完票戴上纸质手环就进去了。
内场的灯光被调暗,票在开售当天就售罄, 人潮涌动, 程煊熠回了回头, 怕唐岫被人挤散,在底下抓住了她的手。
Livehouse不比演唱会的规模, 场地设置得很简单,只有主舞台和观众池,没有座位,一侧设有迷你酒水吧, 中途要是嗓子喊累了,可以过来买瓶水歇一歇。
他们来得比较迟, 靠近舞台的位置都被人占满了, 只能在外圈远远看着。大屏幕上正放着这次livehouse巡演的概念片, 虞羡虽然是音乐人, 但生了张让人过目不忘的电影脸,五官清晰,鼻梁高挺,下颌线流畅,所以气质偏冷。画面上几次切过她眼睛的特写, 最后和“BLUE LAND”这一概念相融合, 引发粉丝的一阵尖叫。
唐岫听到前排有人尖叫,下意识挣脱牵着她的那只手,踮起脚尖, 想看看舞台幽深的蓝色烟雾中是不是有人来了。
程煊熠感觉到手心一空, 低下头去看她。周围的气氛太热闹, 她丝毫没察觉到这个动作,眼睛亮亮地望着前方,之后轻拉了一下他的袖子,指给他看:“应该快开始了,乐队都到齐了。”
他原本还没理清楚的情绪因为这一拉烟消云散,兴致也提高不少,问:“你喜欢的歌手是干嘛的,主唱吗?”
“贝斯手和主唱,不过这个乐队有两个主唱,另外一个男生声音比较温柔,她就比较低音炮,唱英文歌特别苏……”唐岫说着说着,难免露出一丝痴汉脸。真要论属性,她估计算虞羡的梦女粉,不过她的粉丝基本都是这个属性,演出视频的弹幕里有百分之八十都是“老婆”和“虞羡老师请爆炒我”。
正介绍着,蓝烟中有人背着贝斯走到台上站定,身材纤瘦高挑,白衬衫的轮廓在烟雾中有些模糊,加上灯光是从后往前打的,衬衫几乎透明,能看清底下漂亮的腰线,线条分明,一看就是健身练出来的。
“啊啊啊啊——老婆!老婆我爱你——”底下的粉丝看到这一幕都疯了,比峨眉山群猴开大会还夸张,声浪从前往后涌过来,基本都是女生在高喊老婆。
唐岫也被周围人的反应听得激动,更努力地踮起脚,好容易才看清台上虞羡若隐若现的腰,总算知道她们到底在叫些什么。
她要是在家看到这一幕,肯定早就一头栽倒在被窝里尖叫了。但她不擅长在公共场合表现自己,身边又有程煊熠看着,只能偷偷攥紧手心,直到足尖踮得酸痛才落下来,示意身边的人:“最中间的就是虞羡,她——”
话还没说完,舞台的主灯在同一刻亮起,把虞羡的衬衫打成灼灼的白色,成为人群中最瞩目的焦点,唐岫一下子忘了自己到嘴边的话,只顾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虽然是演出,但虞羡穿得很随性,连妆都很淡,眉眼清落落的,衬衫袖口松松挽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下摆扎进浅蓝色的牛仔短裤里。
准备好之后,她转头跟乐队的人用目光交流了一下,脚下打着拍子,纤长有力的手指在贝斯上一划,发出空灵的回响,一下子便把台下密密仄仄的躁动压下,架子鼓与电吉他的音色随后响起,开场第一首是他们乐队的同名曲《butterfalls(蝴蝶坠落)》。
同名曲是每次演出必唱的,开头节奏就很热烈,专门用来暖场。台下观众听到熟悉的前奏,先是爆发出一声喝彩,紧接着就伸出手来,随着节拍摇动。
“Oh, Butterfalls, I heard your sound.
In the moist deep night, all around.
Wings fluttering, glimmering in the shade.
Kissing dewdrops, at their behest……”
这支乐队总是擅长用洋溢的编曲来演绎并不愉快的歌词,主唱男生的嗓音温温沉沉的,贝斯的音色像是蜿蜒的河,载着他的嗓音到处流动,像水面上打着转浮浮沉沉的落叶。
随后是虞羡舒展的低音,她的英文咬字比刚才的男生要清晰许多,像冷静的冰泉,从蓝色烟幕中铺展开,架子鼓因此消失,只剩清澈的吉他伴奏:
“Oh,butterfalls, I heard your sound.
In the wet deep night, all around.
Sweat glistening, dripping off your neck.
take me there, as the sun goes dead.
