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璐对他的动作全然不知, 专心致志的盯着手上的腕表道：“确实没有等很久, 五十六分钟而已。”
徐嘉清没有说话。
从他的这个角度看过去, 她外套里面吊带背心几乎跟没穿差不多。
不是很大。
但是很美。
他清了清嗓, 不动声色用手背的指节抵着自己的鼻尖，转头向别处看去。
宋璐闻声抬头。
“干什么？”
他神色如常的拉了拉自己系在领口的领带，又不自然的清了清嗓。
宋璐随之低下头，她里面是一件仿麂皮绒的黑色吊带，往下延伸的领口将她浑圆的线条包裹的淋漓尽致，平时她都是拉着外套的，别人只能看见领口的项链。
刚才她觉得有点热，就把外套拉链往下面拉了一点儿，按照她趴在扶手上的姿态，就算有人站在她前面，也看不到什么。
可是现在她是倾身坐着的。
宋璐不动声色拉起外套的拉链，轻声问道：“好看吗？”
徐嘉清没有正面回答，举起挂在指尖的手提袋道：“程小姐要吃点儿东西吗？”
温文尔雅，没有半分逾越。
仿佛并不知道她在问什么。
宋璐揪不出错，只能顺势接过他递过来的袋子，还没有打开，已经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
宋璐笑盈盈的望着他：“徐总，你不会还吃了饭来的吧？”
“不然呢？”他同样眯着眼睛笑道：“总不能让程小姐请我吧？”
这话说得还挺为她着想的。
宋璐气得直笑，但也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不动声色取出里面饭盒，将手提袋放在脚边，饭盒里面除了西兰花炒虾仁、还有土豆烧牛肉和各种各样的配菜，闻着不错，但一看就是从公司食堂带出来的。
她不自觉想起那个蛋糕。
真是一如既往的空有礼仪，又毫无诚意。
“徐总，我等你了将近同一个小时，你就请我吃食堂吗？”宋璐咬扯开手里的一次性竹筷，夹起一块土豆道。
“程小姐，”他丝毫不避讳自己对“程小姐”的偏见，“就这还是看在宋璐的面子上，你就不要挑东捡西了，而且……我相信以程小姐的涵养，就算跟我吃公司食堂，应该也毫无怨言。”
他表达的很明白，对他而言，宋璐是宋璐，程小姐是程小姐，她如果要以程小姐的身份跟他谈，那他就是这个态度。
宋璐：“……”
狗男人。
她就不知道“宋璐”和“程小姐”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欲言又止的瞪了他一眼，却终是什么都没说，她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天大的事都得等到吃完饭以后。
她三下五除二的吃光了碗里的饭菜，合上盖子，重新塞进手提袋里，随手拿起脚边已经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
等到她把咖啡咽下去，徐嘉清才坐在对面的护栏上，挽起两只手的袖子，不慌不忙的开口道：“找我有什么事？”
“上次你不是在宴会上帮了我的忙吗？”宋璐猜到她就算把珠宝还给他，他也不会要了，索性开门见山道：“我在想，我能为你做点儿什么？”
“不用做。”他淡淡扫过她道。
“你确定？”宋璐拿起手机，用后置摄像头对准他道：“我可录像了，以后你要再来找我还，我可就不认了。”
徐嘉清隐隐觉得这段对话有点耳熟。
气定神闲的点了点头。
宋璐这才放下手里的手机。
“不过我有一个事情想问你。”他双臂交叠在胸前道。
宋璐总觉得他要给自己下套，立刻又举起了手机对着他道：“什么事？”
“你和贺柏寒是什么关系？”他唇角含笑，仿若不经意的开口道。
宋璐猛的一怔，对着他的手机也不知不觉放了下来，“就……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他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和风细雨的又重复了一遍，“确定吗？”
宋璐本来很确定的，但是看着他没有丝毫笑意的眼睛，又觉得没那么确定了。
总觉得是百洛库的工作人员给他说了什么。
可是如果他从那时候就觉得，她和贺柏寒的关系非比寻常，那也太沉得住气了。
宋璐经过短暂的挣扎，立刻选择了坦白从宽，以她的社会阅历，跟徐嘉清撒谎，无意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她从摇摇马上站起身，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提袋和咖啡道：“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周围都是玩闹的小孩和闲聊的大人。
两个人一起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扎眼。
徐嘉清神色如常的笑道：“没有那个必要。”
不是没有必要换一个地方说话，而是她说完答案以后，可能就没有交谈的必要了。
宋璐举起自己和贺柏寒的短信界面，一五一十的交代道：“你还记得我上次为了贺柏寒求你的事吧？事情是这样的……”
她老老实实说完了她和贺柏寒交易的全过程。
徐嘉清漫不经心扫过她屏幕里的短信界面，“所以，程识在你们公司的那点儿股份，也是你这样换来的？”
