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皇子殿下说,“不需要限制器,我想得到效果最好的治疗。”
他说:“我信任池小姐。”
请将我推下极乐之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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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时,尤利西斯只觉头脑兴奋得无法控制。
奇异的、温热的感觉在身体里交融,像一场粘稠的雨在他身体内部坠下。
他感觉自己先是被点燃,然后又被骤雨扑灭,冷热交替中他感觉心脏的跳动越发清晰,他的心 核变得无比的有力。
外面的声响全都平息了,他只能聆听到自己躯壳内部的变化。
在理智尚存的间隙,他看见池白松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
很快,她松开了手。
尤利西斯这颗鼓动的心脏从高空狠狠坠落了,跌入了蘸满蜜雨的陷阱中。
他被牢牢捕获在了其中。
在池白松看不出情绪的眼神中,他一点一点找回了自己正常的呼吸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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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结束后,尤利西斯依然想在她身边多呆上一会儿,哪怕她并不会施舍自己柔软的表情也无所谓,他只是对这温存尚余的空气恋恋不舍。
但他找不到借口留下,只能寒暄几句后黯淡离场。
离开后,他又想了想。
尽管池白松的态度捉摸不透,她看起来却放下了一点戒备,她不笑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太高,她不想失礼罢了。
这么想着,一切就说得通了。
他今天另外有约,兰道约他共进晚餐,餐后去新开的剧院看演出。
见面后,兰道见他心情不错,打趣道:“发生什么好事了?”
尤利西斯淡淡道:“没什么,我只是刚从研究所回来。”
兰道一愣,“你去……池小姐那里了?”
他见风使舵的能力上线,将池白松的称呼改为了“池小姐”。
“对。”
尤利西斯那天约完治疗师后,回头又去见了池白松,可见自己的那些“劝说”毫无作用。
总归他是皇子,他的意志才是第一。
然而兰道心里嘀咕,S级的治疗就这么不同吗?
“说起这事,我听说池家最近正在打她主意。”
兰道拿不定尤利西斯的态度,他措辞都用心了些,“迟延想给她找门好婚事,这段时间到处在寻觅人选。几天后不是有个慈善晚宴吗?听迟延的意思,是想让池白松去露个面。”
没听见尤利西斯的回应,兰道又补了句:“听说他们找了池白松几次,她只同意参加晚宴,但只字不提婚约的事。”
换做是之前,兰道定会斥她在欲擒故纵,今天他没这么说。
“可能她现在不想结婚。”
尤利西斯:“也有这个可能。”
兰道:“……?!”
尤利西斯:“她已经是S级精神系能力者了,根本没有早早定下婚约的必要。现在是池家需要她,而不是她需要池家。”
兰道听到他中肯的评论,松了口气。
尤利西斯坐在桌边,想的是另一件事。
……她要是真去参加晚宴,那她有能穿的礼服吗?
作者有话说:
尤利:她好可怜,她连衣服都没得穿,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
第13章
尤利西斯走后,池白松今天的工作也落下帷幕。
她提着脏衣服从办公室里出来,还没走到电梯,就迎面碰上了姜婉和她的小伙伴,被她拉着的那青年见到池白松,故意把头往旁边一撇,像是看了她会污了自己眼睛那般受不了。
姜婉见宋捷又开始装死,她一把扯住宋捷的袖子,弄得宋捷差点没站稳。
“说好来给池小姐道歉的呢!”
宋捷:“……”
青年不情不愿地扭过头来,他视线死盯着地板,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对不起”三个字。
“这总行了吧?”他压低声音问姜婉。
池白松歪着头,就这么看着这两孩子打打闹闹。
“你能不能真诚一点!?”姜婉快被他气死了,用膝盖顶了一下宋捷的腿。
宋捷本来就不乐意对池白松低头,被姜婉这么一弄他反而火起来了。
在他看来,姜婉是和他一国的,他们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应该天然站在同一阵线,如今姜婉不站在他这边,还按着他的头去给他讨厌的人道歉,他怒火急蹿而起,对着姜婉就吼了起来——
“不就是泼个水?!就她这么娇气?再说那也只是个意外,我已经道过歉了,还想让我说什么?是不是要我给这个大小姐跪下才行?”
“你有病吧?本来就有错,让你道个歉怎么了?我没想到你这人这么是非不分!”
“你说我是非不分?”宋捷指着自己的,一字一顿道:“就你这猪脑子,要不是我罩着你你他妈早死八百回了!”
“你嘴巴放干净点!”
