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域中又有谁招惹了这位？
苍珏又回想起来了千年前，自己被追杀得四处逃窜的悲惨经历。
“你……又怎么了？”苍珏咽了咽口水，艰难地说。
他现在就害怕是自己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子，在无意识中招惹了这个祖宗，惹得人家心生不快。许沉璧这个人，实在是恶迹斑斑，心情好的话估计赔偿几件奇珍异宝哄她开心就好，要是心情不好，还不知道能想出什么样的折腾人的法子来。
但是苍怀明可是自己的孩子啊，哪怕再不成器，该罩着还是要罩着。
许沉璧见苍珏这个吞吞吐吐的模样，自然而然也大概猜出了这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大概是以为苍怀明招惹了自己吧，此时此刻，没准正在思考着怎么找补。
那就让他这么以为着吧，反正自己怎么都不亏。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许沉璧清了清嗓子，耸了耸肩，有些无奈。
其他人看着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对，但是落在苍珏眼中可不一样了。苍珏从这个动作中，莫名领悟到了许沉璧的暗示。
他虽然心如刀割，但是为了第七域的安宁，他认！
苍珏挺直了腰板，拍了拍胸膛：“不必多说，犬子无知，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多计较，您要是需要什么，随时跟我开口，一切好说，一切好说。”
许沉璧一听这话，便觉得妥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刚才我与第七域的少主玩了个游戏，但是在有个问题的答案上出现了分歧……”
“那肯定是您说得对！”苍珏一听这话，便觉得许沉璧有兴师问罪那意思了，马上开口表忠心。
他强迫自己忽视掉在场其余人疑惑的目光，毕竟，在性命面前，面子什么的不值一提。
这些人哪懂得自己现下忍辱负重，到底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第七域长久的安宁？
许沉璧摆了摆手：“不不不，这个倒也不能这么说，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知会您一声的，毕竟万一真的是我的问题呢？这不就难以服众了对吧。还请领主大人，为我做个证。”
苍珏一听这话，心下感叹，这许沉璧过了千年之后，脾气倒是有所缓和，这要是搁到以前，早就提溜着招惹到她的人来寻自己讨个说法了。
但苍珏仍然不敢怠慢，他往前蹭了几步，眼中一片赤诚：“但说无妨，这第七域，还没有我不能做主的。”
许沉璧眼看着苍珏的靠近，赶紧往后退了几步，以图保持距离。她难得好心地提醒道：“要不……你先起来？”
苍珏听到这话，才敢站起来。
“那请问您，到底是什么问题呢？”苍珏要是完全直起身子，其实是比许沉璧高出一头多的，但他跟许沉璧说话时，微微弯着身子，体贴地让许沉璧看着自己的时候，不会因为抬头而觉得疲劳。
这其实也是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许沉璧这个人的性子，其实接触多了下来会发现，像极了自己年少时候养的那只通体雪白眼睛碧蓝的猫儿。骄纵任性，很容易生气，只有顺着毛，对她恭恭敬敬的，她才能大发慈悲安生一会。
但是在场的其他人不知情啊，苍珏的一番举动，落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一种不知为何的赤裸裸的谄媚。
目瞪口呆。真正意义上的目瞪口呆。
“父君，这是……”苍怀明无疑是最震惊的那个，虽然自己这位父君平时婆婆妈妈的，总是给自己操着莫名其妙的心，但是他也实在是没见过自己的父君如此尊敬地、如此毕恭毕敬地对待一个人。
哪怕是对待魔皇陛下，自己的父君也不会如此。
“咳咳。”苍珏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表现的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但是已经晚了，他只能硬着头皮问道：“那到底是什么问题呢？”
这时，那个书生，也就是孔正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然后冲苍珏行了一个跪拜礼之后说道：“我们在讨论太真宗的老祖宗许沉璧，到底为何要创办太真宗。”
苍珏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这帮人可是真会提问，这问题问谁不好，偏偏直接问到了正主头上。
但是他不敢多说什么，毕竟重生这件事，说出来过于吊诡，若不是他正好碰上了，他也不会觉得这种只在话本子里听说过的故事，会在现实发生。
而且看其他人对许沉璧的态度，应该是还没察觉到这位的真实身份，那自己还是帮着隐瞒吧。
“那你们的答案是什么？”苍珏问道。
