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吱咔吱。”萧然嚼着薯片，不理她。
“现在感觉怎么样？”丁南汐把包放下，坐到她旁边，伸手想去探探她的额头，“头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萧然一歪头，躲开了她的手。
丁南汐一愣，“宝贝？”
萧然转头，一双幽深的眼眸毫无波澜地看着她，此时的丁南汐退去了少女时期的稚嫩，但是岁月在她的脸上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只是更显成熟和温柔。
她的眼神让丁南汐有些心慌，“怎……怎么了？”
“真没意思。”萧然说。
“什么没意思？”
萧然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正放着的电影，“电影真没意思。”
丁南汐视线一移，接着瞳孔骤然一缩，这是……《楚门的世界》！
“萧……萧然？”丁南汐的声音开始颤抖，看着她，又惊又慌又喜，一瞬间泪如雨下，“你……你……”
萧然勾了勾嘴角，“妈妈，你们成功了呢。”
“呜……萧然……我的宝贝……”丁南汐倾身紧紧抱住她，“太好了……太好了……”
“妈妈……”萧然的下巴枕在她的肩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其实，你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过分。”
丁南汐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
“这算什么？”萧然淡淡的问道，“妈妈你真的觉得只要活着就可以了是吗？看着我对萧庭对自己的厌恶越来越深，思想越来越病态，妈妈是在心疼我，还是在为终于不会失去自己的女儿而高兴？妈妈是不是只是需要一个女儿，不管你的女儿活成什么样？”
“不是！妈妈希望你快乐幸福地长大……可是我不能，我不能。”
“我一直以为我病了，其实……”萧然垂眸，“病的是你，是萧庭，是你们所有人。”
“对不起……”丁南汐心脏抽疼，“我是爱你的，萧庭也是爱你的，所有人都是爱你的……”
“爱？爱是什么？是隐瞒，是欺骗，是厌恶，是无尽的痛苦，妈妈，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对我的爱吗？”
“对不起……宝贝，对不起……”现在丁南汐除了道歉一句话都无法反驳。
从丁南汐怀里挣脱出来，萧然看着她满脸的泪水，内心竟然没有多大的起伏，是她的病又加深了吗？不过也无所谓了，“可是妈妈，你们怎么能有这么美好的幻想？认为只要我一知道真相，就能坦然的接受一切，原谅你们因为一句“为我好”所做的一切呢？”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呵呵，又是这句话。”萧然轻笑，“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妈妈凭什么觉得这句话有这么大的分量呢？”
“会好的，宝贝，会好的。”丁南汐抓着萧然的手，对她说，更像是对自己说。
“会好的，妈妈是说我治了五六年的心理疾病到最后其实是误会一场，无病呻吟，最后知道，哦，原来我的爸爸是爱我的，我的爷爷奶奶不是故意不理我，我的外公外婆也不是故意对我恶语相向，一切都是为我好，我就会不治而愈了是吗？还是说即使我因为接受不了事实的打击变得更加疯狂更加病态，你们也会用五年，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去开导我治愈我，反正不管怎么样，只要我还苟延残喘着，一切都会好的，对吧？”
“不是……不是……”丁南汐拼命地摇头。
萧然歪歪头，“那是怎么样？或者妈妈会尊重我的一切决定吗？”
“我不要！萧然，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唉。”萧然无奈叹了口气，拿起纸巾给她擦了擦眼泪，“妈妈你真的是太自私了……”
第83章 “你不会觉得委屈吗？”
“南汐……”林嫂从厨房出来，眼睛红红的，明显哭过了，“有什么话吃完午饭再说吧，然然早上只喝了半碗醒酒汤，我怕她的胃会受不了……”
萧然轻轻拍了拍哭得不能自已的丁南汐的背，“妈妈，先吃饭吧，我饿了。”
“……好。”
吃完午饭，萧然不想看到红着一双眼睛还想要接着和她解释的丁南汐，借口自己头疼回了房间，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出来。
第二天，也许是因为在过去养成了习惯，萧然起得特别早，下楼的时候看到客厅坐着的人影，脚步微顿，心里了然，面不改色地坐在餐桌上。
早餐是丁南汐做的，她眼睛有点肿，眼底还挂着青黑，看样子是哭了一晚上没睡，把早餐端到萧然面前的时候，她看了看客厅的人，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萧然……”萧然慢吞吞吃完早餐，拿上书包准备出门的时候，穿着精心打理过的西装，坐立不安等了一早上的萧庭终于忍不住出声，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我送你去上学好不好？”
