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他妈的,我成助攻了?”他低头咒骂了几句,还是放心不下姜婉,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她后面下楼。
约修亚的外套是中间没有扣子的罩袍,穿在他身上大小正好,披在池白松身上就大了一圈。
她不得不用手将衣服拢了拢,裹紧一些。
约修亚护着她一路往回走,两人刚走到正厅入口的位置。
姜婉急急忙忙地捧着干毛巾朝他们跑来,然而还未等她到达池白松跟前,有人抢在他前头挡在了中间。
“池小姐?”
尤利西斯没想到会在大门和池白松撞个正着,“你——”
他视线扫过池白松身上披着的不合身的外袍,又移到她身后只穿了件单衣的约修亚身上。
池白松恰到好处的抖了下肩,吸了口凉气。
这声因寒冷的折磨而产生的吸气声清晰穿入了在场几人的耳中,离得最近的约修亚便主动替她将罩袍又拢了拢。
他看向挡在电梯入口前的尤利西斯。
“请稍微让一让,我送她上去。”
作者有话说:
约修亚:难道她喜欢地摊货。
小纪:你讽刺谁呢?
第10章
尤利西斯没想到自己来得正巧,也不知道该说是好还是不好。
池白松冻得肩膀都抖了两下,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白了几分,约修亚站在她半步之后的位置,替她整理那件罩袍的动作看上去就像在虚搂着她。
令尤利西斯感到安慰的是池白松对此浑然不觉,她只怔怔看着远处奔来的拿毛巾的那年轻女孩。
然后,他就听到约修亚冷着一张脸喊他让开。
“请稍微让一让,我送她上去。”措辞的确礼貌,但尤利西斯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味。
他见池白松懵懵懂懂地看了眼自己,又扭头看了眼约修亚。
尤利西斯的笑容几乎是焊在脸上的,哪怕心里已经开始不爽快,嘴角的弧度也没耷拉下来。
他客客气气地说:“不劳烦神子阁下了,池小姐接下来的时间会和我在一起,我送她上去就好。”
“先送池小姐回办公室。”
约修亚没接他的话,只用目光压着他想叫他让路。
尤利西斯见他态度坚决,一副当仁不让之势,心中对池白松产生的那一丁点怜爱瞬间褪色。
因为他意识到一种可能——池白松的猎物里也许一开始就没有自己,所以她对待自己礼貌有加,敬而远之。
她和约修亚相处第一天就看起来收获颇丰。
……池白松是怎么这么快时间就把约修亚给拿下的?
他瞥过池白松肩上被打湿成透明的衬衣,心想:……她难道真的用了这么老套的招数吗?
池白松察觉到尤利西斯有一瞬间冷却的情绪,她估摸着他在心里又在瞎编排自己,这正是她开口的好时机。
“麻烦把毛巾先给我,谢谢。”她望向不远处踟蹰不前的姜婉。
姜婉本是想一鼓作气冲到池白松面前的,可看到皇子殿下抢在她前挡了道,又听到尤利西斯殿下喊池白松身旁的银发男人“神子阁下”,姜婉整个人都不好了。
更别提这两人见莫名其妙像在对峙,她更不敢这时候上前了,好几次只能用可怜兮兮的眼神向池白松求救。
……可池白松能干什么呢?
她总得顾忌这两人的身份和地位吧?
听到池白松喊自己拿毛巾的那刻,姜婉如闻天籁。
她终于不用像个傻子似的杵在路边继续等了!
池白松往旁边挪了半步,约修亚只觉身前一空,池白松已经绕开他俩走到姜婉身旁,接过了毛巾开始擦拭脖子和肩膀上的水。
饱满的水珠依然有一部分挂在她后颈上,她将脖子后面的衬衣领子往后压,又把毛巾顺着脊椎往下推了推——毛巾就这么将后领又撑开了几寸,再抽出来时,原本像爬山虎般附在她躯体上的水珠已然一扫皆空,只余下白皙的后颈。
期间,就连姜婉都一声都没吭。
她就静静看着池白松面无表情地擦拭身体,直到她将毛巾又递给自己,淡淡道了声:“谢谢。”
姜婉回过神来,连连道歉:“没有没有……是我该道歉,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不小心把水撒你身上了,是我不好……”
她几乎语无伦次,甚至还鞠躬起来。
“没事,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池白松是真没当回事,不如说她还觉得这姑娘的失手反而帮了她。
折腾好感度这种事,自己太主动了就过于刻意了。
俗话说车祸、失忆、癌症是狗血文三大必备法宝,就证明天降意外绝对是造成感情质变的好条件,能靠外力来推动进度她可是求之不得。
被人泼水这种地点合适又安全的“意外事件”,她不怎么反感。
……不过,如果被泼水的人不是她就更完美了。
和姜婉如蒙大赦不同,静候在几步之外的二人心情各异。
池白松径直走向姜婉时已经表明了她不打算站在任何人那一方,归根结底就是谁都没得到她的偏爱。
约修亚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拒绝,他在脑中将自己的行为重新检查了一遍,不认为有什么错处——他体贴地表现出了女性会青睐的绅士风度,还坚守阵地坚持一定要亲自送池白松上楼。
……她到底不喜欢哪一点?