那书生抢在许沉璧前面回答道：“这位许姑娘说，是因为那位老祖宗被宁掌门诓骗了。”
苍珏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他有点想笑，但是不敢。
他之前还纳闷着呢，许沉璧这么一个无拘无束不讲规矩的人，怎么会自己束缚住自己呢？原来是因为被宁温流诓了啊。
苍珏憋笑道：“这个答案是对的，还有什么异议吗？”
那书生还是心生不服，但是他又惧怕苍珏的威慑，只能低着头老老实实回复道：“没有意见了。”
许沉璧见这书生终于憋屈了，舒了一口气。
想来之后，这书生不会再缠着自己挑刺了。
“既然领主都说我是对的了，那不知我是否可以拿走我应该获得的呢？”许沉璧这里说的，就是苍怀明许诺给自己的那些宝贝。
那书生死死地闭着嘴，不敢多说什么。
大概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人家魔族的地盘上，而不是人间高堂之上了吧。
许沉璧漫无目的地想着。
她达成了目的，也懒得再搭理苍珏，于是转身打算走向自己那个师兄，拉着他取完宝物之后一同离开。
不对，还得拉上宁行止，因为自己的任务就是要送这个少爷回家，帮助其他人逃离这个地方，说白了只是顺手之劳。
“等等，我有一事，想请您帮忙。”
许沉璧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苍珏发声道。
“您若是帮我，必有重礼酬谢。”
重、礼。
许沉璧唇齿间无声滚动这两个字，她琢磨着。
这苍珏的宝库，在千年前被自己洗劫一空，现在也不知道有什么稀罕物件能称得上是重礼。
她倒是有些好奇了，又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苍珏开口求自己这个老仇人。
一定非自己不可的道理。
许沉璧矜持地点了点头，然后跟随着苍珏，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七拐八拐地走进了苍珏的书房。
“我跟你很熟吗，苍珏。”许沉璧一进苍珏的书房，便懒得装了。她挑挑拣拣着，选中了一个看起来最柔软最舒适的椅子坐下，然后没好气地跟苍珏说，“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重礼。”
“我前些年寻得一对九转琳琅珠，这珠子流光溢彩很是漂亮，最重要的是，这是传说中的仙人遗物，想来有不少仙缘蕴藏其中。”苍珏讨好地笑着，他也知道许沉璧这人最注重的就是仙缘，所以自然拣着他自以为重要的说。
可惜他不知，对于现在的许沉璧来说，仙缘是最不缺的东西了。
许沉璧想了一下，虽然自己不缺仙缘，但是不代表别人不缺。到时候自己看心情可以将这对珠子送给一个扶贫对象，也算是物尽其用。
若是别人知道许沉璧打算如此草率地处置仙人遗物，没准都要气得吐出一口老血。
“说说吧，你要求我做什么？”许沉璧轻抿了一口清茶，算是答应了。
“实不相瞒，我想请您帮我寻一人。”
“千年前，魔皇陛下和仙道魁首，也就是贵宗的宁温流掌门签订过条约，我身为魔族的领主，也因为这个条约无法前往人间寻找，所以只能拜托您了。”
苍珏先给坐在椅子上的许沉璧倒了一杯茶，才开口解释道。
“那你要寻找谁？”许沉璧倒是有些好奇了，她和这苍珏也算是认识许多年了，自然知晓这人是最讨厌有求于人的，现在竟然委托自己帮忙寻人，此中必有猫腻。
苍珏扶额，很是头痛：“实不相瞒，是一个头顶晶莹鹿角的白发姑娘，她的肌肤是雪白，眼眸是雪白，连睫毛也是雪白。”
“听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说，那个姑娘叫作苏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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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前车
“听你这描述，这姑娘不像是人族。”
许沉璧微微抬起杯盏，放至鼻前，轻轻嗅着茶香。
“我也不知是什么妖邪之物，说来奇怪，我见那姑娘明明是白鹿模样，我那儿子却偏偏告诉我，这是个姑娘。为了这个，我们爷俩也已经吵了好久了。”苍珏连连叹气。
他挪步到许沉璧临近的一张椅子旁，刚想坐下，许沉璧便抬头清凌凌地瞥了他一眼，这人便识趣地后退了几步，回原处站着去了。
许沉璧之前都是有意收着自己的这些毛病，生怕暴露了身份。但是在熟人面前，便随心所欲了，她丝毫不担心苍珏嘴巴不严，将自己就是太真宗老祖宗的消息泄露出去。
更何况，苍珏眼下还有求于她，自然是当成菩萨供着。
许沉璧缓缓开口：“倒也不一定是妖邪之物，我年少时曾在书中读到过，上古时期有一妖族，名为鹿灵族，其祖先相传是上古时期飞升的仙人的坐骑。这个种族我虽未见过，但是书中有写，鹿灵一族通体雪白，鹿角晶莹生辉。”
“按照你的描述，你大概是遇见了一个成年期的鹿灵族后裔。”许沉璧一锤定音。
她又低头抿了一口茶，心下想着，这苍珏过了这么多年，虽然书没读多少，但是在某些方面，还是有些长进的。
最起码这茶叶选的不错。
她再一抬头，便看见了传闻中威风凛凛的魔界第七域的领主，茫然地挠着头的模样。
