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他们用皮带绑住了那个被敲晕了的男人的双手,然后报了警。
警车开来后,把凶徒和他们俩一起带回了公安局。未成年需要通知家长。
林嘉年没有家长,是孤儿院的院长代替了此身份。
她的父母赶来公安局之后,并没有感激林嘉年,他们愤怒地、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权贵者姿态勒令警方严惩嫌犯。
只是驱车在回家的路上,她的父亲说了句:“这次就算了吧。阿南,以后乖乖听话,不要再让爸爸妈妈失望了。”
她的妈妈并没有发表异议,默许了对林嘉年的宽恕。
他们没有再对林嘉年二次发难,又再度恢复了司机对她的车接车送,条件是她必须乖乖听话,再也不能让爸爸妈妈失望了。
从那之后,他们两个连在虚幻的窗影中相望的机会都没有了。
黑色的奥迪车穿进了隧道,两侧的照明灯由明黄色变成了亮白色。
许知南看着车窗上倒映着的自己和林嘉年,恍然惊觉这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车窗上的他们早就不再穿校服了。
她内心深处突然涌起了一股疯狂的冲动:为什么、不能像是妈妈说的那样、忍一忍不离婚呢?
他们自十五岁相识,兜兜转转、磕磕绊绊十三年,为什么会走到离婚这一步呢?
她极度渴望着对林嘉年说:我们不离婚了吧?我们去民政局把申请撤销了吧?
但她的冲动最终还是屈服于了理智。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忍耐一次就要忍耐一辈子。
她还是接受不了背叛,来自那件衬衫的挑衅也令她难以释怀。
然而车身还没穿出隧道,林嘉年忽然开了口,低沉的言语间充斥着哀求:“知南,能不离婚么?”他后悔了,他早就开始后悔了,他不想离婚了。
许知南的喉间一哽,咬紧了牙关,待到那股汹涌澎湃的情绪被压下之后,才开了口:“不能。”
林嘉年的眼眶通红,竭力压制着哽咽,嗓音无比嘶哑:“我只有你了。”
许知南也在哽咽,语气却异常坚决:“你还拥有很多,你有头脑,有眼界,有事业,有大好前程,我只是你拥有的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林嘉年的语气间充斥着茫然与无措,仿若再度被扔在了孤儿院门口:“可是、没有你我连家都没有了……”
一个连家都没有的人,还要什么大好前程啊?
许知南心头一痛,强压着呜咽,回道:“你还会有家的。”
林嘉年心知肚明,他不会了,往后余生都不会了。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留下许知南。
从出生以来,他所拥有过的所有东西都像是一阵春风一样,仁慈地从他的指间穿流而过,让无知又贫瘠的他一窥春光,却永远也抓不到春色。
不属于他的月光,终究还是会离开他的。
他依然是一条孤独的流浪狗。
半个月后,他们去了民政局,正式办理了离婚手续。
那天的天气很好,宛如他们结婚的那天一样,天上有金光,空中有微风,白云在流浪,就像是,所有童话故事的结局一样。
(上卷完)
作者有话说:
离了【狗头】
*
今天发100个红包吧~爱你们!
第31章
东澜大酒店临水而建, 客房内窗明几净,光照充裕,视野极其开阔, 临窗而望时, 不仅能将东辅河畔的大好风光尽收眼底,还能放眼远眺整座东辅城的兴盛与繁华。
然而位于二十一楼的2108客房内却门窗紧闭, 卧室内的两爿厚重的遮光窗帘更是严丝合缝地拉在了一起, 明明是万里无云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这间客房内却昏沉的如同不透风的夜晚。
住在这里面的客人, 好像有点儿惧光。
再通过堆积在沙发上的如小山高的脏衣服以及床头柜上密密麻麻的空酒瓶来判断, 这位顾客还有点儿颓废。
手机铃声再度振奋地响起, 为这间死气沉沉的卧室增添了几分活力,然而趴在大床上的那位宽肩窄腰、身形颀长的男人依旧是一动不动,白色的被子只盖到了腰间, 紧实的上半身赤-裸在沁凉的空气中,浅蜜色的肌肤一片冰冷,要是有胆小又好事儿的人上前摸一摸的话,搞不好还以为这人早就挂了。
许久后,手机终于累了, 再也不唱歌了, 然而还没歇息多久呢, 又来活儿了。
手机在枕畔,催命的铃声再度响起, 终于唤醒了宿醉中的林嘉年, 意识清醒的那一刻, 痛晕脑涨的感觉突如其来。
整颗脑袋都要炸了。
他双目紧闭, 难受地蹙起了浓眉, 右手不停地在枕畔摸索着,如同瞎子过河似的摸了好久,才摸到了自己的手机,刚把电话接通,孟逸磊气急败坏的骂街声就从手机里面传了出来:“我艹你他妈是死了么?老子给你打电话打得手机都快他妈打炸了!”