尤利西斯没有约修亚这般迷茫,他只是再次质疑起自己对池白松的预判。
那仓惶的送毛巾女孩已经揭示了真相,目前来看池白松可能是清白的,所以这一切真的只是个不含任何算计的、纯粹的意外。
再者是池白松方才没有选择任何人,她本可二选一的,但她似乎哪个都不想要。
得出结论后,他心情好了点。
池白松将约修亚的罩袍脱了下来,几步走上前,“谢谢您的外套,我办公室里有替换的衣服,您把外套收回去吧。”
约修亚不动。
池白松若有所思,几秒后道:“……那我给您洗了之后找人给您送过去?”
这个答案依然不是约修亚想要的,他连肩膀都没抬一下,“不用了,你留着吧。”
池白松立马摆出一副进退为难的样子。
尤利西斯心里都想笑了——约修亚根本不懂女人在想什么。
这时候哪怕池白松已经心花怒放了,脸上也得装出天真懵懂来,若是真二话不说收下了,男人心里又会看低她。
约修亚无疑是在给池白松出题,没有哪个女人会对让她们陷入毫无益处的抉择的男人心怀好感的。
他走上前去添了把柴,“我听闻翼族神官们的外袍都是由特殊材料制造的,具有静气凝神,安抚精神的作用。”
此话一出,池白松更是会觉得这东西是烫手山芋,不该胡乱接下了。
“我有许多件类似的外袍,这在我的神殿中并不稀奇。”
约修亚察觉到尤利西斯话中不怀好意,好在他清楚的知道和尤利西斯争口舌胜负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池白松的想法。
他一双浅色的眸牢牢锁在池白松身上。
“……谢谢您的好意,但我真的不需要。”池白松叹了口气。
约修亚感觉她看起来已经对这件事快没多少耐心了。
“也许神子阁下并不理解这件事。”
尤利西斯语气轻快,“对池小姐这样的贵族小姐来说,不必要的绯闻只会令她困扰。”
他不遗余力地讥讽,内心享受到了几分“乘胜追击”的快感。
约修亚知道自己走错了一步棋,只能认下,“是我考虑不周。”
他从池白松手中接过罩袍,上面已经沾了些水珠。
即使无人宣告胜负,他也明明白白地收获了落败感。
池白松淡淡道:“那我们先上去了。”
她方才的不耐烦已经荡然无存,好像只是约修亚的错觉。
池白松又挂上了营业微笑,她对尤利西斯微微颔首,“皇子殿下,请您跟我来,我回去换件衣服就开始您接下来的治疗。”
“池小姐快点上去吧,虽然研究所开了暖气,但一直穿着湿衣服还是会感冒的。”
明里暗里,又在斥责约修亚拖延时间。
“好。”池白松全当没听出他言外之意。
他们朝电梯走去。
约修亚站在原地没动,他余光扫过跟在池白松身后的尤利西斯。
青年背挺得笔直,黑色的修身长外套正好修饰他的身形,他步伐微挪,将池白松的背影挡住了大半。
如果约修亚再接地气一点,也许心里已经开始咒骂了。
可他缺乏这种质朴的宣泄情绪的方式,只能目光幽暗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登上电梯前,池白松倏地回头对约修亚提醒起来——
“神子阁下,您回去时别忘记我送您的那盆绿植。”
电梯门阖上前,约修亚回了句——
“好。”
电梯门的夹缝之中,他看到池白松又对他笑了。
约修亚收敛表情,方才的那点郁结被迅速冲淡。
大脑中七零八落的部分重新整合起来,他很快就找回了状态。
冷淡之色再度攀上面庞,让他变回了高不可攀的模样,就同他走进池白松的办公室之前一般无二。
他重新披上了外衣。
上面还残留着池白松的气息。
=
电梯内,尤利西斯盯着一脸怡然的池白松。
……什么绿植?
她给约修亚送了东西?
作者有话说:
尤利:你不懂女人。
约修亚:她给我送的,你有吗?
尤利:你不懂女人。
约修亚:她还穿了我的衣服,你呢?
尤利:你不懂女人。
约修亚:她对我笑了,你呢?
