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轰鸣——乔迹【完结】
时间:2023-04-06 14:01:08

  张暮回头看了她一眼,放慢脚步。
  “其实第一眼觉得这两个人......不算多般配呢。身上气场不一样。”沈听云说,“今天看,好像不是那样。”
  “杭敬承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漂泊,居无定所。”张暮眯了眯眼睛,“陆敏性格里有种绝对的稳定,包容,这种人身上最容易让人产生家的感觉。他怎么可能拒绝这样的人。”
  沈听云:“所以呢,所以为什么他们还没陷入热恋。”
  “杭老板也想问这个问题。”张暮猜测道:“陆敏要相对保守一些吧。”
  “没有哦,凭女人的直觉,我反而觉得一定是陆敏更喜欢,或许她不承认,但事实就是这样。”
  张暮对此不甚赞同。
  又聊了几句,沈听云的车到了,她拉开车门,躬身上车,张暮上前送她。
  她降下车窗,“你也早点回。”
  顿了顿,开玩笑般说:“以后真的要忙起来了,下辈子见吧。”
  张暮无奈含笑,点了点头,“那就祝你好。”
  她毫不留恋地升上车窗,跟助理搭话。
  助理见她浑身酒气,小心地问:“姐,上次鸽了我们的杂志社又临时邀约了,就在明天,王姐说不去了,让你休息休息。”
  汽车缓缓启动,转弯时瞥到后视镜里的身影。
  张暮单手抄兜站在原地,朝她挥手。
  沈听云一愣,想要牵动唇角,却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明天啊,明天不休息,该去哪去哪。”
  声音平静,然而冰凉的液体落到手背上。
  过了一会儿。
  小助理大惊,“听云姐,你怎么,怎么哭了?”
  /
  因为喝了酒,没办法开车回家,陆敏跟杭敬承在停车场等代驾。
  另一侧车门被打开,杭敬承躬身进来,衣料声摩擦声窸窸窣窣,“还有十分钟过来。”
  陆敏降了半扇车窗,脑袋抵在窗边,勉强睁开眼睛,听见他问:“困了?”
  “嗯......现在接近一点了吧。”
  从早上开始,折腾一整天了。她之前一个月都没有这么大的活动量。
  “一点多了。手里是什么?”
  “嗯?嗯.......听云姐送我的杯子,说本来准备送张暮哥的,然后这样那样,就送给我了。”陆敏抱紧怀里的马克杯。沈听云说是自己去店里做的。
  “我是不是也该找机会送她一个礼物?”顿了顿,碎碎念:“是应该这样。最好也是亲手做的。唉。张暮哥他......”
  杭敬承抱手,眼神沉沉斜睨过去,“张暮这人怎么样?”
  陆敏说:“很好啊,你的朋友都很好。张暮哥也很照顾人。”
  杭敬承挂了相,眸色稍冷,加重语气,“他心里有人了。”
  “ 嗯。我知道。”陆敏蹙眉,显得有点苦恼。
  杭敬承一顿,偏头看过去。
  “他心里有人,你愁什么。”
  陆敏解释:“我只是,只是觉得可惜。听云姐好像很喜欢他.......”
  杭敬承单手靠在后排扶手箱上,轮廓隐在昏暗处,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现在有点凶。陆敏往自己这一侧缩了缩。
  “她喜欢是她的事,你就不要掺和了。”
  陆敏垂睫,手指紧紧扣在杯子把手上,泛了一圈白色,小声说:“喔......对不起。”
  今夜月明风清,陆敏靠在车窗前,额前几缕碎发散乱,月光映在她脸上,清白的,清晰的,干净的侧脸。
  橘橙色的裙,因为没有留意,领口褶皱,隆起两轮柔软的上弦月。
  像画家丹尼尔·F·格哈特兹的笔下的浪漫写实主义风格的油画,每一笔都落在惨白月光下。
  叹息。
  “敏敏。”他松弛下来,低声开口,仿佛带了些无奈,“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我脾气有点坏。”
  “你哄哄我吧。”
  陆敏先是一怔,随后心跳加速,不知所措。
  她扭头,杏眼圆嗔,“为、为什么。”
  他凶她,规训她,脾气坏,却不要改正,只要她哄他。
  因为这坏脾气是因为你。
  不想你跟别人说话,不想你围着别人,不想你挂念别人。更不想连这些不情愿都表达不出来。
  杭敬承伏在扶手箱上,抬起惺忪醉眼,光明正大说:“因为我坏。”
  确实很坏。
  “你喝醉了。”越是紧张,越是面无表情。
  陆敏板着脸看他。
  “我没喝醉。”杭敬承坦然。
  空气静谧,微风吹动树梢,浪潮拍岸悠远。
  他的眼睛这样认真看着她的时候,她会躲闪开视线。
  然而今天比以往多了份冲动与勇气。
  “杭敬承,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略显郑重的语气。
  杭敬承顿了顿,“你问。”
  “你.......”
