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秋红惊了一下,急忙为自己辩解:“漾漾,你知道我的身份,如果我说了,我的事业和人生就全毁了!”
听到这句话,余漾眼眸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终于亲耳在她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所以,我的存在是你人生的污点,对吗?”
瞿秋红想要收回那句话时已经晚了。
她含泪看着她,摇头否认。
她想拉住她胳膊,又怕被她推开,想摸她的脸,却不敢触碰,她只能哽咽着诉说自己的为难:“漾漾,我知道你委屈,可是你也为妈妈想一想,你是我女儿,这是谁都无法抹去的事实,别人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谁又会在意?”
“我会在意。”余漾打断她。
她承认她很在意,因为从没有过,所以得知自己有的时候,就想向全天下炫耀自己最珍视的东西。
她不敢承认的是,原来只有她一个人在意。
“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余漾转身进去,这次,瞿秋红站在那里,没有再伸出手拉她。
她看着她进去,在眼中凝聚的泪水快要决堤而出时迅速擦去,瞿秋红红着眼睛,静静注视了大门良久良久。
直到一声电话铃声打断沉寂,她惊乱中匆忙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后面色一变,急忙接下电话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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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门,余漾靠着门冷静了一分钟。
爷爷不在家,跟自己的老朋友出去喝酒了。
余漾想起来,给爷爷打了个电话提醒他少喝,得到爷爷的连连应允后,她挂断电话,拎着购物袋上楼,回到房间,一头扎在床上,很久都没起来。
再睁眼时已经快七点了。
余漾睁着惺忪睡眼,一眨一眨地看着窗外橘色暖光,等待大脑接收信号,却被一声手机铃声吓得一激灵。
她飞快接通,那边是低沉磁性的嗓音。
“我到了,出来吧。”
余漾大脑卡壳,问:“到哪了?”
那边沉默一瞬:“你家。”
余漾持续卡壳:“你来我家干什么?”
那边静了三秒钟,一声压低的叹息过后,是有些无奈的声音:“是谁非要让我请吃饭?”
余漾使劲眨了下眼睛。
在对方耐心耗光前,她终于回想起今天上午发生过的事,一边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捣蒜似的点头:“好好好,我想起来了,我这就下来!很快!”
半小时后,余漾打开车门。
傅居年坐在驾驶位上,车窗开着,手肘搭在窗外,听见动静,侧过头看她。
余漾若无其事地坐进来,系上安全带,然后双手放到腿上,乖宝宝坐:“久等了,我们出发吧。”
傅居年看着她,没说话。
几秒钟后,余漾扭头瞪他:“我知道你等了很久,但我已经很快了!”
她自知理亏,脸上几分羞赧。
傅居年收回视线,启动车子引擎,手握上方向盘,语气轻飘飘地问:“睡过头了?”
“才没睡!”余漾理不直气也壮。
傅居年打方向盘拐弯:“下巴睡出印子了。”
余漾一听,急忙趴到后视镜前照着看,结果左找右找,都没发现有什么印子。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她坐正身子,深呼吸。明明出门前一直对着镜子化妆,还被他的小伎俩骗到,自己真是脑子忘带出门了。
调整一番情绪,她换上笑脸,看向开车的傅居年:“想不到傅叔叔这么幽默风趣呀,还会开玩笑?”
傅居年不回答,只面无波澜地说了一句:“如果不喜欢,可以不用叫我叔叔。”
余漾像是上劲的玩具一样,越来越进状态:“不叫叔叔叫什么呢?总要有个更合适的称呼吧,‘先生’太见外,喊‘居年’又没大没小,总不能叫你‘年年’吧?”
傅居年不知想到了什么,飞快截断她的话:“按辈分叫吧。”
余漾扳回一城,见他听到“年年”两个字时复杂的表情,没忍住笑出声,最后笑得停不下来,捂着肚子抽气。
“看来你最讨厌我叫你‘年年’。”
傅居年专心开车,干脆不应了。
他越不说话,余漾兴致越浓,打开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我起初以为,想要约你见面挺难的,没想到你表面上看起来冷冰冰,实际上挺好说话,外面的人都传你难以接近,其实也没那么夸张嘛。”
她说到一半,忽然“哎呀”一声,转头看他:“还是说,你待我跟别人不一样?我提出什么要求,你都答应了,是怕我难过失望?”