林嘉年的手机也快被他给打炸了,贴在耳朵边都是烫的。
好几秒钟之后,林嘉年昏昏沉沉的大脑才接受到信号,开口时,嗓音极其低沉嘶哑:“有事儿?”
“我艹?有事儿?哈哈。”孟逸磊是真的被气笑了,“几个亿的项目,你说不管就不管了,你问我有没有事儿?林总你他妈真会给我开玩笑。”
又停滞了几秒钟后,林嘉年沉声回了句:“我不想干了。”
孟逸磊:“……”
草,这他妈玩笑开大了啊。
但是通过林嘉年的语气判断,他感觉他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孟逸磊这下是真有点儿慌了,操蛋的语气瞬间变成了关心和担忧:“你到底怎么了?家里出事儿了?还是身体原因?”
林嘉年沉默许久,缓缓开口:“我离婚了。”老婆都没了,还干个屁啊干。
孟逸磊彻底懵了,像是看到了死人复活、活人暴毙那般不可思议:“你离婚了?你?离婚了?”
林嘉年:“嗯。”
孟逸磊震惊都只会重复连个字:“我艹,我艹……”
林嘉年已经不想再说那么多了,连个招呼都没打,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办公室内,孟逸磊还在凌乱着,即便电话已经被挂断了,他还一直保持着打电话的姿势,双唇微微张开,满目都是震惊和错愕——
林嘉年竟然和许知南离婚了?他俩竟然还能离婚?
越想越不可思议。
许久之后,孟逸磊才从震惊中回神,内心却依旧是唏嘘的,缓缓地将手机放在了办公桌上,但是在几秒钟之后,又猛然清醒了过来:离婚了你也得回来上班!
孟逸磊又赶忙拿起了手机,却又陷入了无人接听的绝境中。
孟逸磊气急败坏地把手机扔在了桌子上,烦躁地用双手拨着头发,绞尽脑汁地思考着接下来的工作该怎么办,却始终无计可施……么?
灵光乍现的那一刻,他再度从桌上抓起了手机,迅速打开了通讯录,找到许知南的联系方式后,直接拨了出去。
许知南今天去医院复查了,刚从妇产科的B超室内走出来,手机就响了,从呢子大衣的兜里掏出来一看,诧异地蹙起了眉毛:孟逸磊?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孟公子竟然会给她打电话?
愣了几秒钟后,许知南才接通了电话,正欲开口询问他找她有什么事,孟逸磊的低沉压抑的语句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冲进了她的耳朵里:“小许,林嘉年出车祸了。”
许知南当即浑身一僵,遍体生寒,头皮一阵阵地发紧,呼吸也在顷刻间停止了。
下一秒,孟逸磊的笑声就从听筒内传了过来:“我开玩笑呢,他好端端地屁事儿没有。”
许知南的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大脑始终一片空白,许久之后,那团混乱的白色才逐渐退去,却依旧是心有余悸,恐惧又催生出了怒火:“孟逸磊,你丫是不是有病?”
她咬牙切齿地骂,言语间还透露着残留的哽咽。
B超室门口等候着的孕妇和家属们都在往她这里看。
孟逸磊赶忙道歉:“诶呦,你怎么还哭了?我的错我的错,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了。”
许知南越发恼怒:“你到底有什么逼不得已的诅咒林嘉年出车祸?”
孟逸磊连声解释:“我可没诅咒他啊!我就是想试试你还在乎不在乎林嘉年了。”
许知南意识到了什么,用力抿住了双唇,沉默不语。
孟逸磊叹了口气:“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你俩离婚了,小许,你俩这明明还都挺在乎对方的,怎么就离婚了呢?”
你真的不知道么?
许知南愤恨地咬了咬牙,却还是忍无可忍:“孟逸磊,你不用在这里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孟逸磊愣了一下,言语间尽是茫然:“不是……小许,我理解你离婚的心情,但冤有头债有主,我真不是你俩的第三者,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许知南:“……”
孟逸磊又斩钉截铁地保证:“我也没插手过你俩的婚姻,我从来不干那种挑拨离间的事儿。”
许知南都被气笑了:“你少跟我在这里顾左右而言其他,林嘉年的那点儿破事儿你比我清楚的多!”
那点儿破事儿?
林嘉年那种从不沾花惹草的绝世好男人还能有破事儿呢?
孟逸磊是真的好奇了:“他什么破事儿啊?”
还跟我装是吧?许知南深深地吸了口气,一边点头一边冷笑着说:“行,非让我把话说明白是吧?那我就把事儿明明白白地摊在台面上告诉你:你们公司的那个叫王伊露的小前台,早就和林嘉年暗渡陈仓了,你还能不知道?”
孟逸磊顿口无声,瞠目结舌,如遭雷击。
许知南再度冷笑了一声:“怎么不说话了?玩沉默是吧?你要是不知道的话,那天我去你们公司时候你干嘛那么着急地帮那个小三儿解围?”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又红了,鼻腔内一片酸楚,“你和林嘉年都是王八蛋,联起手来把女人蒙在鼓里当小丑耍!不想过了,想离婚,就直说,没必要把人耍的团团转!”
