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园严格来说已经不算食堂，是她们学校装潢最高档的餐厅，价位相比食堂也稍高一点，一般是学校社团聚餐来的地儿，或是遇到喜事请全寝室来这儿吃饭。
唐岫今天虽然没有真正的喜事，但谁叫她心情好，就是连着请沈颖则吃七天七夜也没问题。
等两人碰上头，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唐岫翻着菜单，从汤、主食、小食一路点到甜品，最后长吸了一口柠檬水，清清嗓子，把昨晚的事原原本本跟她说了一遍，绝对没有半点添油加醋的成分。
她之前只要提起宋修筠，基本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总要被沈颖则提醒不要脑补太多，人太自作多情会变傻的。但今天不一样，证据确凿，她总算能证明某人之前小动作不断就是为了追她，不是她单方面在想入非非。
“我的妈呀……他昨晚喝醉真这么说了？那他现在岂不是就眼巴巴等着你分手了？”这个大瓜吃到最后，沈颖则握着叉子，嘴都快合不拢了，完全想象不出宋修筠那种高岭之花会喝醉酒拉着唐岫的手逼宫上位，她恨不得穿回昨天晚上在她家看现场直播。
唐岫当着她的面不比当着宋修筠，根本不带装的，嘚瑟地一耸肩，舀了勺舒芙蕾送进嘴里。
真好吃。
沈颖则看她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啧啧地咂嘴：“亏贼，我说你们两个都别太疯了，他喝了也就算了，你现在可是有夫之妇啊，你不怕遭雷劈啊？”
她这么一提醒，唐岫被迫想起程煊熠的事来，抿了抿唇，第一时间把勺子放下了，求她：“别用这么重的词吧……有夫之妇也太夸张了。”
“害，行吧……”沈颖则瞥她一眼，喝了口水，“主要是我没想到我一开始居然站错队了，早知道不让你答应体育生了，现在这样你是爽了，搞得他怪可怜的。”
唐岫垂眼，心情变得更沉重了：“是这样……”
沈颖则看她一下子蔫了，想了想，理性分析再次派上用场：“不过换个角度想想，就算没有姓宋的这个挖墙脚的，你不是也打算分手了么？再说程煊熠追你的时候居然不说清楚他要回省队的事，他要真想好好走运动员的路子，这几年都得待在队里训练，哪来的时间和精力谈恋爱，你要读书要做实验，也不可能跑去给他做挂件啊。”
她这话说得还挺安慰人的，唐岫低头枕在手臂上，瘪了瘪嘴：“唉……”
她现在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程煊熠说，他们俩最近又没什么联系，关系不尴不尬的。
每次想到这儿，她就觉着后悔，肠子都要悔青了。
她愁眉苦脸起来，沈颖则有点看不过眼，早知道就不提那个男的了，又没谈多久，能有什么真情实感，可怜男的只会变得不幸。
咽下taco里喇喉咙的玉米饼后，她换了个话题：“但我其实不太理解，虽然姓宋的长得是好看，狐狸精似的，但你那贼心起得也太早了，怎么就能确定你是真的喜欢他？”
“嗯？”唐岫抬起头来，没想到她会考虑这一点。
“说不定你就是肖想太久了，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等之后真跟他在一起了，也会跟程煊熠一样，没两天就觉得他失去光环了。” 沈颖则接着道。
唐岫飞快摇摇头：“不会的，我对他的感觉跟程煊熠完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就是……”唐岫张了张唇，又咬住，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啊就是？”她一忸怩，倒是把人胃口吊起来了，沈颖则追问。
唐岫左右瞄了眼，压低声音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没办法接受跟……一般男生肢体接触，总觉得很奇怪……”
“那跟姓宋的你就可以了？”沈颖则的脸皱了起来，不可置信。
面前的人老实点点头：“嗯，昨天晚上验证过了……”
不仅是可以，反应还大得夸张……她甚至都不敢回忆。
然而思绪落到这儿，唐岫的后背倏地一僵，反应过来宋修筠要是什么都记得的话，那岂不是也记得她当时的……
她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次——”这头沈颖则听到这句含义丰富的“验证”，长长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恐道，“不是吧，你们昨天干嘛了？应该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可酒后乱x都是男的装的啊，想不到姓宋的表面光风霁月，背地里也不过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这门婚事她坚决不同意！
