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性子像。”
她松了口气,仔细一想,莫非他喜欢的人是佟熙娴?毕竟佟熙娴就是以她己身为范本的……莫非在她不知道的情节里,他早已对佟熙娴上心?
她很想问,但又觉得这种问题太白目,毕竟她还没有跟他熟识到询问他的感情世界,况且他们现在还是夫妻呢。
“二爷有心上人很好,只要时间一到,什么时候要和离我都能配合,只是二爷要记住咱们的约定,要让我下半辈子生活无虞。”她虽是正室,但实际上是小三,她不想一直背着小三的名。
“当然。”范逸承诺。
其实他没说出口的是,她就连习惯都相似极了,可如果她真的是“她”,应该会对他产生熟悉感,但她没有。
陪她回门那日,看见她嫡姊的一瞬间,他愣了下,以为是“她”,但一交谈,他就知道不是,萌生的希望瞬间破灭,让他很不痛快,只想离开令人烦躁的地方。
一回,采薇领着几个丫鬟端菜进来,一个个小丫鬟都忍不住偷觑他,而且只一眼就让她们羞红了脸。
小丫头们功力不到家,得跟姊学学才是。
“跟你的丫鬟说,往后别让其他丫鬟踏进擎天院。”待人退下后,他才低声吩咐着。
“好。”很好,非常洁身自爱,真不亏是她的男主角。
她应了声,端碗拿筷,却突然发现一桌子的素菜,连点肉丝都没有,不禁看了他一眼,他倒是神色自如地品尝着,动作优雅得像一幅画。
“怎么了?”他眉眼不动地问着。
毛知佳猛地回神,俏脸烧烫烫的,暗恼自己盯着他出神,收拾好心情,才用轻松的口吻道:“怎么桌上都没荤的?”虽说她习惯吃早斋,但他不是吧,锦衣卫消耗的热量很大,他不可能吃素吧。
范逸朝她那头的菜色看去。“你也吃素。”
“我习惯吃早斋。”
范逸心头一动,端着碗的手微微收紧。“我也是。”
“喔。”难道她在不知不觉中把恶人的习惯也写进去了?她没印象捏。
“你不问为什么?”他试探着,嗓音有点哑。
“为什么?”既然要她问,她也不是不能配合。
“我有个朋友发了宏愿,开始吃早斋,所以我就陪他一起。”他说着,双眼紧盯着她每个神情动作。
毛知佳喔了声,心想她真的太厉害,竟然能设定得一模一样。
眼见她没反应,范逸不禁苦笑了下,心想果真是想太多了。是他期待太多,毕竟在这茫茫人海里,想再见到她,本就太难。
“不过几年前我开始改吃全素。”他突道。
话一出口,他有些愣住,连自己都不理解话怎么就脱口而出,可他想,也许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毕竟这些话没法子跟锦衣卫的弟兄说。
“为什么?”难怪他看起来很虚。
“因为我也发了愿,在我与心上人在一起之前,我会一直吃全素。”
“喔喔……”毛知佳为了他的深情而动容。“二爷放心,二爷一定会跟所爱之人在一起。”
这点小事真的不用担心,本来就会在一起,只是被她横亘着……唉,也许她该找个时间去找表哥聊聊,问问那些字画有没有人询价,要是价格合理就赶紧卖一卖,好让她赶紧走人,腾出位置给佟熙娴。
“承你吉言,希望如此。”
“一定会,别担心。”她说着,差点想拍拍他的肩给他鼓励。
放心,她一定会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第六章 熟悉的字迹(1)
用过膳后,范逸穿着常服带着纪重恩出门,没套马车,看似在街上闲逛,可是到了周氏牙行,他便停下脚步。
“二爷,就是这儿。”纪重恩看着里头。“昨儿个侯爷来了这儿,和牙行老板在后院里谈了约两刻钟,牙行老板便决定替侯爷调两艘船。”
范逸轻点着头,随即踏进牙行里,随意看着架上的物品。
出入京城的船只都有规制,吃水多少、载重多少都有严格规定,一般深水船不准占用水道渡口,只有漕船能进出,且还得持令才成,可是那日他查获的船只是平底臆船,属漕船的一种,所以才会挑在夜色里进渡口。
然而来往京城的商旅知晓规定,所以并不会用漕船,想要能南下的平底舱船,自然是要找牙行碰碰运气。
周氏牙行有自己的船队,亦有马队,所以他早就锁定了,一点都不意外范遇会找上门来。
“两位爷,不知道是想要做什么买卖?”牙郎见贵客到来,立刻迎向前。
“有几笔大买卖,不知道能不能直接和周老板接洽?”范逸噙笑道。
牙郎瞪直了眼,还真没见过这般俊美如谪仙的男人,回了回神,他忙道:“老板方巧出门了,两位爷恐怕要稍等一会。”
“也好。”范逸心想八成去调船了,他到时候让人守株待兔就行。
他特地来到牙行,是为了确定周氏牙行是否早已和那帮人相熟,要是能藉此知道幕后主使者,那就皆大欢喜了。
“两位爷这边请。”牙郎招呼着两人进专门招待贵客的雅间,让人上茶。
“其实二爷不用特地走这一趟,这里可以交给屠千户去办就成。”
“无妨,不过是顺便瞧瞧罢了。”他懒懒地坐在榻上,倒了杯茶浅啜着。
纪重恩不解地微皴起眉,见他突地看自己,问――
“重恩,你知道锦衣卫里惯用左手的人有几个?”虽说重恩只是他的随从,但向来和锦衣卫混得熟,问他这事,他心里肯定有几个人选。
“二爷怎会问起惯用左手的人?”他疑惑问着。
“因为……”范逸一抬眼,到嘴边的话突地凝住,双眼圆瞠地站起身。
纪重恩吓了一跳,戒备地回过身,却没瞧见半个人,正想询问时,范逸已经走过他身旁,停在一幅字画面前。
他看着字画,却看不懂上头的字,脱口问:“二爷看得懂吗?”