宋璐心虚的没敢搭腔，这人举一反三的能力简直惊人。
只敢垂着眉眼，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俯身向她靠近：“那不就是我做初一，你做十五？”
宋璐没有否认。
“程小姐，”他见她没有回答，又继续道：“实不相瞒，徐某在生意场上混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程小姐的确好手段。”
她听出他话里的反讽，干瘪瘪解释道：“你话不能这么说，我也没耽误你什么正事。你看，你说你帮不了张允星，我也没说什么对吧？后来是你自己要帮的……”
“换个地方说。”徐嘉清没说她做得是对还是错，径直起身往别处走去，“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
宋璐理亏，只能老老实实把自己手里的口袋和咖啡放在了旁边的花台上。
徐嘉清带着她穿过林荫的小道，径直走到了位于湖边的一个山坡，山坡上满是茂密的树林，周遭也没有一点儿光，只能透过树木之间的缝隙看到远处路灯倒映在湖面上的零星点点。
是周围小有名气的“情侣圣地”。
宋璐忐忑不安的跟在他身后，而他走到树林外的草坪就停了下来，转过身道：“程小姐，我想你还没有搞清楚，我是为了什么才会那样对贺柏寒？”
宋璐没敢回答。
他背着手，又向她逼近一步：“结果……你就是这样利用我的真心？”
他说话的时候，身上冷冽的雪松气息随之弥漫开来，宋璐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在一望无际的雪地，刺眼的阳光直射在雪地里，风吹过断裂破败的松木，将她的裙摆席卷而起。
她本想抵着他胸口，阻止他的靠近，可是等真的触碰他的时候，又情不自禁攥住了他的衣襟。
“徐总，我承认我这样做不对，可是我也没有让你蒙受任何损失…… ”她的声音不知不觉越来越小，渐渐就没了声。
耳朵烧得赤红。
因为他身后的树林里传来一声娇促的喘|息，虽然声音不大，但是能听出离他们并没有太远。
徐嘉清不知道是没有听到，还是并不在意，继续维持着之前的声音道：“程小姐，你可能不太明白，对我这样的人，耗费了精力却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那就是亏。”
宋璐的注意力全部都被那一声声喘|息吸引，完全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徐嘉清借着投射在湖岸上万家灯光，默不作声盯着她发红的耳垂，猝不及防捻上她的耳廓道：“喜欢听这个？”
宋璐的耳朵顿时更红了。
磕磕巴巴道：“我……不……没……”
徐嘉清垂眸凑近她的耳边：“你要是想，我可以让你叫得比这个更好听，要不要试试？”
宋璐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笑意，并不显轻浮，只能感受到对她走神的不满。
“我们能不能再换个地方说话？”宋璐压低声音，似乎生怕惊了别人的好事，晃着他的的衣领哀求道。
徐嘉清不由发出一声轻笑，她连算计他不怕，居然还有心情担心这种事。
继续用指腹厮磨着她的耳廓道：“我问你要不要试试？”
这一次，他的声音沾染上了笑意。
在漆黑的夜色里，别有一番旖旎。
宋璐并没有拒绝，反而认真的思考道：“那是不是…之前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
作者有话说：
手速好的时候会补上的，谢谢！
第35章 没 意 义
徐嘉清盯着她没有说话。
然而周遭的灯光太暗了, 宋璐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恩？”
他反握住她的手指，从自己眼前移开：“程小姐。”
声音轻柔而疏离。
一听就没什么好事。
宋璐若无其事的应了一声, 似乎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深意。
“我理解你想要跟我划清界限的心情，”与他克制声音不同的是, 他温热的指端顺着她耳廓的弧度，落在她柔软滚烫的耳垂：“可是这样的话, 你就更没有办法跟我两清了。
他修长的手指, 肆无忌惮的捻揉着她的耳垂。
在耳边发出厮磨的响声。
宋璐仿若未闻的回答道：“啊, 那就算了。”
徐嘉清并不意外, 捻着她的手指一顿，笑着回道：“那我们继续之前的问题吧？”
“张允星记在程识名下的股份，我全都给你。”正所谓拿人手短，宋璐在说出这句话, 顿时感觉整个人硬气了不少，侧头从他捻着自己的手指下挣脱了出来。
他捻着他的手指悬在半空中，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那个晚宴我总共拿了两百多万, 我也全部给你。”
徐嘉清哑然失笑，握着她的手指向她逼近一步：“你明明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宋璐感觉到来自他身高的压迫感, 忍不住往后退道：“那我说跟你一笔勾销, 你也……”
“Plan B 的徐先生不需要解释吗？”那显然也不是他想要的，索性难得和她绕圈子, 径直打断道。
宋璐微微一怔。
完全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会比自己算计他更重要。