  “嗯?”
  “有人来了。”陆敏看向他身后。
  敲窗声打破沉默。
  杭敬承一顿,回身降下车窗。
  陆敏松了口气。
  是个四五十岁左右长相忠厚的中年男人,毕恭毕敬叫了声:“杭先生。”
  杭敬承点头,“诚叔。”
  中年男人转向前排,拉开车门坐进来。
  没要地址,看起来很熟,陆敏想。
  汽车启动,她升起车窗。
  “继续。”杭敬承说。
  继续?
  陆敏眨眼,随后小小地喔了一声,看向前排的司机,摇头,“算了。其实没什么。”
  杭敬承乐了,控诉她,“故意的是不是?”
  “把我吊在这,不上不下。”
  陆敏将杯子揽在怀里,指甲扯住手指上干裂的皮肤,一点点往下扯。
  “其实是很小的事情,好像没什么好问的......”
  她一定是醉了,才会生出那样的冲动。
  “别撕。”杭敬承伸手捺住她的手腕。
  她蜷起手指。
  停顿片刻。
  “想问就问。”
  “不管多小的事。”
  “我会给你答案。”
  杭敬承语气轻缓随意,然而说出的话有种允诺式的郑重。
  他总是会让她变得感性。
  生出落泪的冲动。
  眼梢的光在暗处一闪而过,陆敏抿唇,犹豫片刻,借着酒劲:
  “今天让你删联系人的时候,第二十四是谁啊?”
  “嗯?”杭敬承一怔。
  看吧,她纠结的就是这么无聊且莫名其妙的小事。
  陆敏低垂脑袋。
  “听、听云姐好奇来着。不方便回答的话就算了。”
  杭敬承只是笑,“是谁啊,你等我想一想。”
  收回胳膊,手肘支在扶手箱上,托着下巴做思考状。
  低沉微醺的笑声像羽毛,在她心尖挠了一下。陆敏脸热,越发觉得自己的行为太幼稚,她舔了下干涸的嘴唇,冷下脸,“你别笑。”
  端庄温润的面孔,板着脸色,然而脸颊浮现红云。
  好男人这时候是不是该说宝贝我不笑了?
  可是他坏。
  杭敬承越发笑得放肆,低声在在胸腔里震颤共鸣。
  陆敏越发觉得后悔,都怪今天喝了太多酒。
  莫名其妙纠结一些不该纠结的问题。
  低垂脑袋,恨不得钻进地缝。
  杭敬承将手机递到她眼前,“哝。跟听云解释了。”
  通话界面的截图,其中一个号码被圈了出来。
  这串数字。
  有点眼熟。
  陆敏呼吸一滞。
  是她的手机号。
  作者有话说:
  又晚了(掏出护膝,啪叽跪下
第46章
  “是我吗?”
  因为太小声, 他没有听到,她往中间靠近一些,确定了答案。
  所以是她的号码。
  他没有删掉, 选择喝酒。
  对吗。
  “正好是你的号码。”杭敬承拇指一推, 将手机转回自己掌心。
  陆敏抿了抿唇。
  心里莫名欣喜着,好像开出一朵小花。
  “只是沈听云好奇,你不好奇吗?”杭敬承看着手机,随意问了这么一句。
  陆敏心下警觉,“我,我好像没注意这件事。”
  “好像?”杭敬承转头看她。
  因为前面有司机, 陆敏刚才靠近了些,说话声很小。
  四目相对, 她看到他的起伏分明的轮廓, 眼睫半垂, 遮住眸中情绪。
  “就算在意,也没什么。是不是, 嗯?”
  杭敬承压低声音, 像老式胶片上的纹路, 唱针一圈圈打着转, 留下或深或浅的弧形刻槽。他大概没有在诱.惑谁, 然而骨子里带着诱.哄的张力。
  陆敏先前一向是旗帜鲜明地拒绝的,后退的。
  此刻却变得模糊。
  她看不到两个人之间的界限了。
  她说:“但是, 但是很多时候, 会觉得自己会冒犯,会让你有压力。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混乱的秩序之下。”
  “嗯。”他轻哼一声, “现在是什么秩序?”
  “就是这种相亲闪婚, 为了承担某种社会责任盲目走入新的人生阶段的过程......我在说什么。”陆敏摇头。
  喝醉之后思维不甚连贯, 说起话来颠三倒四。
  杭敬承笑,眉眼温和,“我懂你意思。”
  “你知道有种能力叫做移情,就是将自己的主观情感投注到客体身上。所以你害怕的其实不只是让我有压力,是自己的边界被侵犯,这件事会让你感到紧张,对不对?”
  沉默良久。
  “嗯。”她小小地应声。
  “对不起......”