孟逸磊依旧处于巨大的冲击与惊愕之中,呆滞地张了张薄唇,试图开口说点儿什么,却没成功,几次三番下来,他满腔的冲击与惊愕尽数变成了紧张与慌乱,言语间的气势都开始收敛了:“怎、怎么、怎么可能呢?他们俩?他、他们俩怎么可能?”
王伊露和林嘉年?怎么可能?王伊露还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许知南哂笑:“你还装是吧?行,好,我就当你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孟逸磊强稳心神:“你是怎么知道的?”
许知南笑得讥诮:“王小姐厉害呀,穿了我老公的衬衫不说,还故意把喷了香水沾了口红印的衬衫塞进我老公行李箱里,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还能看不明白她的意思么?她不就是想当林太太么?行,我让给她。”
孟逸磊突然坐立不安了起来,身下的办公椅仿若长出来了倒刺一般。
他一边用左手搓着后颈,一边举着手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无头苍蝇一般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那么什么,小许,你先冷静一下,冷静听我说,凭借着我对林嘉年的了解,他绝对不可能做出来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这里面一定一定有误会。”
许知南:“还能有什么误会?能有哪门子误会?”
孟逸磊舔了舔因紧张和愧疚而变得无比干涩的双唇:“你问清楚了么?调查过了么?你要是什么都没问,就凭借着一件衬衫断定了你老公出轨了,对你老公来说是不是有点儿不公平?婚姻也不是儿戏,你们也不能这么草率的就离婚。”
许知南:“我当然问清楚了。”
离婚前,她质问林嘉年,有没有婚姻之外的爱人?林嘉年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解释,只回了句:那就离婚吧。这不是默认自己出轨了是什么?
许知南又说:“我当然也调查过,我去你们公司就是为了去看一看那个小三儿长什么样!”
孟逸磊:“……”
这回真是他欠林嘉年的了,往死里欠了。
他焦急又不安地咬住了下唇,嘴都快被自己咬肿了,纠结许久之后,还是有些于心不安,又说了句:“这里面肯定有误会,要不、你再问问?问清楚一点?再不然我去帮你问问?我肯定能帮你问清楚!”
许知南笑:“离都离了,我还问什么问?还有,就算是我误会了他,也是他先跟我提的离婚,不是我跟他提的离婚。”
孟逸磊:“……”
这他妈都什么事儿啊?
许知南疲倦地叹了口气:“你要是为了劝我们俩复婚才打的这通电话,那我先感谢你一下,谢谢你对我和林嘉年的关心,但复婚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孟逸磊也叹了口气,纠结又为难地对许知南说:“其实我主要也不是来劝你俩复婚的,是林嘉年已经好几天没来公司了,我给他打一千通电话,运气好的话才能被接通一个,我就有点儿担心他,而且吧,公司这边儿也确实是需要他。”感觉自己这么说似乎有点儿不近人情,他又赶忙解释了一句,“我理解你俩的现在的感受和心情,我也能理解他为什么不想来公司,他也确实需要时间去度过低谷期,但是项目冷静不了,客户和股东们也冷静不了,六个多亿的项目,他说撂挑子就撂挑子,这有点儿儿戏了吧?过家家也没有这么随便的,哪怕是我同意让他休假,客户和股东们也不一定同意。”
许知南终于明白了孟逸磊给他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客户”和“股东”是挡在她面前的两座移不开的大山。
沉默许久后,许知南无奈地回了句:“行,我打电话劝劝他。”
孟逸磊如释重负,连声道谢:“谢谢谢谢!真是谢谢你了小许!”
许知南本想直接挂电话,但转瞬之间又想到了孟少爷是投资人、大股东的儿子,人情世故又重新占据了理智的上风:“不客气,应该的。”
挂了电话后,许知南再度长叹了一口气,疲惫感席卷身心,后腰还有些酸。她想坐下来,然而放眼一望才发现走廊两侧的座椅上全都坐满了人,大部分还都是男人,站着的孕妇数不胜数。
许知南面无表情地朝着距离她最近的一排长椅走了过去,对坐在最端头的那个肚子比孕妇还大还圆的男人冷冷道:“起来,让我坐。”
男人一愣,瞪着她说:“凭什么?”
许知南眉头一拧:“凭这里是妇产科,凭我肚子里揣的是孩子,你他妈肚子里揣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是离婚的原因还是怀孕的原因,她最近一段时间的情绪可谓是无比暴躁,平等地痛恨每一个惹她不开心的人,对谁都敢气焰嚣张地直接开干。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遇到那种横的、狂的、不要命的,谁都怂。
外加这男人本就理亏,许知南这一嗓子骂出来之后,走廊上所有的孕妇和家属的目光都朝这边儿投了过来,让他瞬间就成为了众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