“那就是一个称呼而已。”宋璐并不觉得那能代表什么：“Plan B也是你说的, 我从来没有这么认为。”
“不对, ”他温声打断, 握着她的手指无声无息交叠在她的指缝：“你明明知道我计较的不是这个。”
宋璐：“……”
他计较的是, 他一直在向着她的方向走, 而她一直在把他往外推。
“可你答应过我，不干涉我的人生。”宋璐试图往后退让，和他拉开一段距离，而他紧紧扣着她的手指，让她不得不留在原地。
徐嘉清莞尔轻笑，“不用上升到人生这种高度。我只是好奇，那你之前的吻又算什么呢？”
宋璐一怔。
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起这茬，略微沉吟后，认真的回答道：“什么都不算。”
“是吗？”他似乎并不为这个答案感到意外，侧头望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笑道：“可我真的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我不是Plan B 的徐先生。”
宋璐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风轻轻卷起他的衣角，那一刻，空气里全是雪松的味道。
直直往她鼻子的钻。
他明明还在笑，可是她莫名想哭，但她又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那些吻本来就不代表什么。
他和她代表的从来都不是他们自己，而是背负着家族使命的“徐先生”和“程小姐”而已。
可任何东西参杂上利益，就会不再纯粹。
但这一瞬间，她又似乎明白了什么。
宋璐和程小姐好像真的是不一样的。
可是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读懂他的沉默，从他手下挣脱出来，他随之侧过头，再次追问道：“宋璐，我再问你一次，那些吻真的不代表什么吗？”
他没有再叫她程小姐了。
而她仍然没有回答。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小树林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男人提着裤子从里面走出来，打量着在沉默着对峙的两个人，不合时宜的清了清嗓子：“兄弟，这还有什么好问的，显然就是你不行，人家妹妹不满意呗。”
显然树林里的人也听见了他们的谈话。
徐嘉清闻声回头，冷清无波的开口道：“不想死就给我滚。”
黑暗中，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仍然能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的威压。
男人嘟嘟囔囔，等着树林里的女人出来，就径直离开了。
也因为这个男人，替宋璐分担很大一部分的火力，她终于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暗自深吸了口气。
“恩？”徐嘉清再次向她轻声确认道。
宋璐屏着呼吸，轻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他唇角的笑意一深。
宋璐以为事情到此为止，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感觉背心一沉，他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宽厚的掌心摁在她单薄清瘦的背脊，几乎占据了她背部百分之八十的面积。
而后，低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温软的舌尖顺着她微启的唇，肆无忌惮的缠绕，掠夺。
宋璐尚未回神，他的另一只手猝不及防贴上她心脏的位置。
她猛的瞪大了眼睛，耳朵烧得赤红，正欲挣脱出来，训斥他的无礼，她外套的拉链不知何时滑落了下来，他几乎没有花费任何力气，直直贴上了她里面的皮绒。
而他已经率先抬起头，松开了她的嘴唇。
直直凝视着她的眼睛道：“撒谎。”
那些吻究竟有没有意义。
只有心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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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宋璐收到柳思的打款。
彼时她正坐在前往云南雨村的骡车上，在海拔三千米的驿道上，四面群山拥簇，她扶着头上摇摇欲坠的草帽，凭借着断断续续的信号给贺柏寒转款。
将近三分钟，银行软件的交易界面才显示出成功的字样。
她放下手机，盘腿坐在老旧的木板上，伴随着驿道的颠簸，摇摇晃晃的问向另一个骡车上的摄制组：“我们还要多久才到？”
无人回答。
为了追求嘉宾最真实和自然的效果，摄制组只派了一个拍摄老师跟拍，而老师也不跟她说话，仿佛这就是她一个人的旅行。
宋璐无声的叹了口气，拧开矿泉水的瓶盖，正准备喝水，贺柏寒的电话打了过来。
