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半晌,周密开口:“会议推迟到下午三点了。”
走之前周密特意问过傅居年是否要在余家用饭,用不用推迟会议,当时得到的是否定的回答。
结果中途又得到推迟会议的指示。
周密心里挺奇怪的,因为傅居年基本上从不打乱计划。
说这句话本来是想看看老板的反应,结果听了周密的话后,傅居年只是将铭牌又放了回去,对周密道:“路上快些。”
什么都没看出来。
周密只好压下好奇心
他刚要应声,突然就看到后视镜里,老板伸出手腕,神色微微错愕。
傅居年手常戴腕表,虽然不是同一块,但是每天都戴。
现在手腕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东西丢了吗?用不用回去找?”周密握着方向盘,已经做好调头的准备。
傅居年抬头,眉头轻轻地皱了下,脸上浮现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烦躁:“不用。”
方向盘上的手又放回到原来的位置,周密继续往公司方向开。
反常,太反常了。
丢三落四,这种绝不会在老板身上发生的失误竟然发生了;从来不会打乱计划的老板,今天竟然将会议推迟了一个半小时。
该还回去的铭牌没还回去,不该丢的手表却不翼而飞。
生活枯燥乏味的老板,似乎终于要开始人生的波澜了。
周密踩下油门。
**
余漾加了傅居年微信,并没有在上面跟他说话,她料定他很快就会知道自己丢了腕表,有微乎其微的可能主动发消息来问。
为了这点可能,余漾矜持了一下午。
结果到晚上洗漱上床时,手机都没有任何动静。
“真沉得住气哇!”余漾盯着屏幕,不停刷新,奈何微信界面就是没有新消息。
刷了会微博,太无聊就关了,退回到主界面后,她终于打开微信,点开傅居年的头像。
她打着腹稿发信息。
打个番茄:你没有发现自己丢了东西吗?
隔了半分钟,傅居年回复了。
余漾一秒开心,结果下一秒看到对面发来的消息,笑容瞬间消失。
敷冰块:不要了,扔了吧
“敷冰块”是余漾给傅居年起的备注,打“傅冰块”的时候输错了,后来觉得错误的更合适,所以将错就错。
她几乎能想到冰块脸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和神情。
这块表价格也不是小数目,说扔就扔了。
余漾知道他故意这样说,就是不想再跟自己扯上关系,奈何她偏要与他唱反调。
打个番茄:你若是忙,我直接给你送去
阳台上,窗外星光点点,傅居年洗完澡,一身黑色缎面睡衣,掐着一支烟站在栏杆前。
烟没点,要抽不抽的。
脸上反射着手机微弱的荧光,他看着屏幕上弹上来的字,从鼻腔中发出一声轻笑。
还真是锲而不舍。
他像是看小孩一样,对余漾死缠烂打的行为没有任何解读,只当她是不懂事,故意来招惹他。
表面上他似乎对她冷眼以对,实际上他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微微好奇,她怎么会突然就对他紧追不放。
因为第一面他误会了她?
如果是这样,那她气性还挺大。
脸上映着事不关己的笑意,发出的字却是冰冷的。
【不需要】
余漾看着这三个冰冷的黑体字,心想这个傅居年平日里一定没朋友,不然就会被朋友打死。
她装作没看见,在那自说自话。
打个番茄:你家在哪?或者你办公地址给我也行
半晌,傅居年都没有回复。
行,开始冷处理了是吧,余漾盯着屏幕,打了一串字丢过去,然后迅速关掉手机睡觉。
傅居年吹着夜风,蹙着眉头看这串带着脾气的回复。
打个番茄:不告诉我没关系,我肯定有办法把表亲手送到你面前,你等着吧!
她想得到他家地址或者公司地址并不是什么难题,通过余爱民就能轻易知道。
本以为她只是闹闹性子开个玩笑,结果好像认真起来了。
傅居年脸上没了笑意。
暗处幽芒一闪,一点猩红火光忽明忽暗。
他拿下烟,散着雾,若有所思。
**
然而余漾并没有很快找过去。
第二天,她只是问了余爱民有关傅居年的住所和公司地址,实话实说自己是要送表,余爱民没有怀疑,就告诉了她。
但余漾并不想太快再见傅居年。
说了那样的话,且得让傅居年多想几天,她就是要让他一边等一边又等不到。
在他确定她不会来时又突然出现,然后把他的生活搅和个天翻地覆,届时,自己功成身退,让他怅然若失,追悔莫及,狼狈退场,从此江湖不见。
计划若是实施完美的话,这就是最终结局!