萧然静静看了他一会，就在他以为萧然会头也不回就出门的时候，萧然欣然答应，“好啊。”
萧庭有些不敢相信，连丁南汐也惊讶地瞪大眼睛。
“我……我去开车……”萧庭手忙脚乱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又上前对萧然说，“书包我给你拿吧？”
“给。”萧然十分自然的把书包递给他，然后开门率先走了出去，完全没有看丁南汐一眼。
萧庭眼眶有些湿润，对丁南汐点了点头，跟着出了门。
坐在萧庭的车后座，萧然无聊地看着车窗外，萧庭几次从后视镜看她，心情好像很好的样子。
“你不会觉得委屈吗？”萧然突然转头，对上他的视线，托着下巴好奇问道，“那天晚上是你过去了吧？”
萧庭不解，“什么？”
“就是我拿水果刀捅你的那天晚上。”萧然看着他，“我知道那个是未来的你，所以我才捅的，我真正恨的也只是这个你而已，过去的萧庭挺委屈的，平白无故遭受我的迁怒，明明他什么都没做。”
“我……”萧庭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那天午夜惊醒，萧然那毫不犹豫举起的刀让他的心像被一瓣瓣撕碎一样疼，即使那把刀最后没有落下。
“那你呢？你不会觉得委屈吗？”萧然一脸搞不懂的样子，“其实你一直都在偷偷关注着我对吧？小时候去游乐园一直跟着我的熊先生是你，昨天晚上我喝醉后把我带回家的也是你，十多年来，你一直以父亲之外的陌生人角色关注着我，那你看着我对你的怨恨一天天加深，甚至最后还想杀了你，你不会觉得委屈吗？”
“不会。”萧庭说得很坚定，“不管是以什么理由，我缺席了你十七年的人生，对你造成的伤害是真实存在的，你恨我怨我都是正常的。”
“呵呵，你想得可比我妈明白多了。”萧然扬起嘴角，“我再问你件事，你和林昭出双入对，去给她女儿开家长会，也是知道我会看见，故意演给我看的吗？她们知道你在利用她们吗？”
萧庭抿唇，解释道，“周赫言后来当了缉毒警，一次任务失败被毁了一条腿，为了不拖累林昭母女，就和她离婚了，林昭需要给她女儿更好的生活，我也需要用她们来刺激你，所以才会有你看到的出双入对，而且……我没有去给她女儿开家长会，我也不会去给她开家长会，你知道的，二中也是我的母校，我只是在那天去和校长商量捐助教学楼的事，所以才有了你看到的那一幕……”
“也就是说你没有这么做，我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
“对不起……”
“对不起？”萧然眉眼弯弯，“应该是我要给你道歉才对吧？无缘无故让你背负了这么多，你多无辜，多伟大啊。”
虽然她在笑，但是萧庭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冷意，再次道歉，“对不起。”
萧然瞬间冷了脸，靠在椅背上，“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我永远都不会和你说没关系!其实我最好奇的一件事是，你和我妈有没有真正考虑过我知道真相以后，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形？”
车在萧然的学校门口停了下来，萧庭回道，“不管怎样，我们都不会后悔。”
“呵。”萧然推开车门下车，临进校门前又转身和他说，“下次我去顾医生那里的时候，你也跟着来吧，嗯……光明正大的来。”
“萧然!”萧然刚进校门，就听到李晴在背后叫她，萧然放慢了脚步等她跟上。
李晴上前挽住她的手，好奇问道，“刚刚送你来那个是谁啊？我好像都没见过哎。”
“生物学上的父亲。”
“诶？”李晴惊了，“那以前怎么都没见过啊？家长会没见过，你的比赛也没见过。”
“哦，他见光死。”
“……萧然你真他妈的幽默。”
“对了，你不是说上次在无名寺求的许愿符很灵吗？等有空了再去一次吧。”
“什么时候？”
“等我……把该解决的问题解决完了以后……”
第84章 “初次见面”
夕阳西下，一中门前，萧庭站在车旁，看着一拨拨学生有说有笑的离开，心里有些着急，他没下课前就已经早早等在了门口，就怕错过下课时间，但是他等到现在，学生都差不多走完了，也没见到萧然的身影。他有些失落，也许萧然猜到他会过来接她放学，所以故意躲着他走了吧……
“萧叔叔？”耳边传来惊讶的声音。
萧庭回头，看到来人，淡淡应了一声，“是你啊，瑾忆。”
穿着二中校服，背着书包的周瑾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有些惊讶，“萧叔叔，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接我的女儿。”萧庭看了看变得空荡荡的校门，又看了看手上的腕表，有些失望。
“啊？”周瑾忆瞪大眼睛，之前一直没有听萧庭提起过他还有个女儿，“您女儿？她在一中上学吗？都没听您提起过啊……”
“嗯。”萧庭拿起手机，犹豫要不要给丁南汐打个电话问问萧然是不是已经回家了。