“这鹿灵族……”他小声嘟囔着，很是不解。
“叫你年轻时多读些书，你天天喊打喊杀的，现在知道书读得少的下场了吧。”许沉璧见他这模样有意思的很，难免揶揄道。
听见许沉璧的打趣，苍珏的头逐渐低了下去，他闷闷反驳道：“那天底下也不是谁都有你的头脑，你当谁都跟你一样过目不忘一目十行……”
苍珏抱怨的声音虽小，但是架不住许沉璧的耳朵好使。
许沉璧听见这话，将手中的茶盏轻轻地往旁边的雕花红木桌子上一搁，发出了“刚当”的声音。
果不其然，苍珏一个激灵，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许沉璧满意于苍珏的识相。
但是她又有些好奇，就算是苍怀明鬼迷心窍对人家一见钟情，那苍珏也不至于请自己把人家捉回来吧。
这问题的根源，难道不是他的儿子吗？关人家鹿灵族后裔什么事情。
于是她便直接开口问了。
苍珏犹豫再三，回复道：“其实我只是想让犬子再见那姑娘一面，没准就放下了呢。他向来都是这样，见着新奇玩意便挪不开眼睛，但是要是告诉他，他以为的新奇物件到底是些什么，便会立马失去了兴趣。”
许沉璧觉得有些滑稽，她直接开口道：“万一你儿子再见那个姑娘，心动更甚了呢？你有时间拜托我找到人家，不如劝你家那个小纨绔赶紧跟别的姑娘发生点感情出来，这样不是更方便？”
苍珏叹气的声音更重了：“我倒是也想啊，这不是搞出了这么一波，让下边的人带了一些人来魔界，就想让我家那个小兔崽子赶紧回心转意。结果好嘛，他知道这件事，彻底跟我闹起来了。”
许沉璧听完这话，凉凉地说：“这档子幺蛾子事，果然是在你的授意下啊。”
听出了许沉璧话语中的威胁不满，苍珏尴尬地吞了吞口水，小声道：“我还有几件宝物，一个是……”
许沉璧虽然有些不满，但是听到“宝物”两个字之后，那点不满便烟消云散了。
但是没人会跟宝物过不去，她也一样。
许沉璧说：“那等我找到那姑娘，再给你送过来，到时候你把那些物件给我就成。”
觉得谈完了，许沉璧站了起来，准备离开苍珏的书房，去找他的儿子苍怀明要自己应得的那些宝物。
她走到大门口，正要推门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为什么这苍珏，苦心孤诣地要苍怀明放弃喜欢苏台呢？
许沉璧是个憋不住的，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谁知那苍珏这么回答道：“因为不是一路人啊。”
许沉璧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理由。
正当她疑惑不解的时候，苍珏贴心地解释道：“主要是我们魔族在这件事上，有前车之鉴嘛。你也知道，魔族是唯一一个不能修仙谋求长生的种族，但是上古时期，我们族有一位公主殿下，鬼迷心窍爱上了一位人族的修士，要死要活地非要跟着修道成仙，结果好么，人家飞升了，那位殿下直接在雷劫之下香消玉陨了。”
不对。
不是这样的。
许沉璧的心头，忽然涌动着这样的念头。
不知为何，她有种想宣之于口的冲动，她想为那位素未相识的魔族公主辩白。
她自己也觉得奇怪。
“怎么了？”
苍珏的一声呼唤，将沉浸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中的许沉璧，硬生生拔了出来。
“没事，就是我觉得，你们那位魔族公主，倒也不一定真的是为了爱情才沦落至此的。或许还有些别的原因呢？你们魔族天生不能修仙，竟然也没人想要抗争抗争吗？”许沉璧解释道。
“您这个说法倒是新奇，我们魔族上下，觉得这位公主是个恋爱脑，已经这么觉得数万年了。至于抗争，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生存的规则，魔族的寿命已经算是最长的了，我是觉得没什么好抗争的。”苍珏说道。
这话倒是没错，这世上，人族的寿命最为短暂，尤其是不修仙的人族，寿命只有几十余年。妖族寿命虽然较长，但是前几百年乃至几千年，都是兽身，只有到了一定岁数才会化为人形。人族和妖族，都可以通过修道来延长寿命。
而魔族却不行，哪怕平均寿命是最长的，为几千年。
但是魔族，死了就是死了，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这就是种族的差别，但是若有人想抗争一下求个公平，也不是不能理解啊。
但是许沉璧没有多说，她推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许沉璧循着长廊，正准备返回原处去寻苍怀明，还没走到，却刚巧遇见了李不言和宁行止两个人。
这两人，虽然都在等她，但是离得却八丈远，也不知在她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不言眼看着许沉璧的走近，抬起手朝许沉璧挥了挥，嘴里喊着“师妹师妹”。
宁行止本来是背对着许沉璧的，一听见李不言这样叫唤，马上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盯着许沉璧看，眼里尽是温柔缱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