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处摆了两双拖鞋,情侣款的。
她一边换鞋一边问:“今晚住这儿啊?”
“不想住?”他抬手帮她脱了外套,挂在一旁。
他揿开客厅的灯,满室明亮,然后牵着她的手往里去。
仿佛又嫌她走得慢,回身把她打横抱起来,动作太突然,林以宁下意识搂住他脖子,回他:“没有不想,就是觉得有点房子有点空,想问你能不能住。”
这个房子虽然是她最先设想的,但却没什么参与感,离开南临小半年,她没为他做过什么,还总质疑他的爱意,他却默默做了许多。有些不是滋味。
陈予怀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又笑。
林以宁抬手戳了下他的脸:“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笑。”
他没回答,只是挑了下眉。
林以宁兀自表白道:“小鱼,我很喜欢你。”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想说我也爱你,但又觉得不是很真诚,一毛,我大概是个挺无趣的男朋友,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家底还不错,应该也挺会赚钱的,长得也还可以?但可惜金钱和美貌你都不缺,你爸爸反对的时候,其实我也想过,不熟悉的人可能会觉得我是个优质的配偶选择,但对你来说却未必,从理智角度来看我不应该再纠缠你,至少不该再干扰你的判断,并不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只是你是个对情感的追求远超物质的人,而我并不一定能给予你足够的精神需求。但我没想过放弃,舍不得,不甘心,我第一次这么迫切地想要强求某种东西。”
他端看她的眼睛:“我会努力做个合格的男朋友、丈夫,谢谢你爱我,我也很爱你。”
挺肉麻的话,他语调平缓地说出口,却真挚诚恳。
他抱她上了楼,走的步梯,林以宁几次挣扎想下去,被他制止了。
他用脚踢开了卧室的门,终于把她放下来,灯开了,满屋子的气球和花瓣映入眼帘,吓了她一跳。
花瓣铺了很厚一层,床上地上都是,气球飘在天花板上,引线高高低低坠着照片和手写的表白语,都是两个人的合照,从小到大的都有。
他把他摁坐在床上,曲膝半跪着,从口袋里摸出准备了很久的戒指盒,打开的时候竟显露出几分紧张来:“虽然迟了,但还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好吗?我会给你我全部的爱,不会让你有丝毫后悔的可能。”
林以宁以前总觉得这场面并没有什么值得动容的,可她伸出手的时候眼眶无端有些热,指尖都是颤的,想说让他给自己戴戒指,可喉咙被什么堵着似的,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把手递给他。
他嗪着笑,珍而重之地给她套上。
大小刚刚好。
他没问过她尺寸,也没旁敲侧击过,她本身就是挺敏锐的人,如果有她一定早就意识到了。
所以这会儿她是真的有些意外。
“我……我也不会让你后悔的。但你这求婚现场,属实是有点……”
陈予怀替她补充:“俗不可耐?”
林以宁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忍不住笑:“这可不是我说的,我只是想说和你人设不符。”
“抱歉,我实在是有更好的主意了。”他抬手,随便拉了一颗气球下来,照片塞到她手里,那是高中的时候,她穿着校服,他已经上大学了,暑假去老爸公司实习,她还没放假,有次周末他下班顺道来接她,他穿着西装,她穿着校服。
陈予怀把她书包背过去,她在旁边嘟囔,好像爸爸接女儿啊!突然之间像是差了一个辈。
他扭过头,拍了拍她脑袋,十分配合说了句:“乖。”
照片是司机拍的,林以宁记得自己也留了。
那时候觉得,他穿正装真的很帅。
“那会儿你在想什么?”她突然好奇。
“得意?你看见我,眼睛都亮了。”陈予怀又拉了一个,更小的时候,她拽着他衣摆,跟个跟屁虫似的。
“那我喜欢得这么明显,你都无动于衷吗?”林以宁埋怨。
他扯下来第三个,照片竟然是个合照,两个人坐在一起头凑头看杂志,似乎是谁喊了句,两个人同时抬头,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在笑。
“你大一的那个暑假,在我舅舅家吃饭。”
上了大学后,照片就很少了,见面的机会不多。
他隔了很久才回答:“没有无动于衷,只是太要紧了,反而看不清。当局者迷。”
林以宁倏忽抱住他,他没防备,被她扑了一下直接倒了下去,她也没撒手,两个人滚在床边毯上,她压在他身上,眉眼含笑:“没关系,以后你会看清的,我炽热的心。”
陈予怀偏头笑:“嗯,好。”
“那先给我看看你的。”林以宁扒他的衣服,一颗一颗解他的扣子。
□□上,她是个十足的被动派,即便是她想要,也是撒个饵给他咬,第一回 他衣服比她先落地,他凝视她,想瞧她要干什么,然而她脱了他衣服,却只是耳朵贴上去听了听他心跳。
“我还以为你要上我……”他不无遗憾地开口,“我姿势都摆好了。”
林以宁沉默许久,然后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近乎咬牙切齿说:“我还是低估你的脸皮了。”
陈予怀“嗯”一声:“那你适应一下。”
“不过你捂我眼睛干嘛?”