  为自己的不坦荡感到抱歉。
  “没事。这算什么事。”杭敬承笑,因为离得太近,热息喷在她耳侧,带着淡淡的酒意,与他身上海雾混着烟草的朦胧味道。
  杭敬承不再看她,低头摆弄手机。她看向窗外,脑袋混沌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放在腿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因为手指上的裂口,她只能用无名指和小拇指握住手机。
  她没有跟今晚的几个人加联系方式,杭敬承转发来了今晚的合影。
  七个人挤在同一个镜头内,大多数人都笑着。除了她和脾气‘有点坏’的杭敬承。
  仔细看看,所有人都比了剪刀手,只有她没有。
  而杭敬承伸了的手,刚好摆在她头顶,配上她三分无情,三分空洞的冷脸,有种诡异的萌感。
  陆敏迟疑:“你的手......”
  不确定他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的。”杭敬承坏得坦荡。
  “杭敬承!”陆敏羞恼,却又顾及前排的司机,不敢大声。
  把她惹恼了,他才低笑一声,捉住她的手腕,扯到自己身前,“过来点。”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个创可贴,拆开外包装,粘在指间,摸索她的手指。
  低声哄她:“别生气。只是给你添了两只耳朵而已......本来就像只猫。”
  他的指.尖划过她的指腹,痒痒的,她下意识蜷手,杭敬承扣住她的腕。
  “但是界限在哪里呢。我们都不知道,或者你知道。”转回刚才的话题。
  “但是作为最善变的人类,你的边界也在随着时间向前流动,感受到了么。”
  他的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她的掌心,像某种小型烟花。
  陆敏眼睫一颤。
  “当然,这件事本身没什么值得道歉的。如果你感到不快,我可以后退一步。”
  杭敬承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她的手。
  这句话让她松了口气,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怎么退?”
  陆敏用指腹摩挲被创口贴包裹的位置。
  “保持距离啊。”杭敬承偏头,没个正经,“比如,现在跳车。”
  “喂。”她又气又好笑地看着他。
  杭敬承也看着她。
  他的眼睛很漂亮。
  窄窄的双眼皮,稍显冷硬。
  并不精致,但是好看。
  杭敬承降下一线车窗,夏夜晚风撩起他额前细碎黑发,陆敏的一侧裙摆随风鼓动。
  “不要那样的距离。”她小声说。
  “什么?”他问。
  她不说了。
  杭敬承只笑一笑,托腮看向窗外。
  今年夏季来得热烈,温和,晚风穿过山林,越过海浪。
  /
  六月底,天气渐热。
  青城,竹岛西镇。
  小区门口伸缩铁栅栏常年敞开,缩成在墙角,脚底是雨水冲积留下的锈色。旁边便利店也敞着门,老板娘躺在摇椅上摇蒲扇。
  公交车到站,陆敏拎着几盒礼品,小心地提裙子走过积水不平的水泥地面。
  小区没有固定停车位,汽车随意停在路边,大多是破旧的老爷车与面包车,挤得本就狭窄的小道更难行走。
  她沿小路七拐八拐,差点迎面撞上一个圆柱,赶紧刹住车。
  是个邮筒,墨绿色油漆掉得斑驳,锈迹斑斑。
  幼儿园那会儿刚搬过来,这邮筒好像就是这幅模样,当时偶尔还能看见背着绿色邮包的叔叔过来取信。
  陆敏最终停在某栋楼下。
  白底蓝红碎斑点的瓷砖,经年泛黄,每家窗户下面都淌着铁锈水迹,黑压压的电线纵横交错,穿过这儿绕过那儿。
  现在看起来破败,但是小时候刚从村里搬来这里时,她还挺开心的。
  楼道大门早就坏了,常年敞开,然而还是一股陈旧的潮湿味道,像爬满青苔的墙角,很清凉。
  陆敏爬上顶层,扶防盗门擦了擦汗,敲门。
  脚步声与说话声渐近,木门从里面打开,满头小卷的中年女人一见陆敏就笑了,“死丫头,还知道回家呢。”
  陆敏小声:“妈。”
  “进来进来。”王丽琴打开防盗门,回头喊:“爸,妈,小敏回来了。”
  陆敏拎东西进门,换鞋时四下看了看。
  不到七十平的小房子,从玄关一探头就能看清各个房间。
  “我爸呢?”
  “上班呐。”王丽琴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回家就回家,拿什么东西。”
  “好像是茶叶和燕窝之类的,不是我准备的......他又找新活了?”
  “嗯呐,闲不住,去跟人家学做那个地板美缝,就是这个地板砖的缝,给它美一美,你知道吧。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天天在家吃白饭......哟,啧。”王丽琴扒拉礼盒,随后暧昧地笑着睨陆敏一眼,笑得她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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