唐岫很喜欢虞羡唱的这一节,明明是被形容为“性冷淡”的嗓音,唱的却是最撩拨人的词,垂在身侧的右手动了动,碍于程煊熠在场,还是没办法伸出来,只能按捺着冲动,随着节拍轻轻点头。
在这种时候,她宁愿整个场馆里她一个人都不认识,这样就能暂时脱离她一直用以示人的社会化的“唐岫”,和此刻人群中的每一个人一样,裹挟在关了灯下的声浪里,安全地踩着鼓点摇摆。
当然,要是跟她一起来的是沈颖则就更好了,她是一个自我认知极其稳固和强大的人,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可以率先出手,拉着她一起疯。
至于程煊熠,这还是他第一次听livehouse,上来就是这么躁的歌,场馆里又全是打扮得精致性感的女粉丝,一眼扫过去,一个比一个漂亮,反应又给得很足,他也难免被这样的气氛所带动。
只是还没扭两下,他一转头,就看到唐岫安安静静的,涂着杏粉色唇釉的嘴唇轻抿着,丝毫没有要加入的意思。他的膝盖跟着一僵,默默站直,不再做小动作。
片刻后,程煊熠抬头轻叹了口气,发现自己找的这个女朋友性格确实有够闷的,居然连听livehouse都蹦不起来。
加上她知道他之前没听过这个乐队的歌,连叫什么名字都弄不明白,就在她面前跟风起哄的话,估计会被她这种资深粉丝笑话吧。
想到这儿,程煊熠抓了抓头发,重新把视线放回台上,却越听越觉得不得劲,身边站着个她,像站了个教导主任似的。
等到乐队的间奏响起,能够投入其中的粉丝都大声跟唱起“Butterfalls, oh Butterfalls”,簇拥着主唱一低一高的声线。只有他们两个人局促地站在原地,即使谁都没开口,也能心照不宣地感受到气氛逐渐凝固。
周围越是热闹,他们就越是显得格格不入。
唐岫有一瞬间甚至觉得疑惑,按理来说他们都在一起一段时间了,应该要度过最早的尴尬期了,怎么到现在还是跟他不太熟。
还是说她单方面放不开,还是会忍不住把他划定为陌生人。
直到前面的尖叫声又猛地拔高,唐岫抬头看去,发现是虞羡背着贝斯走到了台下,随着节奏一边拨动琴弦一边自在地摇晃,贝斯的最后一个音符落毕,便带着粉丝一起高举起两只手,响亮地打着拍子,连话筒都没拿,跟他们一起合唱最后一段副歌。
身边的人为了争取和她互动,甚至是摸一摸衣角都好,纷纷往前排涌,唐岫没来得及多看台下的虞羡两眼,右肩后面猛地传来一股力,把她往一侧挤去。
“诶……”唐岫连惊呼都没发出来,硬生生被挤得转了九十度,眼角的余光瞥见程煊熠的衣角,却连本能都做不到,没有伸手去抓他,任自己往面前那人的背上倒。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臂已经落上她的腰,微微用力,把她带回原先的位置,低声问了句什么。
唐岫匆匆站定,没听清他的话,只感觉到腰上他紧箍着的手臂,棉质的卫衣袖口紧贴着她侧腰裸露的皮肤,在呼吸间温热地摩挲着。
她不想仔细去感受这种触觉,便努力抬起头,尝试退出他的怀抱,一边用自己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问他:“你说什么?”
“我说,你和我靠近一点,免得挤散了。”程煊熠用另一手揽住她的肩,结结实实地把她抱在怀里。
Livehouse的气氛的确很容易催生出火花,灯光,鼓点,高昂的贝斯,乐队迷离的歌声。大脑在高度兴奋下,不值钱地分泌出大量的多巴胺,能够做出许多自己平时完全不敢去做的事,甚至能变成另外一个人。
所以很多人到这里就是为了发泄,为了释放,为了获取兴奋过载的感觉,甚至是抱着让部分的自己脱轨的心态。
但唐岫从一开始就没能完全融入这里,在他的第二只手落上来时,条件反射地睁大眼睛,只感到陌生和不适。
在这个距离下,她再次深刻地意识到他们的体型差,程煊熠几乎有两个她这么宽,能够只用一只手就轻轻松松制服住她,像丛林里把食草动物逼到绝境的肉食者,她对这种绝对的力量感到本能的恐惧。
于是她第一次明确地开口拒绝:“程煊熠……你能不能松开我?”