“……当然。”他哑声道,探手抚着字画。
他当然看得憧!这是毛毛的字,打从她开始学字,他就一直在旁边,光是毛笔他就不知道送了她多少,看她从楷书学到行书,再学到狂草,超凡入圣的境界让她在书法界备收瞩目,可惜她只是心血来潮练笔而已,没打算开个展。
他作梦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毛毛的书法……原来她真的也在这里,老天终于听见他的祈祷了。
“二爷,你怎么了?”二爷是在笑吗?怎么又像是在哭?
“我开心极了。”
多少年了……他终于找到她了,只是他没想到竟是歪打正着才寻到她。
她过得好吗?一切都好吗?怕不怕?她那般孤僻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在这个世界能过得好吗?他迫不及待想知道关于她的消息,恨不得马上到她面前。
纪重恩一头雾水,本想问他开心什么,外头传来敲门声。
“两位爷,咱们老板回来了。”敲门声起,门已经被顺手推开。
范逸睨了眼牙郎身后的男人。
“在下周正W,不知道两位爷想做什么买卖?”
“这幅字画是谁写的?”范逸指着字画问着。
纪重恩眉头一皴,心想难不成这字画另有文章?
周正W噙着笑意道:“这位爷真是好眼光,这字画是近来薪露头角的大师,名为范姜,这两日已经高价卖出了两幅字,倒是这一幅是不打算卖的。”他说着,心里替佟熙妍开心,两幅字共卖了五百两,拆帐后她可拿三百五十两,可以想见她会有多雀跃。
“我想见这位大师,请他为我写几幅字画。”范逸遮掩不住笑意地道。
“这恐怕不成。”要是真把佟熙妍带来,岂不是让人发现她是个姑娘家,往后还有谁会买她的字画?再者,他已经卖了两幅,她是姑娘家的消息要是传开,买字画的商户定会找上门闹事,到时候牙行的信誉就毁了。
“为何?”
“因为大师已经南下了。”
“去哪?”
“大师并未多说,他临行前给我几幅字画,就离开了。”周正W撒起谎来,流利得看不出破绽。
“你撒谎。”范逸冷道,笑意敛去,本是光风霁月的气质瞬间狠厉骇人。
“我不懂这位爷的意思。”
“写这幅字画的人是个姑娘家,一个姑娘家要如何远行?”
周正W暗抽□气。“这位爷,你这是含血喷人,我H眼见过这位大师提笔,是男是女,我会不知道?”糟糕,他怎会知道是姑娘家,难道他识得熙妍?
“你撒谎。”他声冷如刃,一字一字像是刻在周正W的心里,划得血肉模糊。
周正W微眯起,直觉这人来头不小,通身久居高位者的威压显露无遗,可是不管怎样,他还是不能认。
“如果这位爷是上门闹事的,可以走了,不送。”周正W话落,转身就走。
“重恩,拿下他。”
纪重恩一个箭步向前,动作俐落地将周正W给擒住,一旁的牙郎见状要救人,被纪重恩一脚踹开。
“你们……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周正W怒斥着。
“王法?”范逸笑意森冷,徐步走近他。“我就是来主持王法的。”
“你……”
范逸拿出腰牌,上头刻着锦衣卫指挥同知范逸,就在周正W错愕的当头,他道:“周正灿胛涠ê钏降鞔只,涉嫌私贩人口,立即押回北镇抚司。”
一听到北镇抚司,周正W心都凉了。“你胡说什么……我没有,昨儿个武定侯前来跟我调船,他说是要载粮的!”