宋捷憋了一肚子火,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根本不顾姜婉沉下去的脸色,继续说道:“我是为你着想!我早就打听清楚了,就她——”
他指着一旁作壁上观的池白松,“你知道都怎么说她吗?”
“没有当大小姐的命,但是生了大小姐脾气,要不是走了狗屎运,这种性格的人怎么可能有出头之日?他们说她一个整天就知道勾引男人的蠢货!”
“你看她今天恨不得跟皇子殿下勾搭上的那个样子!”
“你让我给这种烂人道歉,我忍了,你他妈还嫌我态度不好!”
“怎么,她不仅勾引男的,女的也勾引?你才和她讲了几句话就被她迷得晕晕乎乎了——”
“你才没脑子,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姜婉不甘示弱,“你去年就听隔壁班的程朋朋买了他推的基金,亏得裤子都没了,我也没嘲笑你是个傻逼啊!”
“那是他天天跟我分析数据、搞得像模像样的,有资料为证的!亏了那只是意外,是北部战线崩溃导致的……”
“他有道理,有数据,不还是把你骗得团团转了吗?”姜婉讥道。
“妈的……我不和女人议论,你们动不动就扯旧账。”
宋捷满口脏话,还一股子不知从哪里继承来的偏见主意,饶是池白松站在旁边听得也不痛快了。
“容我打断一下。”她举起手来,将自己的终端界面展示在二人面前,“刚才你们说的我都录音了。”
“什么录音……”宋捷还被怒火裹挟着,满脑子都在打怎么和姜婉对骂的草稿,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池白松笑了笑,目光在宋捷身上打转,“你是刚来实习的吧?”
“是啊。”宋捷被她盯得不自在。
“怎么说我也是个S系精神系能力者,要是在这家研究所工作得不愉快,找个下家也不是难事。”
她关了终端,两手插兜,定定立在那里从容地继续说:“我要是离职,他们总要追问我一番原因的,你说我就将这录音提上去怎么样?”
宋捷方才还在熊熊燃烧的怒火就这么被熄灭了大半,寒意从尾椎起迅速占据他的神经。
S级的精神系异能者,全帝国都没有几个,稀有程度可见一斑。
而池白松是目前唯一一个在帝都供职的,这意味着或早或晚,帝都的达官贵人都会成为她的客户,她的身份水涨船高只是时间问题。
可以说她现在就是第五研究所的一块金字招牌,如果她跳槽去别家,第五研究所不会对她直接表达出不满,但可以对让她离职的“诱因”进行处理。
事已至此,宋捷难逃一劫。
宋捷并不是权贵家庭出身,家里虽然有点积蓄,但和大富大贵差得远了,父母把他送到第五研究所供职已经是花了钱走关系疏通的结果,姜婉比他好不少,她成绩本就优秀,是名正言顺考进来的。
如果他真因为池白松被处罚,不仅仅是家里给他砸的钱会打水漂,他未来的就业都会受到影响。
就凭池白松是S级,而他狗屁都不是。
宋捷脏话走到嗓子眼,被他硬生生吞了下去,“……你太无耻了。”
“谢谢赞美。”
池白松点点头,“反正你们也是这么想我的。”
姜婉立刻:“我没有!”
宋捷很想捂住耳朵:……你别多嘴了!还嫌不够乱吗?!
池白松对姜婉笑了笑。
“我脾气差又记仇这点你倒是没说错。”
池白松说:“所以你得聪明点,该怎么做不需要我教你。”
宋捷还有点木,“……什么怎么做……”
他没反应过来池白松怎么一下子就拿到主导权了,他狡辩道:“我道歉,我刚才也就是说了几句气话……”
池白松没说话,只盯着他。
“……我错了。”
“我刚才说的都是谎话,行了吧!”
“那些谣言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说,别老揪着我不放——”
池白松抬着下巴,依然不说话。
这种沉默的拷问对宋捷来说是捉摸不透的酷刑,他心底里已经九曲十八弯了——池白松到底什么意思,要他怎么回答才行?
怎么做她都不肯点头吗?!
宋捷抓了抓头发,他忍受不了池白松的沉默。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删掉录音?拜托了,那个录音我真……不想被研究所的人知道。”
池白松看了眼手表,已经到她预约的取衣服时间了。
“你刚才是怎么说的,还记得吗?”
宋捷脸色一白,他还记得自己的气话,“……你不会真要我给你下跪吧?”
“啊。”池白松笑了,“这个提议我挺喜欢的,你要不试试?”