但余漾其实也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瞿秋红又来找她了,余漾没有答应跟她见面,她就每天十个电话来骚扰她,甚至还打到爷爷那里去,爷爷听说生日当天瞿秋红没来陪她,放了她鸽子,把瞿秋红一通臭骂,后来也不接她电话了。
余爱民回想那天孙女情绪不对,自己却没发现,为他的粗心大意后悔,这几天想着法逗余漾开心。
余承志倒是一周都没露面,在外面逍遥快活。
期间余漾陪爷爷去了趟医院检查身体,想把自己的手也查一下。
一年前她的手腕意外受伤,伤势不严重,但她却再也拿不起枪了,作为一名射击运动员,手的稳定是至关重要的事,有一丝抖动都会影响成绩,她训练时却常常出现失误。
没办法,余漾最终放弃了射击,休学一年,在家备考。
这半年来她明明感觉手伤没有那么严重了,最近,右手突然病情加剧,抖得似乎更厉害了。
没敢跟爷爷提,只跟他说自己需要定点复查,正好爷爷要跟换班的主治医生找个地方唠两句,她就趁这个时间做了几个检查,检查结果要等两天后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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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晾了傅居年一周的时间,余漾忙完自己的事,也是时候去他面前刷刷存在感了。
隔天,站在傅居年公司楼下,余漾扒着墨镜看着高耸入云的大厦,咋舌称赞。
这个规模,怪不得黎欢往死里夸他。
这两天,余漾从爷爷口中也套出不少有关傅居年的信息,论背景,傅家跟余家祖上出身差不多,但在上个世纪那个世道不安稳的年代里,他爷爷傅国辉立下不少功劳,算是几个兄弟里的老大哥。
余漾的太爷爷余横,傅家傅国辉,时家时正庭,和宗家的宗宪平,都是一个时代里相互扶持摸爬滚打闯出来的,虽然至今在不同的领域上发光发热,但彼此之间仍有很深的牵绊。
说起来,只有余家到余承志这一代就越来越不行了。
爷爷提起这个也叹气,对傅居年的夸赞也就毫不吝啬。
余漾听说,傅家的两个儿子都是个顶个的优秀,大儿子继承家业,如今在国外混得风生水起,二儿子自立门户,不靠家门,自己在燕城打下另一片天。
爷爷说到他的好哥们傅晋升,也就是傅居年的爸爸——如今什么心都不用操,就在家里喝喝小酒逗逗鸟,爷爷就满心的羡慕嫉妒恨。
余漾大学也想学管理,希望自己能有能力早日为爷爷分担些,让他也能每天喝喝茶遛遛狗,过得闲适一点儿。
要不是生了一场大病,他现在还得忙活得脚不沾地呢。
不过那话就扯远了,她才刚毕业,什么都要一步一步来。
第一步,就是先把傅居年这个老狐狸搞到手。
余漾强行把思绪扯回来,重新戴上墨镜。
刚进楼,她就看到前面一排闸门,自己从那边肯定是进不去,左右扫了两眼,发现闸门右边有一个空隙,有人在那边进出。
想也没想,她朝着那边走去。
没想到刚走到附近就被人拦下。
“刷工卡进去。”
是个保安打扮的人,以一种怪异的眼神不断地打量着她,让人很不舒服。
余漾看了看旁边那些刷卡的机器,无辜道:“我没有工卡。”
“那不让进。”
“我是来找你们老板的。”
她边说边拿出手机,想着自己起码能证明自己跟傅居年认识,谁知话刚说一半,那人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眼中带了几分不屑,扬着下巴问她:“有预约吗?”
余漾一听这语气,眉头立马皱了起来,手从包里拿出来,她抬头看着他:“没有预约。但你们老板知道。”
那人呵地笑出声,完全不信,开始挥手轰她:“那不行,得有预约!”
作者有话说:
作战计划,还表×1get?
计划通
第六章 邀约
余漾当年为了训练耽误了两年功课,加上休学一年,高考结束已经过了十九岁生日,妥妥的成年人了。
但她模样气质再怎么成熟,也还是跟傅居年差了十岁的年龄,加上前两次相见,余漾一次比一次打扮得幼稚,因此被傅居年当小孩看也不全怪他。
这次出来既然是特意攻略他,余漾便在着装打扮上下足了功夫。
她本来就身形高挑,腰细腿长,大部分风格都能驾驭,但为了显得更成熟些,裙子便选了大胆一点的款式,弄得她出门时爷爷还以为她要去走红毯。
没想到一下子成熟得太过了,就引起了大门安保人员的误会。
保安一句话后,余漾注意到身旁路过的人纷纷慢下脚步看过来,嘴里嘀嘀咕咕的,好像在看什么热闹。
余漾本来都打算自证了,但是安保一边轰人一边用轻蔑猥琐的眼神看她,让她瞬间没了自证的念头。
墨镜遮挡了眸中闪过的不耐,她抱起手臂,声音也淡了下来:“你可以去问问你们傅总,看我能不能进去。”
保安小哥嗤笑一声:“得了吧,每天吵着要见我们傅总的人没有十个也有七七八八,谁来都能进去,公司大门成什么了?”