余漾故意这么说,等着看傅居年的表情,但他总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样子,仿佛一切都掌控得住。
他毕竟比她多活十年,见过的世面多多了,面对她的穷追猛打也面不改色,只是轻笑一声。
“是为答谢,也是为了赔礼。”
这是余漾找的借口。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有些话要跟你说清楚。”
余漾一怔,问道:“什么话?”
“那天在Mr,是我误会了你。王全安有事求我,我答应朋友的面子给他一个机会见面,他却想走歪路子给我挖坑,就出现了你刚进门时看到的那个画面。我以为你是他特意为我准备的人。”
余漾皱了皱眉:“所以呢?”
傅居年看着路况,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初见的不快始于一次误会,不是我本意,今天跟你把话说清楚,我们余傅两家毕竟有交情在,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以后你有什么事,我也会照顾你的,不如就将这一页揭过去,别记恨那天我说的话,也别总是浪费你的时间来招惹我了。”
余漾终于明白他的意思,原来是来划清界限了。
她张口就反驳:“我没有记恨你。”
随即又无辜道:“我也没有故意招惹你……”
傅居年只当她是嘴硬,但笑不语。
谁知余漾还有一句在等着他。
“我是要追你。”
一声刺耳的急刹碾过耳膜,好在这条路上就没有什么车,所以才没有引发什么严重的事故。
余漾被安全带勒得呼吸一滞,勒出生理性泪水,她泪汪汪地扭头去看傅居年,疼得声音都变了:“你小心一点!”
作为始作俑者,她丝毫没有半分自省的觉悟。
傅居年没看她。
刀削斧凿的脸,一言不发时更显得山雨欲来。
后车驶过来了,按喇叭催促,他重新制动车子,却没有继续上道,而是随便找了一个空处停在路边。
余漾心里有疑惑却不说,满眼询问地看着他。
傅居年语气没有任何情绪,但就是让人听出一丝寒意:“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余漾感觉到傅居年似乎生气了,比辞退那两个员工的时候还要严重。
但又有些不同,说不上来。
她硬着头皮说:“我又不是傻子,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要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
一声狡辩过后,傅居年熄火,车子引擎声一下子消失不见,隔着厚重的车壁,只能隐隐约约听到街道上汽车飞驰的声音,安静得让人心头发慌。
他毫不犹豫道:“下车。”
余漾没动,手指在右边锁骨的位置蹭来蹭去。
半晌后,她也沉下脸,语气冰冷道:“你要是真想拒绝,也请正式拒绝,不要吓唬小孩似地吓唬我。”
她这样一硬气起来,却给傅居年气笑了。
他扭头看她:“你不是小孩么?”
余漾眼底神色松了松,还维持着那个硬气的姿态不变:“我成年了,有什么不可以?”
听她这么说,傅居年也有些迷惑她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开玩笑,只不过两种结果都足够让他头疼。
他道:“我比你大十岁。”
余漾嘴上不饶人:“我会数数,用不着你提醒我。”
傅居年见她怎么都听不进去,片刻后,转身看着前面,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敲打的频率越来越没规律:“既然这样,就该知道我们不合适。”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不合适?”余漾偏过头看着他,顿了一秒,紧追不放,“还是说,你怕了?”
她以为自己这么激傅居年,会把他彻底惹生气,赶她下车,以后再也不见她。
但是他沉默了半分钟,一副黑云翻墨般的压迫姿态,结果最后只是叹息一声。
“你可以不懂事,我不可以。”
不等她回应,他冷漠地下结论:“以后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余漾心里明知道追求傅居年不可能容易,但是听到他这么说,那一刻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有些人总觉得自己最是冷静最理智的,认为自己深思熟虑后的选择一定是最好的,而其他人的情绪就不必在意,认为那些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余漾莫名就想起白天见到的瞿秋红。
她摸着锁骨,越蹭越用力。
傅居年本来是看着窗外,只是随意瞥了一眼车子上方的倒车镜,看到余漾手触碰的地方一片红。
眼神微变,安全带一松,他抓住她的手,挪开一点,看到她皮肤上的红印子,眉头一拧:“怎么弄的?”
他一关心自己,余漾就来劲了,莫名其妙觉得委屈,眼睛瞪着他,渐渐红了眼圈。
她把自己手抽出来:“你自己开的车,还问我?”
跟他使起小性子来了。
傅居年不说话,看了一眼她锁骨上红印的位置,跟安全带重合,虽然语出惊人的是余漾本人,但是踩急刹车的毕竟是他。
傅居年眉头还没松开,声音终于低了一些,不像刚才那么强势:“去医院看看。”
余漾蹙了下眉:“不是去吃饭吗?”