尤利:……你有病吧!
————
第11章
出了电梯,尤利西斯一路跟在池白松身侧,行至靠近她办公室几米的位置时,池白松转身说:“麻烦您在隔壁休息室等我几分钟,我去换个衣服。”
“好。”尤利西斯看着池白松快速从他视线里抽身,钻进了她办公室里。
他在原地站了几秒,也扭头进了旁边休息室。
休息室里空无一人,今天暖气也不怎么给劲,里面阴冷得要命。
尤利西斯放轻脚步走到墙边,背靠上去。
隔着薄薄一层墙壁,他沉默地听着隔壁的声音。
=
池白松回到办公室后就麻利地将白大褂甩到一旁,她三步并作两步去衣柜里摸出自己备用的衬衣,去帘子隔着的小床旁迅速脱了湿衬衣,又抓了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才在凉飕飕的空气里穿上干净衣服。
一套操作下来,身体的失温感来来回回,折腾得她心情也不大好。
重新换了件白大褂,又用毛巾把头发擦了擦,这会儿她才发现暖气似乎不大灵了。
她边擦头发边打开终端向研究所的服务号发消息,让他们检查下暖气有没有在正常运转。
池白松接了杯热水,抿了几口。
热乎的液体沾到舌头,从喉头落下,很快就给身体输送了点暖意。
约莫过去了十分钟,她才重新走出门,去休息室通知尤利西斯让他进来。
=
几分钟后,二人面对面坐着。
池白松身上已经看不到半点狼狈了,尤利西斯注意到她依旧很在意保持距离这件事,这让他免不了拿自己和约修亚做比较。
她对自己戒备心几乎写在脸上了,但她愿意在临别之际安慰约修亚。
施舍他一个笑容来照顾他的心情,甚至还给他送了盆植物。
他们明明只是第一次相处,这不是很不公平吗?
自己到底哪点让她不满意了?
尤利西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迅速给自己找好理由——这不过是胜负欲作祟,绝非是他对池白松抱有正面情绪。
尤利西斯按捺住刨根问底的心,这次他主动展示友好。
“下午好,池小姐。希望刚才的小插曲不要坏了你的心情,你今天看起来脸色不错。”
“……托您的福。”
“那天我离开时池小姐状态不佳,我还有些担心。”
池白松顿了顿,说道:“那天没能给您提供最好的治疗是我的失职。”
“请不要这么想,我并没有责怪池小姐的意思。”
尤利西斯边回答,心中边惊讶——池白松今天语气要柔软些。
他思来想去,只能将这归根于是她今天淋了一身水,心不在焉的缘故。
她看起来不是表情很丰富的那种人,尤利西斯却已经开始习惯她大部分时候的冷淡了。
“你看起来身体还有些冷。”尤利西斯点出池白松的脆弱,“在这之后还有其他的预约吗?”
“没有了。”
“那我们大有时间,可以慢慢来——池小姐先将身子暖和起来再给我治疗也来得及。”
她犹豫片刻, “但这会耽误您的时间。”
看起来她对“占用皇子殿下的私人时间”这件事充满了负担。
人们总喜欢用“特殊”来俘获别人。
尤利西斯将这份殊荣交到她手上,还以为给了天大的恩赐。
尾随他身后的那些花边新闻记者,都是一群喂不饱的鬣狗,稍有点风吹草动他们都敢拿来做文章,夸大其词,池白松对尤利西斯的忽然怀柔抱有极大的警惕,她不想让自己因捏造的花边新闻成为被攻讦的对象。
尤利西斯:“治疗随时都能进行,请池小姐将自己的身体放在第一位。”
池白松装模作样地抬起手来,看着手环上的时间,“那我们十分钟后开始治疗,可以吗?”
“当然。”尤利西斯其实觉得再久点也没所谓,池白松接下来没有预约,只要他愿意,现在开始她的时间全都是属于他的。
这时他几乎快忘记了自己来找池白松的动机,只是为了再度体验那番贯穿灵魂的刺激和快感。
尤利西斯不会冷场,他将谈话往无关痛痒、却足够支撑起这十分钟的空白期的话题上引。
他被她的生母调.教得很讨女性喜欢,深谙选择话题的艺术,知道说什么话不会让女士不悦,他能扮演一个完美的贴心的男士形象。
面对池白松,他只挑那些与名流和高雅搭不上边,但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会喜欢的流行话题。
这不是鄙视她的眼界,也不是偏见,他只是考虑到池白松和“上流阶级”毫无联系,她没有贵族小姐们的交际圈,自然不用陪她们附庸风雅,不用看那些晦涩难懂的演出,不用定期参加她们的文化沙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