这人……竟连自己的嫡兄都不放过,而熙妍还说那幅字画上的诗是他做的,难道是因此犯了他的大忌?莫非是恼他的诗外流?他要是把熙妍供出来,她往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带回北镇抚司我再听你好好地解释,先厘清船只一事,再厘清那幅字画到底是谁写的,你最好无一遗漏地告知,否则你恐怕踏不出北镇抚司。”范逸噙着笑,眸底却是慑人的冰冷。
周正W觉得眼前都黑了,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待范逸出门没多久,毛知佳进小书房里把昨天写好的几幅字画收拾好,就带着采薇直接从后门出去。
然而走到牙行附近就瞧见不少人在指指点点,她不以为意地走过,来到牙行门前却见牙行的大门紧闭。
她疑惑地微偏螓首,问着采薇。“今儿个是什么日子,牙行怎么休息了?”她知道商家会有休息日,但才三月,没什么节日吧?
“没什么特别日子啊。”采薇也不解。
有路过的人瞧她俩站在牙行门口发呆就好心地替她解惑。“别等了,牙行暂时歇业了。”
“这位大哥,牙行怎会暂时歇业了?”毛知佳忙问着。
“牙行老板刚刚被锦衣卫带走了。”
“……咦?为什么?”
“听说牙行老板好像调了私船私贩人口,好像还买卖了违禁品,所以就被带回审讯了。”
“听说是要进北镇抚司。”另一个人补充着。
“这还能活着回来吗?”
不禁傻了眼,周正W不是这样的人啊,到底是哪里搞错了?
“采薇,咱们回去。”她拉着采薇就往回走。
回到擎天院,她抓了个小厮就问:“二爷上哪了?”
“夫人,二爷去衙门了。”
“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知道,很难说。”小厮努力地据实以报。
毛知佳知道问不出结果,便道:“二爷要是回来了,就通知我一声。”交代完,她回后院把字画交给采薇收好,自己在屋里来回走着。
到底是闹出什么事?周正W要是出事,她和离后就没收入了,可她最担心的不是没收入,她是真怕周正W进了北镇抚司会没命。
他是她临时捏造的人物,要是因为这样莫名其妙就被弄死,她怎么对得起良心?
最气的是,她找不到范逸,要不先找范逸疏通一下也好,偏偏他近来手上有几个案子在耍说不准一两天都不回来。
“夫人,侯爷夫人身边的海棠姊姊来了。”采薇进屋里禀报着。
毛知佳应了声,收敛着情绪在榻上坐下。
海棠进屋里朝她福了福身,便道:“二夫人,咱们夫人说七日后要办牡丹宴,问您要不要写张帖子,邀姊妹淘还是家中姊妹过来。”
“我知道了,如果要写帖子,我会先知会大嫂一声。”说是这么说,可她哪有心情写什么帖子,她只想知道怎么救周正W。
可偏偏毛知佳的预感奇准无比,范逸确实没回来,差人告知他宿在衙门里,这一宿就宿了七天,急得毛知佳都快发火了。
她特地差人告知大嫂要办牡丹宴的事,要他定要回家一趟。
他再不回来,她怎么救人?再耗下去,她真的只能收尸了!
北镇抚司大牢里。
展清正打算离开大牢,却见范逸迎面走来,清俊的面容瞬间皱成腌菜,好恨自己为什么迟了一步离开。
“同知大人。”心里怨着,展清还是尽力地扬开大大的笑容迎向前去。
“周正W交代了吗?”
“……没。”
“这点事都办不好,你怎么有脸坐在这位置上?”范逸皮笑肉不笑地请教着。
展[内心悲痛,很想反驳却很难反驳。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范逸到底在发什么疯!说好了让人盯着周正W,最好就是守株待免,一网打灵,结果呢,这家伙七天前把周正W押回来了,押回来也就算了,他还要他审问和私调船只无关的事!
就一幅字画……人家就说了写那幅字画的人叫范姜,是个男人,可偏偏范逸不信就是不信,非要他审到底不可,甚至还要他用刑。
有没有搞错?真以为他北镇抚司一个个都是疯子,无缘无故地就把人给屈打成招?而且还是跟正经事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杂事,问的那幅字画也跟案子毫无关联,却死咬着这妒虏环牛天天逼着他刑求人,这不是逼良为娼吗?再逼他,他就不干了!
“同知大人,周正W能交代的都交代了,你还要我怎样呢?要审讯也要有个正经名目,好比问他如何与武定侯私议,可有任何文件证明,让他一口咬死武定侯,要是没有,咱们也无法将他定罪,都七天了,也该放人家走了。”他这铁打的心都有几分恻隐之心,难不成范逸连心都没了,非要栽赃个莫名其妙的名目折磨人家?
他怀疑,周正W说不出干了什么事才会让范逸记恨,所以要将他往死里整。
可他到底干了什么事才会教总是笑脸迎人的风流美男子,一转身成了森冷罗刹?有空他得问问周正W才行。
范逸瞧也不瞧他,径自往大牢深处走。
展清无声哀嚎了声,只能拖着脚步跟在他身后。
一到牢房前,范逸瞅着狼狈落魄不堪的周正W,见他衣脏发乱,哪里还有风流倜傥的模样,俨然跟路边的叫化子没两样,唯有那双眼恁地磊落清亮、俯仰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