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欢看清那人的脸,忽然深吸一口气捂着嘴退回来,一边悄袅地离开一边对电话那边人道:“这么说,倒是有一个姓傅的,跟你说的能对上。”
“谁?”
“封睿集团总裁。”
“叫什么?”
“傅居年。”黎欢突然兴奋起来,“长得超帅!高岭之花本花啊,而且至今单身,一点花边新闻都没有!相当有钱,我家跟他家就没法比!”
余漾一听这话泄了口气:“那肯定不是。”
来这地方消遣还被安排了五六个纯欲妹子的男人能是什么高岭之花!
衣冠禽兽还差不多。
“没事了,你去玩吧,我挂了。”
黎欢还想跟她说自己刚刚就遇见傅居年了,结果余漾突然没了兴致,她也只好怏怏地挂断通话。
余漾仰躺在后座上,看似放空自己,实际脑子里不停闪过那个男人的画面。
使劲想,用力想,狰狞地想。
与其说她是对他念念不忘,倒不如说余漾逼迫自己只去想他,因为这样,就不用去想冰冷的咖啡,瓢泼的大雨,校门口的欢声笑语,还有走廊里相拥亲吻的男女。
车停在小区门口,余漾下车后沿着最近的一排路灯走。
昏黄的光拉长了影子,脚步声蔓延在草茵间。
余漾家在紫玉山庄,人并不多,环境很好,安详静谧。
只是未免太过安静了。
反正家里也就没人,她走得也就慢了些。
雨停了,夜空明澈又暗沉,空气中混杂着泥土与草木的清冽气息,吸进心肺里有一股难言的舒畅。
余漾微仰起头,深深吸进一口气。
开始胡思乱想。
突然觉得自己以后找墓地也要找这样的,安宁惬意,无人打扰。
很快胡思乱想就被打断了。
一个母亲带着两个小孩从前面走过来,小孩手里拿着玩具水枪,里面没灌水,两个人却互相指着对方玩得不亦乐乎,嘴里发出“邦邦邦”的拟声词,也不看路,母亲赶紧呵斥两个小孩。
“看路!”
然后对余漾歉然地点点头。
余漾盯着那两人的玩具水枪有点失神。
俩小孩被母亲领走,却一直回头看余漾。
等走远了,其中一个小孩偷偷问另一个。
“那个姐姐好像有点眼熟哎。”
另一个神秘地说:“是她吧!尼古拉.雅克里维奇!”
妈妈奇怪,低头看着俩儿子:“说什么呢嘀嘀咕咕的?什么亚克力巧克力?”
哥哥举出一只手指对妈妈摇了摇:“妈妈不知道哦!那可是超厉害的神枪手!”
女人听不懂俩小孩说什么,莫名其妙地摇摇头,领着他们走远了。
余漾到了家门口,心不在焉地掏出钥匙开门。
可是试了几次,钥匙都对不准锁孔,类似的情况今天已经发生过一次了,余漾按住发抖地右手,固执地偏要用这只手开门,可她越勉强,右手抖得就更厉害。
某一刻,一天蓄积的烦躁全都袭上心头,余漾把钥匙摔在门上。
然而下一秒,门却打开了。
和里面的人打了个照面,余漾满是燥怒的脸转而变得惊诧。
“爷爷?”她看着对面笑着的老头,“您不是在医院吗?”
老头不高不矮,一米七五左右,穿着挺有活力,上身是居家连帽卫衣,下身是米白色的运动裤,除了花白的头发,完全看不出是老年人。
老头拉着余漾进来,热情地带她往里走:“乖孙女过生日我怎么能不回来呢,快来看看,爷爷亲手给你做得蛋糕!”
管家陈叔在旁边,把钥匙捡起来了,余漾被爷爷一路拉着到客厅,发现整个屋子被气球彩带装饰得很梦幻,沙发前的长几上放了一块蛋糕,虽然不大,但做得很精致。
余漾惊得说不出话来,爷爷满意地看着孙女的表情,笑眼眯成弯月:“快别愣住啦,过来尝尝爷爷的手艺。”
余漾走到沙发前坐下,眼睛盯着蛋糕,然后抬头看他:“您做的?”
“当然了!是你最喜欢的草莓味!”
余漾呆呆地拿起刀,爷爷伸手制止:“错了,先吹蜡烛许愿。”
余漾又呆呆地放下刀,照做。
她机械地双手合十,闭眼睛的时候其实她什么都没想,睁开眼,她把蜡烛吹了,说:“好了。”
爷爷主动给她切了一块蛋糕,递到余漾跟前。
等余漾吃下这第一口蛋糕时,才忽然有种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感觉。
心湖咕噜噜冒出酸涩的气泡,冲得鼻子一下子变得很酸,眼眶是湿润的,但是眼睛又很干涸,她低头将盘子里的一整个蛋糕吃掉,一句话也没说。
吃完她才抬头去看余爱民:“爷爷,你偷跑出来没事吧?”
