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越听越严肃，“那她有没有做过什么伤害自己的行为？”
叶淮舟摇摇头，“没有，但是如果有机会让她改变过去，她一定会阻止她爸妈在一起，阻止自己的出生。”
“她的父亲有没有家暴倾向？”
“据我对她父亲的了解，没有。”
“冷暴力呢？”
“……”叶淮舟有些犹豫，“这个我不太确定。”
顾云点点头，“好，我初步了解了她的情况，您现在可以出去外面坐等一下，我跟她聊聊。”
“好的，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你叫我。”
第34章 对话
顾云进去的时候，萧然正坐在桌前拼乐高，十分认真的样子。
“你挑了一个这里最难的。”顾云看了旁边的几套乐高，笑着说，“看来你和我一样，是个很有挑战精神的人。”
“随便拿的。”萧然头也不抬。
顾云在她旁边坐下，看着她拼，“我家里也有一套一模一样的，我拼了快一个星期了，连个形状都还拼不出来，你也经常玩乐高吗？看上去比我强多了。”
“没怎么玩过。”
“哎，错了，这块不应该在这里的。”顾云提示道。
萧然像是没听到，把手里的一块乐高插下去，然后终于抬头看向顾云，似笑非笑，“这套乐高有多种形态，我拼的没错。”
顾云愣了一下，看着她促狭的眼眸，嘴角上扬，“是这样啊，我都没注意。”
萧然又低头一边拼一边说，“我们见过。”
“嗯？”顾云回想了一下，“什么时候？”
眼眸里闪过一丝暗光，萧然语气平淡，“前段时间的画展，我和夏诺先生喝完咖啡出来，在马路对面看到过你。”
顾云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当时你身边还跟着两个朋友对吧？”
“嗯。”萧然点头，“夏诺先生现在还好吗？”
“还不错。”说到夏诺，顾云眼里带着笑意，“他最近到隔壁市的一个小镇上采风，早上还给我发风景照了。”
萧然手一顿，“是嘛，那挺好的。”
“是啊。”最近夏诺逐渐好了起来，顾云真的挺欢喜的。
萧然不再回话，室内又恢复了安静。
乐高初现雏形的时候，萧然突然问，“你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什么问题？”
“你不是心理医生吗？”萧然抬眸看他，“还是说你不用问问题，看着我拼乐高就能看出问题？”
顾云推了推眼镜，“你还挺特别的，很多人都很抗拒心理医生，不愿意和心理医生说话，但是你很从容。”
萧然歪歪头，“那你看出我有什么问题了吗？”
“像你这种情况，要么是清晰的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的心理问题，不会害怕被人问出什么，要么就是……”顾云认真地看着她。
萧然接着说，“要么就是病入膏肓，不在乎任何东西，也就不怕被人知道了。”
顾云轻抿唇瓣，眉头微不可见动了动。
“那您觉得我有没有病呢？”萧然又问。
食指小幅度地点着桌面，顾云反问，“你觉得呢？”
“呵呵。”萧然轻笑，“多少有点吧。”
“……”顾云有一瞬间怔然。
“不用特意来和我拉近关系放下防备心那一套，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吧。”萧然眼里意味不明，“我见过更高明的心理专家，您现在的段位还有些过于普通了。”
“好。”顾云坐直身子，面色严肃语气认真起来，“你现在有神经紧绷，失眠状况吗？”
“没有。”
“以前有遭遇过什么身体上的伤害或是精神上的打击吗？”
“没有。”
“你对你的家人有没有极其不满意的地方？”
“没有。”
“你的母亲，你的父亲，都在身边吗？你们的关系如何？”
“在，很好。”
“你觉得你的存在会给你的父母带来压力吗？物质或情感上。”
“……”萧然停了一下，“没有。”
顾云眼里闪过一抹深思，继续问，“你觉得没有你，你的父母会不会有更好的人生？”
“……”
“你是不是很抗拒自己的存在？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个错误？”
“……”
“如果给你一个能让自己彻底消失的机会，你愿意吗？”
“……”
顾云看着她逐渐变得沉默，轻呼一口气，放轻语气，“好了 我的问题问完了。”
萧然陡然回过神来，凤眸微眯，“现在的顾医生手段也挺高的嘛。”
第35章 心理状况
顾云笑笑，“时间也差不多了，剩下的下次来再拼好吗？”
“下次？”萧然看了看成型的乐高，无所谓地耸肩，“也行。”
顾云推开办公室的门带她出去，叶淮舟在外边等得有些焦躁了，看到他们出来，急忙走上前。
“顾医生。”
顾云给了她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对萧然说，“然然先到楼下等一会可以吗？”