脑子里转了几个弯,他倏忽才想明白,笑道:“怕我看见你脸红?倒是个掩耳盗铃的好举措。”
他的嗓音略带一点低沉,不笑的时候,配上他那张表情欠缺的脸,自带一种压迫感,但这时候含着几分笑意,又显得温柔缱绻。
如果他不说这么露骨又欠揍的话,林以宁大概会觉得这样的他有一点不可侵犯感。
“怕你看着我,我不好意思上你。”林以宁被激将,胡言乱语起来,“你喜欢这个姿势啊……”
她声音拖得很长,慢吞吞的,像是调戏,却听不出来□□的味道,倒像小孩过家家。
陈予怀却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想多逗她两句,感觉可以这样跟她一直没头没脑说下去。
一直、永远……
最近总是想到这样的词汇,想到两个人即将共度余生,就会生出些满足来。
这的确很不像他。
他没有从她手里挣脱,摸索片刻找到她的另一只手,指尖插进她的指缝,然后牢牢锁住:“别光动嘴。”
她捂他眼睛的手下意识缩回来,对上他带着审视的目光,觉得自己应当悍而无畏地调戏回去,但她只是木讷地呆了会儿,穷途末路似的,再次举手挡住了他的眼。
陈予怀笑起来:“你这样显得很纯情。”
“我本来……就很纯情。”她无力地辩解,凑过去接吻,好堵上他的嘴。
那个吻绵长,时间一分一秒溜走,长夜岑寂。
她扒拉了一下身下的花瓣,低声问:“今晚睡这儿啊?”
怪吓人的。
陈予怀摇头,起身,拉着她往外走,推开隔壁的门:“睡这间。”
林以宁舒口气,还好。眼神相触,灼热滚烫的视线勾缠着,化成绵密的亲吻,到最后气喘连连,汗意涔涔。
林以宁逃开片刻喘息,从迷梦中挣脱:“我先去洗澡。”
陈予怀眼神又沉又暗,无声抬了下下巴。
折腾了一天,林以宁早累得不行,勾起的□□很快冷却,等他也洗完澡出来,她已经蜷在边上沉沉睡着了。
他很轻地爬上床,将人虚虚揽进怀里,亲吻她额头,低声说:“晚安。”
不沾染任何□□,只是这样抱着她,就觉得踏实和满足。
到这一刻,他仿佛才觉得这份爱,落了地。
第1章 着迷
50.
第二天中午林以宁跟着老爸出差。
南临又下了一次雪,林以宁从鹿县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又一天凌晨。
她本来陪着老爸留宿在了那边,睡到半夜蓦然惊醒,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声,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半个多月前。
那时候临时改道A市,陈予怀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过去找她,南临在下暴雪,A市的天也阴沉沉的,到了半夜寒风怒号着,她窝在他怀里,其实睡得不大舒服,可又不想挪开,精神上是满足的,甚至于有些过于满足了,她忍不住往他身边再靠了靠,他睡眠浅,半睁开眼看她,揉了下她的后腰:“疼?”
她本来没多大感觉,他这么一说,注意力挪过去,才哼唧一声:“不疼,但是……不太舒服。”
他本来半睡半醒,顿时清醒了许多,折起身:“我出去买点药。”
她扯住他:“别……没事,没多大事,大半夜的。”
他依旧皱着眉,挺紧张的。
林以宁倏忽觉得好笑又好气:“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分裂啊!”
某些时候好像根本不管她死活,有时候又好像紧张到她掉根头发丝都是要紧的。
陈予怀没听她的,掀开被子:“我看一下。”
林以宁誓死抵抗:“不要,别,唉……你别……”
挣扎了几下,最后还是被按住了,她只好捂住脸,闷声说了句:“真没事。”
有点肿,没破。
陈予怀轻吐一口气,轻声说了句:“我下回……注意。”
林以宁没多大所谓,她其实也有点忘乎所以。
她扭过头,不太好意思:“嗯。”
两个人抱着,好半天没人再说话,但却不尴尬,好像时间短暂地停留了,甚至让人觉得安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就睡着了,她第二天要去公司,起得比他还早,收拾好自己,过来俯身亲他的时候,他终于醒了。
她忍不住笑起来,没什么可开心的,但就是觉得心情很好。
……
那一幕,其实也没什么值得记住的,分别又重逢,急切的酸楚的暧昧的情绪揉在一起又溃散,亲密过后只剩下绵长的踏实感,好像跋涉万里,终于抵达了终点,把幻境中的东西终于牢牢抓在手里了,于是那一路的艰辛和不易,也就变得无足轻重。在回忆里变成了挺寻常的画面,但林以宁就是突然想起来了,模糊着,仿佛听见他呼吸就在耳边。
她“啪”一声按开了床头灯。
酒店房间空荡荡的,她一个人躺在偌大的床上。
瞌睡没了,她忍不住按了下脑袋,笑自己魔怔了。
拿了手机看,才刚过凌晨。
失眠了。
翻来覆去半小时,越来越清醒。
昨晚她还在陈予怀怀里,那会儿她太困了,没等他洗完澡就睡着了,早上还问他,有没有生气。
他笑了笑:“我有那么饥渴吗?”