余爱民眼睛一瞪:“怎么能是偷跑呢?我那是光明正大从医院大门出来的,还跟门口保安打了招呼。”
见余漾将信将疑地看着自己,他挪到余漾身边,自然地转移话题:“怎么样,今天跟你妈妈出去玩得还好吗?”
余漾愣了一下,点头,“挺好的。”
余爱民显然不知道她被放了鸽子的事,所以才没打电话打扰她,一直在家等着她回来。
心头好像被治愈了几分。
但余爱民没从余漾脸上得到任何开心的反馈,以为她又跟她妈闹得不愉快,静了片刻,说道:“其实你妈妈当年也挺不容易的,爷爷不是让你原谅她,就是……”
话说半截,余爱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又不说了。
其实余漾心里什么都明白。
爷爷以前不这样,他是个非常严厉、说一不二的人,脸上没笑时,连爸爸那个混不吝都很怕他。
他之前一直反对瞿秋红回来找她,说她不负责任,不配当妈,但是一场大病,让一直骄傲的爷爷病倒了,从那之后,爷爷性情大变,突然爱笑了,人也变得温和起来,并且一直试图劝她跟瞿秋红修复关系。
大概,是怕自己不在了,还有人能陪在她身边吧。
余漾笑着看着余爱民。
“爷爷,您放心吧,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余爱民坐在那僵了一下,很久很久,都没敢转头看余漾。
“知道啦知道啦!”余爱民躲着余漾的视线直摆手,“反正不管你做什么,爷爷都支持你。”
爷孙俩吃了一会儿蛋糕,余爱民明显有些精神不济,送爷爷上楼休息之后,余漾也回了自己房间。
一个小时后,余漾从浴室里出来。
擦着头坐到镜子前,她随手拿起摆放在桌子上的玻璃瓶,从里面倒出一颗糖,扒开彩色糖纸放嘴里,然后一边含着草莓味的糖果,一边看着旁边的照片,手里捏着糖纸熟练地折叠着。
相框里的照片有两个人,穿着射击服的小女孩和一个中年男人,两个人笑得很开心。
那时候爷爷还没有白头发。
丝丝甜意蔓延开来,包裹着涩涩的酸。
余漾想,就算全世界都不要她,她只要有爷爷就够了。
将叠好的纸鹤放在照片旁边,她起身去吹干头发,躺床上睡觉。
**
第二天醒来时日上三竿,余漾爬起来拿起枕头下的手机,发现有三通未接电话,都是瞿秋红的。
愣了三分钟,余漾最终也没管它。
洗漱完下楼时,余爱民正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喝茶,余漾穿着可爱的兔子睡衣,眼睛还有些惺忪,边打着哈欠边揉着眼角道:“爷爷好早啊。”
“早什么,太阳都晒屁股了!”
余漾听着熟悉的语气,安心地扬起唇角,下楼看到门口堆着两袋垃圾,指着门口问余爱民:“那是怎么回事?”
余爱民看了一眼,“哦,刘婆孙女出生了,她接到电话就跑了出去,垃圾没顾得上扔,放那吧,一会儿我去。”
老爷子醉心茶道,这会儿正痴迷地品尝着自己的香茗。
“那我去扔吧。”余漾说。
反正就在门口,距离也不远。
余漾插着小兜拎起垃圾袋出去,睡衣帽子上的耳朵长长得垂下来,外面空气不错,她心情也挺好,哼着小曲溜溜达达往前走。
出门刚走三步,她突然僵在那里。
三米远的石径小路前方,大门外,正停着一辆黑色宾利,男人靠在车前打电话,左手扶在车镜上。
高定西装包裹着手臂,弯曲时描摹出肌理的线条,恰到好处的紧实,让人心惊肉跳。
余漾心惊的不是男人的气场和身材,而是他的侧脸。
她赶紧背过身。
怎么是他?他找到她家了?
不至于吧,她又没干违法犯罪的事,也不是猪头找来讨好他的女公关,有必要这么紧追不放吗?
余漾刚要当做假装没看见,逃回屋里去,迎面就看到爷爷开了门。
双面夹击!
余爱民见到余漾惊慌失措的样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扬起笑脸,朝余漾身后点了点头。
“小傅,来啦!”
嗯?
余漾单眉一挑。
身后传来男人的脚步声。
“余叔。”
是他的声音,语气很是熟稔。
就在余漾摸不着头脑时,余爱民哈哈一笑,把着她肩膀强行让她转过身,拍着她后背,给男人大方介绍:“这是我乖孙女。”
“来,乖孙女,这是你傅叔叔,叫叔叔!”
作者有话说:
最尴尬的长辈领孩子见亲戚朋友的场面发生了!
“来,叫叔叔!”