只是蹭破了皮,看什么医生,到了医院都快愈合了好嘛?
傅居年还想再说什么,余漾声音小声打断:“去吃饭吧,我饿了……”
她说“饿了”时语气可怜兮兮的,好像个受了虐待不给饭吃的小可怜虫。
仿佛傅居年再拒绝,他就是那个不给她饭吃还虐待他的奴隶主似的。
刚才的话题莫名被岔开了,谁再说回去都尴尬。
傅居年头一次被一个小姑娘弄得这么焦头烂额。
他一言不发地坐回去,重新系好安全带,启动引擎,车子再次驶上道路。
余漾看看窗外,不确定他是什么打算,偏头问他:“去哪?”
傅居年答得冷漠:“带你,吃饭。”
作者有话说:
我女直球,嘿嘿嘿~
ps:接到编编通知,文名有敏感词所以换了一个文名,原名《撩惹》,大家别认错了哦!
第八章 初吻
傅居年停完车,两人一起上楼。
饭店是傅居年定的,也是燕城数一数二的高档餐厅,余漾也来过几次。东西贵是贵,但好吃也是真好吃,最主要的是,余漾很喜欢。
由此可见,傅居年品味与她契合,这一关考验算通过。
不过,也有不合格的地方。
余漾今日为了赴约特地穿了新买的裙子,是一款A型V领荷叶边裙,穿着高跟鞋,只能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她以前没穿过这样的裙子,哪知道会不方便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而傅居年订的包厢偏偏又很远。
才走几步,她就累了。
不勉强自己,她靠边扶墙休息。
傅居年在前面走着,听到没了动静,停下脚步回头看,就见余漾扶着墙一脸幽怨地望着自己。
她像个刁蛮任性的小公主,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起码不难猜。
傅居年想笑,但想起刚才车上她说的话,就还是冷着脸,叫停前面领路的侍者。
原路折回来,他走到余漾跟前,单手插着裤兜,没有要伸手帮她的意思。
“走不动了?”
明知故问。
余漾腹诽一句,抬着眼巴巴地看着他,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嗯”。
偶像剧里男友力爆棚的男主,此时就该二话不说,公主抱抱起她就走。
结果就听傅居年道:“把鞋脱了。”
余漾:???
傅居年还有解释:“脱了鞋好走。”
我用你说废话吗?余漾心里骂了一句,心说果然是大冰块,不说作为男人应该绅士一点,就是作为长辈,这么说合理吗?
正犹豫要不要脱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温柔嗓音。
“居年。”
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余漾下意识回头看。
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穿职业装的女人,从外表上看,女人知性练达,模样周正,气质温和,也是个容貌不俗的美人。
她淡笑着走过来,视线是一直落在傅居年身上的,明显与他是旧识。
傅居年被喊了名字,抬头看过去,见到来人,眼里有一丝意外,但只是一闪而过,他朝她点了点头,表情不像刚才那么放松,也并不热络。
女人走到近前,同他打招呼:“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跟朋友来吃饭吗?”
她显得有些太过热情,似乎和傅居年很是熟悉,跟女人的热情不同,傅居年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不过在余漾眼里,傅居年的不咸不淡就算是有几分旧情了。
简单的寒暄过后,气氛有一瞬的凝滞,傅居年没有把余漾介绍给对方。
对方也没有问。
“我到这儿陪客户吃饭,忘拿手机了所以回来取。”女人解释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尽管傅居年并没有问。
傅居年道:“拿了吗?”
女人点头笑笑:“拿到了,还好服务生帮我收起来了,不然手机丢了挺麻烦的。”
傅居年没什么表情,神色淡淡,大约要结束对话时,女人突然道:“对了,正好跟你说一声,下周五,师母请我去家里吃饭,说是伯父的生日。”
她说这句话时,眼神有些暧昧,似乎还有点儿别的意思。
傅居年顿了顿,眉峰稍一蹙,对这句话表现出几分不满。
女人见状,瞥了余漾一眼,赶紧道:“若你不方便,我找个借口推掉,师母那边不会说你什么的。”
傅居年眉头蹙得更深,沉思片刻,说道:“她邀请的你,你去就可以了。”
女人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迟疑了几秒钟,她打量着傅居年的脸色问道:“那天,我是自己过去还是……”
余漾觉得两个人在打哑迷,还是故意说她听不懂的话,让人莫名不舒服。
她突然直起腰板,没好气地拽了一下傅居年袖子,“我休息好了,快点走吧,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