“可以。”
萧然走了以后，叶淮舟跟着顾云进到办公室，坐在他的对面急切地问，“顾医生，我家然然情况怎么样？”
顾云一改在萧然面前的温柔和煦，面色严峻，“情况有些复杂。”
“啊？怎么个复杂法？”
“在此之前，我想问问您，之前有带她看过心理医生吗？”
叶淮舟有些犹豫，“我不太清楚，她是这段时间才来我这的。”
顾云皱眉，“您和她是什么关系？”
“我不是她母亲。”叶淮舟抿唇，“她的情况有些复杂，她和她爸的关系不是很亲近，我最近才发现她好像只在乎她妈妈，但是她妈妈那边暂时不知道她的存在。”
“嗯？”顾云有些难以理解这种情况，“那能联系上她妈妈吗？”
叶淮舟摇摇头，“她不愿意我们去找她妈妈，而且她的存在太过匪夷所思了，顾医生，很抱歉啊，我也不能和你说得太清楚。”
“这样啊……”顾云扶了扶眼镜，“没关系，那我先和您说一下她的情况。”
“好。”叶淮舟正襟危坐。
“我觉得她以前应该是有看过心理医生的，她太从容了，一般第一次做心理诊疗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紧张或者是抗拒，但是她完全没有，从她进门见到我开始，一直到我问完问题结束离开，她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应，甚至她很熟悉做心理诊疗的一些流程，所以我才问您以前是不是带她看过心理医生。”
叶淮舟摇头，“我不知道。”
顾云点头表示理解，“基于之前和您说的她的一些情况，我也问了她一些问题，发现她确实有些心理问题，她偏执地认为自己的存在会给她在乎的人带来困扰，照您说的她最在乎的人应该是她母亲，但是我现在也没有办法和她母亲聊一聊，所以现在我们只能先慢慢的让她感受到除她母亲之外，其他人对她的在乎和喜爱，让她找到归属感。”
“但是这很难。”叶淮舟忧虑更甚，“她来到我们家以后我和我先生都特别喜欢她，我儿子也是，她也对我们很是亲近和依赖，但是就在我以为她也很喜欢我们的时候，我发现她并没有把我们放在她心里，一切都好像是装出来的。”
“装出来？”
“是的，顾医生我还没有跟你说，她刚来我们家的时候，很活泼开朗，笑得很甜很爱撒娇，但是慢慢的，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像现在这样，有些冷漠，在家里做完自己的事以后就只是安安静静看电影，不再喜欢和我们撒娇，具体的我说不太上来，就感觉她变了。”
顾云眉头紧锁，“如果是还有这种情况，她除了有些自我厌弃之外，我还怀疑她是不是有些人格分裂，但是这只是我根据您说的情况做出的猜测，再具体的我还要在之后的咨询下作出更准确的判断。”
叶淮舟心情沉重，“那顾医生，下次的咨询能约什么时候？”
“她现在还在上学对吧？那就每周六上午吧？”顾云说道，“如果这个时间你们都可以接受的话。”
“可以可以。”叶淮舟点头，“那我以后每周六都带她过来。”
“好。”看她脸上掩饰不掉的担忧，顾云安慰道，“您现在不要太着急，她现在还没有出现自我伤害的情况，在我和她的谈话中也没有表现出过于激进的想法，我们慢慢来，总会好的。”
“谢谢你顾医生。”叶淮舟很是感激，“那我先带她回家了，下周再过来。”
“好的。”顾云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到时候您再联系我。”
叶淮舟双手接过，“谢谢你。”
第36章 隐瞒
叶淮舟从顾云的办公室离开，看见萧然在医院门口外百无聊赖地等着，又想到顾云说的话，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无奈。
“然然，我们回家吧。”调整好心态，叶淮舟尽量不把负面情绪表现出来，走到萧然跟前，一如既往柔和的声音。
“嗯。”萧然抬眸看了她一眼，点头。
回去的路上，车里很沉默，叶淮舟时不时透过后视镜观察萧然的表情，可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别告诉萧庭。”快到家的时候，萧然突然开口。
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叶淮舟很是无奈，“然然，也许你应该把事实告诉萧庭，让他自己去选择。”
“呵。”萧然神情冷淡，“凭什么？凭什么是他来做选择？”
“然然，如果他的幸福是以你的牺牲为代价，他知道真相以后会愧疚悔恨一辈子的。”
“那就别让他知道。”萧然一脸无所谓，“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到时候他和林昭在一起，结婚生子，过了那个时间段，我会自然而然地消失，关于我的一切都会被抹去，他们会有乖巧可爱的女儿，你们也会有活泼开朗爱撒娇的孙女。”而丁南汐，也会有光明璀璨的未来。