今天还有红包哦~(ps:发晚了,这晋江不知道有啥bug,存稿箱设置时间一次不行,得设置两次,有时候老忘)
——
第四章 打赌
余漾死也想不到再遇会是这种场合。
短裤下嗖嗖刮着凉风,显得两条腿空荡荡的,她想挡住自己这身睡衣是晚了,就把垃圾袋往后藏,快速做好心理建设后,她扬起笑容,侧头咬紧牙根,维持着仅存的礼貌问余爱民:“爷爷,我怎么不记得……自己还有什么傅叔叔?”
余爱民豪爽一笑:“你不知道很正常,这是你太爷爷的交情,太爷爷跟小傅的爸爸,是一个大院里出来的。”
似乎不想深说,他接着催促:“快,叫叔叔呀!”
余漾僵着笑容,心里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
昨天的尴尬感还很新鲜,彼此对对方的印象本来就不算太好,今天见面辈分又突然降了一辈儿,以后她在他面前岂不是永远矮一截了?
不对,以后还是不要再见最好!
余漾在那犹犹豫豫,余爱民有些奇怪,但没说什么,只是抱歉地跟傅居年道:“这孩子怕生,现在孩子都这样,小傅,你别挑眼。”
他拍拍他后背:“咱爷俩别在外面说了,进去说吧。”
说着,余爱民让开一步,将人往里请。
傅居年看了余漾一眼,脸上说不清什么表情,就是语气耐人寻味:“怕生?”
余漾心头一跳,听出他话里的暗示。
刚要开口回应,傅居年已经跟着余爱民进去了,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问。
门关上后,余漾对着空气深呼一口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爷爷话里的意思,两家怕是早就相熟,只是她以前不怎么回燕城,回去燕城也是跟爷爷泡在射击馆里,很少跟爷爷出门应酬,印象里爷爷那些朋友都是上了年纪的,她不记得有见过这个男人。
他今天过来是想干什么?只是寻常拜访,还是故意来找她?
会不会太巧合了?
飞快丢完垃圾,余漾一路小跑,关上门后放轻脚步,然后就听到爷爷正跟那人说话。
她装作无事发生上了楼,走楼梯时竖着耳朵听了听,两人似乎在说什么地皮的事,依稀听到“项目”、“楼盘”之类的字眼,没有提到昨天在Mr的事。
还好没提。
爷爷虽然开明,但是不喜欢她一个人出去玩,尤其是Mr这种地方。
不过他自己在会所不干好事,恐怕也不会上赶子跟爷爷提起,自损形象。
走到一半,余漾突然听到了什么。
眼神一变,她加快脚步,蹬蹬蹬上了二楼,到了二楼后,她转而小心翼翼地猫着腰爬到栏杆旁,从上往下看了看,见无人发现自己,掏出手机,镜头对准那人,偷偷拍了一张照片就潜回了房间。
楼下,俩人将二楼的猫腻尽收眼底,余爱民尴尬地看着傅居年笑了笑。
“呵呵,我这孙女,喜欢摄影,爱好,只是爱好!不是偷拍!”
傅居年脸上丝毫没见窘迫,礼貌回应:“没关系。”
虽然不知道自己孙女今天是在搞什么鬼,但余爱民极其护短,也就由着她去。
话说回眼前,余爱民看着对面的年轻人,越看越满意,眼中满是赞赏。
看了许久,又不免暗道可惜,怎么自己就没生出这么优秀的儿子。
“你父亲身体还好吧,你大哥在外面怎么样?我记得他好像很久没回来了。”
傅居年回道:“父亲身体健康,大哥整顿完海外产业,过年回来。”
余爱民眯着眼笑,等着他继续说,结果傅居年后面就没有话了。
场面有些凝滞,余爱民喝了口茶,心说,这个小傅哪里都好,就是有点闷……
“这次叫你过来,除了西悦圆那块地,还有件事……”
两个人继续说着,楼上,余漾站在全身镜前,看着自己,摇头啧啧称奇。
“兔子睡衣,带耳朵的,摁着嘎嘎响,余漾,你真牛,你怎么不把你幼稚园压箱底的蜡笔小新睡衣穿身上呢,啊?”
昨天穿着校服去会所就有够离谱了,今天又心血来潮把衣柜里最幼稚最粉嫩的一套穿上了,偏偏都让那人看见……
不知道自己在他眼里,会是什么形象?
不过既然知道了她是余家孙女,应该不会再误会她是什么失足少女了吧……
余漾在那无能狂怒的时候,听到手机“叮”地一声,她赶紧趴到床上打开手机。
黎欢:???
黎欢: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啊,傅居年,封睿集团大老板!
还真是他。
刚才在楼梯听到“封睿”什么的。
余漾啪啪打字。
打个番茄:你不是说他是高岭之花,出淤泥而不染吗?
黎欢很快发来一条语音,声音很激动。
“他就是啊!年近三十,至今单身,商界奇才,不吃家里老底,一手缔造封睿帝国,还没什么花边新闻,这妥妥的高岭之花好吧?”
余漾顿了顿,字打得更加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