这话出口后,乐队的开场曲目在末尾的一声声“falls”中缓缓结束,舞台上的灯光也暗了下来,重新转为幽深的蓝色。
程煊熠虽然不是学习的料,但不代表他是个傻子,听到这句话,什么都懂了,收回手道:“我去买杯饮料,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嗯……”唐岫轻轻应下,看他转身绕开人群,犹豫良久后,也跟了上去,轻声道,“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想点一杯酒。”
“喝酒?”程煊熠眯了眯眼,想起之前联谊那次,她无论如何都不肯喝,“今天怎么突然想到要喝酒?”
“这儿气氛好嘛……”唐岫解释得有些苍白,自己刚才的表现,怎么看都不像是觉得气氛好的样子。
只是再这么清醒下去就不礼貌了,刚才这一抱过后,还拒绝了他,她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这两个小时的演出该怎么度过,还不如喝一点,让自己晕过去。
“行,那我也点一杯。”程煊熠接受了她的理由。
迷你吧里的选择不多,只有最经典的几款鸡尾酒,唐岫点了玛格丽特,等调酒师制作的档口,偷偷瞟了他一眼,鼓起勇气道:“刚才对不起啊……我还是有点不习惯。”
“没关系,我感觉出来了,你不太喜欢肢体接触。”程煊熠也不太想把气氛彻底弄僵,只是他向来不会口是心非那一套,开口时的语气冷硬。
顿了顿,看她摆着个苦瓜脸,估计又想道歉,索性伸手把玛格丽特杯放到她面前,催促道:“喝吧,这不是才刚开始吗,没事儿。”
“……好。”唐岫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在第二首歌进行的时候“吨吨吨”喝完了一整杯,才跟他一起回到观众池。
巧的是,第三首歌刚好是她最爱的《carafer》,中文意思是醒酒,她却刚好在这几分钟内感觉到酒精上头,脸上渐渐发起烫来。
难怪livehouse里出售酒精饮料,喝下去后果然自在许多。但对唐岫来说,酒劲还是不太够,后来又趁嘉宾上台助唱的档口跑去喝了第二杯,总算能借着醉意开始摇头晃脑,挥着手和乐队合唱。
只是脚底依旧站得稳稳的,相比四五十度的青梅酒,两杯玛格丽特还不至于让她失去平衡。
程煊熠也喝了,但装不出喝醉的样子,没了一开始的情绪,歌听了一会儿就觉得没劲,从兜里掏出手机,看群里的人在@他:
【酒吧超多漂亮妹子,要微信很爽快,没来你亏死了】
【你晚上要是回去得早,在寝室阿姨那儿帮我们签个到,我们到时候翻墙回来】
【不回来了也说不定】
Livehouse里的灯光有些暗,手机上的字看着重影,需要微微眯起眼睛。
顿了顿,他发:
【你们那儿大概什么时候结束?】
过了几首歌,才有人回复:
【结什么束,才开始】
程煊熠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回:
【那我结束了来找你们,发个地址给我】
就这样,两个人一个清醒一个不太清醒,总算能抛下一开始束手束脚的状态。唐岫到后来几乎快和他走散了,在高潮迭起的后半段完全融入到人群当中,大声地对着暗下灯光的舞台尖叫“encore”,成功喊回乐队的伴奏,听了一首之前从没公开发行的歌,叫《hiding you》。
演出一直到十点左右才结束,唱了两个半小时不带歇,完全值回票价。
唐岫散场出来时,才发现程煊熠不见了,转头四处找他的身影,直到快被人流推出场馆,才感觉到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找到了她。
更让她意外的是,等出了门,程煊熠居然还给她订了一束花,从花店派送员的手中签收后,沉甸甸地递给她。
这可能是为了今天的万圣节特意推出的花束,整整九十九朵大红玫瑰,上面铺了一层钉着珍珠的黑纱,像新娘脸上覆着的华丽面纱,削弱了红玫瑰的艳俗感和单调感,设计得很漂亮。
对于程煊熠这样的直男来说,这样的审美已经很不错了。唐岫虽然不喜欢红玫瑰,但收到花时,只顾感慨他的心意,根本无暇欣赏花是不是真的漂亮,匆匆忙忙地说了好多句“谢谢”。
这束花光是包装就精致又繁琐,显然不是临时能买到的,至少要提前半天以上,他可能在中午确定他们要一起来看演出的时候就下单了。
但他要是能提前预料到今晚会是这样的氛围,不知道还会不会想送她花。
唐岫弯了弯唇,有些自嘲地想着。程煊熠接下来的话几乎验证了她的想法,对她道:“跟我就不用说谢谢了吧,你觉得好看就行,我帮你叫出租车。”
唐岫听出他的潜台词,帮她叫出租车,意思是不送她回去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放弃送她回家这件事。
也好吧,他不要把男朋友做得这么好,还能让她的负罪感稍微减弱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