余漾眉头一挑,捕捉到了关键词,语气玩味:“哦?每天都有人来找你们傅总,很多?”
说的是傅居年,保安小哥却在那自鸣得意:“那是当然的,而且各个都是像你这样的,打扮得花枝招展,什么心思一猜便知!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种念头吧,傅总不是你能招惹起的人!”
“哦!原来还都是女的……”
食指敲打着手臂,余漾意味深长地调侃一句,语气暗暗嘲讽。
保安小哥没听出嘲讽,极嫌弃地上下打量起她,冷哼一声:“姑娘家家的,也不懂什么叫自尊自爱,什么叫羞耻心!”
话音一落,余漾搭在手臂上的手,下意识勾了下。
一楼大厅里静了半秒,然后继续上班的上班,看热闹的看热闹,只有眼前的保安趾高气昂,还维持着那个鼻孔看人的姿势。
“那我倒是不明白了……”
余漾轻轻顺了口气,唇尾一扬:“依你话说,这么多女人都喜欢来大楼底下堵你们傅总,你们傅总得多自重多自爱啊?”
故意说得阴阳怪气。
“被这么多来路不明的女人纠缠,难道你们傅总自己都不反省一下吗?你没听过老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巴掌拍不响吗?你该不会是想说,你们傅总是纯洁无辜的吧?”
“你!”保安小哥被她曲解了自己的意图,着急解释,“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其实哪有那么夸张,也就偶尔有攀关系或者故意找事的人没有预约就说要见总裁,而且也不一定都是女的。
他就是想贬低嘲讽余漾几句,谁知道话赶话地说到这里,被余漾一添油加醋,反倒对总裁不利了。
之前工作时间玩游戏被抓到一次,差点被开除,要不是有人保他,他早就拍屁股滚蛋了,这要是把事再闹大,传到总裁耳朵里,他的工作恐怕真的不保。
余漾看着保安这副嘴脸,脸上彻底没了笑意,心里也觉得极没意思:“傅居年还真是家大业大,大到在眼皮子底下狐假虎威造谣生事的人都看不到,竟然还让你这种人来做公司门面,是封睿穷到请不起正常人了吗?”
保安小哥恼羞成怒变了脸色,上手就要来推搡她:“你到底有预约没?没有就滚!”
只是手还没碰到余漾的肩膀,就被一只横空出现的手挡住。
众人一看到挡在余漾身前的男人,立马该干啥干啥去,瓜也不敢吃了,戏也不敢看了。
保安小哥抬头一看,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收回手,低下头结结巴巴道:“傅、傅总!”
余漾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并没多少意外,刚才余光就瞥到他过来了,那番话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表情一秒切换,她迅速换上笑脸,亲切地唤了一声“傅叔叔”。
保安小哥一听她叫傅居年叔叔,心就凉了半截,再看傅居年非但没有否认,反而还嗯了一声,就知道自己今天是踢到了钢板上,这份薪资不低的工作怕是被他做到头了。
不知道傅居年听到了多少,保安小哥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他急忙跑到余漾身前,连鞠躬带道歉:“对不起女士!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误会了您!您别生气,都是我的错……”
余漾也不看他,不咸不淡地说道:“那种话我也不是没听过,犯不上跟你生气,不过你抹黑自己东家倒是挺有一手,反正今天在这,丢脸的不是我。”
保安的行为无异于打傅居年的脸,所以丢脸的是谁,可想而知。
一听这话,他彻底僵在那里。
前台经理姗姗来迟,到了跟前看到傅居年的表情,心也凉得透透的,他来封睿工作五年,还没见过总裁脸色这么难看过。
傅居年发火大多都是不动声色的,就因为没有雷霆之势,才会显得更加压抑沉闷,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降下一道闷雷,劈得人外焦里嫩。
经理赶紧道:“这件事是我的疏忽,您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
不管怎么说,先把责任揽下再说。
谁知傅居年话都没让他说完。
他沉着脸,周身是低冷的气压,不留情面:“不用处理了,你和他,直接到人事部走离职程序,工资该算多少算多少,不会少你们一分钱。”
这一下,别说保安了,经理的脸也直接由青变红,他愕然抬头:“傅总?”
他不理解,为什么连他也被解雇了!
傅居年却没再看他,而是转身跟余漾道:“过来。”
说完就走。
余漾摘下墨镜,乖乖跟上,身后有争执和吵闹声,不过很快在周密的处理下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