叶淮舟心里一痛，“这不对，萧庭他不会……”
“你好自私。”萧然冷声打断她，说出来的话是那么的扎心，“你从头到尾都只在乎你儿子知道真相以后的感受。如果让你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放弃你为之奋斗的目标，埋葬你的梦想，与你的家人反目，去嫁给一个心里装着白月光不爱你的男人，为他生儿育女，成为一个没有理想没有抱负只为了家庭孩子而活的人，你愿意吗？你不可能愿意，那你又凭什么要求别人要为了让你儿子心安理得而去牺牲她该有的美好未来。”
“……”叶淮舟沉默了，直到把车开到了地下车库，熄了火，才沙哑着声音问道，“你能不能和我说一说二十五年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萧庭他到底……”
萧然解开安全带，没有下车，嘴角冷冷地勾起，带了些许的嘲讽，“他也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心里爱着一个，又出于责任娶了另一个，最后又放着自己的妻女不顾，去照顾别人的妻女，他简直就像狗血偶像剧里的深情男配，所以，这次就让他当男主吧，别牺牲别人来衬托他的深情了。”说完，自顾自推开车门下车，独留叶淮舟在车上。
下午，萧庭回来得比往常都早，到家的时候发现客厅一片昏暗寂静，往常这时候在厨房忙活的林嫂也不见踪影。紧锁着眉头上楼，路过书房的时候门正巧打开了，就看到叶淮舟红着眼睛一脸疲惫走了出来。
萧庭心里一沉，担忧地问道，“妈，你怎么了？”
“没事。”叶淮舟揉了揉眉心，“回来了？今天我给林嫂放假了，现在下去给你们做饭。”
“萧然呢？”萧庭抿了抿唇瓣，“你们今天去哪了？”
“她在房间呢。”叶淮舟指了指萧然房间的方向，越过他下楼，没有再回答他。
萧庭有些烦躁，走到萧然房门口敲门，“萧然，开门。”
不一会萧然过来开门，微微仰着头看他，“有事吗？”
萧庭上下扫了她一眼，问道，“你们今天去哪了？我妈看着心情不太好。”
“没去哪，就随便逛了逛。”
萧庭轻嗤，“随便逛逛还请一天假？”
“不然呢？”萧然挑眉，“那你觉得我们去哪了？”
“……”萧庭皱着眉，盯着她的眼睛。
萧然和他对视了一会，觉得很没意思，耷拉眼睑就要把门关上，“我不吃晚饭了，一会不用叫我了。”
“萧然。”萧庭伸手抵住快要合上的门。
萧然停顿了一下，“想知道什么就问叶女士。”然后手上一用力，门彻底被关上。
叶淮舟简单做了三道菜，对坐在客厅冷着脸的萧庭说，“饭好了，快去叫然然下来吃饭。”
萧庭起身往餐桌走，“她说她不吃了。”
正在拿碗筷的叶淮舟愣了一下，把一个碗放了回去，“那就让她休息，我们吃吧。”
很不对劲，萧庭眉头皱得更紧，今天她们一定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妈，今天你和萧然去哪了？”
“没去哪，就带然然去见了个朋友。”
“什么朋友要请一天假去见？”
“这和你无关，吃饭……”
萧然不说，叶淮舟也不说，萧庭很是挫败，吃完饭回到房间给远在国外的萧父发信息，结果萧父也完全不知道，最后怀着满腹疑问关上了手机。
第37章 无名寺
“小庭醒了。”第二天早上萧庭刚下楼就看见林嫂从厨房里出来，笑眯眯和他打招呼，“太太一早就去公司了，然然要去学校里练琴，也已经出门了，你快来吃早餐吧，别迟到了。”
“好。”萧庭在餐桌前坐下，心里还惦记着昨天的事，问林嫂，“林姨，你知道昨天我妈带萧然去哪里了吗？”
林嫂摇头，“不知道，昨天下午我本来要过来做饭的，但是太太给我打电话让我不用来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哦。”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萧庭随便吃了两口就起身，“我吃好了，先去上学了。”
“欸？这还没吃几口呢……”
学校的琴房里，丁南汐一进门就看到萧然盘腿坐在地上擦她的琴。走过去蹲下身，戳了戳她的脸蛋，“昨天怎么请假了？”
萧然抬起头看她，“家里有点事。”
“解决完了吗？”
“嗯。”
“那行，我们练琴？”
萧然坐着不动，犹豫了一下，问道，“丁南汐，如果让你在梦想和家庭里边选一个，你选什么？”
丁南汐歪头，“家庭？我的爸爸妈妈吗？”
“不是……如果你以后在最接近梦想的时候有了丈夫和女儿，你女儿又体弱多病，你不得不放弃小提琴去照顾她，以她为中心，你会愿意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