“？”唐岫回过神，意识到她想歪到什么地方去了之后，脸上一热，赶紧否认，“不是不是，就不小心……抱了一下。”
“不小心？”沈颖则的语气依旧高扬着。
“他喝醉了，我扶了一把。”唐岫扶额，再度解释。
“哦……”沈颖则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认可地点点头。
的确，就唐岫这样的傻白甜，是会把扶一下想象成抱的。
……
两个人点了太多，吃了一个多小时才放弃挣扎，腆着吃撑了的肚子出去。
谁知道才刚出走廊，恰好碰见宋修筠跟几个文博院的老师从湘园的中餐厅那头出来，穿着最简单的休闲西装外套和白衬衫，站在在一众身量不高，头顶也略显稀疏的老教授中间，这里没有任何冒犯教授们的意思，光凭外表，的确出挑得过分，姿容俊雅，鹄峙鸾停。
唐岫出湘园大门的路只有这一条，他迎面走来，躲是躲不过去了，只好默默拉着沈颖则立定站直。
宋修筠推门出来的第一眼就注意到她了，看她停下，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阵，眉梢轻挑了一下，似乎在提醒她。
唐岫也反应过来，遇到这种情况，没有老师先向学生问好的道理，清了清嗓子，莫名觉得紧张：“陈教授好，黄教授好，宋老师好……”
沈颖则不是他们院的，除了姓宋的，剩下一个老师也不认识，只能在一旁挂出学术型礼貌微笑，跟着喊：“老师好。”
“诶，小唐，中午跟同学来这儿吃饭？”文博院一共也就那么些学生，唐岫成绩又好，几个教授给她上过课，都认得她，乐乐呵呵地开口回应。
“嗯。”唐岫乖巧点头。
目光再偷偷转向宋修筠时，就看他的嘴角轻弯了一下，接着他们的话口往下，语气里满是笑意：“吃过了就好，小唐。”
“……咳。”唐岫被这称呼呛了一下。
陈教授五十多岁这么喊也就算了，他一个才二十七的，喊什么小唐？？
宋修筠难得光明正大地打趣她，见她露出语塞的神情，眸光都是粲粲的，经过她身前离开时，低声说了句：“先走了，下午四点半来接你。”
“哦……”唐岫答应得格外小声，瞟了眼几个快要走远的教授，递给他一个眼色。
宋修筠会意，重新抬起头时，绷了绷脸上的表情，才加快步幅离开。
作者有话说：
岫妹：这人道貌岸然！道貌岸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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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祖竹造马
宋修筠今天唯一的正事只有早上那节课, 中午吃完饭回去，翻了翻唐岫上次帮忙搬过来的课堂笔记，挨个在上面批“阅”。
只是改到其中一本字迹格外潦草的, 想也不想就给了“80”分, 转到扉页, 才发现上面写着“程煊熠”三个大字。
他手上的红笔顿了顿，觉得奇怪, 又翻回里面的内容，仔细看了两页。
虽然不常点名，但他知道程煊熠来上课的次数屈指可数，这笔记里的内容不像是他能写出来的。
宋修筠抬了抬眼, 伸手从那摞笔记本里抽出沈颖则的，他这阵子已经记清唐岫这个朋友的名字了, 把两本放在一起对比照着看。
那个女生写的是一杆潦草的行楷, 写得急之又急, 每次收尾的笔锋都挺峭得夸张, 但整体字不难看，只是有些狰狞；右边那本就毫无章法了，形状大小都没有定数，个别笔画还会到处乱飞。
要不是宋修筠知道他们的底细，估计也不会把这两本笔记联系在一起。抛开天差地别的字迹, 里面的内容的确是一样的, 除了程煊熠偶尔抄漏几个字，把兴隆洼写成兴隆之外。
这俩人一个请了半个学期假，一个上课不认真听讲只会睡觉, 笔记估计都是唐岫借他们抄的。
看到这儿, 他浅浅叹了口气, 把后者笔记上的“80”划掉，改成“85”，在下面写上日期。
不管怎么样，他能抄成这样不容易，不能仅凭字迹给分。
至于沈颖则这本，内容是一样的，字迹又好不了多少，他也只给了“85”。
等把这门选修课的期中成绩输进系统，给教务交好差。宋修筠点开邮箱，找到另一个班课代表整理好发给他的期中论文作业，不紧不慢地一篇篇看下来。
不得不说，本科论文的学术价值基本为零，这些学生又才大二，还没参加过田野考古实习，全都是把网上现有的观点拼拼凑凑搅成一团写出来，没有一点自己的东西，甚至还有些错误的内容。
但不管怎么说，这种拼凑也勉强算得上写论文的基本功之一，至少锻炼了他们的信息检索能力……宋修筠这样安慰自己，眉心紧锁地一连改了五六篇，中途收到微信消息，如获大赦，第一时间拿起手机。
是他师兄发来的，问他要之前的报告资料，宋修筠从文件夹里找出来发给他，顺便多问了句：
【大闸蟹收到了吗？】
赵赟这阵子还回不来，有一大堆报告等着他整理好存档数据库，昨晚就没去吃饭。饭桌上院长提起他，体恤他被派来四川带队，一待就是一年多，特意让宋修筠帮忙寄了快递，聊表慰问。
对面的人回复：
【还没下班呢，我哪像你啊，待在学校里，想怎么早退就怎么早退】
宋修筠看到消息，轻轻笑起来，估计是因为今天心情好，看什么都挺高兴，想了想通知他：
【对了，之前那件事】
【我好像快成了】