周瑾忆站在他旁边，看着没人走出的校门，“可是，萧叔叔，都已经放学很久了诶，她是不是不知道您在等她，先回去了？您来之前没和她说吗？”
萧庭也有些懊恼，早上萧然下车的时候没来得及和她说一声，但是就算萧然真的猜到了他在等她，也不会见得有多高兴，多情愿。
给丁南汐发了个信息，萧庭看向周瑾忆，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是这样的。”周瑾忆指了指对面，“我和同学听说一中对面新开了家甜品店，就想来看看，反正离我们学校就一条街，不过排队的人还挺多的，也没想到会在这看到您。”
萧庭点点头，“你同学是不是还在等你啊？你先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没事。”周瑾忆笑着摆摆手，“我过来之前让她们不用等我了，我陪您在这等一会吧，我也挺好奇的，对了，萧叔叔，您女儿多大了？”
萧庭一心惦记着萧然，就随她了，“十七岁了。”
“和我一样大啊，您这么帅，她是不是长得特别漂亮啊？”
萧庭脸上带了笑意，“嗯，很漂亮，不过是随她妈妈，小提琴拉得也特别好，拿了很多奖杯。”
“哇！好厉害……”
……
“萧然……然然宝贝……我错了……”空无一人的校道上，李晴整个人挂在萧然的身上，撒娇卖萌，“我也不知道我今天那么垃圾，连这么简单的乐谱都背不下来……呜呜呜……一定是昨晚上喝了假酒，把我脑子给喝傻了……”
萧然翻了个白眼，想要把她从身上撕下来，“你别走艺术这条路了，真不适合你。”
“我不！”李晴死死抱紧他，“小提琴爱我，我爱小提琴，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弃的！而且我也没那个智商走学霸路线啊……”
萧然反问，“拉小提琴没智商？”
“不是！”李晴瞬间惊恐，“拉小提琴的绝对双商一流啊！我们近满分的年级第一然宝不就是个活脱脱的例子嘛！为了死都不和你分开，我这辈子就和小提琴死磕到底了！呜呜呜……你也不许嫌弃我……我回去会把乐谱背下来的，争取以后绝对不会被老师留下来逼着背乐谱……”
“呵呵。”
“然宝……你一定要相信我！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会努力的……诶？”一出校门，李晴就看到站在不远处和周瑾忆聊着天的萧庭，扯了扯萧然的袖子，“然宝，那是不是你突然出现的生物学上的父亲？”
萧然一出门就看到萧庭了，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不过倒是有点意外在他旁边的周瑾忆。
萧庭正在和周瑾忆说着萧然参加比赛的事，一抬头，看到她和一个女生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愣了一下，有些惊喜，急忙走上前，“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呢。”
萧然没理他，视线放到他身后的周瑾忆身上，倒是李晴很有礼貌和他挥挥手打招呼，“嗨，突然出现的叔叔，你好啊，我叫李晴，是萧然最好的朋友。”
“呃……”第一次真正意义认识萧然的朋友，萧庭莫名有些紧张，“你好，我是萧然的父亲……”
对上萧然的目光，周瑾忆笑意盈盈上前，“你好，初次见面，我叫周瑾忆。”
萧然深深看了她一眼，收回了视线。
李晴认出她身上的二中的校服，“诶？你是二中的啊？”
周瑾忆没有因为萧然不理她而感到尴尬，笑着点头，“对啊，我和同学来这边新开的店看看，正好看到萧叔叔在等他女儿，有点好奇，就陪他等着了，不过不是已经下课很久了吗？你们怎么才出来啊？还以为你们已经走了呢。”
“嘿嘿嘿。”李晴有些心虚，“有点事耽搁了一下。”
萧庭看了下时间，轻声对萧然说，“萧然，时间不早了，要不我先顺路送你的朋友回家吧？”
李晴有些惊讶，“叔叔你怎么知道我家顺路？”
萧庭抿抿唇，没解释，怕又会惹到萧然不高兴。
一旁的周瑾忆开口道，“那萧叔叔你们先回去吧，我也要回家了。”
萧然看了萧庭一眼，突然说，“反正都顺路，一起走吧。”然后率先拉开车后门，把李晴推了进去，自己也坐了进去。
萧庭有些无奈，“瑾忆也上车吧。”
“呃……”周瑾忆想坐后座，但是很明显萧然靠着门不会给她挪位置，只好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那就麻烦萧叔叔了。”
看了一眼神色淡淡坐在后边的萧然，萧庭启动车子。
车上很安静，一向神经大条的李晴都感觉到有些尴尬，眼睛滴溜溜瞄了一眼萧然，然后问萧庭，“以前好像都没有见过叔叔诶，是因为工作不在国内吗？”
余光总是从后视镜关注着萧然的萧庭有些愧疚，“不是，之前一直有事，不过现在事情已经解决完了。”
“哦……叔叔是什么特殊工作者吗？比如杀手，间谍，特工之类不能出现在白天的特殊工作者……”李晴一脸无辜加好奇，“因为我认识了萧然好久了，都没有听她提起过你呢，以前也去过家里几次，只见到了丁姨，也没有听说过叔叔呢，我还以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