宋捷咬牙切齿,“你——”
这女人真是记仇,吵架时候的气话都记得一清二楚吗?
池白松继续施压,“我赶时间,等会还有约。”
宋捷很想说她就不怕监控里被人看到吗?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按灭了。
池白松才不在意,研究所的人肯定会包庇她。
自己没得选。
几秒后,他阴沉着脸,像被一节节砍断的竹子那样慢慢靠近地面,直到双膝着地,碰在走廊冰冷的地板上。
膝盖触地的瞬间,他只觉腔体中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并破碎了。
屈辱之意从喉咙中翻涌、和口腔要送出去的句子一起涌出。
“……对不起,求你把那段录音删掉,我……求你了……”
一连两个求字,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宋捷竟然不受控制的哭了。
宋捷这个人,向来将自大两个字写在脸上,又一直贯彻着让人受不了的“我是在为你好”作风,这种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在别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脆弱。
姜婉在一旁都看惊了。
只有宋捷心里五味杂陈。
“……别哭啊。”
池白松缓缓蹲下来,平视他被泪水霸凌的那张脸。
长得挺秀气的,可惜脑子不好使,说话也不中听。
她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温声细语道:“我就吓吓你,你怎么能这么脆弱呢?嗯?”
宋捷愣了。
他怔怔地看着池白松递给他纸巾,又斯文地站起身来,对着姜婉微笑着嘱咐“早点回家,我先走了”。
接着她就转身走进了电梯里。
姜婉:“……我就说池小姐脾气很好吧。”
她看了眼宋捷,还是不太想理他,自己一个人走了。
宋捷愣在原地好几秒,然后刷地站起身来,他蹲了半天,腿都麻了,这么一站起来差点摔个狗吃屎。
他狼狈地离开了研究所,过了好半天才想起来——
池白松还是没说她到底会不会删那段录音。
她从一开始就没承诺过只要自己下跪她就会删录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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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白松拿了衣服回到家里,开始回看今天终端上收到的信息。
这句身体的生父,池延,给她发了条消息,大意是明天有个慈善晚宴,要她务必出席。
他措辞冰冷得不像是在同亲生女儿说话,更像是对一个不会反抗的跟屁虫在下达指令,然而这样叫人窒息的交流是这对父女的日常,池延从未觉得有任何不对。
其实让她去慈善晚宴这条消息池延已经发了三遍了。
每次池白松都没回答而已。
倒不是原主故意晾着他父亲,只是她不爱出现在这种场合,这类社交场合对她毫无益处,既无法感受到快乐还有被人攻击的风险,不如窝在家里,任由别人说她坏话,反正她也听不到。
只是,这次池白松觉得有必要去一去。
这次的晚宴上会有一位专攻精神力开发的研究者,小说中后期研制出的可以媲美精神系能力者治疗效果的安抚剂就是他研制出的。
池白松想问问他是否了解怎么将精神力运用在攻击上,她总得在安抚剂被开发出来后给自己找到出路。
以及……把杀伤力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才是最好的。
“我会去的。”她在终端上回复了。
她知道池延不会回他消息,也不等,关了终端去做别的事了。
没想到半小时后,她就收到了新的电话,竟然是她弟弟池叡打来的。
“喂?”池叡的声音中气十足,他总是精力充沛无处发泄,“听说你明天要去参加晚会?”
“父亲已经告诉你了?”
“……不是,是我妈说的。”池叡的声音不是很自然。
池白松听出他的别扭,她问道:“怎么了?你听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
“不关你的事。”池叡警觉起来,“你别问东问西,我跟你说正事,你有参加宴会的礼服吗?”
“你觉得呢?”
“……我给你弄了一件,你明天记得去拿,我让我室友带给你,我把他联系方式给你。”
池白松没问他为什么要提前给自己准备衣服这种蠢问题。
她轻笑一声,“容我问一句,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尺码的?”
池叡沉默了几秒,像在斟酌,随后道:“我去你房间,拿你的衣服量了下。没人知道,我偷偷去的。”
“好吧,这次原谅你了,下不为例。”
池白松温声说:“谢谢你,池叡。”
“……一点小事而已。”
“嗯,那我们明天见。”
她挂了电话,然后加了池叡给他的他室友的联系方式。
池叡的室友是个健谈的小伙子,加了她后和她闲聊了半天才熄火,这时候已经快到十二点了,池白松打算睡了。
关闭终端前,她看见自己为数不多的好友对话框,从上往下分别是:池叡、他室友、渣爹、研究所的客服……最后才是纪云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