她故作认真地点头:“看起来有。”
新房子没开火,两个人出去外面餐厅吃的早餐,他隔着桌子敲她脑袋:“我要真那么饥渴,你睡着了我也给你弄醒。”
林以宁又一副恍然大悟状,倒打一耙:“那就是感情淡了,你对我没感觉了。”
陈予怀这次都懒得生气,撩着眼皮看她一眼:“睡觉是挺要紧的,但拥抱和亲吻我也会很满足,有时候又觉得,就单纯看着你,也挺高兴的,你明白吗?我又不是畜生,看你那么累,我更多是心疼,没想那么多。”
他突然认真起来,虽然明知道她只是玩笑,但也不想她有误解的可能。
林以宁没再贫,垂眸点了点头,继而笑了:“我知道,逗你玩的,其实我也是。”
抛除欲望带来的欢愉,她从很多相处中能获得纯粹的快乐和满足,甚至偶尔会觉得,哪怕什么都不做,她只是单纯看着他,就会得到一些精神满足。
这不仅仅是欲望带来附属品,那的确是爱。
她清清楚楚地明白。
下午跟老爸去鹿县,去工厂走错了路,有一段路不好走,司机开了一辆轿车来,底盘低,走不动,两个人干脆下了车,也没等人开别的车过来,步行走过去了。
好在林以宁没穿高跟鞋,不然她非罢工不可。
她其实也并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母亲老家在山里,小时候经常跟着去,爬高爬低,乐不思蜀,后来有次小鱼也一起去了,她为了尽地主之谊,兴高采烈拉着他的手带他去采摘核桃,乐极生悲,摔了跟头,崴了脚,被小鱼背下山,那一年她不过刚十岁,他已经上初中,少年肩背已经开始变得宽阔挺拔,她羞窘,一路上不说话,他以为她难过,低声哄了她好一会儿。
这时突兀想起来,心肠都变得柔软起来。
走得累了,林以宁就挽着老爸的胳膊,身子重量压在他胳膊上,耍赖:“爸爸你背我吧!”
林骁撇撇嘴:“你是找骂吗?不骂你两句你还不痛快了?”
她小时候在别人面前是个小乖巧,跟老爸俩人却经常吵得不可开交,这人可幼稚了,长大了倒是少拌嘴了,但老爸没事还是喜欢呛她。
可陈予怀这件事,他反而端起了正经父亲的架子,不高兴,但也没骂她,她反而觉得忐忑。
这会儿事情看着是解决了,她确实忍不住找点儿骂。
不然不踏实。
她扯着老爸胳膊:“你就是不想背我。”
林骁气笑,卷了卷袖子:“来,爸背你,我看你脸皮多厚,敢不敢上来,见了人,我就说这是我年近三十生活不能自理的闺女。”
林以宁扯了下老爸胳膊:“我才二十二!”
林骁挑眉:“哟,你还知道你二十二不是两岁啊。”
林以宁就笑,笑得停不下来。
过了会儿,她才正经了些,晃了晃老爸:“小鱼也挺好的吧?”
林骁沉默片刻,语气硬邦邦的:“凑合。”
凑合……
行吧!
“我觉得挺好就够了,反正是我男朋友,又不是你男朋友。”她突然释怀。
林骁朝着她的后脑勺来了一下:“没大没小的。”
一下午都在忙,工作的时候老爸还是很严肃的,发起火来更是吓人,负责人糊弄数据,他站在那儿发了好大一通火,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下午气氛都凝重。
结束了,林以宁跟着老爸上了回程的车,才吐了口气:“你说会有人相信你在家里给我妈跳兔子舞吗?”
林骁表情还严肃着,觉得闹心,闻言顿时“啧”了声:“要你管?你妈妈她爱我,我逗她开心我乐意。”
林以宁撇嘴点头:“啊啊啊,是是是。”
不害臊。
回市区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负责人安排了酒店,两个人没出去吃,叫人送去房间。
林以宁窝在老爸房间里吃饭,妈妈打来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喝汤,老爸开口第一句就是:“老婆,生气,破公司一天净破事。”
妈妈脾气总是好的,慢吞吞道:“这么辛苦啊!”
林骁点头,一副身心受创的样子,这会儿要在妈妈身边,估计都已经抱上去装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