赵赟最近赶着回学校，每天都加班加点快忙昏头了，一下子记不起来：
【哪件事儿啊？】
话刚发出去才想起来，能让宋修筠含糊其辞不说清楚的，除了追姑娘那事儿也没别的了，一时震惊：
【你挖人墙角挖成了？】
【这才多久？？一个月到了吗？】
要不怎么说这男的脸长得好看就是吃香啊，这么高难度的活儿转眼就搞定了。好在他这师弟不是渣男，之前又缺根筋，要不然长这么大，不知道要害多少小姑娘心碎。
赵赟酸溜溜地啧了几声，又问他：
【怎么着，那我作为狗头军师，你得给我备多少厚礼？】
【要不要我明天就赶回去喝你的喜酒？】
他消息发得太密，宋修筠还没想好上一句，他下一句就来了，视线最后落在“喜酒”两个字上，笑着叹了口气：
【您收收，八字还没一撇呢】
【得先等我这学期代课结束，她还在读大三，虽然没教她的课，但总归要避嫌】
赵赟看到中间这句“读大三”，呛得腰都快折了，好半天才喘上气来，不可置信地盯着聊天记录上“宋修筠”这三个大字。
最后实在受不了，打了个电话过去，开头第一句就是：“宋修筠啊宋修筠，难怪之前打死都不跟我说那暗恋对象是谁，合着人本科都没毕业，还是一小姑娘呢，你这是想老牛吃嫩草啊？”
他的语气太不可置信，宋修筠在手机这头被震得微微眯起眼睛，平静承认：“嗯，你说得没错。”
“你……”赵赟被他这任杀任剐的语气听得没辙，又问，“那你跟人怎么认识的？在学校？”
“不是，一早就认识了。”宋修筠道。
要是从唐岫出生起开始算的话，得二十年了，时间过得还真快。
“一早就认识？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赵赟追问。
宋修筠默了默，意识到他好唐岫虽然认识了这么多个年头，但真正有深入接触，也就是这个学期的事儿。
一面原原本本把事情对他解释了一遍，从宋婉清跟唐岫姥姥的老黄历开始追溯，一直说到他这学期代课后和唐岫合住的事儿。
赵赟闻言才了然，“害”了声道：“难怪呢，你俩这不就青梅竹马么，门当户对的，你家里人知道了肯定也高兴。”
“青梅竹马？”宋修筠轻皱了一下鼻子，之前倒是从来没这么想过，“我做她竹马，年纪是不是大了点？”
虽然唐昶允是提过小时候给他们定的什么娃娃亲的事，但随着唐岫慢慢长大，这种玩笑就不好再开了，搁下再没提起过。
“哼，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能把人骗到手你就偷着乐吧。”赵赟冷哼了声，转念想到，“不过张教授快退休了，院长不是想让你留校么，还提了破格评副教授的条件。但你家那位年纪太小了，是个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先进站过渡两年吧，等她本科毕业了会稍微好点。刚好我手头的项目也还没做完，不着急。”这个问题宋修筠一早就意识到了，也早早做好了打算。
“倒也是个办法，先留学校拿两年资助，有时间还能帮我一块儿做做课题，还不用搞教学，每天就谈谈恋爱，多爽啊。”赵赟说到这儿，越想越觉得羡慕，轻啧了声，“等你以后当上教授你就知道了，带学生比自己搞研究累一万倍，大半夜陪他们一块儿翻文献改论文，夭寿啊我。”
宋修筠闻言，低声笑了一下：“借你吉言。”
“……”赵赟听他完全没把自己的后半段话听进去，已经完全陷恋爱脑里去了，看了眼时间，不打算再跟他闲扯，“行了行了，我还一堆活没干，先挂了吧，到时候别忘了给我包红包。”
“好。”宋修筠答应得爽快。挂断电话，靠在椅背上安静了一会儿，手指在扶手上轻轻跳动，才重新点开文件夹，打开下一篇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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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岫这阵子放了学都能准时回家，因为时间都属于自己，不需要迁就别人，学习效率比之前要高很多，看完书还能带莫奈出去溜溜，再回来画会儿画。
晚上十点她洗漱完坐在床上时，突然收到了程煊熠给她发的消息：
【收到鞋了】
【[图片]】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欧文7，我家有好几双来着】
唐岫当时握着手机，瞥见这个熟悉的备注，手指条件反射地弹开，手机的金属沿结结实实地砸在她的脚踝上，疼得她“嗷”了声。
等缓过这阵痛，她伸手用力揉着踝骨，一边解锁手机，回复：
【我其实不是很懂，问了我哥，他说你们男生应该会喜欢这个鞋子的】
发完后，脚踝的那块皮肤已经被她搓得热热的，唐岫紧了紧手指，又道：
【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这个点才刚收到快递么？】
程煊熠答：
【刚吃了个夜宵回宿舍，最近在死命练】
唐岫只好又问：
【那你最快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